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抵死不認賬

重傷之下,神性微弱,人性獸性魔性騰湧。那玄衣神女又前來引誘他,竟讓少昌離淵下意識地覺得……

他這般心痛,這般重傷,都與她的出現如影隨形,一定都是拜她處處引誘所致。

少昌離淵生出了從不曾有過的殘酷念頭,隻有按住了她共赴極樂,將她弄得支離破碎,才能夠暫且緩解心中的怒意。

神魂的傷痛漸漸痊愈,莫名的情緒也不如一開始那樣狂暴,他卻漸漸丟不開那藥。

隻得飲鴆止渴,喝了一次又一次,以安撫自己的靈魂。

她說她此後萬年心中都隻會有他一人,會學著來愛他,他心中是高興的。

哪怕他真是病了,那藥願意給他吃上萬年之久,那便一直病著罷。

少昌離淵萬萬沒想到。

他在姻緣前塵鏡裏看到的墨幽青以前從來是個藏不住事的。

唯獨在他們二人的過往上,她從頭到尾都像個鋸了嘴的葫蘆,將他瞞得死死的。

如果不是他為了那所謂的“儀式感”,非要去姻緣石上刻字,牽扯出這段前塵往事來。

怕是墨幽青要繼續騙他一萬年。

少昌離淵見墨幽青渾然不覺自己流血的頸,伸出一指在她頸上一抹,又將那血色塗到她此時蒼白的唇上。

“不知師妹看了前緣,有何感想?”

墨幽青原本在木呆呆地出神。

聽到他的話,仿佛大夢初醒一般,她僵硬地扯著嘴唇,虛弱無比地笑了一笑,“原來我與帝君竟有這樣的一番前緣,當真是姻緣天注定,令人……”

理屈詞窮的墨幽青硬著頭皮說了下去。

“……感動不已。”

少昌離淵冷笑不止。前世的他才勉強嚐了個肉味就被吸得油盡燈枯,後世的他才與她做了半載夫妻就被奪了內丹。

這世上還有比他更慘的男神嗎?

“你把殺了本君兩回這種事……稱之為感動?”

“帝君,不知者不罪,小神……小神也是才想起來……”墨幽青連忙道,“竟無意之中兩次冒犯帝君,實在罪該萬死。”

少昌離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本君記得以前問你嫁與何人的時候,你說「他已經死了」。若是失憶了,為何會記得?”

事態已糟糕至此,墨幽青隻能抵死不認,“小神當時……也隻是不知小星君為帝君之神妾,隨口胡謅出了姻緣前塵。”

少昌離淵冷眼睨她,“你確實罪該萬死。”

“但你應該好好學學真正的人類,撒起謊時應該是何種表現。”

“你看看自己這副一點也不驚訝的模樣,連裝都裝不像。”

他簡直不敢想象,假使自己在封神大典來遲了一步,她大約會這樣一直裝作與他從不相識的模樣,在赤帝座下老老實實地當著一方神君。

從此過上點頭之交,千萬年相逢不相知的生活。

少昌離淵在桌旁坐下,“你可知道,在近些年神界流行的三生三世中,為什麽二神互相捅過對方之後,還能言歸於好嗎?”

墨幽青心生僥幸,帝君提到這樁事,莫非是暗示著要與她既往不咎,攜手向前?

“是因為他們彼此愛得深切,心胸寬廣?”

“錯了!”少昌離淵一拍桌子,“啪——”這一聲驚得墨幽青打了個哆嗦,好像又回到了在師兄麵前垂首聽訓的時光。

少昌離淵厲聲道:“是因為他們換了身份和輪回,當真沒了記憶,還能找個借口把罪孽推在自己的前世身上。”

他看見墨幽青這副強裝失憶的模樣,氣得胸口氣血翻騰,抬起來一根手指指著她,“像你這樣從頭記到尾的,簡直是知法犯法,尤其可恨!”

少昌離淵不僅胸口鬱結,頭也脹痛欲裂,“本君兩次都折在一個人手上,真是生平奇恥大辱。”

“可要是帝君要兩次折在兩個人的手上,不更是……”墨幽青順著這邏輯一說,見少昌離淵麵色不愉,頓時住了嘴。

不更是奇恥大辱嗎?

這意味著……誰都能把他怎麽樣。

少昌離淵本就怒火高漲,聽到墨幽青的話,更如火上澆油,“你不僅癡纏本君三世,還將本君當做飛升神界的跳板。把本君的神魂之力吸了六七成去,若非四帝提早降下的神魂烙印,本君早已被你害得魂飛魄散!”

她這輩子真是全心全意地蛀在他一個人身上吸血。

先是借助於神之血肉化出人形,後又吸了他魂魄的泰半神力成為一界大能。連他的愛念所凝結出的妖丹,也被她吸納之後用做最後一次飛升。

她可真是……不依賴於男人,隻利用男人啊!

他這輩子算是徹底栽在她手上了,這口惡氣當真是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

這次務必要讓小兔兒知道他的手段,狠狠地讓她吃個教訓。

免得她一再嚐到了將男人當做跳板的好滋味,以為男人都是好相與的,以後再去勾搭利用其他人。

“既然你一路追到神界,顯然覺得本君給的還不夠……”

少昌離淵緩緩摁下怒火,“不知道你究竟還想要些什麽?”

墨幽青萬分可憐地仰起臉,“隻要帝君的一分愛足矣……”

看著墨幽青慣用的撒嬌賣癡,少昌離淵冷冷一笑,“我最愛的小師妹啊,我記得你當時用鐵鏈捆住師兄的時候,還給師兄講授了什麽……愛的懲罰?”

這種給帝王講帝王心術的行為已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墨幽青嚇得臉都青了,“帝君,我記不得了……我什麽都記不得了。”

“是嗎?”少昌離淵一步步的將她逼到牆角,緩緩地道:“把本君的腰封解開。”

腰封的暗扣在少昌離淵的背後,墨幽青伸出手環住他的腰,在目不能及的地方摸索著。

她整個嬌小的身軀都陷在少昌離淵的包圍中。離他太近了,熟悉的暗香浮動,縈繞在鼻間,既是**,又是危險。

本應輕而易舉解開的腰封,卻因為她內心的慌亂,探尋再三,終不得其法。

“解、解不開……”墨幽青緊張得手顫,出了汗水,更加滑膩得抓握不住。

少昌離淵冷聲道:“別找借口。”

墨幽青使了點勁,雙手一拉。

“啪——”的一聲。

便將那根鑲滿珠玉的腰封生生扯斷了。

她這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倒是前所未見,嘴角勾起,少昌離淵眼中的情緒喜怒難測,“噯,好大的勁兒。”

“噠噠噠——”

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聲音在屋中響起。

墨幽青忙跳下少昌離淵的膝蓋,彎腰去撿。

沒撿幾顆。

一隻大手突然從身後將她撈住,“準備撿一晚上嗎?”

少昌離淵另一隻手拎住了墨幽青的後頸,迫使她抬起頭來,“你到底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一開始……”墨幽青艱難地吞著口水,“見到帝君的時候,好像有點印象……”

少昌離淵語聲怪異地重複著:“一開始?!”

墨幽青無聲地點一點頭。

隻要看一眼他那張臉,這不就是明擺著的嗎?

從一開始她便心存疑惑,隨著跟少昌離淵相處越多,從他身上見到的種種言行都與玉長離和靜淵海不謀而合。

床下風光霽月,是威嚴版的玉長離。

**熱情如火,是成年版的靜淵海。

她怕是真傻了,才感覺不到他究竟是誰。

那隻捏住臉頰的手收緊了幾分,在墨幽青的臉上留下了淡淡的白痕。

“你就一直這樣,將本君玩弄於股掌之間?”

至高無上的青帝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重創,他原本以為這次曆劫隻是三千世中再普通不過的一次經曆,卻不曾想遭遇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挫敗。

更是在同一個地方跌倒了兩次。

不止,算上此生,怕是有三次了。

她說要當帝後,他便昏了頭,這結親的心比她還來得迫切。結果他這帝後竟一直鐵了心將他瞞在鼓裏。

墨幽青於人情事故雖不達練,但少昌離淵的麵色明顯不善,帝王之怒,稍有不慎便有殺身之禍。

她連忙道:“帝君,你別殺我,我……”

士可殺不可辱。

但她想了一想,這辱並不算太大,想比起活命而言,似乎可以承受,“我聽憑帝君處置。”

“賠禮道歉就要有賠禮道歉的態度,”少昌離淵沉聲道,“本君對你的態度,非常不滿意。”

“有的有的!”他陰雲密布的神色讓墨幽青心中發慌,忙道,“我有誠意的!請帝君看在與我同門長大,與我一世夫妻的份上,再給我一次機會!”

這話微微取悅了少昌離淵,“當真?”

墨幽青頭如搗蒜。

少昌離淵坐在椅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師妹,坐上來。”

“師兄,當時我年幼無知……”墨幽青怯生生地求饒,“我錯了……你饒過我吧,師兄!”

“住口!不許叫本君師兄!”少昌離淵勃然大怒,深邃狹長的美目中染上令人生懼的墨色,“那不過是本君在漫漫幻境中的一次短暫夢魘,千萬次瞬目中的一次回眸,你竟敢反複提及,當真不怕觸怒本君嗎!”

這不是他自己先反複提及過往的麽?

她見他如此在意得失,也就順便地提了一嘴,怎知就和薅老虎嘴毛,拔龍之逆鱗一般,瞬間就將帝君點炸了呢?

分明他都叫他師妹了,卻不允許她叫師兄,他這是隻許州官放火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麽?

不能喊師兄,那又應該叫什麽?

於是墨幽青怯生生的喊了一聲——

“徒、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