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與有榮焉
許存芳睜眼一看，覺得那一塊塊的，總算沒那麽血腥可怖了，看起來就是豬肉攤上賣的正常的肉，這才鬆口氣起身幫忙。
他往前搬，楊成越走到姐姐身邊，小聲的問：“姐，你是不是故意嚇姐夫啊？”
楊夏茉點點他的小鼻尖：“就你機靈！姐告訴你啊，全方位的打壓就是全方位的征服，懂？”
不過，她這六歲的弟弟膽子倒是大得很。
剛才殺豬的時候，她一直在觀察著他，隻要他表現出害怕，她就立刻停手，讓許存芳帶他進屋。
卻沒想到，最後害怕的卻是許存芳這個大男人，他這個小不點反而一點都不怕，甚至還有餘力看出點別的東西來。
楊夏茉目光炯炯的看著他，人才啊！
然而此人才目前歲數還是太小，他表示：“姐，你說的我聽不懂。”
“聽不懂沒關係，以後這樣的事呢還會有，你就用眼看著，記在心裏，慢慢你就懂了。”
楊夏茉教完弟弟，也開始搬肉，近兩百斤肉呢，都讓許存芳搬了，那大概她就要把他搬醫館去了。
她拿出一塊布，是用開水燙過消過毒的，蓋在豬肉身上，然後吩咐許存芳：“放鞭炮！”
這種活動小孩子都喜歡，楊成越躍躍欲試，然而被姐姐姐夫一致否決了。
許存芳點燃鞭炮，劈裏啪啦的響聲立刻吸引了不少人圍觀。
“茉莉芳？賣胭脂水粉的？”
“肯定不是，哪家賣胭脂水粉的拿張案子堵門口上啊！”
“我怎麽聞到有生肉味啊！”
楊夏茉覺得人數差不多了，鞭炮一停立刻掀開蓋布，喊道：“茉莉芳豬肉鋪開張了！開張頭三天所有肉都八折！”
“瘦肉12文一斤，肥肉14文一斤，上好的五花16文嘍！”
小百姓過日子，半文都是錢，最近打算吃肉的一聽，紛紛擠到前頭。
“我來一斤五花！”
“我要半斤，要肥的！”
這時候用不上許存芳，他和楊小弟在一邊看著。
楊夏茉一手割肉，然後往旁邊的吊稱上一扔，每次都差不太多，少了需要添，但多了就不往下割了，權當開業圖個喜慶。
多得了肉的人高興極了，看得沒多得的一陣眼熱。
許存芳下意識的摸摸脖子，她殺人殺豬也都挺準的。
他還看到，她不用手碰錢，而是讓買肉的人把錢扔到一個鐵箱子上麵的小箱子裏。
小箱子旁邊旁邊有個把手，她一扳把手，錢就掉到下麵的大箱子裏去了。
這樣既幹淨，又可以防止人耍賴少給錢。
許存芳看得歎為觀止，這豬肉鋪的前任主人可真是個人才！
其實他哪裏知道，這個鐵箱子是楊夏茉找丁巨俠做的，仿照的就是前世某些投幣的公交車的錢箱。
說穿了都是些沒有技術含量的東西，但時代的差距在這裏擺著，看在許存芳和眾人眼裏，就厲害非常了。
這一波銷售高峰，楊夏茉賣出去了五十多斤肉，得有大幾百文銅錢到手。
“許夫人。”
楊夏茉一時沒意識到許夫人是誰，直到來人叫了第二遍她才反應過來：“你叫我？”
來人是個中年男子，留著長須，一身長衫，看起來像個讀書人。
“在下文如金，是沈大人的幕客，今天是來替沈大人道賀的。祝茉莉芳開張大吉！”
文如金說完，朝身後揮了揮手：“把賀禮呈上來。”
“你是說沈令時？我沒告訴他啊！”楊夏茉納悶，今天開張都是臨時決定的，沈令時是怎麽知道的？
她和許存芳對視一眼，心裏都是狐疑。
文如金笑眯眯的，也沒嗬斥她一介民婦直呼縣令姓名是為失禮。
“許公子許夫人，我隻是替我家大人送賀禮的，至於別的我就不清楚了。”
楊夏茉心裏響起警鈴，難道那縣令懷疑上她了？
她不覺得自己有露出什麽馬腳來，是他懷疑上了許存芳？還是也跟她一樣，直覺很可怕，所以盯上了她？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這位縣官大人，將是她以後最大的障礙之一了。
許存芳拱手：“多謝文師爺，還要勞煩文師爺代我夫妻謝過沈大人。”
楊夏茉則揮刀剁下一大塊肉遞過去：“這豬是我精挑細選的，跟一般的不一樣。文師爺嚐嚐，要是覺得好就替我這小鋪子宣揚宣揚。”
這可是丁巨俠出品的大肥豬，品質絕對一流。
“許夫人太客氣了。”
嘴上說著，文如金卻是毫不客氣的接了過去。
人一走，許存芳忍不住問她：“茉兒，沈大人是不是懷疑上我了？”
楊夏茉不以為意：“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想做什麽，得先找得到屍體才行。”
許存芳想起她說過，沒有人能找到杜高升主仆的屍體，永遠沒有。
他不知道她怎麽這麽有信心，但是他直覺她說到就做得到。
接下來人少了，往往好久才有人過來買肉，直到中午，陸陸續續的大概賣出去二十來斤。
楊夏茉也不著急，找了塊順眼的肉割下一塊來，“咱們中午吃的，你們拿回家做了，回頭給我送過來些。”
許存芳為難了：“我隻會熬粥……我試試吧。”
他身後一隻小手伸出來接過肉：“我會，我來做。”
許存芳吃驚了：“你才六歲，會做菜？”
楊成越一抬下巴：“這跟年齡有什麽關係？你二十歲了也不會做啊！”
許存芳覺得這邏輯好像有點不對，但是有人會做就好，大不了他看著些，別燙著燒著他就是了。
“行，你們回去吧。下午除了給我送飯就不用過來了，該幹嘛幹嘛。”
大中午的，街上人不多，楊夏茉就自己一個人，又不能割肉練刀，隻好無聊的盯著對麵的鋪子看。
那是家小飯館，中午正是人多的時候。
她突然想起前世很著名的一句話：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麽都沒有。
不，她低下頭，她還有一堆肉肉和兩把刀。
第二把是丁巨俠給她，那個小氣鬼，她要一套，結果隻給了一把。
當然，原來那把才是她的最愛。
等到中午吃飯的那撥人散去，街麵上安靜了。
嗯？感覺到有人在窺探她，楊夏茉猛的看過去。
見到自己被發現，那人也不再掩飾，大大方方的走了過來。
楊夏茉打量著她，三四十歲，臉上得抹了兩斤粉，穿得花裏胡哨的，手裏還甩著個帕子。
這是媒婆，還是lao鴇？
嗯，lao鴇也得有品味才行，打扮成這樣還不得把piao客們都嚇跑了？
所以，這肯定是個媒婆。
估計是覺得她長得好，想給她說媒？
瞬間，楊夏茉覺得這個媒婆眼睛太瞎，沒看到她梳著婦人發式嗎？
這種馬大哈的，業務肯定不好。
“我說楊家大侄女，你怎麽出來討生活了？”
“你認識我？”
疑似媒婆甩著帕子笑了笑：“你是張大姐的大孫女嘛，我當然認識你了！”
楊夏茉臉沉下來，楊老婆子的朋友？
媒婆毫不掩飾的上下打量著她，楊夏茉不喜歡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她看跟前這些豬肉的眼神一樣。
都是貨物。
“大侄女，你何必受這拋頭露麵，風吹日曬的苦呢？你這般人才，這可不該是你的命。”
左右也是無聊，楊夏茉也沒立刻趕人：“那我該是什麽命？”
“你的命啊，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穿金戴銀，吃香喝辣，要什麽有什麽。”
見楊夏茉沒有反駁，也沒發怒，媒婆一喜，覺得有戲。
“你要是想知道更仔細的，或者想改改命，我能幫你。”
說著，她眼睛還往案板上掃了掃，那意思不言而喻，要好處呢！
楊夏茉還以為能聽到什麽新鮮的，卻原來是這種段位的，真是浪費她時間。
“滾！”
媒婆一呆，指著她：“你怎麽說話呢！”
“回去告訴楊老婆子，再來招惹我，小心她的腦袋！”
楊夏茉說完，手腕一動，刀子便插向一旁放著的豬頭，整個刀刃完全沒入了其中。
那媒婆也不是個膽小的，當下冷笑：“哼，我等著你來求我！”一甩帕子便走了。
楊夏茉眯著眼看著她的背影：“係統，查她。”
係統：“此人是劉牙婆，楊張氏曾帶她悄悄看過你。”
牙婆，那就是人販子了！
楊夏茉心底升起一股怒氣，楊老婆子還真想賣了她，還付諸了實際行動！
該死的！
氣呼呼的拉出係統地圖，把上麵的紅名、黃名惡人都扒拉了一遍，居然沒有這個劉牙婆！
一個販賣人口的，居然沒上惡人名單？
楊夏茉不可置信的再次確認一遍，還真沒有！
難道她還得等著她真作了大惡，才能出手收拾她？
楊夏茉泄了氣，得，等著吧。
又過了一段時間，許存芳來送飯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有氣無力的模樣。
他一驚，去摸她的額頭：“不舒服？中暑了？”
楊夏茉沒好氣的撥開他的手：“別動手動腳的！”
然後又忍不住傾訴：“我想教訓一個人，結果發現她就幹了些缺德的事，但基本上遵紀守法。我沒法動手，氣死我了！”
許存芳搖頭：“你呀，就是氣性大。你先到後屋裏吃飯，順便涼快一會兒，前麵我替你看著。”
把她哄回了屋子，許存芳暫時接手了前頭的生意。
他看著案板上一塊一塊的肉，突然就笑了。
他就知道，小丫頭雖然凶殘，但是本質上還是個好人。
她殺人是為了救人，是為了……行俠仗義。
她，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江湖女俠吧？
他突然就覺得，跟這樣一位女俠住在同一個屋簷下，與有榮焉。
那天在沈大人麵前撒的謊，妥的協，違背的原則，都是值得的。
也許，大概，應該也是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