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西餐廳裏的楊枝甘露
第二天，林決文被主任通知複工，接下來一天發生的事情讓他完全想不到。
王雷華送來了錦旗，阿海也被警察局放出來了。
阿海是在醫院大門截住他的，林決文心裏的應對辦法還沒想出來的時候，阿海就握住他的手。“林醫生，對不起，是我錯了。”
“你……”他根本掙脫不開阿海粗大的手。
“是我沒有文化，粗魯，野蠻。林醫生，你是好醫生，你救了晴雲的命，我還打你。我知道錯了。林醫生，你一定要原諒我呀……”
他被禁錮的不知所措，不知道怎麽回事。
阿海任是斷斷續續，激動地道歉，懇求他的原諒，不能不說態度很好，隻是轉變的太快，讓他吃驚不已。
林決文應著“好。”匆匆趕到科室。開早會的時候，李主任說這件事情就是一個很小的醫療糾紛。
現在病人家屬在醫院與警局的調解下，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王雲晴的父親王雷華還送來了錦旗。
錦旗鑲有表框，製造的很精美。科室上上下下包括醫生護士40餘人在主任的帶領下，一起鼓掌。
林決文接過錦旗，覺得一切很奇怪。
他看著金色的幾個字，感謝林決文醫生。掌聲還在繼續，護士長走進，接過他手上的錦旗，“要掛在哪裏？林醫生，掛在科室最顯眼的地方吧，好吧。”
護士長肉肉的臉笑的憨態可掬，在為他高興。
林決文覺得一切陌生的很。
昨天還是不可調和的事情，醫鬧、醫療事故、警局、監控。
前天他被阿海追打到廁所，驚慌狼狽。李主任在辦公室裏嚴肅地說著一切，不容人辯解。
早會結束，眾人忙著自己的事情，好像對事情怎麽發生解決不感興趣。
他到辦公室找主任，李文海心情很好。
但是李文海打太極也打的很好，問了半天，什麽也問不出來，隻讓他放寬心，好好工作。這件事情與他以後的晉升競聘沒有關係，隻當一個小插曲就好了。
一個你在醫院摔了一跤的小插曲。
雖然醫院裏經常有很多事前莫名其妙的發生，又秘密解決。比如楊周那件事，但是至少當事人會知道事前的經過吧。
但是今天，當事人林決文也和眾人一樣，什麽都不知情。
他隻是早上接到主任的電話，來上班。剩下他所知道的一切和同事們都一樣。
他坐在位置上想著這些，不能專心工作。
同事吳燁過來，拍他的肩膀，飽含深意地笑道：“沒想到你還有這層關係，以後我要是怎麽了，可要幫下忙呀，兄弟。苟富貴，莫相忘。”
“你什麽意思。”
吳燁向辦公室前後門看了下，才肯說道：“沒事，現在沒人，況且就我知道，我不會說出去的，懂得。”
林決文抓住他的手，追問道：“你話說清楚點。”
“我是昨天去院長那裏拿材料的時候，不小心聽到的。其他人不知道的，我說為什麽華遠集團這樣的大病人在你手上，以前這種級別的病人都是在鍾組上的，原來是你們早就有相識。可是，我記得你是外省的，怎麽會認識蘇啟成的？”吳燁顯然很有興趣，大老板大集團。
林決文沒有什麽表情，想起了那張淡淡的臉。
吳燁看他不說話的樣子，想是怪自己說破關係，畢竟關係隱藏在背後才能發揮最好的作用。連連訕笑道：“許是我聽岔了，事情解決了就好，不會說的不會說的。”
而後一句“不會說的”又表明了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林決文理好了病曆，再看清確認一次檢查檢驗數據，決定去查房。其實病人的情況，各種實驗室報告、影像報告，他都了然於心。
對於工作，他向來得心應手。
他來到病房的時候，蘇啟成正在看一份雜誌。他沒看清雜誌名字。但雜誌的封麵人物，他認得，是華人的財富排行版前五還是前三的人，家喻戶曉。
他禮貌性地敲敲門，提醒對方。
但蘇啟成還是沉浸在雜誌裏，於是，林決文咳嗽了一下。
蘇啟成才輕抬眼看了一下。
林決文覺得他心情不好，臉色不悅。
他這才把雜誌折頁，放在一邊。“你好，林醫生。”
林決文開始按部就班的查房步驟，“肚子還痛嗎？”他掀開被子，按壓肚子，扣扣膽囊。
“這兩天都沒痛了。”
“你昨天複查的彩超還可以，不過我建議還是找個時間手術，以後還會痛起來，回去以後多運動，少吃油膩，多喝水，2—3個月複查一次彩超。”
良久才有一聲，輕輕的“嗯。”他根本就沒聽進去。
林決文蓋上被子，正對上蘇啟成的眼睛，那是一雙深邃黝黑的眸子，有很多他看不懂的東西。
他們好像都想從對方眼裏探究些什麽。“其實，是我該謝謝你，我聽說……”
蘇啟成有一絲愕然，隨後笑道：“林醫生，客氣了。一個好醫生不該得到那樣的對待。”
林決文有一點感動，觸到內心，這幾天他經曆了太多事情。他對他的信仰有些懷疑，而好醫生三個字很重。
一個好醫生是有人知道的。
“你為什麽要幫我？”他的腦袋又隱隱約約浮現那張臉，淡淡地說：“認識”。
“因為你是好醫生，這是你應該得到的公正。”
不管怎樣，林決文鬆了一口氣，他的手機響起，轉身接手機。“喂……”
而後還有一句，不疾不緩道：“還有，感謝你一直以來照顧她，陪在她身邊。真心的。”
林決文的身形頓了一下，手機裏的人洪亮的聲音在說著什麽，叫他什麽，做什麽。
“喂。”他轉到走廊接電話。
林決文在頭腦風暴，第一天忙忙碌碌的手術，第二天病人腹腔出血，被家屬追打到廁所，第三天被停職被誤解，第四天又柳暗花明，阿海向他道歉，一切都解決了。
而能這麽順利解決的原因是，湘湘和他是什麽關係，他卻不敢想。
接下來的一天，他都有點心不在焉，眾人以為他是還沒從醫鬧緩解過來，安慰道：“下周就有新的實習生來，能幫你分擔一些，你要快點調整過來。”
他好像很久沒見蘇玥了，其實細想，昨天他還見到蘇玥。以前一直有小實習生圍著他，今天有點空****的。
蘇玥和其他實習生還是不一樣的，在經曆了那樣的事情以後。
17:30下班，終於結束亂糟糟的一天，今天林決文沒有加班。他隨著人群走出醫院的時候，突然下起了雨，春末初夏的季節，雨總是不經意地來。
他的車停在露天停車場，他的心情隨著漸漸增大的雨聲，突然安靜了下來。他覺得有點可笑，他和湘湘是什麽，那他和湘湘又算什麽呢？
在經曆了幾天的風波以後，他真的身心俱疲，這場雨沒來由的來，掃亂了接下來的行程，他打開手機，沒有未接來電。
今天他複工，主任的、護士問醫囑的、同事問工作的、病人問病情的、家裏關心的、還有外賣電話、詐騙電話也有。30個通話記錄，沒有找到他最想要的。
他突然想不出來，她打電話給他的樣子，會怎麽說話，怎麽開始，怎麽結束。他隻看見她的嘴巴一張一合，一句淡淡的“認識。”
她和蘇啟成是認識的，她承認。那她沒承認的是什麽？
蘇啟成的話很真誠，尤其是最後一句，可是他偏偏又加了一句“真心的”，那麽不真心。一個人在覺著自己可能有點私心的時候，會下意識地補上“真心的”。
可那又怎樣？蘇啟成還是幫助了他，因為陸念湘。
圍困著他的事，也許隻是蘇啟成的一句話就解決了。而他是要靠湘湘的薪水來湊足首付的男人。
他是C市有名的年輕企業家，鮮花簇擁緋聞纏身，人生的煩惱大概類似於今天是要呼風還是要喚雨。
而他剛剛經曆人生第一場職業危機、信仰危機。為柴米油鹽、為房貸，為家裏要買什麽空調等平凡瑣事奔波著。
林決文向雨中走去，他沒帶傘，帶了傘也可能不會撐傘，他在想事情。
走進停車場的時候，他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個身影，他心跳節拍快了一點，但定睛一看，卻是蘇玥。
她撐著一把小花傘，站在他的車前。待看清是他以後，又快速衝上來。
她個子比他矮，但是手舉的高高的，要遮住他頭上的雨。
蘇玥笑容還沒完全展開，又著急不解地看著他，“老師，你怎麽不撐傘，也不跑步。”
他好像才從自己的世界裏出來，念道：“蘇玥。”
“老師，你請我吃飯好不好。”蘇玥惦著腳，舉著傘，認真地看著他。
蘇玥沒想到他答道。“好。”
兩人進了車，蘇玥拿出紙巾，要為他擦去雨水。他淋了大半身的雨，卻一點也不在意。
林決文接過蘇玥的紙巾，粗粗擦了下臉。“想吃什麽？”
“我都可以。”蘇玥想想，還是“還是吃牛排吧，我還是想喝楊枝甘露。”
車在大雨中緩慢前進著，雨刷一下一下揮舞著掃去雨水，掩蓋了手機的聲音，好一會兒，林決文才瞟一眼手機，蘇玥也看到了。
他沒有接。
……
“湘湘，走吧，不下雨了，我們去南門兜吃好吃的，我最愛的四果湯買一送一……沒有下雨了，沒有，哎哎哎，下雨也要去啊。”梁冰兵嘰嘰喳喳地勸道，她熱切又激動的聲音轟轟轟傳來。
陸念湘耐不住她的熱情，“好。”
“其實，我有好多的券，新品券、五折券、免費券，我們去南門兜大殺四方。哼，湘湘你這個壞蛋，等我戀愛了，我就和他去，不要天天拉你。”
“他是誰呀，看來是有人選了。你哪來的那麽多購物券？”
梁冰兵眉尾輕揚起，鼓著腮幫子，忍不住笑了，嘴裏卻說道：“沒有，沒有。券是我上次美食節還有公眾號上領取的，你快點……”
梁冰兵又積極解釋了一大推，心裏拜托道：湘湘你這個討厭的透視眼。
作為一個大學沒戀愛，母胎單身的可愛活潑美少女梁冰兵，她憧憬著愛情又害怕著愛情，最近真的有一些情況與跡象，她有點嬌羞又害怕。
優惠券的事情要怎麽說呀。想著想著又害羞起來，抱著腦袋，打轉起來。他……他好高呀，嗷嗷嗷嗷。
她覺得她每次遇到事情就像被炸號了一樣，好多話，嘰嘰喳喳的都想說，被炸號了所以更想說出來。
而湘湘總是很冷靜的看著她，每一次都是理性幫她分析。她好像她的媽媽呀，哢哢哢哈哈哈。湘湘媽媽，她到底要不要，要怎麽和她說呀。
梁冰兵後來在電話裏說了一大堆話，陸念湘聽得不是清楚，她翻開通話記錄，手指停在林決文那一行。
兩人在南門兜見麵，梁冰兵撲了過去，“湘湘”她像一隻樹懶一樣，兩隻胳膊摟著陸念湘的脖子。
陸念湘被擱的脖子癢，柔柔地笑道，“冰兵，矜持點，快放下。”
梁冰兵放下手，又熱切地纏住她的胳膊，真的像小屁孩纏住大人一樣，豪氣道：“走，我請你吃好吃的。”
梁冰兵真的好多券，包裏一大把，手機裏還有一堆。奇怪的是，還有的店老板似乎認識她是的，在她還沒翻出手機的券，七算八算怎麽買才更優惠的時候。
老板樣子的人早就已經迎接上來：“是梁小姐吧，您終於光臨我們了。”
“你是？我們認識。”梁冰兵還在翻券，很是不解。
“喔，是這樣……”老板有點尷尬，又立即反應過來，“我記得上次梁小姐是最後一個抽券的，所以對您的印象特別深刻。”
“這樣啊，那這個？”梁冰兵隨手掏出一張八折券。
老板順手接過券，一眼沒看。立即接著說道：“梁小姐，恭喜您，中了我們店的特別大獎。”
“什麽獎？”她居然一點印象也沒有。
“呃，吃貨獎，梁小姐，您忘了，你上次在微信公眾號上填寫的？”
梁冰兵有點糊塗，她有填過嗎？還有她的券不是送的。但是，管他呢，有的吃就行了。
“梁小姐，你可以任意選擇一份雙人冰淇淋套餐。這是我們的特別獎勵。”
“最貴的仙草味的。”梁冰兵壓製不住。
老板笑吟吟的，他也很會哄客人的，學著她的語氣，“最貴最貴的。”
梁冰兵又邁著豪邁的步伐，“走，湘湘，我請你吃好吃的。”
梁冰兵打了一個冷嗝，被自己嗆到，“啊，好飽，接下來去吃小龍蝦。早知道剛剛應該打包冰淇淋去吃小龍蝦，我喜歡又冰又熱。”
他們到了小龍蝦店，發現外場露天沒位置了，但是，梁冰兵拿出券，經理立馬帶她們上二樓的小包廂。
但是梁冰兵小姐卻覺得小龍蝦應該在鬧哄哄的露天吃，才有意思。
經理笑吟吟道：“梁小姐，您是VIP，這裏更適合您。”
“VIP？”梁冰兵看了一眼券，好像是說貴賓卡。
兩個人前麵已經吃了很多，現在根本吃不了太多，但是吃了十三香的，老板又送了蒜蓉和香辣的。
服務員已經貼心的送上打包盒。打包盒送的太及時了，冰兵一邊擦嘴巴，一邊說道：“你給決文打包吧。走，我們再去血拚。”
陸念湘細細挑選著沒怎麽動過的香辣小龍蝦，選著個頭大的，還要了幾副手套。
其實陸念湘已經吃不下了，但是梁冰兵還想逛，她覺得不能浪費優惠券，或者說她是那種小時候家裏吃到好吃的東西，就一定要吃完它，哪怕沒人搶。
現在，她就勢必要逛遍步行街。
她們在經過紅路燈的時候，看到了“第一夢”，上麵的巨幅廣告牌正在裝修，應該明天就可以出來了，商業街的廣告更新速度都很快。
梁冰兵盯著看，認出來了“是夏芝，好漂亮呀。”說完又覺得自己說的不妥，要說具體哪裏不妥，又說不出來。
夏芝是蘇啟成的緋聞對象，可是湘湘，湘湘她是愛林決文的吧，她看著陸念湘手裏的打包盒，火辣辣紅油油的小龍蝦。
梁冰兵轉動了一下眼珠，打岔道：“湘湘，我覺得，你拍出來一定比她好看，你們什麽時候打算拍婚紗照？”
“看時間吧。”陸念湘看著巨幅廣告，夏芝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聖潔的婚紗，大朵白色花。
“冰兵，你的這些優惠券哪裏來的？”
“我，我自己領的。”梁冰兵又小聲嘀嘀道，“也有別人送的。”
到了綠燈了，冰兵急忙拉著陸念湘跑過去，糊弄過這個話題。
陸念湘好像知道似的，也不再追問，冰兵有什麽事情最後都會說的，她憋不住。
“這家的楊枝甘露最好喝了，雖然他是一家主打牛排的店。但是他們店裏的楊枝甘露銷量一直是美食排行榜第一的。”梁冰兵還在看手機上的美食APP，研究著哪種口味更佳。
陸念湘注意力卻沒在這裏，雙眼緊緊注視著店裏的一對男女，女孩正在切自己盤子裏的牛排，好像切不下來。男孩好像嘲笑了一下她，移過盤子，幫忙切牛排。
女孩看著切好的牛排，卻不急著吃，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塊牛排，放進對方的盤子裏。
陸念湘從緊緊看著，到有點恍惚地看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湘湘，去不去呀？”梁冰兵見她沒反應，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這？”她捂住了嘴巴，眼睛睜的圓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