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窈窕淑女,爆揍相公(一)

唐曉途來看元驍,已經是手術好幾天之後。那是晚上七點多,元驍剛應付完林霈珩,嫌棄好醫院餐,百無聊賴躺在**。他閉著眼,忽然感到眼前壓下一片黑影。第一眼元驍沒有認出,曉途穿著件醬紫色的羊絨大衣,牢牢壓住她身上的活潑,戴一副沉重的黑框眼鏡,個子比他想象的還要高。比照片上瘦了,憔悴了,圓融的小臉被削尖,長頭發,紮馬尾。元驍看到她,像有一根煙火在體內被點燃。他覺得他的妻子真有勁,她在妝容打扮上花了十分的心思要淹滅銷毀掉什麽。過時厚重的外衣和平光眼鏡是她武裝,元驍振奮了、激動了,他渴望探尋盤根錯節、枝枝蔓蔓底下的真相。因為有偽裝,他都不真切知道她到底有多美。像乍看一件高深的藝術品,迷茫無解,可她抓你的眼和心,讓你忍不住再多看一眼。元驍突然對自己的看破感到驕傲和感動,他相信她的這副偽裝能躲過許多人,他們會看她一眼,然後毫無興致地抽走目光,他們看不到她的深刻,但是他能。

曉途關心了一下他身體,他心窩被煙燙著一樣難受。居然這麽遲才來看他。但是曉途坐下來的時候對他講:“手術是我簽的字。”

“你來看過我?”他流露出真誠的興奮。

唐曉途楞了一下,好像沒準備過這個問題的答案,緩緩點點頭,“你那時候在昏迷。”

“是的!我在昏迷!”他的整顆心飄起來了。

“你不認得我了?”唐曉途盯住他看,好像要從他的臉上摳出每一個細節。

他搖搖頭,但是心裏是雀躍的。他不認得她,但是不妨礙她是他妻子的事實。

後來元驍讓林霈珩每天想點借口接唐曉途來看他。他的助理麵有踟躕,他頓悟人家名校英才是想來統籌項目管理的,不是為了幫他泡妞追妻的,當然最後林霈珩最後還是很有職業操守的答應了,並成功完成任務。

雖然曉途每天來,但每天都對他冷冰冰的,卻依舊是他每天最歡愉的時刻。他賊忒兮兮惹她,惹她失控或生氣。他知道曉途在挖空心思觀察他,懷疑他裝失憶,他就故意裝傻騙騙她玩,簡直像幼稚的初中生。但惹曉途生氣並不容易,她已下定決心要過一種乏善可陳的單調人生,他想盡辦法、千方百計要把她冰冷的外表敲碎。這是他們夫妻間特殊的相處方式,像一場博弈,互不相讓,互相試探。

元驍主觀上不願相信曉途會加害他,但還是嚐試著去刺探她。曉途對他不加掩飾的恨意讓他有點難受。他覺得他們夫妻間是發生了什麽的,唐曉途在故意瞞他。

這個疑惑在他出院那天得到了證實。

此刻元驍麵對浴室方鏡,帶點吃驚地觀察著裏麵的人,男人左眼上一個醒目的大烏青塊,他用手指輕輕一觸,痛得他一聲哀嚎,眼淚不止。元驍覺得很丟臉,丟臉到他沒法出門。

丟臉的不是受傷,而是怎麽受傷的!

頭上紗布已經拆了,頭發也慢慢長出來了。他橫看豎看,自己劍眉星眸,不說貌似潘安,也完全夠得上是個帥哥了,怎麽就遭遇家暴了呢?

出院那天,曉途來接她。他們家在徐匯九號線附近。元驍父親和繼母一家住在湯臣一品的大平層,原本他也住那裏,但回國後就搬出來住了。這些信息都來自林霈珩整理的資料,幫助他早日回歸生活。

兩人的婚房是三室兩廳的商品房,采光通透,裝修是簡約北歐風,客廳的落地窗旁立著一台老式的唱片機,旁邊的小架子上整齊放了一排黑膠唱片。曉途跟在她身後,鬼使神差說了句:“隻是擺設!你從來也不聽的。”他順手翻了下唱片,果然有一層灰。

走進臥室,陽台上晾的幾件男士襯衫都被風吹僵直了,直愣愣掛著,像一個個已經幹瘦老邁的奴仆駐守在窗前。他狐疑看了曉途一眼,難道他住院這些日子,她也沒回來住?臥室床頭也沒有掛結婚照。曉途打開衣櫃,從裏頭捧出一套淺條紋純棉睡衣,對他道:“剛從醫院回來,先去洗一下吧!”他趁機往衣櫃裏瞭了眼,裏麵沒有一件女人衣服。他欲言,曉途把衣服塞進他懷裏,扭身去收拾其他東西了。

元驍洗漱完出來,臥室裏闃無一人。他順著書房的燈光走了幾步,看見曉途在裏麵正低頭翻著一本書,身上的大衣已經脫了,穿著乏善可陳的黑色滌綸西裝和套裙。書房的頂燈是橘黃的,和客廳的水晶燈交織出一抹暖意,溫和雅靜。

元驍走進書房,書櫃的第一層堆放著一些弄物:孔明鎖、九連環、魯班盒……他這才想起自己開了一家玩具公司。他拿出轉鈴在手裏把玩了一會兒,期待自己釋出一些懷念的情感來響應此刻的重逢,但沒有成功。他越發對曾經的自己感到好奇,一時興起問:“我以前是什麽樣的?”

曉途手裏的書翻完了,把它塞回原位,渾身套在黑色裏,冷漠道:“一個人渣。”

他被嗆了說不出話。

曉途踮著腳,努力夠著書架第三層某本書,黑色的西服從腰部蜷縮上去,露出一圈潔白肌膚,那是年輕的肌膚,輕盈白皙,富有光澤,順著她的動作輕輕扭動搖曳。元驍不由有些口幹舌燥。他在心裏罵自己:居然對一個打扮得跟上世紀修道院出來的女人也有反應,是不是太饑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