第15章血濺銀山

杜飛這邊檢點人數、裝備,那一邊,吳心剛也慢慢睜開了眼睛,兩下裏計算,死亡十三人,還餘十七名全副武裝人員。

一行人沿羊腸小路而行,沿途可見破敗的碉堡式建築,轉過彎來,不過十餘分鍾,隻見青山環抱,山坡閑地遍種黃芪、板藍根、桔梗、射幹等中草藥,一條大河延伸,分支數條小溪流,曲折回轉,流向山腳一座小小村莊。

李小軍很快辨認出,那座山村被八座小山丘包圍,依乾、兌、離、震、巽、坎、艮、坤,形成外八卦。村落八條小巷,曲折有致、回環往複,乾、坤、震、坎、艮、巽、離、兌,形成內八卦,村中兩窪水塘,正是陰陽太極魚。

沿溪水布局,分列瓦舍村屋,皆為木結構,式樣古樸。民居隨小巷走勢,或高或低,參差不齊。明溝暗渠,遍布街巷,水流或急或緩,不知流向何處。路麵上鋪石塊、石板條,更顯幽靜,不時可見零散村民出入,或打水洗菜,或漿洗服飾。

村民見到一行人持槍背包,不免好奇,駐足觀看。有三五個兒童一直跟隨左右,嬉笑玩耍。吳心剛吩咐手下掏出些錢來,有願意為他們做飯打水的村民,盡付高價,隻求一餐。

他們這一行共二十五人,村中任何一家都無法全部容納,安排餐食,有村民將眾人引向位於村莊中心的祠堂,這才去請人幫忙,劈柴架鍋,殺豬做飯。

劉亦然打量著祠堂,三開間,三進深,懸山頂,抬梁式磚木結構。屋脊雕刻梅蘭竹菊圖案,牆頭紅藍福壽字樣,大門後是木屏風,正門頭鑲嵌著“禦前侍衛”匾額。他心中不由一動,向趙勁夫、陳蕾使個眼色。兩人走上前來,趙勁夫看明匾額所記年月,不由失聲道:“1644年?正是崇禎十七年,距離皇帝自殺殉國,恰隻有兩個月時間。”

轉過屏風,隻見祠堂主室,上供塑像,莊嚴威武。趙勁夫走向前去,見上麵有四個大字“朱天大君”,雙足淨赤,左腳踩在一座小小山坡上,右手持乾坤圈,左手持檀木棍,桌前明燭香火,果蔬三牲,上供一隻銅製棋盤。

趙勁夫道:“看來藏寶圖所指明的方向是對的。”

這時王峰也過來了,聽到趙勁夫所言,不由問道:“趙教授,你這又是從哪裏看出來的?”

趙勁夫道:“王會長,這尊塑像,供奉的不是哪一家的仙君,正是崇禎皇帝。”

王峰不由笑出聲來,道:“崇禎皇帝?像哪吒拿著一個乾坤圈?如此模樣的皇帝,倒還是第一次見到。”

李小軍、陳蕾、劉亦然再次端詳塑像,左看右瞧,也沒有看出有何異常。趙勁夫見四人一副迷茫的樣子,笑著道:“崇禎是明朝最後一個皇帝,隨後清軍入關,皇帝從此姓愛新覺羅了,在清朝,任何一個人去供奉明朝的皇帝,就是不要腦袋了。因此,一些明末官家、民間的遺民,往往在祭祀先帝的時候身穿道人服裝,並且,不是按照崇禎的樣貌去塑像,而是換了一種形式。”

王峰道:“換了樣子,也看不出來是崇禎啊。”

趙勁夫手指塑像道:“明麵上不能全像,但這尊塑像種種符號,說明就是崇禎。你們看,這尊像,赤足踩著山坡,雙手各拿乾坤圈和檀木棍。你們想想,崇禎身死的時候是不是正是赤足?這個小山坡,象征著他自縊的景山,自縊使用的繩套,被後人象征性地異化為乾坤圈,那根檀木棍,則代表著那棵拴上繩套的歪脖子樹。”

王峰仔細看向塑像,問道:“依你這麽一說,還真是有些道理。不過,這裏寫著太陽公生神誕,難道不能是祭祀太陽嗎?”

趙勁夫笑道:“恰恰是這一事物,說明祭祀的正是崇禎。崇禎自縊之日,正是三月十九,這一天在清朝時被明遺民異化為太陽禮祭。晨起,向東方設香案,望太陽祭祀。祭祀的正是崇禎皇帝。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村莊裏的人,既然祭祀崇禎皇帝,十之八九和藏寶有著密切的關係。說不定,是藏寶人的後裔世代守在村裏也未可知。”

王峰道:“祭祀崇禎,那供桌上的棋盤,又是什麽意思?”

趙勁夫還未答言,隻聽祠堂外人聲鼎沸,五十餘名村民簇擁著一個人走進祠堂。然後是杜飛的聲音:“村長,全村的人都來了吧?那就好,我們來到村裏,打擾大家清淨,請全村的人一起來用餐,也是表達我們一點小心意。”

陳蕾突然聽到一個人的聲音,臉色大變,緊接著,李小軍同樣目瞪口呆,兩人幾步來到外間,陳蕾脫口而出:“爸爸。”李小軍則叫道:“爹,你怎麽在這裏?”

杜飛大笑道:“父女、父子相見,吳總啊,這下你可發財了。”

吳心剛一揮手,十七名全副武裝的人員手持槍械,打開保險,已經將槍口對準幾十名村民。

王峰驚愕道:“杜先生,你這是做什麽?”

杜飛嗬嗬怪笑道:“王會長,你還沒看出來嗎?這兩個人,是失蹤了七年的陳剛和李小軍的親爹啊。真是沒想到啊,他們藏在如此偏僻的小山村裏。很明顯,這兩個人就是在這裏守著崇禎寶藏的。”

陳剛並不慌張,道:“不要為難村民,有什麽事,和我們兩兄弟說。”

吳心剛道:“隻要你們兩個人配合,你們的兒子、女兒,還有你那沒成親的女婿,都沒事。要是不配合,很簡單,人人頭上一個窟窿眼。”

陳剛道:“你們想要藏寶,可惜來晚了一步。”

杜飛道:“來晚了一步?是你陳剛沒想到我們能到村裏吧。”他又轉向李小軍道,“你說起那八件文物的藏寶圖是陷阱時,我就意識到了。兩道陷阱,李家的先人布下陷阱,李家的後人破了陣。陰差陽錯,要是沒有你李小軍,我們恐怕早死在山上了。李繼明,隻怕你也沒有想到吧,你兒子會把我們帶進來。”

吳心剛接著道:“你們不想配合,很簡單。”他一揮手,兩個人拉來一名村民,吳心剛手槍上膛,指向村民的眉心,道:“陳剛,你看看,這一槍,我是打他的左眼,還是打他的右眼?”

陳剛還沒回應,隻聽“啪”的一聲槍響,杜飛已開槍打在了那村民的腿上,頓時鮮血流出。吳心剛捂著左耳,氣急敗壞地罵道:“杜飛,你個瘋子,你差一點打到我。”

“一不小心槍走火了。吳總,對不住了。”杜飛嗬嗬怪笑道,“陳剛,我這個人最不想聽到的一個字,就是‘NO’。一聽到這個字,我就生氣,我一生氣,我這把槍就特別容易走火。一走火,我自己也怕,我害怕這隻手拿不住槍,子彈就不知道打在什麽地方了。”

陳剛正要開口,杜飛又拉過來一名村民,將槍放在他太陽穴的位置,道:“我現在要問第一個問題,我想聽到你真誠的回答。崇禎藏寶的第九件文物,在什麽地方?”

陳剛道:“杜飛,我就算交給你這件東西,你也會殺了我們所有人。對不對?”

杜飛嗬嗬笑道:“我隻求財,絕不害命。我答應你,隻要我拿到崇禎藏寶,你們一根汗毛也不會少。你不說,也好,下一個對象你也肯定猜到了,不是村民了,一定是你那漂亮的女兒。那時候,她香消玉殞,你後悔也沒有用了。”

陳剛歎一口氣,看向陳蕾,道:“七年前我離開家時,你母親就告訴我,她發誓不會再讓你受此煎熬,以死相逼,讓我去退婚。她說過的話,我記得,女兒成人,一定不讓她再蹚渾水,走老路。隻要她活著,就讓女兒自己選擇對象,但絕不能嫁給李小軍。她自己這一輩子為陳家犧牲了所有,不想再讓你犧牲。我理解你母親,但我不得不這麽做。近四百年來,我們陳家世代總會有一人在此守護藏寶。如果今天有什麽意外,是我陳剛,對不起你母女二人。”

他又看向李繼明,道:“繼明兄,李家世世代代為陳家舍命,今天,保不齊咱老哥倆的命,也就丟在這裏了。”

李繼明慘然一笑,道:“誰能想到,我祖先布陣,本為抵禦外敵,可今天,偏偏是我李家的兒子破了九九連環陣,走出無向斷魂穀?”

吳心剛道:“廢什麽話,有話有命再說,沒命還說個什麽勁兒?那最後一件文物在什麽地方?再不拿出來,這全村八十餘口都要托你的福,去見你們家的崇禎皇帝了。”

陳剛長歎一口氣,眼神複雜,左手指向祠堂內間,道:“供桌上的棋盤,拿來我看。”

這是一件銅製圍棋盤,勾畫連接,縱橫各十九條線,將棋盤分成三百六十一個交叉點。上有陽刻執子,儼然黑白雙子,曲延如龍似蛇,天然生成一副棋局。眼見這副古棋盤擺放在廳中桌上,劉亦然心中一動,看向趙勁夫。趙勁夫微微點頭,兩人同時想到,那件冰玉壺壺中兩人對坐,中間的玉桌上卻無棋盤。

杜飛大喜,尋得一個房間,關閉門窗,逼迫王峰點燃玉壺,命人繪出最後一塊藏寶圖路線。九張藏寶圖拚接完成,拿到陳剛麵前,杜飛道:“你認不認得這條路通往哪裏?不過,你要想好再回答。這村裏八十多條人命都在你這了。”

陳剛慘笑一聲,道:“為了銀子,值得用這麽多條人命去換嗎?”

杜飛嘩啦一聲拉開槍栓,指向祠堂中的村民,道:“陳剛,你覺得這些人的命,值多少銀子?”

五個人手持衝鋒槍,將村民們全部集中在祠堂看守。杜飛道:“陳剛,你看好了,你要是不配合,若是出現什麽事,我回不來,你們這些村民,一個也活不了。”

他又看向王峰道:“王會長,趙教授,先得罪了。你們是不是一夥的我不知道,但為了保險起見,我想你也不會怪罪我。劉亦然,你的女朋友是陳蕾,她父親陳剛在這裏,我對你們也不放心。拿到寶藏,我保證不會傷你們一根汗毛。不過,你們要是耍花樣,也別怪我不客氣。”

杜飛、吳心剛的十二名手下,押著陳剛、李繼明和劉亦然、陳蕾等人,按照藏寶圖地址所指尋覓而往。走出村外,沿山勢而行,一道三十餘米長的深淵攔住去路。向左前方繞過去,走了不到一公裏,出現了一座橋。橋上落葉滿布,長藤纏繞,青苔染綠,顯然不知多久沒人走過了。

吳心剛的手下走在前方,明明有橋有路,突然,他就掉了下去。眾人大驚失色,吳心剛找了一塊石頭,向橋麵上丟過去,明明看到有橋,卻突然落入了深淵。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都無法相信橋居然是虛空。

杜飛將走在中間的陳剛等人押到橋頭,拽出陳蕾道:“陳剛,你有沒有領錯路,我還是不放心,這座橋有古怪,不過這件事情解決起來容易,你讓你女兒先走過去,以示誠意,你覺得怎麽樣?”

陳剛麵色突變,杜飛哼了一聲,道:“就知道你這個老家夥有鬼,有好路不走,偏偏領著走廢橋。”他一揮手,眼見陳蕾就要被推上橋,劉亦然衝過去攔在前麵,道:“杜飛,你威脅一個女孩子,算什麽本事?”

杜飛怪笑道:“喲嗬,有不怕死的了。我不威脅她,好,我威脅你們兩個,怎麽樣?”

兩名手下四隻手架著陳蕾與劉亦然,硬推著走向橋麵。

李小軍突然道:“杜飛,你想不想要崇禎藏寶?你如果想要藏寶,最好不要輕易將人送上橋。那座橋有機關。”

李繼明大喊一聲:“小軍,你要做什麽?”

話剛出口,吳心剛幾步走過去,手上用勁,直接掐住李繼明的脖頸。李小軍道:“住手,誰敢傷我爹,我立刻把橋毀了。”

杜飛手一抬,開了一槍,打在吳心剛雙腳附近,激起一片塵土。吳心剛大驚,正要罵出口,杜飛大聲喝道:“吳總,你還想要銀子,就放開他。”

麵對黑洞洞的槍口,吳心剛這才勉強放開李繼明。

李小軍看向陳蕾道:“過這座橋沒那麽簡單,看似平安,一步踏錯,便橋毀人亡。你看清我走的步子。一步不要走錯。”

他又轉過身來,對杜飛等人道:“我們隻有一次機會。看周圍形勢,應是從巽位起,到乾位收,那麽對應的罡步隻有一種:交泰罡步。”

杜飛道:“李小軍,這麽凶險的橋,你可要講清楚,什麽是交泰罡步。否則,第一個死的可是你的小情人。”說著,將槍口指向陳蕾。

李小軍眼睛似要噴出火來,深深地吸一口氣,強忍怒火:“步罡踏鬥,罡鬥借喻北鬥九星,第一陽明貪狼太星君,第二陰精巨門元星君,第三真人祿存貞星君,第四玄冥文曲紐星君,第五丹元廉貞罡星君,第六北極武曲紀星君,第七天關破軍關星君,第八洞明外輔星君,第九隱光弼星君。罡步則指取後天八卦方位,由巽位起,至乾位收。每步皆有口訣,我先走一遍,你們都要看清記明。”

說著,他邊走罡步,邊口中念道:“巽雙離隻坤單步,兌上雙行震亦雙。鬼戶獨行坎一步,乾宮雙立望天罡。切記,望天罡乾位收,要麵對北鬥所指方位。”

施演一遍後,眾人按照李小軍所走罡步習演數遍。杜飛走了數遍之後,渾身汗出如漿,不由有些氣悶。此時李小軍已走向橋頭,擺開姿勢,腳步一轉就要踏上橋麵。突然李繼明喊道:“小軍,你等一下。你走的罡步,可能不對。”

李小軍停步,轉頭仔細看定橋麵,不由出了一身冷汗,道:“我忘記了,交泰罡還有一種變化,就是交泰轉步罡,口訣說‘坎雙艮隻步交乾,震上雙行兌亦然。坤隻離單雙步巽,三台歸去便朝天’。”

杜飛冷笑道:“李小軍,不管哪一種,你先選一種。選對了,算你們幾個命大;選錯了,那也是你們命薄。”

李小軍不言不語,閉目深思,片刻之後才道:“交泰轉步罡。如果我的判斷是錯的,命自由天。”

說罷,他又自施展身形,作交泰轉步罡。三遍下來,吳心剛、杜飛等人喘氣如牛,吳心剛罵道:“李小軍,你這是在耍老子吧。什麽破罡步,比搬石頭還要累。再走兩遍,人能累死了。”

李小軍也不答話,隻是道:“杜飛,你們可記清楚了?記清了,那就跟著我走。”

說罷他身形一動,步隨腳轉,依罡步急走,橋麵落葉被腳步踢動,片片悠悠散落深淵。三回五轉,他已走到橋對岸,安然無事。隨後,眾人依李小軍的步法依次過橋,人人大汗淋漓。

走過橋麵,行不多遠,麵前是山崖絕壁,再無前路。一座八層廢塔,倒了一半,隻剩另一半聳立崖前。杜飛拿出藏寶圖,命人左右尋找。不一會兒,有人喊找到了。眾人過去一看,見是一雜草叢生處,撥開野草,露出被遮蔽的洞口。

杜飛命人從背包中取出火把,倒上鬆油點燃,小心翼翼鑽進洞中。突然,風聲迅疾,原來是其中蝙蝠受驚,嘩啦啦地成群飛出,倒是嚇人一跳。

杜飛停下腳步,將李小軍、陳蕾、劉亦然帶來,命三人行走在前,其他人跟隨在後。李小軍手持火把,照亮前路,山洞一米五左右高,僅可供人俯身前行。腳下不知是些什麽動物的糞便,踩在上麵如同淤泥。

眾人摸索著向前行去,不知過了多久,隻聽水聲嘩嘩直響,洞頂不斷往下滴水,前麵出現了一個偌大的空間,正中央,是一座小型的石製房間,四梁八柱,沒有牆壁,隻有一石台,平整如鏡,上麵擺著一個巨大的勺子。

杜飛道:“趙勁夫,你來看看這是什麽?說出來,全村人可以活;說不出來,無論是誰,都得死。”

趙勁夫看向李小軍,道:“小軍,這是不是威鬥?”

李小軍點點頭,吳心剛道:“什麽威鬥?不要藏著掖著。從現在起,你們無論要做什麽,都要說清楚。我可不想死在這裏,剛才那座橋實在是太嚇人了。”

趙勁夫這才接著道:“如果這是一件威鬥,那這一定是北鬥七星陣了。”

吳心剛嚇了一跳,道:“又是陣法?”

趙勁夫道:“這個陣法是開啟藏寶之地的機要關鍵。杜飛,拿出你們的文物。”

杜飛冷笑道:“趙教授,你還是先講清楚,什麽是威鬥,拿出文物,是要怎麽辦?拿文物破陣?”

趙勁夫道:“這件石室隻有柱、梁,沒有牆壁,其實這是四扇巨窗,每根柱上,均雕刻北鬥七星。但這中間平台上的威鬥,卻是前四星組成車輿,後三星組成車轅。很明顯,這是天帝乘坐的帝車。你們仔細看,這輛帝車之上有什麽?”

杜飛將火把舉高,燈火閃耀處,隻見威鬥呈深綠色,一個又一個凹處,呈七星狀散布其上。

杜飛思索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說,那幾件文物要放在威鬥之上?”

趙勁夫道:“這麽大的石洞,必定有藏寶地。開啟的法門便是這件威鬥。九件文物,按照北鬥明七暗九順序排列,才能打開通道。”

九件文物被依序放在平台之上,趙勁夫一一安置:文王先天八卦銅瓶,第一星天樞;冰玉壺,第二星天璿;十二生肖獸首人身青銅鏡,第三星天璣;崇禎禦押,第四星天權;河圖洛書銅算圖,第五星玉衡;太虛銅人盤,第六星開陽;北鬥七星銅帶鉤,第七星瑤光;銅圍棋盤,第八星招搖;九曜厭勝錢,第九星天鋒;獸人爐,北極星的位置。

九星放置上去,發現並未嚴絲合縫。趙勁夫想了想,將北鬥七星銅帶鉤拆解,用厭勝錢各自連接起機扣,再各放其位,按照九星順序,一一轉動,隻聽得“咯咯”聲響,威鬥緩緩轉動。平台漸漸打開一道縫隙,隨著九星轉動,裂縫越來越大,一道石梯出現在石室之下,一直延伸。

杜飛不由大喜,急急讓手下將文物分別裝入三隻特製的箱子,又命令李小軍先行下去,片刻,聽到下麵並無異常響動,方才押著劉亦然、陳蕾等人踏上石梯。

沿著石梯越往下走,水聲四起,似乎洞被包裹在水中。下行至二十多米時,在三十幾支火把的照耀下,一個巨大的門柱出現在眾人眼前。杜飛拿起火把仔細照看,發現石門上滿刻雲紋。穿過石門,眼前豁然開朗,當先是一個巨大的石製靈龜,越過靈龜,一座地下城池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那座地下城池,圍繞著石製靈龜,建有六座石門,除南門、北門是正向建築,前如龜首,後似龜尾,大東門、小東門、大西門、小西門錯落有致排列,形狀如靈龜的四足。眾人一直聽到隱隱的水流聲從四方傳來,洞內卻找不到一滴水。

杜飛哈哈大笑,笑聲回**在靈龜城中。他誌得意滿地對吳心剛道:“吳心剛,你猜猜,這些銀子藏在什麽地方?”

吳心剛道:“杜先生,我怎麽可能知道銀子藏在什麽地方?”說著就要下令手下尋找。

杜飛嗬嗬怪笑道:“不用找了,你就站在銀山之上。”

吳心剛低頭一看,除了硬硬的石頭,什麽也沒有,正要發作,突然看到石門左近,在火把的照耀下散發出星星點點的微光。

他幾步跑向前去,以火把照亮俯身觀看,隻見整排的大木箱下,幾十塊銀錠從腐爛的箱底散落開來。他一腳踢過去,“嘩啦啦”一聲響,白晃晃的銀錠如同水銀鋪開,落滿地麵。

杜飛命人將所有火把點燃,高舉在手,這才看清,成千上萬個木箱一排排擺放在六座門附近,數名手下手持槍托,向木箱砸去,白銀滾落,映著火光,星星點點,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如同銀子堆成的小山。

吳心剛笑道:“王會長,崇禎的藏寶已經找到了。現在,該你出手了。”

王峰手中一動,一把勃朗寧手槍指向杜飛。

吳心剛道:“杜先生,一路之上我一直拎著腦袋,防備你下手。你總歸是要殺我們的,我打不過你,隻得和王會長聯手,王也是唯一能對付你的人。鑒於你本有心殺我,我們殺了你,你也不要怪我。”

杜飛哈哈大笑,道:“吳心剛啊,吳心剛,你真要對付我?”

吳心剛道:“你不殺我,我便殺你,沒辦法,江湖上便是如此。”

杜飛冷笑道:“吳心剛,你是聰明一時,糊塗一世。王會長,你若要開槍,最好瞄得準些,別一槍打不死。”

吳心剛笑道:“好,就滿足杜先生的願望。王會長,你瞄著他的心髒打。”

“啪”的一聲槍響,吳心剛滿臉震驚,隻見王峰的槍口冒著藍煙,自己的胸前劇痛,不由摔倒在地,鮮血漸漸洇濕上衣。

杜飛上前一步,左腳踏住吳心剛的胸膛,道:“你以為,是誰告訴了我崇禎藏寶的消息?實話告訴你,七年前我在香港參加拍賣會,結識的人就是他,趙義。”

劉亦然、陳蕾、李小軍、趙勁夫都是大吃一驚,王峰,竟然就是趙義?

杜飛伸手指向趙義,接著道:“我一直說的那個人,就是親手開槍打死你的人。吳心剛,你知道是誰殺了你,也算當個明白鬼。”

吳心剛嗬嗬慘笑,每笑一聲,嘴邊就湧出鮮血,虛弱地道:“杜飛,他能殺我,也能殺你。”

杜飛一怔,抬頭看時,趙義的槍口早已對準了他。

杜飛放聲大笑,道:“趙義,我為你七年來忙碌,隻要兩成,你卻要獨吞?好,你的槍裏有幾顆子彈,你打死了我,我的手下也一樣能打死你。”他提高聲音,對手下喊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隻要他開槍,你們把他們兩個都打成篩子。”

趙義笑道:“你覺得他們聽誰的?你再試試,看看你的手下是不是聽你的。”話音未落,隻見杜飛的手下,齊齊把槍口指向了他。

杜飛滿臉震驚之色,道:“他給了你們多少錢?我五倍,不,十倍給你們。這裏有六千七百萬兩白銀,隻要殺了他,都是你們的。”

趙義道:“你以為,他們是為了銀子?”

忽聽趙勁夫道:“我知道了,你催眠了杜飛、吳心剛的手下。”

杜飛這才注意到,他的手下目光呆滯,明顯是被人控製了。

王峰哈哈大笑,道:“趙勁夫,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趙勁夫道:“那幾個手下的神情不對,和我父母當時的情況幾乎一模一樣。劉亦然的父母,在北京火車站把我認作劉亦然,我那時便懷疑是催眠術,隻是一直沒有找到證據。你以催眠術控製了我們的父母,對王希賢的太太,用的也是同樣的手法。而香港那邊的趙義,隻不過是你的傀儡,你隻是利用他吸引注意力,不讓人識**份。沒錯,你是七個家族的成員,怎麽可能放過親手發現崇禎寶藏的機會?更何況,你與陳家和李家之仇不共戴天,你自然要親手報仇了。”

趙義哈哈大笑道:“杜飛,趙勁夫說對了,那又怎麽樣?反正你是逃不過一死的。不過,既然你要求被打成篩子,那好,滿足你這個願望。”

話音未落,十餘支衝鋒槍一起開火,子彈如雨點傾瀉在杜飛身上。

看著杜飛的屍體被扔在一邊,趙義吩咐手下清點銀兩,這才轉身走到陳剛、李繼明身前,道:“1644年,崇禎皇帝有命,我們的祖先為同一個目標走到了一起。三百年啊,十四代人相安無事,一直謹遵聖命,保護崇禎藏銀。直至清末民初,時局動**,你們陳、李兩家,不過因我家祖先提出順應時勢,獻出藏銀,便引發了內訌。七門之中,你陳、李兩家絕四戶,我趙家七十餘口,被殺得隻留下兩人,身負重傷,這才拚命保住冰玉壺,逃往美國舊金山。另一鄭姓人家則逃往香港避禍。”

陳剛打量著他道:“趙義,若是你的祖先不欺你,你自然知道,你家祖先要獻銀於袁世凱這個竊國大盜,七家人誰能同意?”

趙義冷笑道:“難道你陳家就清白?我趙家人為了讓祖先寶藏同歸七門,才回到香港,借基金會的名義四處尋覓;你陳家卻交寶於故宮博物院,這祖先哪一條規定,允許你們這麽幹了?這財寶不是你陳家的,也不是你李家的。這是七個家族共同擁有的寶藏,你陳家怎麽就可以獨自做主?那死絕的四門,你問過他們同不同意嗎?”

說至此處,趙義將槍指向陳剛,冷笑道:“我現在就送你到地府親口問問你爺爺,我看他該怎麽回答你。”

話聲未落,隻聽一個聲音道:“他們會說,你趙義,就是一個背師滅祖的敗類,可殺可誅。”

趙義大吃一驚,還未來得及回頭,隻見一個人影閃過,踢中了他的手腕,那支手槍也不知被甩到了何處。陳剛、李繼明大喝一聲,將指向他們的槍支一把撥過,與兩名手下打在一處。李小軍則向王也奔去。來人與趙義戰在一處,你來我往,不可開交。

一片混戰中,吳心剛強忍劇痛,以手肘使力,拖著身體爬到裝備包旁。他摸索著翻出炸藥,以最大的力氣喊道:“趙義,你個狗娘養的,你玩弄了老子,別以為刀相派的人好欺負,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別想得到。”炸藥被拉開引信,四處瞬間響起爆炸聲。

劇烈的連續爆炸撼動山洞,突然,數道水流猛地湧進洞來,原來是地下暗河被炸開了,滿地無數銀錠瞬間被卷入幽深的暗河。

陳剛已經與趙義纏鬥起來,李繼明、劉亦然、趙勁夫還在與趙義的手下交手。王也一邊與李小軍交手,一邊退避,突然他奮力承受了李小軍一擊,順勢衝向不遠處的陳蕾。

李小軍大驚失色,迅疾衝向前去,不管不顧地一把緊緊抱住了王也。此時水勢迅猛,眨眼間兩人已同時被卷入水浪之中,陳蕾隻聽得李小軍大喊道:“陳蕾,我隻是代表我自己。”

水聲隆隆,激**著銀錠,卷走了洞內的一切,眾人被水衝散,自顧不暇,眼見李小軍與王也消失於激流之中。

劉亦然奮力向陳蕾遊去,急切地喊道:“陳蕾,你還記得你教過我潛水的。”陳蕾慌亂地點點頭,雙眼含淚,四處尋找著李小軍的蹤影,隻見周圍水勢越漲越高,所有人都跌入了水中,隨水勢散落各處。

趙勁夫也遊了過來,大聲喊道:“你們兩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劉亦然轉身,看向激**的水浪,堅定地道:“陳蕾,趙勁夫,帶走那三隻箱子。”

三隻裝有文物的箱子在水中漂浮,三個人將箱子抓在手中,緊緊鎖在自己手上。劉亦然深吸一口氣,在水浪來時,拉著陳蕾一頭紮進水中。水勢卷起身體,送進暗河。

一分、二分、三分、四分十五秒,劉亦然感覺身體隨著水勢左衝右**,他左手緊緊地抓著陳蕾,右手牢牢緊握趙勁夫的手,三個人隨地下暗河,隨水流奔湧向前,呼吸越來越快,胸腔裏的空氣幾乎被擠壓幹淨,嘴一張,大量的水流衝進喉嚨,向肺裏擠去。他不由咳嗽連連,緊接著手上幾乎再也沒有力氣抓住什麽,他不想放開陳蕾的手,但是頭腦已經漸漸失去了意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劉亦然感覺自己的胸腔被外力不斷擠壓,伴隨著好像人工呼吸的節奏,耳朵裏嗡嗡直響。突然,世界仿佛靜止了,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亦然,亦然。”

他嘴一張,猛地吐出數口清水,努力睜開雙眼,隻見陳蕾雙眼含淚,緊握著他的雙手。遠處,趙勁夫坐在湖邊,陳剛正在和一個中年人說著什麽。他環顧四周,沒有看到王也、趙義和李小軍、李繼明。三十餘名公安幹警已經將十幾個趙義和吳心剛的手下控製住了。

一個小時之後,劉亦然等人被警車送到了八卦村,村裏的五名武裝分子早已被公安幹警抓獲,八十餘名村民悉數得到解救。隨後,從那條安全的路線,車輛將劉亦然等人送回了北京。當天晚上七點半,他和其他幾人參加了由公安部和文物部門等組成的聯合專案組會議。

經過專案組會議通報,趙勁夫才明白,原來劉亦然在見到陳蕾的那一刻,就意識到將陷入巨大的危險。在那天晚上,他將前因後果一再梳理,最終決定將所有的一切寫進一封信裏。在準備盜取機密檔案的那一天,他考慮再三,最終還是將信悄悄交給了崔魁。崔魁立刻向上級匯報,鑒於案情重大,公安部連同文物部門及相關部門,秘密聯係香港方麵,立即成立了聯合專案組,製訂了請君入甕的計劃。

於是,他們的每一步行動,劉亦然都會通過特殊的方式,沿途做出記號。專案組派出的作戰小組,正是通過劉亦然的記號,一步步抓獲了國際犯罪分子。趙義犯罪集團的行動,一直在專案組的控製之下。

那個最先趕來的中年人鄭山,則正是七個家族中去往香港的宗族的後人。他在新聞上看到香港展出的文物中有獸人爐,立即意識到此事不妙。於是他找到王希賢基金會,從基金會得知他們已經派人來了北京,又馬上趕至北京。他在陳剛家中一無所獲,卻無意中發現趙義等人行動詭異。

一路尾隨,監聽之下,他發現趙義向香港撥出的電話,號碼並不是王希賢的,而是一個神秘的地址。他將此情況告知香港方麵,那時公安部已經與香港政府相關部門聯係,最終鎖定了電話地址,發現正是悍匪的藏身之處。於是警方一邊穩住悍匪,一邊拆掉了炸彈,成功解救了陳蕾的母親趙建雅。在北京公安幹警抓獲犯罪分子的時候,香港警方同時行動,一舉破獲了這起綁架、爆炸案。

回到北京後,劉亦然、趙勁夫的父母被送往專科醫院,檢查結果證實,確實是受了催眠術的影響,經過治療,症狀終於逐步消除。

劉亦然、陳蕾、趙勁夫從靈龜城裏搶救出的文物,最終被送到了香港國際會展中心,成為特殊的展品。他們也接到了王希賢文物保護基金會的邀請,去參加展覽的開幕式。

唯一遺憾的是,李小軍父子依然生死不知。當時水勢洶湧,眾人無法尋得兩人,不過沒見到屍體,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的。但是,隨著事後尋到的希望越來越渺茫,大家也隻能歎息一聲,暗暗祈禱著也許他們有一天真的會突然回到萬安村的家中。

劉亦然、趙勁夫、陳蕾、陳剛、趙建雅、鄭山最後決定前往萬安村一趟,不管怎樣,畢竟要給李小軍的母親一個交代。在萬安村,陳、李、鄭三家人相見,直述舊情,不免同為心傷。

從萬安村回到北京,劉亦然、陳蕾和趙勁夫在機場轉機,登上了飛往香港的航班。

7月28日,“文明華夏:中國古代科技文物展”專題展覽,在香港國際會展中心如期舉行,世界各國媒體都給予了報道,一時轟動。

參觀的人流絡繹不絕,一件件國寶級文物,蘊涵著中國古代燦爛的科技文明,展現在眾人眼前。在百餘件展出文物中,有一個特殊的展櫃,文物依次擺放,呈北鬥九星形狀。

參觀的眾人不時對著展櫃中的文物拍照,仔細觀看文物介紹:涉及中國古代數學、中醫、天文學、農學等相關的科技文明。

趙勁夫道:“誰又能想到,他們眼前的文物,不僅蘊藏著中國古代科技文明,還涉及崇禎皇帝的秘密?”

說到此處,趙勁夫不由歎息一聲。劉亦然、陳蕾再次將目光投向展櫃中的藏寶文物。人流聚集於前,那九件文物在燈光的照耀下,巧奪天工、莊嚴華美、雅正圓潤,無言講述著隱藏在曆史中的傳奇故事。正是,悠悠百年默然,白雲蒼狗人間……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