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情殤
情殤
淅淅瀝瀝的小雨纏綿緊湊，借著風力淩亂而下，空氣裏的陰霾和壓抑讓人不得不加快了腳步，當然這並不包括夏若菲。
她漫無目的走在濕滑的人行道上任由細雨衝涮著腦海裏那些令人心碎的畫麵，偶爾幾個撐傘的行人與她擦肩而過都會流露出詫異的表情,因為輕薄的連衣裙此刻正裹在她玲瓏有致的身上顯的曲線畢露,當然也召來了一些猥瑣男人的貪婪目光。
一個小時前夏若菲快樂的像支百靈鳥,鏡子裏白晳的小臉透著異樣的駝紅,因為她要赴約,確切的說是赴程家偉的約會，最近他們真的很少見麵,家偉總是說很忙很抱歉,她自然是信的，想著這些天電話裏他總有些吞吞吐吐經常答非所問的樣子夏若菲就好笑,難道沉穩如他也會有慌亂無措的時候嗎？
今天家偉突然很正式的約她連說話的語氣都與以往不一樣,問了地點竟然是市裏最繁華的地段,或許他想給自己個驚喜也未定,夏若菲似乎想起了什麽靠在門邊癡癡的笑出了聲。
五年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剛剛媽媽還打電話過來問她的生日以及家偉的事情,言下之意年齡也不小了是時候談婚論嫁了,女孩子家時間久了總怕夜長夢多，不過夏若菲卻不以為然,因為她對家偉有信心也一直期待著自己有一天身穿白紗與他手挽手走進婚姻殿堂的那一刻。
打開衣櫃夏若菲翻出了那條許久都不曾穿過的粉色的小裙子套在自己身上，站在鏡前左顧右盼，裙子是家偉工作後買給她的第一件禮物,那時候她還在讀大三,蕾絲的花邊薄紗的質地，觸感軟的像三月的微風，更讓人驚歎的是那合體的剪裁，簡直是增一分則長減一分則短。
她屬於江南女子的類型雖不是美豔卻生的眉清目秀,在淡粉色的映襯下猶如出水的芙蓉般漂亮的有點不真實，當時寢室裏其他女生豔羨的目光把夏若菲那點小小的虛榮心填的滿滿的,以後每年她的生日都會收到或大或小的禮物,自然是程家偉的傑作似乎都沒有能超過那次的效果。
這條裙子除了和家偉在一起其他時候她一直都不舍得穿，從學校宿舍搬到租住的小屋裏,輾轉幾年下來顏色多少不如當年的鮮豔了但她卻很喜歡甚至一直珍藏著,其實她是喜歡裙子背後家偉那點細微的心思，最後塗了點唇彩算是收拾完畢，她一直都保留著在學校的習慣不喜歡濃妝豔抹，清淡自然才是最好的。
依著約定夏若菲提前半個小時便到了,地點是一家情調溫馨的西餐廳不大卻很精致,以至於服務生的笑臉晃的人眼睛都快花了, 賓至如歸這四個字今天算是真正體驗了一回。
莎拉布拉曼空靈的聲音回蕩在空氣中似乎可以沉澱所有浮燥的元素,時間一分一秒的悄悄流逝, 百無聊賴的夏若菲拿起不鏽鋼小勺攪動著杯裏褐色的**將頭扭向窗外,等人真不是件好差事。
“等很久了吧？”程家偉特有的濃濃的鼻音響起,夏若菲才驚覺自己走神兒了。
她轉回頭笑靨如花的望向身後的人“沒有，我也剛剛到而已”話一說完她便皺了皺眉頭“家偉,你好像瘦了很多？”
“哦，最近總加班可能睡的不太好吧”她的觀察入微引的程家偉胸口陣陣的酸楚，不得不扯了個謊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
其實程家偉不是哪種會撒謊的人,因為他說謊的時候隻要被別人看一眼便會滿臉通紅,這一點在學校的時候夏若菲就知道，但重逢的喜悅還是衝淡了一切看似不合理的成份“那你要注意身體啊，對了，你說有事要告訴我的,什麽事啊？”
夏若菲無害的笑容把程家偉的心攪的混亂不堪,似乎心底那堵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城牆頃刻間又被擊的粉碎,他沒出聲隻是揚起手招喚服務生“這裏的紅酒牛排很好吃,我已經幫你預訂了一份，等會兒好好嚐嚐”
其實這裏的紅酒排還是沈倩介紹給他的,那時候他還隻是沈氏企業裏一個小小的職員,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他的存在,不過這種尷尬的局麵持續到沈倩的到來便悄悄的發生了變化。
他跟沈倩的相識其實很具有戲劇化似乎有點電視劇的感覺，公司的電梯有一天鬧罷工恰好那天沈倩被卡在裏麵,恰好他還沒走一切似乎都是那麽的巧合又俗套,可從此他的仕途莫名的順暢,一年後便平步青雲坐上了工程設計部經理的位置。
後來程家偉才知道沈倩是董事長的千金，再後來沈倩以答謝為名請他到這家西餐廳吃牛排，他才知道這家餐廳是做私房菜的而且隻做老客戶的生意,不僅味美價高而且還要提前預定，第一次他接觸到了所謂上流社會人的生活。
“家偉,家偉”夏若菲的小手在程家偉眼前晃了個來回，今天的他已經第二次走神兒了而且身上總有些說不出的陌生,竟在對麵坐下了,難道是忘了彼此間的約定嗎?
還記得以前他們倆個都是窮學生的時候每次出去吃飯都是並肩而坐，隻因為夏若菲在某本書上看到的謬論說如果相愛的兩個人麵對麵坐那就意味著永遠都無法進入對方心中，其實那隻是她的一點小小伎倆,主要是想靠近他，倚上他撒撒嬌、鬧鬧情緒甚至在他不經意的時候偷偷琢上他的唇，那時的家偉信以為真,什麽事都由著她，可是今天卻選擇在對麵坐下？
……
一頓牛排吃的索然無味,餐廳裏除了他們並沒有其他的客人,氣氛靜的有些怕人，不知道是冷氣太足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反正從頭到腳浸潤的涼意讓夏若菲打起了哆嗦。
程家偉吃的也並不多一塊牛排剩下大半,因為他此刻心亂如麻,不可否認他愛這個整天喜歡圍在自己身邊喋喋不休的女孩,從第一眼開始甚至已經愛到了骨子裏, 否則此刻他不會進退兩難連分手都說不出口？
可是沈倩說的對,男人總要以事業為重況且以沈氏的財力實現他從小的夙願是輕而一舉的，在爸爸拋棄媽媽和他甚至連家裏唯一的房子都收回的那一刻，他便立誌將來蓋一幢屬於自己的房子讓他那苦命的媽媽可以在裏麵安享晚年，那一年程家偉隻有六歲。
一個毫無生活來源的女人帶著孩子的生活可想而知,所以從初中起程家偉便勤工儉學,因為他不想讓媽媽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再去給人洗衣服,再去幹那些粗重的活。
靠自己的努力他考上了大學並讀了建築係,因為他要實現自己的夢想,後來是漸漸真的溶入其中並愛上了那幢幢高樓平地起的感覺,那是一種神聖的成就感，沈倩說他是個理智的人,夢想才會是他最終的選擇‘我和沈氏集團可以成就你的夢想,你將會是沈氏的金牌設計師而那個女孩除了愛什麽也給不了你 ’
沈倩的話一直回蕩在耳邊久久不散，這一刻程家偉承認自己是現實的也是自私的，因為他從來不憧憬遙不可及的東西,機會和夢想就在眼前仿佛觸手而及，隻要他輕輕踏出微小的一步就可以擺脫童年的陰影以及那些鄙視的目光。
因為從他一出生身上便烙下了私生子的烙印,所以他必須要所有人都看到媽媽以他為榮，想到這兒程家偉心中似乎有了答案,抬起頭不期然的對上那雙晶瑩如葡萄般的眸子，一時的無所適從“若菲，我們出去走走吧”
街心花園裏,程家偉駐足眼睛沒有焦距的望向天邊“若菲,我們分手吧”男人刻意讓語調平靜沒有一絲波瀾，當然夏若菲聽不出任何情緒，仿佛時光就此靜止一般,她不可置信的抬頭，家偉還握著她的手一如往昔緊到不能再緊,生怕鬆開後她便會消失不見而說的卻是絕決的話語？
夏若菲有些茫然,還記得在學校的時候,有一次學生會組織去爬山她想試試他到底有多在乎自己便動了歪腦筋故意跟他玩起了捉迷藏,講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結果把程家偉嚇的在回程的路上攥著她的手緊緊的不敢放開。
下車的時候同學們都笑著問家偉手上究竟有什麽東西竟然握著人家夏若菲的手三個小時都不放開,雖然是玩笑卻也看的出他有多麽緊張？她笑了，燦如夏花“家偉,你在說什麽呢? 以後我不許你開這種玩笑”
“我-說-的-都-是-真-的”程家偉一字一句艱難的說著,手指像慢鏡頭般一根根放開她的手,他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再有機會握住那個曾經在心裏發誓要牽手到地老天荒的人。
以前若菲最喜歡蘇芮的《牽手》，當時他根本不懂她的癡迷，她的沉淪,後來他才發覺是裏麵的歌詞太感人了,是對美好愛情的渴望，可惜自己卻親手焚毀了這樣的美好。
“為什麽？”麵對家偉突如奇來的絕決,夏若菲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是自己做錯了什麽嗎？她別過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軟弱。
“原諒我愛上了別的女人”他愛上了別的女人？夏若菲懵了，腦子像漿糊一樣理不出個頭緒,兩支手依舊作環抱狀引的路人頻頻側目,因為懷中的人已不知去向，終於她拚命忍住的淚水滑出眼眶澎湃洶湧。
程家偉絕決的背影和氣勢像魔咒般吞噬著她的心,一片片散落,痛不欲生，她的初戀,她的愛人,五年的情感就這樣煙消雲散了，而他給自己的理由竟是‘愛上了別的女人？’那自己又算什麽？五年的感情又算什麽？恍惚中夏若菲以為這是個夢,夢醒了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女人拖著麻木的身體漫無目的飄著像極了雨水中百般輾轉的枯葉,不知道下一個歸宿在何方？雨水無力帶走她的傷痛卻越發讓她清醒。
街邊偌大的櫥窗裏陳列著各個大牌的秋裝新品,五顏六色奢華炫目，她是外地學生, 對A市一直充滿了好奇,在學校的時候便聽說這裏是奢華時尚的代名詞,雖然她的家境不錯但也從未接觸過如此奢華的一線品牌，曾經的她還慫恿過家偉陪自己一起來看看,不賣飽飽眼福也好啊，沒想到最後竟在他的極力反對下不了了之。
‘家偉，家偉’為什麽自己所有的思緒裏隻有他呢？夏若菲苦笑著搖頭,看著櫥窗裏倒映出自己蒼白的臉她無奈的咧咧唇角,在這個充滿誘惑的都市裏愛情、海誓山盟或許更是像是此刻櫥窗裏的奢侈品,炫目華麗但沒有足夠的金錢你永遠無法成為它的主人。
……
天色漸晚,華燈初上, FACE TO FACE外五顏六色的霓虹閃爍,作為商業區最高檔的一家酒吧也是紙醉金迷的代名詞,那扇奢華的玻璃幕牆仿佛帶著某種魔力吸引著失魂落魄的夏若菲，她緩步走進了那閃著詭異光芒的黑漆漆的大門。
舞池裏震聾發匱的節奏讓人忘乎所以,空氣中的曖昧肆意流淌,陷入燈紅酒綠裏的女人莫名興奮，酒精早已浸潤了她周身每一個細胞,昏黃的光線裏她像隻暗夜的精靈縮在角落裏不安份的跟著節奏擺動著自己玲瓏有致的身軀。
也許醉了就可以不痛，醉了就可忘記一切，因為這才是她此刻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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