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3秒58

元驍經常騙曉途，比如小時候騙她喝搖晃過的可樂；騙她說《咒怨》是喜劇片；騙她吃酸到牙根痛的秀逗糖……但人總是會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再次想起來他是個騙人高手，已經是曉途和他結婚之後的事了。

他們認識很久了，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們結婚並不算倉促。一切繁縟禮節，樣樣不少。

元驍追她的策略是相當明確的，開頭強勢、猛烈，之後春風化雨，細致入微。他對她好，不那麽油膩，也不顯得卑微，一切都是巧妙衡量過的恰到好處。

元驍並不會太過頻繁出現在她麵前，但總是恰到好處在她亟需幫助時出現。一切都像是緣分注定。

那是三月的時候，芳草葳蕤，春回大地，學校迎來一年一度運動會。校長為了響應市教委“陽光體育”政策，積極號令教職工和學生一起踴躍報名參加運動會。

4×100接力賽前，一位女老師臨時有會缺席，體育組派人到各個辦公室抓壯丁，不擅運動的女教師們紛紛避之如洪水猛獸。

曉途企圖趁亂神不知鬼不覺溜出辦公室，還沒等她抵達門口，體育老師高亢清脆的聲音已經點名過來，“唐老師，你可不許逃，一看你手長腳長就是運動的好苗子。”

曉途笑著說這純屬誤會。

體育老師挨近了，低頭悄聲道：“唉，馬上校級籃球隊選拔，你們班想要幾個名額？”

曉途佯怒笑斥：“過分了哦！堂而皇之違背公平公正原則！”

體育老師狠狠心，“請你兩杯奶茶！下午幫我跑一棒！當阿哥求你！”

“那還差不多！”曉途壓低嗓門，談判道：“校籃球招募的事，還請多關心下我們9A班。”體育老師笑了：“放心吧，中央都發文要加強美育和體育了。連最喜歡讓我‘生病’的老韓，最近都來找我通融了。”

曉途前一天準備教案熬了半夜，為了下午好好發揮，特地去學校超市買了點能量飲料和巧克力。不期然在走廊上遇到了元驍，他今天是家長代表，乍一眼，她有些驚愕，元驍敞著一件紅色運動衫，露出裏麵純白的T恤，上麵寫著兩個大大的字——中國。天氣乍暖還寒，但他頭發濕潤著，大約是剛衝了水。倒有一些清俊少年的模樣，仿佛十幾年前。

元驍看著曉途懷裏紅牛笑道：“唐老師真用功，聽說你補位參加接力賽啊，這是在臨時抱佛腳？”

曉途故意抱緊了零食說：“是啊，臨陣磨槍，不光也亮嘛！聽說元總是家長團的主力，到時候要承讓啦！”

他搖頭：“那不行，比賽嘛！還是得認真對待！”兩人並肩往前走，走廊兩側皆是學生的藝術作品，經過布告欄的時候，曉途不由自主慢住了腳步，身體仿佛被攝去部分能量，雖然目光隻是逗留一瞬，還是被元驍捕捉到了。他走上去，凝神看向布告欄，很快找到一則關於評選“十佳青年教師遴選”的通知，落款是市教委。他的目光落在“參加對象”，喃喃自語：“參加工作2年以上，35歲周歲以下優秀教師皆可通過自薦、學校審評後上報教育局！”

“你想試試？”

曉途搖搖頭，藏起自己目光裏的情緒，淡然說：“區裏一共才5個名額。”

“那有什麽關係？奧斯卡提名不也很光榮嘛！”

曉途哀歎一聲，感慨夏蟲不可以語冰。元驍靜默了會兒，“我說……你喜歡當老師嗎？”這問題把曉途問住了。元驍的表情卻很認真：“老實講，我一點不能理解啊，以為你會從事自由度更高的工作，但是自己選的路，每天兢兢業業，難道不想稍微得到一點認可？”

她抿了下唇，苦笑：“沒有那麽簡單！”

“哪有簡單的事情？但是試都不願意試就放棄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曉途報以一個無奈的笑容，繼續往前走。他知道什麽？雖然說自薦，但領導器重的幾個老師早已被約談暗示過了。看似一場普通的評比裏蘊藏多少暗潮湧動？學科組長、年級組長的交涉，小初高三個校區的名額分配……選上了還需參加市裏培訓，還得找人代課，她小小萌生的欲念早已在這些現實麵前化作一晃而過的一場精神豔遇，無疾而終。

“喂，13秒58！瞻前顧後的可不像你！”她的頭像被鍾杵敲了一下，13秒58，多久沒有人這樣叫她了？她看著他，覺得自己被他的目光穿透了，作為一個被現實磨損過自尊心的女孩，她的一部分勇敢、活潑都留在了過去。她下意識不去觸碰沒有結果的快樂，害怕全力以赴之後的失敗。

元驍雙手插在運動衫口袋裏，聳肩問：“今天下午的接力賽，敢不敢跟我賭一把？”曉途還沉浸在一種現實和回憶交織的虛妄裏。

“怎麽不說話？害怕被我們家長代表團滅麽？”元驍故意激將。

她一股腦熱：“賭什麽？不會是這個評選吧！”

“我可沒那麽無聊！”他不留情麵拒絕這個賭資。

“那你要賭什麽？總不能我輸了，教你一道化學題吧？”

“好啊！這個不錯！不過反過來，誰贏了就教對方一樣本領怎麽樣？”

“好啊！”她覺得這個條件不吃虧，立馬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