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可辜負

“誒,這兒還是賣肉的?”

有客上門,許存芳連忙招呼:“沒錯,今天開張,所有的肉都便宜!瘦肉12文,肥肉14文,不肥不瘦的……”

同時還觀察了一番來人,寶藍的長衫,但不像是讀書人,反而有股市井氣息。

藍衣客人指著案板上:“這塊割十斤,這塊從這割到這兒,這脊骨……”

許存芳一邊答應,一邊左右找刀子,最後終於在豬頭上找到了。

看著那直沒豬頭頂部正中的刀子,許存芳無語極了,剛才不能殺,嗯,剛才不能行俠仗義,這丫頭是有多遺憾啊!

他伸手去拔刀,沒拔出來。

對客人尷尬的笑笑,許存芳再次使勁,還是拔不動。

這下,連藍衣客人都忍不住笑了:“小哥兒,你插得進去,拔不出來啊?”

楊夏茉在後麵聽到動靜,扔下飯碗跑過來,輕輕鬆鬆拔下了刀,就像從豆腐上拔下來一樣。

“要哪塊?”

藍衣客人放聲大笑,許存芳更尷尬了。

他忍著臉熱,把客人的要求重複了一遍,楊夏茉利索的割了肉,剁了排骨。

藍衣客人豎起大拇指:“老板好記性,老板娘好刀法!”

楊夏茉豪爽的一揮手:“好說好說,吃好再來!”

藍衣客人走後,許存芳開始尋找話題:“他足要了五十斤吧?”

瞅瞅他漲紅的臉,楊夏茉嘿嘿直笑,想蒙混過去,讓她放過他?沒門!

她笑了一會兒之後,許存芳也無奈的笑起來。

“所謂知恥而後勇,以後我當練練力氣了。”

對於他這種勇於直麵事實,善於檢討自己的優良品質,楊夏茉表示應該予以支持。

她回憶了一下第一世看過的小說,裏麵說科考不但要考學問,對考生的體質和心誌也是極大的考驗。

這樣的話,是得練練了。

“既然你都這麽要求了,那從明天早上開始,我監督你練功。”

怎麽又變了?許存芳問:“不用我來跟你一起殺豬了?”

“哦,殺豬是練膽,偶爾練練就行了。”楊夏茉不甚在意。

許存芳無奈,這丫頭行事根本就沒有章法,想一出是一出的。

他也不用反對,也許明天她又有新主意了。

奉安鎮外,一輛馬車正往縣城的方向走。

車內,沈令時一口飲盡杯中茶,長舒了一口氣。

文師爺接過空杯子,勸道:“這查證問詢的事,交給下麵的捕頭去做不就行了,大人何苦親力親為?”

沈令時也是無奈:“我也不想,可是你覺得咱們那幾位捕頭能力如何?”

文師爺卡了殼,本縣的幾位捕頭,武藝高強,人也忠心耿耿,但不巧的是,都有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毛病。

平日裏查那些小偷小摸的案子,他們還能勝任。

但這次的案子幾乎是毫無頭緒,杜家老爺又難纏,所以他們的父母官沈大人就得親自出馬了。

文師爺突然有些同情沈令時,大人精明強幹,無奈手下無人呐!

“還是需要提拔些能查案的人上來。”文師爺建議。

沈令時點點頭,疲憊的靠在車廂上,他一直在物色人選,隻是他的運氣不太好,一直沒有可堪用的。

“對了,”沈令時想起一件事:“給楊家小姐,是許夫人的賀禮送去了沒有?”

文師爺哈哈一笑:“送去了,那許夫人可詫異得很,那小兩口齊齊吃驚的模樣好看極了!”

說完他又搖頭:“依我看,那許公子許夫人還是太年輕,不知事。鋪子開張連請人捧場都不知道;周邊的店家也沒提前拜訪;有大人這樣的靠山,也不懂得借勢。如此做生意,太兒戲了。”

沈令時輕笑:“我可不是他們的靠山。”

轉而又喃喃道:“兒戲,為什麽是兒戲呢?”

他想起昨天,那個美麗的女子躲在人群中,淺笑嫣然的說了那句錘動他心弦的話:他亦正亦邪的。

在這之前,他覺得自己跟別人有些不同,可哪裏不同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直到聽到她說的這句話:亦正亦邪,他才明白,原來這就是他區別於他人的地方。

他還知道了,原來知己就是這樣子的。

甚至這個知己都不用認識自己,不用有多年的交情,隻需輕飄飄的一眼,她就看穿了他的本質。

還說了出來,幫他認清了自己。

“許夫人的直覺很厲害。”沈令時突然說道。

文師爺沒聽懂:“大人何意?”

沈令時卻沒立刻回答,一個人或許不懂人情世故,心思簡單,但是一個直覺可怕的人應該會知道,她有沒有做生意的天賦。

“文叔,你說,如果那鋪子當真就是兒戲,是許夫人用來玩的,會如何?”

“不可能!”文師爺斬釘截鐵的否定了:“她家的情況我大概了解,這鋪子怕是她手裏最後一點銀錢。若是這鋪子掙不了錢,他們連吃飯都困難,怎麽可能是用來玩的呢?”

“是啊,”沈令時笑道:“所以,這很有趣啊!”

文師爺無語,哪裏有趣了?是您又想看人笑話了吧?

他真的很想告訴他,您是一方父母官,您管轄範圍內每一個人的溫飽都是您的責任,老想看人笑話那是不對的!

這毛病,得改!

可是看著沈令時疲憊的樣子,他又心疼起來。

罷了罷了,隨他去吧,反正再好的父母官也做不到讓治下每個人都溫飽安康。

沈令時又突然無聲的笑了,那丫頭現在應該在各種猜疑吧?

肯定是的,直覺強的人比常人更加疑神疑鬼,就像是他自己一樣。

可她絕對猜不到,自己隻是正好身在奉安鎮,恰好看到她開業,然後隨手送上賀禮而已。

亦正亦邪?此人此語不可辜負。

此時奉安鎮裏,茉莉芳的牌匾下,楊夏茉還不知道在某些人心裏,她已經粉墨畫好,登上戲台了。

她百無聊賴的甩著根樹枝趕著蒼蠅:“好無聊啊!”

許存芳還沒走,在鋪子裏捧著本書在讀,說是開張第一天他多陪陪她,順便試試在鬧市讀書,所以他聽到了她的抱怨,卻沒理她。

楊夏茉拉開係統地圖,把上麵的紅點黃點又數了一遍。

她哀嚎一聲:“那個劉牙婆怎麽還沒作惡啊?她不作惡我怎麽動手!”

許存芳手一抖,差點把書掉地上。

他好笑極了,隔著門問她:“你怎麽能盼著人作惡?而且這才幾個時辰,哪能這麽快?”

“哈!”楊夏茉跳起來:“你走神了!罰你今天晚上得吃肉!”

許存芳:……

她無聊到長毛,幹嘛折騰他啊!

不過,他偷偷咽了咽口水,他有多久沒吃過肉了?好像還是父親去世之前的事了。

天知道,今天中午看著成越大快朵頤的時候,他是用了多大的意誌力才壓住了饞蟲。

他也想吃肉啊!

許存芳拉回心思,不能再胡思亂想了,越想越難受!讀書!

那邊楊夏茉又說:“以後我要檢查你的功課,不合格就得受罰。”

許存芳很想說,憑你肚子裏那點墨水也想監督我麽?

可是他不敢開口,這肯定是她的圈套,在引誘他說話。

不對呀,許存芳突然想到,這丫頭做事沒有章法,可是總會找個依據。

之前,她是怎麽確定那劉牙婆沒有犯法的?

剛剛,她說劉牙婆“怎麽還沒”,聽那語氣,好像她有什麽手段可以知道這幾個時辰裏劉牙婆有沒有犯罪。

可她今天一直在鋪子裏,沒離開過,這些事她都是怎麽確認的呢?

思索了許久,許存芳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卻驚異的發現,他一直在想她有什麽他不知曉的秘密手段,卻從來沒有懷疑過,她隻是隨便說說,或者幹脆在騙他而已。

“老板?”

楊夏茉一聽,這聲音怎麽有點耳熟?

她抬起頭,這不是原主的小叔嘛。

楊小叔一看果真是她,立刻眉開眼笑:“真的是你啊,快,給小叔割十斤上好的五花來。”

中午聽人說他家侄女開了個豬肉鋪,他還不信,隻是閑著也是閑著,就過來看看,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楊小叔樂壞了,這下好了,以後每天都有肉吃了!

楊夏茉麵無表情:“五花二十文一斤,十斤就是二百文,先給錢。”

“什麽?”楊小叔急了:“我是你親叔,你敢跟我要錢?”

楊夏茉一翻白眼:“要都要了,還問我敢不敢。你有錢沒有?沒有就滾!”

楊小叔怒了:“這肉我今天還非拿不可了,我看你敢咋滴!”

說著,他伸手就朝一塊肉上抓過去,那塊肉肥瘦適中,大概七八斤左右。

一把尖刀極速的飛了過去,刷的釘到他手指前的案板上。

楊小叔嚇得大叫一聲,急忙縮回手,“你敢對我動刀子!你信不信我告訴你奶奶?”

楊夏茉把刀拿回來,在手裏轉著:“我信啊。小叔,那你信不信我想割你身上哪塊肉,就能割哪塊?”

“我不信!”楊小叔吼道:“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頭,我就去縣衙告死你!”

“小叔要去縣衙?”

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許存芳來到案子後,跟楊夏茉並肩站在一起。

他笑眯眯的看著楊小叔:“小叔若是去縣衙的話,還請幫忙給沈大人帶個話,就說我非常感謝今天他送的開業賀禮,改天我和茉兒會親自登門道謝。”

“哦,對。”許存芳像是剛想起來:“到時候也許會請大伯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