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被推向前台

很多人都沒想到,高格非的案子竟然會再一次掀起巨大的輿情,其來勢有如決堤的洪水般凶猛,大有鋪天蓋地之勢。首先是這起案子的主角高格非的身份被人肉了出來。在各種各樣的猜測下,高格非就變成了一個不學無術、依靠嶽父權勢,長期以來橫行霸道、無惡不作的紈絝子弟,最終釀成此禍,然而其背後的勢力竟然試圖通過權錢交易讓他逃脫法網。於是,網絡與各種媒體一片聲討權貴和司法之聲。

而俞魚和俞莫寒姐弟也同樣沒有逃脫被人肉、誹謗的命運。父親以前的身份被曝光,而且職務被放大了許多,這樣一來被告律師俞魚勾結法官也就成了事實俱在、板上釘釘的事情。俞莫寒更是在其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通過在司法鑒定過程中弄虛作假,協助姐姐在法庭上擊敗原告律師,從而試圖讓這起駭人聽聞的故意傷人案最終不了了之。於是,充滿著幕後陰謀的邏輯關係及人際關係圖就清晰地展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其實俞魚對這樣的情況是有充分心理準備的,畢竟高格非的案子是一起非常特殊的偶發事件,而且這個人的身份也實在具有讓人想象的空間。不過也正是這個,反而激發了她孤注一擲的勇氣與決心——對於一個律師來講,這可是一輩子都很難遇到的機會啊。

原告律師估計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他才如此不擇手段。是的,利用媒體和民眾的力量去影響甚至左右法律的最終判決,這確實是一種非常高明的方式,否則對方根本就沒有獲勝的可能。對此,俞魚的內心十分清楚。

俞魚現在最擔心的是自己的弟弟。這場突如其來的群體事件極有可能進一步波及他,甚至讓他身敗名裂。她有些後悔了。

然而她知道,越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就越不能退縮,而且這場官司她必須要贏,否則網絡上那些傳言就會變成事實。她心裏十分清楚群體意識的可怕,會可怕到人們根本不在意事情的真相,而偏執和暴力才是讓陷於群體意識的人們歡呼雀躍的東西。

作為精神病醫生,俞莫寒更加懂得這一點。群體意識在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左右下所產生的暴力究竟有多麽可怕,幾年前才剛剛出現過——在反日情緒的影響下,打砸搶反而成了愛國的“高尚”表現,於是人們開始無視法律和他人財產,甚至踐踏他人的尊嚴和生命。

俞莫寒給姐姐打了個電話:“姐,你一定要挺住,而且不能有絲毫退縮。”

俞魚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俞莫寒道:“院長剛剛給我打來了電話,讓我去他辦公室一趟。我預感可能不是什麽好事。不過我無所謂,因為我並沒有做錯任何事。”

俞魚歎息了一聲:“也許當初我就不該接下這個案子。”

“姐,這個世界上沒有也許……”俞莫寒苦笑著說了一句,話音未落,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奇異的響聲,急忙問道,“姐,你那邊出什麽事了?”

俞魚辦公室的玻璃被人從遠處扔過來的磚頭砸壞了。俞魚嚇了一跳,內心刹那間升起一種憤怒,但她不想讓弟弟擔心:“沒事。”

然而俞莫寒已經在電話裏聽得清清楚楚,玻璃破碎的聲音是那麽清晰:“姐,報警吧。”

俞魚開始用座機撥打報警電話,同時叮囑弟弟:“你也要小心一些才是。莫寒,姐對不起你。”

電話掛斷了。在俞莫寒的記憶中,這好像是姐姐第一次向他道歉。

自己被臨時派去法庭的事,聽姐姐的意思好像院長有故意的成分,俞莫寒後來也仔細分析過,總覺得院長似乎沒有專門針對自己的必要,所以也就打消了去詢問究竟的想法。然而他沒想到院長會主動打電話來,而且電話裏那個聲音似乎沒有了以前一貫的和藹。俞莫寒不得不聯想起法庭裏發生的事情,心裏有些不安。

俞莫寒的預感是正確的。顧維舟在東拉西扯了一大堆閑話後最終告訴他:“高格非的案子在全國影響非常大,我作為司法鑒定小組的負責人也感到壓力不小。接下來很可能有不少媒體來采訪你,為了不讓你繼續犯錯誤,我看你還是暫時停止一段時間的工作,出去躲一躲吧。”

俞莫寒驚訝地看著他:“繼續犯錯?顧院長,我不明白您剛才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顧維舟道:“作為司法鑒定小組的成員,我們隻對司法機關負責,同時盡職盡責地按照程序拿出鑒定結論。可是你呢?你在法庭上竟然自暴身份,你說媒體不關注你又去關注誰?這下好了,惹出大麻煩來了吧?!”

俞莫寒不能接受他的批評,辯解道:“不是您讓我實話實說的嗎?”

顧維舟一笑道:“當時在法庭上,法官或者是原、被告律師是否問了你有關司法鑒定小組身份這個問題?”

俞莫寒頓時啞口無言。他這才想起來,當時自己為了說明問題進一步闡明了一下,卻想不到因此引火燒身。他唯有苦笑,問道:“那麽,我需要離開多長時間?”

顧維舟道:“看情況吧,等這件事情平息下來再說。”

俞莫寒瞪大了眼睛,問道:“您的意思是說,如果這件事一時間平息不了的話,我就一直不可以回來上班?還有,我停職期間的工資怎麽發放?”

顧維舟道:“工資獎金照發,你就安心去休假吧。”

俞莫寒不由在心裏暗暗苦笑:前段時間自己還想和倪靜一起出去旅行,可惜沒有長假。而現在呢,莫名其妙有了休假的機會,可是……為什麽我就不能像別人那樣擁有一個沒有遺憾的完美人生呢?

俞莫寒正嗟歎著,辦公桌上的座機響了,顧維舟拿起聽筒……他朝俞莫寒揮了揮手,俞莫寒隻好起身告辭。

“老同學,沒想到高格非的事會變成現在這樣,引起這麽強烈的社會反應啊。上麵的人找你談過沒有?”電話裏那個聲音問道。

“談過了,”顧維舟咳嗽了一聲,回答道,“不過雖然壓力很大,但我們並沒有在這件事上弄虛作假,即便請更高一級的專家來複查,我們也不用擔心什麽,因為我們有充分的依據可以證明鑒定結果的真實與準確。”

“那就好。”電話裏那個聲音滿意地道。

顧維舟歎了口氣,說道:“俞莫寒這個小夥子很不錯,專業方麵非常紮實,更難得的是他特別喜歡這個專業,如今像這樣的年輕人可是越來越少了,但願這次不要犧牲了他。”

“還是暫時讓他離開崗位一段時間為好,這樣可以避開媒體的追蹤,等案子判決下來,事情也就慢慢淡下來了。”電話裏那個聲音也在歎息。

顧維舟忍不住問道:“老同學啊,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冒這麽大的風險去幫這個高格非呢?你對我說的究竟是不是實話?”

電話裏那個聲音再次歎息:“我也就是在可能的情況下盡量幫幫他,畢竟他救過我的命。現在這樣不是更好麽,沒有任何風險。”

顧維舟笑了笑:“倒也是。好吧,就這樣,那件事情希望老同學今後能說話算數,你要知道,我可是第一次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啊。”

電話那頭的人哈哈大笑:“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吧,絕對沒問題的。”

“那天讓俞莫寒去究竟對不對呢?我是不是太緊張、太心虛了?”掛斷電話後,顧維舟不禁在心裏問自己。

俞莫寒看著麵前這幅還沒有完成的畫像一陣發呆。那一瞬間的美好仿佛已深深印在腦海裏讓他揮之不去,眼前的畫像竟然幻化成了真實的她:知性、靜謐、眼眸中充滿溫柔的專注。

在未來的婚姻生活中,孩子真的就那麽重要嗎?要知道,當今的醫學技術與其他學科一樣正呈現跨越式發展的趨勢,這個問題說不定很快就可以解決。更何況姐夫那個方法也不是不可以考慮。那麽現在的問題就是:俞莫寒,在你心中,倪靜究竟是不是你唯一的人選呢?

是的。他在心裏即刻答道。

這是來自內心最真實、最明確的回答。俞莫寒感覺一下子就明朗了。這一刻,他再也克製不住自己,拿起畫筆開始描繪……她的美開始慢慢地、一點點呈現在了畫布上。

當畫筆最後一次離開畫布時,俞莫寒感到一種莫名的興奮。此時,夜色已在他渾然不覺中降臨,他又一次推開窗戶,朝著倪靜所在小區的方向輕聲道:“我馬上就來找你……”

俞莫寒自知愧對倪靜:她在感情上曾受到過極大的傷害,也許早已對愛情失望,而自己的出現終於喚醒了她內心深處的希望,自己卻無恥地中途動搖了。所以這時候想獲得對方的原諒,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俞莫寒沒有給倪靜打電話,而是選擇直接上門請罪。

他打電話叫了一輛車,帶著倪靜的畫像下了山。

可是,倪靜所住的小區保安不讓他進去。保安神情倨傲地對他說:“這可是高檔小區,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進去的。”

俞莫寒將畫像放在保安麵前,解釋道:“我是來給她送畫的。你應該認識她吧?”

保安依然不肯通融:“這麽晚了,你給她打個電話,讓她自己下來取。”

俞莫寒打躬作揖,手段用盡,到最後甚至從錢包裏取出所有大鈔,數也沒數就直接放進了保安衣兜,央求道:“我是她男朋友,我們正鬧別扭呢。我們都是男人,你懂得是不是?兄弟,行個方便吧,我請你吃喜糖行不行。”

保安把錢遞給他,眼神變得有些同情,歎息道:“真不容易啊。那你進去吧,不過千萬別惹出事情來啊。”

俞莫寒並沒有馬上進去,他對保安道:“麻煩你幫我查一下她的具體住處……”發現保安的神情變得警惕起來,又急忙苦笑著解釋道,“我隻來過這裏一次,當時她和我一起去的車庫,隨後就開車離開了。我們還沒有同居呢,不知道她的具體住處也很正常不是?對了,她叫倪靜。不是黎明的那個黎,是單人旁的倪……你別這樣看著我,我不是壞人,這附近到處都是攝像頭呢,如果我是壞人的話,怎麽可能明目張膽地出現在這個地方?”

保安依然警惕,問道:“那你為什麽不直接給她打電話?”

俞莫寒神情落寞,歎氣道:“我傷透了她的心,如果打電話她肯定不會接聽,甚至會直接關機。”

保安這才搞清楚了其中的緣由,道:“那你登個記吧,把你的身份證拿出來。”

俞莫寒大喜,很快就登記好了自己的有關信息,不過在職業那一欄隻是含糊地填寫上了“醫生”兩個字。保安詫異地看著他:“你是醫生?我還以為你是畫家呢。”

終於取得了保安的信任,俞莫寒抱著倪靜的畫像朝裏麵走去,一路上暗暗覺得,看來這些年的心理學沒白學。

不一會兒他就找到了倪靜的住處,幸好她購買的是這個小區裏的花園洋房,而且就住在最下麵的一層。眼前是入戶花園,正中有一排通往大門的汀步,兩側都是碧綠的草地。

她一定在家,因為我傷透了她的心。俞莫寒忽然感到有些惶恐,猶豫著摁下了入戶小門旁那個紅色門鈴按鈕。

門開了,倪靜出現在俞莫寒麵前。她有點驚訝,冷冷問道:“你來幹什麽?”

俞莫寒努力讓自己的目光直視著她,說道:“倪靜,我承認自己猶豫、退縮過,但是現在我已經徹底想明白了: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無論今後麵對多大的困難我都必須和你在一起。”

倪靜的目光變得溫和了許多,問道:“你的臉怎麽了?”

俞莫寒苦笑道:“在法庭上被被告的親屬打了。”

“怎麽會這樣?”倪靜瞪大了眼睛,她的目光轉向俞莫寒手上的畫,“你不是說一時半會兒畫不好嗎?”

俞莫寒看著她,眼神真摯:“我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忘記你,於是內心釋放出了巨大的**,然後就一揮而就了。”

倪靜的臉色再一次變得冰冷起來:“我最厭惡男人的甜言蜜語!”

“我這不是什麽甜言蜜語啊,我說的都是發自內心的真話啊……”俞莫寒急忙道,因為太過激動不小心扯到了傷口,他不由吸了一口氣,“倪靜,我真的想清楚了啊,徹底想清楚了。”

倪靜看看他的臉,轉身道:“進來吧。”

俞莫寒如聆仙音,大喜之下急忙推開門,快速跟了上去。

身處的這個空間無疑是非常漂亮的,這是俞莫寒的第一感覺,不過他現在沒時間去仔細觀察,此時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倪靜身上。

倪靜沒有招呼他坐下,也沒去倒茶,她就站在那裏看著惴惴不安的俞莫寒,淡淡問道:“告訴我,你姐都對你說了些什麽?”

俞莫寒怔了一下。他沒想到倪靜竟然聰明、敏感到了這樣的程度,竟然能從他態度的改變中猜測到問題的本質。不過他並不想告訴倪靜具體的情況,畢竟事涉她的隱私,更何況散播傳言的人是自己的姐姐,這無論對倪靜還是俞魚來講都是一件非常尷尬的事情。

俞莫寒道:“反正我已經想清楚了,其他任何事情我都不在乎,我隻是想和你在一起。”

倪靜忽然間激動起來,大聲道:“但是我在乎!你告訴我,俞魚究竟在你麵前說了些什麽?!”

俞莫寒很是尷尬,囁嚅著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何必問那麽清楚呢?”

倪靜指了指外邊:“既然這樣,那你就什麽都不要說了,請你馬上從這裏離開,帶上你的那幅畫。”

俞莫寒急了:“她就說你不能生孩子……可是倪靜,我,我真的不在乎。”

倪靜愣在那裏,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喃喃問道:“我不能生孩子?我為什麽不能生孩子?”

俞莫寒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和回答這個問題,想了想才道:“你的情況和我姐不是一樣的嗎?”

倪靜的臉一下子紅了,啐道:“我還沒結婚呢,怎麽可能和你姐的情況一樣?”

俞莫寒更是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這件事情:“這個……難道醫生從來都沒告訴過你?”

倪靜更是莫名其妙:“醫生為什麽要告訴我?”

俞莫寒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隻好閉了嘴。

然而倪靜並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你怎麽不回答我?”

俞莫寒隻好硬著頭皮道:“呃……你應該知道我姐一直懷不上孩子的原因,是吧?”

倪靜這才恍然大悟,憤怒得臉都紅了:“本小姐怎麽可能和你姐的情況一樣?你姐居然在你麵前那樣說我?!簡直豈有此理!我還是……”

俞莫寒大吃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口結舌地道:“什麽?!難道你、你……?!”

此時倪靜的臉已經紅透了,心裏很是後悔,怒道:“還不都是你!你們簡直是……氣死我了!”

俞莫寒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以前在感情上不是受過很大的傷害嗎?”

倪靜憤然:“我感情受傷害和那樣的事情又有什麽關係?”

俞莫寒仿佛有些明白了,急忙歉意地道:“對不起,這件事可能是我姐誤聽了他人傳言。可是我真的想清楚了啊,真的沒有在乎啊。”

倪靜很快冷靜下來,站在俞莫寒的角度,考慮到他家的情況,好像他的猶豫也不是那麽不可原諒,而且想到剛才他說不在乎的話,也有些感動,禁不住溫言道:“好吧,那我就不怪你了。”

俞莫寒欣喜萬分,衝動得差點想將她緊緊抱住。倪靜歎息道:“想不到我在你姐心裏竟然是這樣一個女人,可見她從來都沒把我當成真正的朋友。”

事情到了現在,俞莫寒更加懂得人與人之間產生誤會根源就在於溝通不足,急忙解釋道:“她不過是輕信了他人的謠傳,不過即使這樣,她也從來沒對其他人說過這件事。她是擔心我今後和她一樣沒孩子,很可能影響我們未來的婚姻。”

“我就說呢,她為什麽會那麽強烈反對我們兩個人在一起。聽你這樣一解釋,我倒是能夠理解她了。”倪靜想了想,點頭道,隨後她將俞莫寒帶來的那幅畫立在沙發上:“莫寒,我真的有這麽好看嗎?”

俞莫寒不想對她說假話:“雖然你長得並不算特別漂亮,但你的美與眾不同。”

倪靜幽幽歎息:“是啊,我長得一點都不漂亮。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高中的時候我們就戀愛了,後來我們沒在同一個地方上大學,他最終還是沒經受住他們學校校花的**,根本不顧我的苦苦哀求無情地將我拋棄了。那是我的初戀啊,我的全部感情都投到了他身上,和他戀愛,一直以為會和他結婚,白頭到老,這一切我一直都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那一年我即將大學畢業,失去了他,我覺得生無可戀,於是選擇了割腕自殺……”她右手食指指著左手手腕處:“當時我一點都不覺得痛,心想既然他對我如此無情,還不如死了算了。”

俞莫寒看到她左手手腕處隱隱有一道疤痕,如果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她割腕的時候應該是很淡定的,因為是沿著皮膚紋路切下的刀口,所以在愈合後才基本上無跡可尋。倪靜繼續道:“我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忽然想起了父母,後悔和恐懼在那一瞬間向我襲來,然而,那時我已經失血過多,身體根本就無法動彈,緊接著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後來我在醫院裏醒來,是同寢室的同學救了我,從此以後我不再相信愛情,一直到你那天突然給我打來電話……”

她的講述非常簡單,俞莫寒卻能夠真實地感覺到她內心曾經曆過的那種生無可戀的痛,想到自己曾經的動搖,心裏頓時愧疚不已:“倪靜,對不起。”

此時的倪靜已經不再生氣:“既然是誤會,那麽說清楚就好了。其實我並沒有因為你的動搖而生氣,因為我必須尊重你的選擇。莫寒,你也一樣,你也應該尊重我的選擇。”

俞莫寒心裏一驚,急忙問道:“你的意思是……”

倪靜“撲哧”一笑,說道:“我說的是今後。我的意思是說,萬一我們倆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感情上出現裂痕了呢?”

俞莫寒苦笑:“我們這才剛剛開始呢,你怎麽就想到今後分手的事情了?”

“我說的是可能。”倪靜正色道,見俞莫寒一臉緊張的樣子,禁不住又笑了,“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你也還沒吃飯吧?我們一起做還是出去吃?”

俞莫寒指了指自己臉上的紗布,道:“這麽難看,就不要出去攢回頭率了吧。”

倪靜這才想起他受傷的緣由,問道:“當時究竟是怎麽回事?”

兩個人在廚房裏一起做飯,俞莫寒一麵將事情的前後經過詳細對倪靜說了。倪靜皺眉道:“這件事情好像有些不大對勁啊。”

俞莫寒問道:“你說的是我們院長讓我出庭的事情?”

倪靜道:“不僅僅是如此。你想想,原告律師既然在法庭上忽然向你發難,這就說明對方應該知道你和俞魚的關係。此外,想必高格非申請司法鑒定及鑒定的結果早就泄密,原告方想要勝訴原本幾乎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他們忽然揭開你和俞魚的關係就一定有著某種目的。最為詭異的是,庭審結束後不久,各大媒體就開始大造聲勢使得輿情迅速發酵,由此我就不得不懷疑原告方與媒體之間存在著某些關聯,因為他們之間的配合實在是太過無懈可擊了。”

俞莫寒不以為意地道:“隨便他們鬧吧,反正我在這件事情上是問心無愧的。”

倪靜卻是滿臉的憂慮,搖頭道:“我覺得事情並不像你以為的那麽簡單。很顯然,媒體和原告方的目的就是希望通過民眾的巨大影響力去左右法院的最終判決,一旦他們的目的達到,那麽就必將有人成為這起事件的犧牲品。而這起案件最關鍵的地方就是司法鑒定的結論,如今事情才剛開始,你們院長就把你推到了最前麵,接下來事情一旦變得複雜甚至惡化,那你就最有可能成為那個犧牲品。”

俞莫寒不大相信她的結論,問道:“為什麽是我?”

倪靜道:“因為你已經出現在了媒體麵前,還因為你不但年輕,而且沒有任何背景。”

俞莫寒背上頓時生起一陣陣寒意,問道:“那我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倪靜問他:“高格非真的是急性短暫性精神分裂症發作嗎?”

俞莫寒點頭道:“是的。鑒定小組的所有成員都認同這樣的結論。”

倪靜又問:“那麽,高格非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呢?”

俞莫寒搖頭道:“我們隻負責這起案件被告的司法鑒定工作,其他的事不需要我們去調查。”

倪靜看著他:“可是現在情況已經發生了很大改變,既然你堅信自己的結論是正確的,那就應該去搞清楚高格非突然發生精神分裂的原因,因為隻有這樣才可以讓民眾相信你們那個結論。”

她說得有道理,不過俞莫寒還是有些猶豫:“可是我們院長的意思……”

倪靜淡淡地道:“自從死過一次後,我從來就隻相信這樣一個道理:自己的命運必須得由自己去把握。”

俞莫寒最終決定聽從倪靜的意見,不僅僅因為她是自己的女朋友,更主要的是她的睿智,而且倪靜還主動提出要和他一起去調查高格非突發疾病的緣由。她笑著對俞莫寒道:“像我們這樣談戀愛的方式,是不是有些與眾不同?”

必須得暫時避開記者們的采訪,在這一點上倪靜和俞莫寒的想法一致。於是俞莫寒去辦了一個新的電話號碼,隨後告訴姐姐俞魚說自己出去休假了,如果有急事才可以與他聯係。

“除了外傷或者突然受到刺激外,還有別的什麽原因會導致像高格非這樣的情況出現?”倪靜問俞莫寒。

俞莫寒回答道:“教科書上將這種突發性精神疾病的病因歸納為社會、心理、道德因素等,比如競爭壓力、噪聲及其他環境汙染引起的長時間的焦慮、壓抑等。不過在我看來,就如同火山爆發一樣,任何一種精神性疾病的突然發作,必定有一個漫長的精神或者心理不正常的過程,而刺激隻是最終的激發因素而已。”

倪靜問道:“就如同火山爆發前的能量積聚?”

俞莫寒笑道:“你的這個理解非常恰當。”

倪靜又問:“你懷疑高格非長期家暴他的妻子?”

俞莫寒點頭道:“不是懷疑,而是事實。”

倪靜笑道:“所以,我們接下來就應該去調查他為什麽要那樣對自己的妻子,或許從中可以找到他發病的線索。”

俞莫寒有些驚訝地看著她:“我非常懷疑你以前接觸過精神病學這門學科,不然的話怎麽會想到如此專業的調查步驟呢?”

倪靜“撲哧”一笑:“你想討好奉承我也不用這麽肉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