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北郊借寶

趙勁夫臉上流露出耐人尋味的神情,他看向劉亦然,又看向陳蕾,似乎要確認什麽信息。劉亦然心中不由一動,緊接著就聽趙勁夫道:“王會長,杜先生,兩位的神色似乎是在說,我的判斷是不靠譜的嗎?”

杜飛嗬嗬怪笑,道:“趙教授啊,我倒是頭一次聽說,這天上的星星,還能變來變去。”

王峰張張嘴,話還沒說出口,吳心剛已搶先道:“杜先生,滄桑千年,頑石也可以變成土地,何況天上的星星。有些變化,也並非不可理解啊。”

王峰道:“北鬥七星和北鬥九星,到底指向有什麽不同,杜先生,你也該聽聽趙教授怎麽說嘛。”

杜飛見兩個人都衝著他來了,卻是沒有意料到,冷笑道:“你們兩個人現在就已經結盟了?我奉勸二位,沒有定盤星的買賣,想做成,那可是不容易。”

趙勁夫道:“買賣能不能做成,還要看這筆買賣值不值得做。依我看來,崇禎寶藏這筆買賣,不管值不值得做、能不能做,杜先生還是想做下去的。想做下去,那就得接著聽我往下說。”

見杜飛等人沉默無語,趙勁夫才道:“《史記·天官書》中說:‘北鬥七星……分陰陽,建四時,均五行,移節度,定諸紀,皆係於鬥。’但在五千年前,當時借天象星辰定方向、四季,並非使用的北鬥七星,而是北鬥九星。比如殷朝時使用十月太陽曆,此曆法正是依據北鬥九星來定方向、明四季的。更早的還有安徽省含山縣發現的淩家灘文明,就是以北鬥九星判定季節的,那時還是一年十個月,每個月三十六天。”

眾人不由都有些感慨,五千年前的北鬥九星,還真是滄海桑田了。

趙勁夫接著道:“中國古代的上古時期,三皇五帝同樣用北鬥九星來確定時節方向。當時的先民,將其視作神靈。那時還未分明四季,而北鬥九星鬥柄初昏上指和下指,恰是夏天到來和冬天到來的標誌,因此將一年分為陰陽兩個半年。”

吳心剛不解地問道:“你的意思是說,當時還沒有分四季,隻是上半年、下半年?”

杜飛怪笑道:“吳總,你這個問題,如同一個三歲小娃娃問的。你怎麽總是拿現在的眼光,去看五千年前發生的事呢?”

吳心剛哈哈一笑,倒也不氣,道:“杜先生,我承認,我不懂五千年前先民對北鬥九星的認識和現代社會到底有什麽不同,難道你就懂嗎?”

趙勁夫忙攔住兩人,道:“定四季,是後來的事情了。大約在春秋戰國時期,人們發現九星中招搖、天鋒兩星漸隱,看不到了,因此便修改了北鬥鬥柄,將北鬥九星中的第七、八、九顆星連線後指向大火星,改為北鬥七星第六、七顆星連線,它所指的方向自此變為了大角星。而北鬥九星,從此也更改為北鬥七星了。”

有句話他本來想說,後來還是沒說:正因此,古代天文學中的“杓係龍角”,即北鬥七星的鬥柄連著東南方的角宿的概念產生了,自此後,二十八宿從角宿為始,這一變化,正是源自於九星變七星。

吳心剛不由拍手鼓掌,看向杜飛道:“趙教授講的我服氣。不知杜先生有什麽意見?”

王峰忙道:“合作的關係,吳總你就不要再刺激杜先生了。我們還是接著聽趙教授講。”

趙勁夫眉頭一展,完全沉浸在破解秘密的興奮中,道:“在中國古代,以北鬥七星定方位時,鬥柄指向大角方向,即東方。也就是現代星座中牧夫座的主星,α星。但在北鬥九星定方向時,產生的結果完全不同。剛才說北鬥九星指向大火星的方向。大火星,屬二十八宿之東方蒼龍七宿第五宿心宿第二顆星,即心宿二,現代天文學為天蠍座α。北鬥九星鬥柄所指大火星的方向,不是東方,而是南方。”

杜飛道:“你是說,崇禎寶藏在南方?”

趙勁夫想了想才道:“杜先生,如果這麽簡單,那六千七百萬兩白銀早就被人取走了,哪還能等到杜先生去挖?目前這幾件文物有許多妙處,我還沒完全破解其中的含義。但是我想,既然這中間隱藏著北鬥九星的信息,我大膽猜測一下,那麽藏有信息的文物,便不是七件,很可能是九件。而隻有全部得到這九件文物,才能明確這件文物所指向的南方到底有什麽含義。”

吳心剛讚許地點點頭,隨後看向王峰,意味深長地道:“王會長,依你看來,那其餘的文物都在什麽地方?”

王峰奇怪地看著吳心剛,他並不知道吳心剛已經了解他手裏有一件文物,因為他至今從來沒向任何人提及。

正在此時,隻聽杜飛道:“吳總,你們手裏有兩件,陳小姐的獸人爐,還有你的河圖洛書銅算圖。我的手裏有北鬥七星銅帶鉤、九曜厭勝錢、太虛銅人盤、崇禎禦押,共六件。還有三件涉及崇禎寶藏的文物,有一件我尚不知在何處,不過,我知道另外兩件在誰手裏。”

吳心剛顯然吃了一驚,道:“杜先生的意思是說,你手中握有四件文物,還知道其他兩件文物的下落,而我隻有兩件文物,我們合作的條件,要任由你來提了?”

杜飛不由哈哈大笑,道:“我現在是聽出趙教授的話來了,不知道你聽明白了沒有?”

吳心剛一時沉思,片刻後方道:“杜先生的意思是?”

杜飛道:“吳總,你知道為什麽我能有四件文物,而你隻有兩件,其中一件,還是陳小姐的?原因很簡單,本來你根本沒機會得到寶藏。那讓你來說,這個合作條件難道我不提,而是你來提嗎?”

吳心剛悶哼一聲,沒有說話。

杜飛接著道:“我提出的條件,優厚得很。我知道北郊林靜怡手中有兩件文物。這個女人,非常不簡單,她從來不承認她手中有寶。有一次我被她套了話,讓她知道了寶藏的秘密。當時也是我大意了。她後來提出條件,說在寶藏還不確定是不是存在時,願意支付我一百萬購買我三件寶貝。她還明確告訴我,這已經讓我賺到極大的利潤了。”

吳心剛道:“林靜怡?我聽說過這個人,四十多歲的年紀,旗下公司眾多。”

杜飛冷笑道:“吳總的買賣還是小啊。你沒和她見過麵,原因很簡單,你們兩個人,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玩家。”

吳心剛也笑了,道:“杜先生啊,看來你今天晚上實在是怨氣衝天啊。你是在怪我和你站在對立麵?其實,你真是想錯了。我們隻有合作,才有機會找到藏寶。正如趙教授所言,如果真有九件文物,那麽每一件文物,都是重要的。少了哪一件,也幾乎沒機會找到寶藏。因此,不管杜先生手中有幾件文物,你還必須和我合作。”

杜飛道:“好,吳總說得好。我們來合作的條件,就是林靜怡這個人。我沒有買到她手裏的文物,她卻一直想買我手裏的。所以說,花錢買這條路已經不用再想了。”

王峰道:“杜先生的意思是?”

杜飛看向他道:“王會長,這就是我的條件。你的手下,他身手極好。還有那位站在陳小姐身邊的小夥子,身手同樣了得。既然無法通過錢來買,那我就要請你們幫我辦件事。”

吳心剛道:“陳小姐,王會長,杜先生的意思,我想應該是請王也、李小軍兩位,去將林靜怡手中的兩件文物拿到手。”

杜飛道:“現在是十一點二十分,我和趙教授吃點夜宵,休息休息。你們商量商量,外麵有車,會直接送你們到林靜怡的莊園。你們需要什麽,也直接和我手下說。除了不能給你們林靜怡家的鑰匙,要什麽有什麽。”

說完,杜飛站起身來,又道:“我的誠意,相信你們都看到了。如果你們把林靜怡手中的文物借來,那麽在這次尋找寶藏的合作中,我有四件文物,占五成,不多吧?其他的份額,你們去內部協商處理。”

趙勁夫身旁左右兩個大漢有禮貌地護送他離開了書房,杜飛緊隨其後,瞬間,書房之內隻剩下吳心剛、王峰、陳蕾、李小軍等人。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眾人隻好眼看著趙勁夫和杜飛走了。當杜飛的手下詢問需要什麽器材時,吳心剛並不理睬,隻道:“王會長,我的建議是先離開。當然,謝謝杜先生的好意,我們力所能及的事情,還是自己去辦。”

王峰點點頭,一行人下樓。吳心剛並不用杜飛的人,他自己帶著三輛車。他讓手下分乘兩輛奔馳,自己叫上王峰等五個人一起乘坐麵包車。

三輛車發動引擎開出杜飛宅院,向林靜怡的莊園駛去,王峰這才道:“吳總,依你來看,林靜怡擁有的兩件文物,我們要不要去偷?”

吳心剛沉吟片刻,並沒有回答王峰的話,而是道:“王會長,杜飛提到他占崇禎藏寶的五成,這句話,你怎麽看?”

王峰道:“吳總,我要說一句話,你可千萬別生氣。”

吳心剛道:“你的意思是說?”

王峰道:“我想車上的諸位可能都猜到了。杜飛提出,盜得兩件文物,他隻拿五成,其餘的份額任由所分。這句話說出口,我認為,就算我們能夠盜得那兩件文物,隻要交到杜飛手中,他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殺掉趙勁夫之外的所有人。”

吳心剛轉過身來,對坐在後座的李小軍道:“李小軍先生,你也想想,剛才杜飛為什麽要讓我們去盜兩件文物,而隻把趙勁夫留下?因為他現在認為,隻有趙勁夫能夠破解崇禎寶藏的秘密。”

李小軍沉默不語。王峰道:“我們幾個人,杜飛看得非常清楚。王也一個人去偷盜的可能性不大,他需要一個幫手,而我、劉記者、陳小姐,包括吳總在內,沒有一個人可以憑身手去林靜怡的莊園完成這項任務。在杜飛心中,我們幾個人最多屬於探探風頭的角色。”

吳心剛看著李小軍,接著道:“小軍,王也需要一個幫手。”

“幫手?誰的幫手?”吳心剛的話,讓劉亦然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我們現在一直在按照杜飛的節奏做事。但是,如果我們把林靜怡手中的兩件文物拿到,我還是看不到我們的勝算在哪兒。”

李小軍猶豫地看向陳蕾,陳蕾道:“亦然分析得沒錯,我們不能按照杜飛的意圖去做事。”

王峰聽到此話,突然道:“你們的意思是?”

劉亦然看了一眼王峰,道:“我們不如聯係林靜怡。我們現在沒有任何可以製約杜飛的條件,他忌憚林靜怡,那麽,我們不如借她的力量,去和杜飛談判。”

吳心剛哈哈大笑,道:“好,說得好。這樣一來,就算是杜飛起了殺心,依我們幾個人的力量,未必沒有勝算。”

陳蕾道:“我們的勝算,其實在於杜飛會犯多少錯誤,而不在於我們的實力有多強。我們所有的力量加起來,還是遜色於杜飛。他的性格難以捉摸,而且心狠手辣,為了崇禎藏寶的巨額白銀,吳總你和林靜怡未必有殺人之心,但他是絕對下得了手的。”

王峰接著陳蕾的話道:“對,杜飛認為我們會去盜寶,可我們偏不如他的意,如果能夠聯合林靜怡讓杜飛有所顧忌,這才是我們的機會。”

吳心剛道:“那好,我們的意見一致。問題是,現在接近淩晨了,我們這些人現在去拜訪她,提出和她合作,可能性有多大?她會不會接待我們都是個問題。那我們應該怎麽表明我們的意圖?”

劉亦然看了陳蕾一眼,見她點點頭,才道:“這是最容易解決的,既然我們已經決定不去盜寶,到了林靜怡的莊園,我們要做的事情非常簡單。”

吳心剛道:“簡單?難道說,我們幾個人去按門鈴?”

劉亦然微微一笑,道:“這就要請王也和李小軍出手了。”

五分鍾後到了目的地,那是一所類似於私家遊樂園的所在,燈光下,一道木質的大門關得緊緊的。李小軍和王也互相看了一眼,按照劉亦然的計劃,跳過圍牆,打開了大門。緊接著,防盜係統被觸動,警報聲大作,院內燈光照亮了莊園。吳心剛的手下留在門外,六個人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兩個探照燈的光打了過來,將一行人的身影照定。七八個人趕到眼前,手裏拿著電棍、木棒等物,李小軍與王也並沒有費多大力氣,三下五除二直接就把這幾個放倒在地。隨後,倒在地上的人還沒爬起來,更多的人直奔過來,將劉亦然一行團團圍住,這次他們的手中不再是木棒了,而是明晃晃的刀具,有三個人手持獵槍,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他們。

六個人高舉雙手,這次李小軍和王也沒有反抗,被押進了莊園。

林靜怡穿著一件淺白色的絲綢睡衣,坐在一間類似會議室的房間裏。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頭發花白,鼻子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坐在她旁邊。

林靜怡見到吳心剛,不由笑起來,道:“吳總,稀客啊。這麽晚了,你們幾個人到我的莊園裏,是要請我們兩口子吃飯嗎?”

吳心剛道:“林姐,你不要誤會,我就算請林姐吃飯,也會挑個好時候。”

林靜怡瞬間變了臉色,道:“那你帶著這五個人來我這裏,是想做什麽?”

吳心剛忙賠笑道:“林姐啊,我們來是要送你一樣東西。”

林靜怡道:“東西?你見過淩晨送禮的嗎?”

吳心剛哈哈一笑,道:“淩晨的禮,才叫大。”

林靜怡也笑了,道:“吳總,你的禮物我沒興趣。”

吳心剛道:“好,你要是沒興趣,我就找杜先生了。”

林靜怡一怔,道:“杜飛,你的意思是說,你找我來,是要把你的河圖洛書銅算圖送給我?”

吳心剛大笑,道:“林姐,誰要說天津衛有聰明人,那頭一個得數林姐你啊!你能夠瞧得上眼的,我手裏的東西,不就剩下這麽一件寶貝了嗎?”

林靜怡道:“你這是遇到麻煩了,否則也不會這麽晚了還來我的莊園。說說吧,你遇到什麽麻煩了?”

吳心剛道:“我的麻煩,就是不知該怎麽把崇禎寶藏送給林姐。”

話至此處,他便將王峰一行來龍去脈、杜飛要求盜取林靜怡兩件崇禎藏寶文物等,一字不漏地和盤托出。

林靜怡靜靜聽他說完,才對身邊的中年人道:“老薑,吳總剛才說要與我們合作對付杜先生。你替我想想,沒點代價,為什麽要與杜先生為敵?”

吳心剛道:“薑豐,林姐的問題,她要你這個當家人回答。那麽,你就幫幫老弟,替我想一想,林姐為什麽要答應我們的合作請求?好,你不說話,我來說,因為不合作,永遠拿不到崇禎寶藏的六千七百萬兩白銀。”

吳心剛話一出口,果然,林靜怡與薑豐的臉色一變。吳心剛看在眼裏,接著道:“林姐,你總是想知道我那件河圖洛書銅算圖藏著什麽秘密,現在我就可以直言不諱地告訴你,秘密就是崇禎藏寶的具體數額。這麽大一筆寶藏,任誰一個人也是吃不下去的。而且,文物分散在四撥人手裏,不合作,誰能夠成功取得寶藏?至於說份額,林姐也明白,我們隻有合作才能夠和杜飛談,獲得最大的利益。”

薑豐此時笑道:“我們不需要和杜飛談,我們需要做的,是和你們談。”

王峰道:“薑先生手裏有兩件,我們手裏,也有兩件。並且,趙勁夫是站我們這一邊的。薑先生也知道,沒有趙勁夫,你手裏的兩件文物不能發揮任何作用。”

聽了此話,林靜怡與薑豐不由笑了:“王會長,你這也是太小看我們了。”

王峰一怔,馬上意識到一件事,問道:“難道說,薑先生夫婦二人已經破解了那兩件文物隱藏的信息?”

林靜怡點點頭,道:“這兩件文物得來完全偶然。當時我承包工程,都做完兩年了,還拿不到應有的回報。打官司告狀,方法用遍,對方不得已,走司法拍賣相關物業,資金缺口仍有二百多萬,他就拿出兩件文物,聲明先放在我這裏,若是有一天他把錢還給我,我仍然要把文物還他。”

薑豐接著道:“吳總,你在笑。當然,我理解你在笑什麽,換作任何一個人,拿著兩件明末的文物,說想要換個二百萬,都會被人笑掉大牙的。但我們換了,你應該能想到原因是什麽。”

林靜怡道:“吳總,我說出這個人的名字來,你的疑慮會消失一大半。”她做了個手勢,讓吳心剛上前來,貼著耳朵小聲說了一句話,吳心剛不由臉色大變,歎了一口氣,點點頭,退回原位坐下了。

林靜怡接著道:“我們能夠接收這兩件文物,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已經破解了這兩件文物的秘密,他不僅告訴了我們,還向我們提出一個條件,說如果在三年之內,尋得崇禎藏寶,我們需要向他支付兩千萬元人民幣;如果在三年之後尋得,我們需要向他支付一千萬元人民幣;如果五年之內還未尋得的話,他將以三百五十萬元人民幣的代價回購。”

薑豐微微一笑,道:“我們當然答應了他,這世界上還有哪一筆買賣,能夠如此劃算?五年的利息一百五十萬,這在諸多投資中明顯屬於穩賺不賠的買賣。更何況,他為我們破解的崇禎藏寶信息已經得到了印證。所以,吳總,已經不需要方才你提到的趙勁夫來破解了。”

王峰道:“既然如此,兩位是否有合作的意願?”

薑豐道:“合作,當然是要合作,否則豈非辜負了你們深夜登門拜訪的心意。不過,我們關心的是如何合作。”

吳心剛想了想,看了一眼王峰,這才道:“既然如此,我們共同分享信息。為表達誠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著,吳心剛將獸人爐、河圖洛書銅算圖、北鬥七星銅帶鉤、九曜厭勝錢、太虛銅人盤,以及崇禎禦押分別隱藏的信息,逐一介紹。林、薑二人一時默然不語,緊鎖眉頭,仔細傾聽。

片刻之後,吳心剛講述完畢。薑豐、林靜怡對視一眼,林靜怡道:“現在,我們終於能夠確定一點,為什麽涉及崇禎寶藏的信息要隱藏在北鬥九星的文物中。看來,他倒是沒有欺騙我們。”

吳心剛道:“林姐,你就不要再打啞謎了。我們充分交換信息,才能打下合作的基礎。”

薑豐道:“好,吳總既然說到此處,我們再要隱瞞,也不敞亮。實際上,當時他對我們說出信息時,我們確實將信將疑。崇禎藏寶之所以選擇北鬥明七星、暗九星來隱藏秘密,其實從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為始,就已經有端倪了。”

吳心剛道:“朱元璋?崇禎藏寶和他又有什麽關係?”

薑豐笑道:“吳總方才的問題,恰恰是我們當時向他提出的疑問。兩者之間看似沒有關聯,其實早已草蛇灰線了。朱元璋去世之後,埋葬在玄宮。他在下葬時,手執鬥柄,南麵稱王。而且,明朝皇帝去世時,采用的全是類似葬法,稱之為北鬥七星葬。”

王峰口中喃喃自語,猛然抬頭,問道:“薑先生所言可有證據?畢竟,那是皇帝墓葬,誰能看到,除非……”

薑豐接口道:“除非是打開明朝皇帝的墓葬。王先生人在香港,不常來內地,不過,1957年,神宗顯皇帝朱翊鈞的陵墓打開地下玄宮一事,當時的新聞皆有報道。這件事如今已過去幾十年了,新聞報道寫得明明白白,在萬曆皇帝的陵墓中,皇帝的葬式正是頭西腳西,肢體側臥,右手放在頭右側,左手放在腹部,兩腳向外撇開,彎曲如同睡眠。正是北鬥七星葬式。”

吳心剛不由稱奇,道:“不要說王會長人在香港,就算我在天津,都沒有注意到此事。”

薑豐笑道:“所以說,錢,都讓有心之人掙了。很多時候,白花花的銀子就算是放在你眼前,你不注意看,那也沒用。”

吳心剛略有些尷尬,隨即一笑,道:“薑總說得是,不過,如果隻有萬曆皇帝是這樣,也不足為憑吧?”

薑豐道:“新聞報道當時寫得明白,孝端和孝靖兩位皇後就不是這種葬式,這就說明北鬥七星葬式意指帝王,哪怕是皇族也不能用同等葬式。而且,朱元璋的陵墓設計,還有南京城,都是嚴格按照北鬥七星式樣建造的,這樣一來,就能夠理解明朝皇帝的葬式,皆為北鬥七星葬了。”

王峰道:“我去過南京,也曾前往明孝陵參觀,從來沒有發現什麽北鬥啊?”

林靜怡道:“別說是王會長,我想在座的各位或許都曾有機會去南京遊玩,但一直到有人明確地告訴我們那是北鬥七星後,我才意識到了這件事。當時我和老薑第二天就訂好航班,親眼去看了,才收下了兩件文物。我們還在新華書店專門買了古南京城地圖和明孝陵全景圖。”

薑豐招手,示意手下取來相關地圖展開,招呼眾人一同觀看。他手指地圖,一五一十地講解道:“明孝陵布局,從孝陵的大金門為始,沿牌樓、神道、望柱、魁星門、金水橋,這一部分為鬥魁,文武方門、享殿、寶城,這一部分為鬥柄,整體布局即為北鬥七星。更有意思的是,望柱的位置,一般情況下是在神道前麵,但在明孝陵,卻在神道的中間。為何如此?”

吳心剛搖頭道:“我們平民百姓,怎麽能猜透帝王家的想法?”

薑豐一笑,接著道:“望柱,挪了位置。這個位置,是天帝之車的位置,意思很明顯了,明朝的開國皇帝在去世之後,仍然要駕駛天車巡遊他的大明王朝。不僅如此,開國皇帝的陵墓,又正好處於四象之間,請看這裏,玄宮所在,東青龍、西白虎,前有燕雀湖為朱雀,後有玩珠峰為玄武。朱元璋之所以如此,隻有一個目的,魂歸鬥極之意。天帝在人間的代言人逝去後,仍然要在天上掌握地上的人間萬世。”

吳心剛不免歎息一聲,道:“在世的威嚴,在死後還要得到延續,這是自古以來帝王家亙古不變的癡念了。”

聽聞此言,林靜怡笑了,道:“吳總,你以為這些名垂宇宙的帝王真的隻是想在身後仍然掌握權力?帝王家,相信來世,更注重現世。”

明孝陵的圖被撤下,換上了一張南京城的地圖,林靜怡手指地圖道:“吳總,王會長,各位,你們看這張古南京地圖,沿著我的手指,你們看到了什麽?”

隨著林靜怡的手指劃動,南京城牆在地圖上呈現熟悉的紋樣:以城東南角通濟門為始,正陽門、朝陽門、太平門、神策門、金川門和鍾阜門七座城門依次排開,呈現一種奇怪的形態。

見眾人陷入沉思,林靜怡接著道:“從整體來看,南京城牆所圍如同壺狀葫蘆瓶。而道教以壺天、壺中為聖地,南京城牆建成這種形狀,其實和明朝皇帝一直尊崇道教有關。而北鬥七星崇拜,一直存在於明朝曆代皇帝中。最明顯的例子,在《明史》中早有記載,洪武元年,朱元璋的皇太子在奉天門前的引導旗幡,正前方一麵正是北鬥七星旗。”

吳心剛嘴角一撇,道:“隻有朱元璋和萬曆皇帝,恐怕還有些欠妥吧。”

薑豐將地圖收起來,請眾人坐下,方才道:“明朝對道教以及北鬥七星的崇拜,曆代皇帝皆有。”

明太祖朱元璋時,有名道長張正常,入朝為正二品官員,禦封為“正一嗣教真人”,自此開創了道長為官的先例。至明成祖朱棣,更是在武當山削山建殿,封真武大帝為“北極鎮天真武玄天上帝”。他在位二十二年,對道教推崇備至,親作《大明禦製玄教樂章》,以示尊崇道教。此後,仁宗、宣宗、英宗、代宗、憲宗,道教為曆代皇帝所信,至明世宗嘉靖,更是始終以祀事為害政之樞紐,道教的政治地位空前。而穆宗繼位之後,雖然采取了一些限製道教的舉措,但是仍然信奉真武大帝。

明光宗、明熹宗崇拜道教,光宗繼位一個月後,便因服食丹藥而亡,明熹宗登上大寶,同樣不思其教訓,也因服食道家丹藥駕崩。至崇禎皇帝,仍然崇禮道教。崇禎多次加封道士,封天師張道陵為“六合無窮高明大帝”,第五十二代天師張應京曾娶明益藩郡主朱氏為妻,崇禎帝更是多次召見張應京,甚至亡國前一年還為其加封太子太保。

崇禎十七年,李自成大軍壓境,戰事膠著。二月,崇禎皇帝命張應京於萬壽宮建羅天大醮,又於附近宮觀寺刹選僧道各三百人,在壇執事,建醮四十九日,希望以此化災。僅一個月之後,城破,崇禎皇帝身死。

薑豐道:“崇禎皇帝死時,頭發蓋在臉上,身著白綢衣,外套藍紗道袍。這個藍紗道袍,正是道教的服飾。吳總,終明一朝,道教的影響可謂深矣。崇禎藏寶用北鬥明七暗九隱藏信息,也並非空穴來風。”

林靜怡道:“也正是知道了這一點,我們了解的秘密,吳總,王會長,你們誰也沒有掌握。我隻問你們一件事,想要得到崇禎藏寶,關鍵之處是什麽?”

王峰眼睛一亮,答道:“北鬥文物是一方麵,如果說最關鍵之處,難道說,你們破解了藏寶圖的秘密?”

藏寶圖的秘密?所有拿到文物的人費盡了心機,卻仍然一頭霧水,找不到文物上的藏寶圖信息所在。那些藏寶圖究竟隱藏在文物上的什麽地方?

林靜怡雙唇一動,這才說出了吳心剛朝思暮想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