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盜竊案

喬文燮起床時夏書筆還宿醉未醒,估計他平時也沒有早睡早起的習慣,當喬文燮與翠翠父親回到村裏時夏書筆才剛剛起床。兩人在翠翠家吃完早餐後就出發去往黃坡,想不到剛剛走出村子不遠就發現翠翠一直在後麵跟著,喬文燮道:“翠翠,你不用來送我們的,回去吧。”

翠翠滿臉的依依不舍,說:“你們還會來嗎?”

喬文燮還沒來得及回答,夏書筆就先開口了:“我肯定還會回來的,到時候我到你們這裏來長住一段時間。”

翠翠看向喬文燮:“那你呢?”

喬文燮笑道:“我就在這一帶工作,有空時就會來的。對了,如果你喜歡什麽東西的話,到時候我給你帶來。”

翠翠一下子就高興了:“你經常來就行,我不要啥東西。”說完後就高高興興地回去了。夏書筆笑著對喬文燮說:“這個妹子喜歡上你了。”

喬文燮的臉有些紅:“怎麽可能呢,才剛剛見麵呢,我想她是長期待在這大山裏麵很少見到外人的緣故。”

夏書筆點頭:“這倒也是。到時候我給她父親說說,最好是送她去念書,也可以見見世麵。”

喬文燮問道:“夏同誌,您真的還要到這地方來呀?”

夏書筆道:“我覺得這個地方還有不少值得挖掘的東西,這次我和你一起走走,回到縣城後先去請教你們說的那位郭先生一些問題,然後再回到這裏來住上一段時間。”

喬文燮不解地問道:“夏同誌,你到這裏來采風究竟是為了什麽呢?難道是想學會這裏的山歌?這好像並不難吧?”

夏書筆道:“我們采風的目的就是為了從這裏的民間及傳統文化中吸取營養,然後創作出符合這個時代價值觀的文藝作品。真正的藝術不是閉門造車,而應該是來源於人民,然後服務於人民。”

喬文燮的內心被他的話震撼了,他欽佩地說:“您真了不起。”

夏書筆搖頭道:“真正了不起的是我們的祖先,是他們創造了豐富燦爛的民族文化。還有那些為了人民而犧牲的英雄們,他們的精神應該被我們的子子孫孫永遠銘記。而我們文藝工作者所起到的隻不過是記錄以及傳承的作用。”

喬文燮更是對他肅然起敬,同時也不禁開始思考這樣一個問題:今後我應該做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從巨熊村到黃坡必須要往回折一段路,然後再一直朝上,同時還要穿過大約十多公裏的原始森林。不過這一段原始森林因為常年有人行走,雖然道路狹窄,但並不像人們以為的那麽荊棘難行。

原始森林中高大的樹木遮天蔽日,即使是在大白天光線也不是太好,行走在裏麵會極其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渺小,還有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感。剛剛進入這裏不久,喬文燮就將斜挎在後背的槍換成了肩挎式。夏書筆是一個非常具有藝術特質的人,當森林中時不時開始出現鬆鼠、錦雞等小動物時,他很快就可以忘了內心的恐懼,開始歡呼,然後去追逐,甚至獨自一人離開狹小的路徑進入森林裏麵。喬文燮畢竟年輕,情緒很快就被他所感染,不過卻並沒有完全忘記自己的職責,對他道:“夏同誌,別進這森林太遠,會迷路的。”

夏書筆轉身看著他,滿臉的懊惱:“要是我這次能夠帶上照相機就好了。”

喬文燮感覺到了夏書筆無奈惋惜的情緒。其實他也是非常喜歡攝影的,然而縣公安局裏就隻有兩台照相機,而且其中一台還在前不久的爆破案中被損毀,剩下的一台如今由偵查科專管專用。前段時間在縣公安局培訓期間喬文燮倒是學過一些攝影、駕駛等方麵的知識,隻不過最終都停留在了理論的部分,所以他也覺得有些遺憾:如果夏書筆這次真的帶上相機就好了,我也就可以借此機會好好學習學習。

正遺憾間,喬文燮忽然眼前一亮,緊接著就朝不遠處跑去,到了那裏後,他轉身對夏書筆說:“我們中午可以不用吃幹糧了。”

夏書筆好奇地跑了過去,隻見喬文燮正用力地蹬著一棵大樹,便問:“這是什麽樹?這麽粗大、這麽筆直?”

喬文燮道:“油鬆,是一種產鬆子的鬆樹。這樹太大了,我蹬不動,得去找些石頭來往上扔,看能不能砸幾顆鬆球下來。”

他的這個辦法果然管用,不多一會兒,兩個人就一人拿著一個鬆球開始剝裏麵的鬆子吃。新鮮的鬆子油脂更加豐富,而且有著一種天然的香味。夏書筆一邊吃一邊讚歎:“想不到這原始森林裏麵還有這樣的好東西。”

喬文燮道:“這山上的好東西可是多了去了,這一帶主要產天麻、黃連以及其他珍貴的中藥材,還有各種野果,野生動物也很多,即使是在饑荒年月這山裏麵的人也不會餓著。”

他們穿過那一片原始森林後又繼續上行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到了黃坡區政府所在地。這一路步行而來雖然艱辛疲憊,但其中的樂趣也不少。夏書筆知道,如果不是這次的采風,他很可能一輩子都不會來到這樣的地方,就如同這大山裏麵的大多數人很難去往外麵的世界一樣。

秦善席是本地人,他以前也是一名軍人,在戰鬥中多次負傷,解放後就退伍回到家鄉任派出所所長。作為曾經的戰鬥英雄,他根本就沒把眼前這個剛滿十八歲的特派員放在眼裏,不過夏書筆可是從部隊來的人,那種發自內心的親近感才使得他對喬文燮的態度稍微好了那麽幾分。秦善席先是熱情地去和夏書筆握了手,連聲說“稀客、稀客”,又馬上吩咐下麵的人趕快去準備晚餐,結果輪到喬文燮時也就是隨意地說了一句:“小喬辛苦了,坐吧。”待兩人都坐下之後他卻又好像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對旁邊的一位警員說:“正好關壩村發生了一起案子,小宋,你現在就帶著小喬去處理一下。”

這時候夏書筆也覺得氣氛有些不大對勁了,說:“秦所長,小喬這才剛剛到,更何況處理這樣的事情好像不應該是他的職責吧?”

秦善席笑著說:“小喬是縣公安局派來協助我們工作的人,讓他借此機會去熟悉一下工作不是正好嗎?夏同誌,我曾經也是部隊裏麵的人呢,你難得來我們這裏一次,今天晚上我一定要陪著你好好喝幾杯。”

這一路上喬文燮對夏書筆多有照顧,更何況夏書筆本來就是一個比較簡單的人,這時候他的倔脾氣一下子就發作了:“我是到這裏來采風的,對案子的事情也很感興趣,那我就和小喬一起去吧。”

秦善席有些尷尬,隻好說:“那這樣吧,案子的事情明天再說,你們二位先休息休息,吃飯時我讓人來叫你們。”

能夠被郭懷禮看上,喬文燮當然不可能是個愚笨之人,他此時已經明白了秦善席對自己的態度,也不願意被人低看,笑了笑說:“老百姓的事情更重要,我還是先去一趟吧。夏同誌,這一路上您也累了,先去休息一會兒。”

夏書筆實在是擔心喬文燮太過年輕處理不好下麵的事情,心想自己無論如何都應該幫幫他才是,於是搖頭說:“我跟你一起去,說不定這個案子很有趣呢。”

其實這個案子並不有趣,反而有些麻煩,秦善席也是一時之間想不出辦法才試圖把這個難題推給喬文燮,可謂是一舉多得。可是此時的情況反倒讓秦善席有些騎虎難下了,他隻好打哈哈:“那行,我也和你們一起去吧,等處理完了這個案子再回來喝酒。”

喬文燮曾經聽郭先生講過,無論是共同抵禦外敵還是擴展生存空間,以血脈為基礎聚居在一起是惡劣生存環境之下的最佳選擇,因為有著共同的祖先,村民們才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做到同仇敵愾,並產生強大的凝聚力。關壩村的村民當然大多數姓關,在這一帶算得上是個古老的家族。

其實這起案子說起來並不算大,其起因是遷墳。前來派出所報案的是關氏家族如今的長房長子關之爻,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關壩村連續病死了好幾個人,而且死者大多是老人和孩子,郎中看了後認為他們都是死於非常嚴重的肝病。前一天村裏麵來了個道士,他對關之爻說這一切的根源在於關家某座祖墳的風水出了問題,隨後那個道士到村後關家的墓地去看了看,指著其中的一個墳墓說:“有巨蛇侵入其中,騷擾到了你們這位先祖的魂靈,老先生責怪你們這些後輩沒有守護好他的仙居,這才出手稍加懲戒。”

這座墳裏麵埋葬的是關家曾祖輩的一位老人。關家的人急忙清理了墳塋的四周,果然在墳尾處發現了一個巨大的蛇洞,頓時就完全相信了道士的話,又忽然想起道士說這才僅僅是稍加懲戒,頓時都慌了。關之爻急忙問道士該當如何,道士說:“作法。遷墳!”

打開墳墓後果然看到一條通體烏黑發亮的巨蛇猛然間竄了出來,眾人大吃一驚,但畢竟早有準備,一陣亂棒齊下,巨蛇很快就變成了一堆爛肉。接下來人們又發現墳墓裏麵的棺材已經被巨蛇洞穿,很顯然,那條巨蛇是將這棺材當成了它的家。棺材裏麵的那位關家曾祖早已變成了白骨,除此之外還有幾樣看上去價值不菲的陪葬品,想來那些東西都是死者生前喜愛之物。

接下來一切的程序都按照道士的吩咐在進行:經過一番作法後,屍骨和陪葬品都被取了出來一起裝入一個陶瓷罐裏,緊接著道士重新選擇了一處墳地,並告訴關家的人說,三日後他將再次前來作法並重新布置下葬,隨後就帶著關家給予的一大筆錢財離開了。

在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裏,那個陶瓷罐一直都被供奉在關家祠堂,每天都有人輪流值守。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就在今天早上,那位道士再次來到了關壩村,當他作完了法正準備將陶瓷罐入葬時,關之爻卻忽然決定要檢查一下裏麵的陪葬品是否有缺失,雖然有人提出反對意見,但他還是堅持要那樣做,結果卻沒想到,陶瓷罐裏麵的陪葬品竟然全部不見了。

關壩村的人大驚,接下來就是無休止的爭吵與懷疑,而那個道士也因此一怒而去。事情一直鬧到今天下午,關家的人才終於決定向派出所報案。隨後秦善席帶著人去看了現場,剛剛回來不一會兒夏、喬二人就到了。

在去往關壩村的路上,秦善席大致講述了整個案子的經過與基本情況。夏書筆覺得這起案子很是離奇,問道:“會不會是那個道士搞的鬼?”

秦善席搖頭道:“我問過前來報案的那幾個人這個問題,他們告訴我說,那個道士自始至終都沒有去觸碰過死者的骨殖和陪葬品,也沒有與那個陶瓷罐有過任何的接觸。”

喬文燮點頭道:“想來也是,不然的話關壩村的人怎麽可能輕易讓那個道士離開?那麽,當時關之爻為什麽忽然想起要檢查陶瓷罐裏麵的陪葬品是否有缺失呢?”

秦善席回答道:“據關之爻本人講,在最近三天的時間裏,有好幾個關家的人去找過他,他們覺得不應該將那些東西再次埋進土裏,所以他才在那個時候忽然感到有些擔心,這才做出了那樣的決定。”

夏書筆道:“如此說來,那幾個向他建議的人都值得懷疑。”

秦善席點頭:“還有那些輪流值守的人也應該是我們懷疑的對象。可是關家的人已經搜查了村裏的每家每戶,還幾乎將村裏村外的每一個地方都翻了個遍,卻並沒有發現那些陪葬品的蹤影,而且到目前為止我們隻能是懷疑,無憑無據的我們怎麽去抓人?”

這時候喬文燮忽然說了一句:“我覺得很可能是內外溝通作案。”

秦善席不以為然:“為什麽這麽說?”

喬文燮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秦所長,一會兒希望您向那些嫌疑人這樣介紹夏同誌……”

秦善席滿臉的疑惑:“這樣真的就可以破案?”

喬文燮笑了笑,說:“試一試總是可以的嘛。您說呢?”然後他走到夏書筆身旁,兩個人一邊走著一邊嘀嘀咕咕說著什麽。

關壩村距離黃坡區政府所在地不到十裏遠,處於群山環抱之中,裏麵有大片的農田和山地,而且地勢相對比較平坦,是這大山裏麵難得的膏腴之地。秦善席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村裏麵的關之爻家,在喬文燮的要求下,關之爻帶著他們再次去看了一遍現場,其間喬文燮詢問了關之爻一些問題,又低聲吩咐了他幾句。關之爻匆匆去了。

隨後,一行人就去往位於關壩村正中位置的關家祠堂,這時候關之爻已經等在那裏了。喬文燮對他說:“現在,麻煩你把所有接觸過以及有可能接觸到那個陶瓷罐的人,都叫到這裏來吧。”

關家的人已經因為陪葬品失蹤的事情爭吵了大半天,所有的嫌疑人也都因此早就被人一一列舉了出來。很快,二十多人就站在了祠堂裏那一排排關家先人牌位的下方。喬文燮低聲對秦善席說:“秦所長,開始吧。”

秦善席雖然心存疑慮,不過還是覺得應該嚐試一下喬文燮提出的方案,萬一真能找到那個盜竊陪葬品的人呢?他走到那些嫌疑人麵前,大聲說:“我知道,偷東西的人就在你們當中,如果現在這個人能當著你們祖先的麵站出來主動投案的話,我們可以考慮從輕處理。”

當然不會有人主動站出來。秦善席歎息了一聲,又道:“那好吧,接下來我們就用科學的手段把這個人找出來。”他隨即去將夏書筆請到身旁,“這位是從重慶來的破案專家,曾經破獲過很多的大案子,無論是殺人犯還是盜竊犯,隻要是到了他麵前就會露出原形,一個都跑不掉!夏同誌,你這就開始吧。”

夏書筆扶了扶眼鏡,說:“我首先要解釋一下,為什麽殺人犯和盜竊犯總是會在我麵前露出原形呢?其中的原因非常簡單,因為無論是殺人還是盜竊,罪犯都會在死者的屍體或者被盜竊物件的周圍留下一些氣味。於是我就發明了一種藥水,隻要作案的人接觸到這種藥水就會冒出白煙。”他轉身指了指那個放在旁邊桌上的陶瓷罐,“為了尊重逝者,我們已經將裏麵的骨殖都取出來了,但隻要是你們當中某個人的手曾經伸進過這個陶瓷罐裏,那就多多少少會留下一些氣味在裏麵。接下來,我要求你們每一個人依次將手伸進去,而且要觸摸到陶瓷罐的底部,因為那個地方塗有我發明的那種藥水,這也是你們證明自己清白的最後機會。”

他的話剛剛說完,關之爻即刻說:“那就從我第一個開始吧。”隨即他走到那個陶瓷罐前麵,將一隻手伸了進去……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很快就有一股青煙從瓶口處嫋嫋飄出。關之爻也是大吃了一驚,大聲道:“各位列祖列宗在上,我真的沒有偷曾祖的東西啊!”

這時候喬文燮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那些骨殖和陪葬品是不是你裝進這個罐子裏去的?”

關之爻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點頭道:“是啊。而且也是我剛才從這裏麵將曾祖的骨殖取出來的。”

喬文燮點了點頭:“那就對了。”又誇讚了夏書筆一句:“夏專家,你發明的這種藥水可真是了不起啊。”

夏書筆自得地道:“那是當然,至少到目前為止還從來沒有任何一次失誤。”他將目光看向眾人,“接下來從第一排左邊的第一個人開始,一個一個來,摸完後就站回到你們原來的位置。”

夏書筆就在那個陶瓷罐旁邊看著,二十多個人依次按照要求進行,然而奇怪的是,當所有人的手都伸進去摸過之後,也沒有出現過冒煙的情況。那些人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並開始小聲議論起來,喬文燮走到秦善席和夏書筆旁邊,看著眾人:“大家安靜一下,現在請你們將兩隻手都伸出來。”

大家將手伸出來,發現自己剛剛伸進陶瓷罐裏麵那隻手的指尖竟然被染上了一些黑色的粉末。剛才不是說陶瓷罐底部塗的是無色無味的藥水嗎?怎麽會變成這樣?眾人正疑惑間,忽然就聽到喬文燮指著他們當中的一個人大聲道:“偷東西的人就是你!”

關之爻聽到喬文燮這麽說,快步走到那個人麵前,隻見他的指尖都是幹幹淨淨的,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怒道:“九叔,你怎麽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呢?”

關之爻的九叔終於從震驚與慌亂中清醒過來,急忙申辯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喬文燮道:“除了你之外其他所有人的手指上都染上黑灰,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我告訴你,那是因為他們心裏麵沒有鬼,同時也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所以才完全按照夏同誌的要求都去摸了陶瓷罐的底部。但是你就不一樣了,因為東西就是你偷的,所以你心虛、害怕,於是就沒敢將手指伸到陶瓷罐的底部。你以為自己的手在那裏麵別人看不到,卻不知這恰恰因此而暴露了你自己。”

關之爻早已知道了喬文燮的計策,因為他也是這個計策的實施者之一,無論是陶瓷罐底部的鍋底灰還是他伸進罐子裏時手心暗藏的煙頭,都是喬文燮吩咐他去準備的。煙頭本身是燃著的,當他手伸進陶瓷罐時輕輕撚一下就會燃燒得更旺,煙瞬間飄出罐口也就不足為奇了。

那位九叔的臉色瞬間變成了蠟黃,雙腿一軟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秦善席沒想到這個年紀輕輕的特派員竟然如此厲害,再不敢對他有絲毫的輕視,他朝著關之爻的九叔大聲吼道:“東西呢?你藏到什麽地方去了?”

那人的嘴唇像他的身體一樣哆嗦著:“我,我……東西不在我這裏。”

喬文燮看著他:“我知道東西不在你這裏,拿走東西的就是那個道士吧?告訴我,你和他究竟是什麽關係?村裏麵的人最近連續生病死亡又是怎麽回事?那個道士住在什麽地方?”

情況很快就搞清楚了。關之爻的九叔名叫關同順,去年春節前夕在去往黃坡鎮趕場的路上遇到了一個名叫李度的道士,李度自稱是道教祖師老子的後人,還在關同順麵前展示了名為“乾坤挪移”的法術。關同順見他兩手空空竟然能夠變出雞蛋、核桃甚至銀元來,頓時以為遇到了仙人。道士見狀就對他說:“吾乃天上星宿下凡,前來拯救天下蒼生,凡入我教者不但可以消災避禍,福蔭後人,甚至修行到了一定程度後還可以長生不死,最終飛升成仙。”

就在關同順似信非信、猶豫不定時,那個叫李度的道士猛然間伸出食指朝他額前點去,嗬斥道:“孽徒!你上一世為我座下仙童,趁我去往太白金星處時私自下凡,此時還不醒悟?!”

關同順頓覺額頭處傳來一陣灼痛,定睛一看,隻見道士食指上竟然閃爍著一道火苗,頓時嚇得魂不附體,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口裏直叫“師父”。後來關同順才知道,自己的這個師父就住在距離這裏三十多裏遠的白雲道觀,而且還是一貫道的道長,據說在一貫道裏麵的地位極其顯赫。

那個叫李度的道士通過村外道旁的一塊大石與關同順聯係,隻要那塊石頭的背麵出現了一個圈,關同順就必須盡快去往一裏之外的那棵野生核桃樹下和他見麵。關同順曾經問過李度為什麽要如此小心翼翼、神神秘秘,李度回答說:“修煉仙術乃逆天而行,不可輕傳。”

在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洗腦之後,關同順已經完全相信自己就是李度身邊的仙童下凡了,對師父更是言聽計從,絕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懷疑。兩個人又一次見麵後,李度拿出一些糕點來交給關同順,告訴他說:“我最近發現你們村被一股黑氣所籠罩,恐有不測,你將這些東西拿回去悄悄放到每家每戶比較顯眼的地方,我在這些糕點裏麵加了仙藥,可以幫你們村的人度過這一劫。你是我的弟子,身上自帶仙氣,可以保護你的家人無恙,你和你的家人就不要吃了,吃了反而會適得其反。”

在這大山裏麵,即使是像關壩村這樣的地方,糕點也算得上是稀有的東西了,而當家裏麵忽然出現這個東西時有人可能會詢問它們的來源,但是並不會真正在意這個問題,於是接下來享用它們的往往就是老人和孩子。畢竟東西太少。

像這樣的糕點李度在一個月的時間內提供了四次,關同順依然沒有絲毫的懷疑,都一一按照師父的吩咐去辦。想不到半年之後村裏就連續開始出現老人和小孩死亡的事情,當關同順覺得不安時,李度再一次和他見了麵,告訴他說,村裏麵的戾氣太重,他提供的仙藥難以抵禦,所以才最終出現了這樣的狀況,最近他算了一卦,可能是關家的祖墳出了問題。

於是就在第二天,李度出現在了關之爻的麵前……

“然後呢?”秦善席有些不敢相信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轄區內,同時又覺得這個案子還存在著不少的疑問。

關同順咄咄地道:“後來的事情不是你們都知道了嗎?”

秦善席怒道:“現在是我在問你,你必須如實交代所有的問題。我問你,那些糕點究竟是怎麽回事?”

關同順急忙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喬文燮也沒有想到這起案件的背後竟然是一貫道在搞鬼,心裏麵很是吃驚。一貫道發端於晚清,曾經被汪偽政府所利用,其勢力發展到了幾乎與國、共分庭抗禮的地步。這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邪教組織,不僅出賣國家利益,而且害得許多老百姓家破人亡,所以,新中國成立伊始就開展了大規模的鎮壓反革命運動,廣泛發動群眾,很快就撲滅了一貫道這個危害了國家和人民半個多世紀的邪教組織,然而想不到的是,如今在這茫茫的大山裏麵竟然還存在其殘餘並試圖死灰複燃。

喬文燮低聲提醒秦善席道:“秦所長,目前最基本的情況我們已經清楚了,接下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馬上抓到李度,至於細節的東西也許隻有李度才真正清楚。”

秦善席頓時醒悟,不過想了想後有些為難地說:“就憑我們派出所的這幾個人,恐怕很難一舉剿滅他們啊。”

喬文燮道:“我在縣公安局的資料室裏看過有關一貫道的資料,發現其組織結構非常的嚴密,首領被稱為師尊,其下依次是師母、道長、點傳師和壇主。這個叫李度的家夥身處道長之位,竟然要親自出來招募信徒,由此可見其力量還非常的弱小。我們的重點目標隻不過是李度及其核心人員,我們這幾個人前往擒拿應該問題不大。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最好是請求區武裝部配合,就近征調一部分民兵一同前往,這樣一來就更有把握了。此外,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也許李度根本就不曾想到我們會這麽快就發現了關同順,所以現在的他一定還疏於防備。秦所長,兵貴神速,我們必須連夜前往白雲觀,一旦李度得到消息逃跑了可就麻煩啦。”

秦善席深以為然,急忙派人去與區武裝部銜接。兩個多小時後,派出所幹警以及武裝民兵就抵達白雲觀並對其實施了包圍。

由於不知道道觀裏麵的敵人究竟是什麽狀況,秦善席並沒有事先喊話,而是命令直接用手榴彈炸開道觀的大門,待大門被炸開的那一瞬間就帶著派出所的人直接衝了進去。喬文燮當然也在其中,不過他並沒有做到像他心裏以為的那樣冷靜,他隻覺得口幹舌燥,腳下有些發軟,但又分明感覺到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著自己的身體朝前衝去。

夏書筆可是要比喬文燮鎮定得多,畢竟他是去過戰場的人。派出所的人衝進道觀之後就分成一左一右兩個戰鬥小組,快速向正前方的道觀大殿包抄過去,而此時喬文燮還直直地在朝裏麵衝鋒,夏書筆大驚,伸手將喬文燮朝他所在的方向拉了一把。而就在這一瞬間,一聲悶悶的槍響從大殿裏傳來,喬文燮隻覺得右側太陽穴處劃過一道灼熱。而這一聲槍響對秦善席來講就是戰鬥真正開始的信號,他一聲令下,幹警們即刻一齊朝裏麵開火。

“別打了,別打了,我們投降。”幹警們的第一輪射擊還沒有完成,裏麵就傳來了驚慌的聲音。

正如喬文燮所分析的那樣,李度隻不過是一貫道組織的殘餘,在新中國成立初期聲勢浩大的鎮壓反革命運動中僥幸逃脫,然後隱匿於這深山道觀之中,像這樣的人當然不會甘心過清苦的日子,在蟄伏了一段時間之後他以為風聲已經過去,於是就蠢蠢欲動起來。

李度及其黨羽四人被俘虜,剛才的那一輪射擊有兩名一貫道核心人員被當場擊斃。一直到戰鬥結束喬文燮依然感到心有餘悸,他知道,當時如果不是夏書筆拉了他一下,說不定此時自己已經光榮了。

據李度交代,他最開始選中關同順隻不過是想從關家騙取一筆足夠的錢財,畢竟關家在這一帶是大家族,而且比較富裕。設計騙局首先是要讓關家發生災難,然後他才有出麵化解的機會。他提供給關同順的那些糕點含有大量的黴變物質,因為他朝裏麵放足了蜂蜜和香料,所以無論是味道還是口感都難以察覺古怪。黴變物質會在短時間裏對肝髒造成巨大傷害,緊接著關壩村就開始陸續出現死人的情況。至於關家那座祖墳的事情,那也是李度早就暗地裏去仔細查看後選定的,蛇類喜陰,將墳墓作為寄居地也是常見的事情,將死人與風水聯係在一起後這樣的情況就足以讓人受騙上當了。李度的計劃本來是在遷墳之後再拿到一筆錢然後離開,卻沒想到那座墳墓裏竟然有那麽值錢的東西,這才又產生了更大的貪念,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關之爻會在那個時候忽然要去檢查那些陪葬品是否出了問題,這才使得他的完美計劃出現了破綻。

那些陪葬品早在一天前就被關同順送出了村,而且李度自始至終都沒有暴露關同順與他的關係,他本以為這件事情最終會成為一個難以破解的懸案,根本就不曾想到派出所的人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從天而降……

此外,李度還交代,在最近短短的大半年時間內,他們已經發展有信徒數十人。

審訊完畢,秦善席禁不住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十分清楚,如果這次不是喬文燮及時破獲了關壩村陪葬品被盜案的話,一貫道必定會在這一帶迅速蔓延開來並危害一方,其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秦善席暗暗在心裏感謝喬文燮。接下來,秦善席給縣公安局打去電話,就此案的情況向剛剛上任不久的縣公安局局長龍華強作了匯報。龍華強聽完匯報後也是大吃了一驚,隨即又嚴厲批評秦善席:“你們在采取行動前為什麽不及時向我報告?”

秦善席急忙解釋道:“事發突然,兵貴神速,我們必須馬上采取行動。”

龍華強更怒:“難道連一個電話的時間都耽誤不得?喬文燮年輕沒想到,你可是老同誌了,怎麽也犯這樣的錯誤?!簡直是無組織無紀律!現在我命令你,和喬文燮親自帶隊將李度一幹犯罪分子押到縣裏麵來。還有,順便一道將夏書筆同誌也給我送回來,千萬不能出任何的差錯,否則的話我處分你!”

秦善席連聲說“是”,心想幸好你還不知道這位夏同誌也跟著我們一起去衝鋒陷陣了,否則的話你豈不是更要把我罵得狗血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