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不再做你的天使

力嗎?”

不可思議的是,她居然狂笑著站了起來,手裏還捏了一張十塊錢的鈔票。

“你們人間有句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哈哈,這麽可愛的東西居然被我給撿到了,哈哈。”她開心地笑了起來,一邊順手把頭發重新遮到臉前。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覺得她特別的親切。於是我睜大眼睛,好奇地想看個清楚。

看到我這樣的表情,她突然緊張起來,好象生怕被我發現什麽似的。

我聽到她可愛地唱起了自改的童謠:“我在你房間,撿到十塊錢,馬上把它交到你的手裏邊,拿好你的錢,閉上你的眼,我高興地說了聲,人類,再見。”

我愣愣地看著她手舞足蹈的樣子,之前的恐懼一下子沒了。她一邊唱一邊把錢塞給我,甚至還試圖讓我閉上眼睛,然後自己則迅速地閃到了門口。歌聲結束的時候,她猛地向門外“飛”去(其實我怎麽看怎麽覺得還沒有我跳得高)。

接下來我的心髒又一次承受了打擊----原本我以為鬼是可以穿牆的,可是她……

躲在門外的張雨和文文再次低著頭歎了口氣:“唉,這個白癡,那麽寬的門怎麽跳到牆上了?”

她似乎被撞得不輕,因為我聽到了她痛苦的呻吟。我張開大嘴,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比葛優還要幽默的----“鬼”。

她終於覺察到我的存在,於是呻吟聲轉變為憂傷的歎息:“唉,錢財啊,真是災難之本。你看我,隻碰了一下就連鬼最基本的穿牆術都不會了。我看你也算是一表人才,不忍心看著這安全隱患逗留在你的身邊。唉,誰叫我是一隻善良的鬼呢?拿來吧,所有的災難我自己來扛。”說著走過來從我緊握的手中把錢又拿了回去。

我依舊傻傻地站著,說不出一句話。我不知道自己是被嚇傻了,還是被她的莫名其妙給弄懵了。

她拿了錢轉身想走的時候再次重複了剛來時那個“五體投地”的姿勢。這次我看清了她趴在地上的原因----踩到裙角了。

我一直都不敢相信鬼也會摔跤,而且還屢次都摔得這麽狼狽。看來做鬼或許也應該設立考級製度了。

門外的張雨和文文終於再也看不下去了,一個個哀傷地閉緊了雙眼。

我滿是同情地看著眼前摔倒的“女鬼”居然有股想上前扶她起來的衝動。

她試了幾次,終於在牆的支撐下站了起來。這次她笑得更狼狽了:“嘿嘿,不好意思,連遁地都不會了。”說著尷尬地甩了甩頭發。

我終於看清了她的臉。她真的好美,然而這種美是我司空見慣了的。

“美涵?”我忍不住叫了出來。

她這才遲誤地發現原本遮在麵前的頭發已經被自己甩到了腦後。不過自責已經沒有用了,必須要想個什麽辦法趕快脫身。於是她很開心地笑了:“好聰明啊,我變的的確是江美涵的模樣。不過我猜你隻是無意間蒙對了吧?這樣好了,我再變一個,看你能不能馬上認出來。”說完她迫不及待地跳出門外,一用力,把原本毫無心理準備的文文推了進來。

“文文?”我更加吃驚地看著同樣也是一身白衫的“長發女鬼”。

她帶著十分難過的表情幹笑了兩聲:“哈哈,又猜對了。”說完也轉身跳了出去。

接下來被美涵和文文一起推進來的自然是張雨。他相對而言比較聰明,所以進來的第一時間便轉過了身子,隻留給我一個擺著酷斃了的姿勢的背影作為參考。可惜他忘了,他頭上還纏著一大圈白色砂帶。

“張雨,別躲了,你們到底在幹什麽啊?”

張雨怪笑了幾聲之後不甘地轉過臉:“好聰明啊,隻看背影就猜到了,不好玩,我再變一個啊,你等著。”說完朝後麵跳了起來。不過他好象不知道,剛剛他擺POSE時身子挪了方向,所以這樣的一跳剛好撞在了牆上。

他堅強地告訴自己不要驚慌,然後一臉痛苦地朝我笑了:“不用說你也猜到我變的是什麽了吧?對,我變得是撞在牆上的張雨。耶!”

成功地逃亡之後,張雨憤恨地拉住美涵:“我剛剛變了兩次,你們也一樣。”說著把美涵朝門裏推了進來。不過他並沒發現自己正踩在美涵的裙角上,被這樣大力的一推,劣質長衫竟然被美涵給撐破了……

第五十八章 去鬼混吧

“啊!”

我和美涵同時發出一聲尖叫。

長衫留在張雨的腳下,所以美涵身上隻穿著一身內衣。

緊身的內衣將她魔鬼身材盡數展現,美涵羞澀地抱起肩膀:“不用猜了,答案揭曉,這是沒穿衣服的美涵。”

她真的無地自容了吧,所以她沒有再跳,隻是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我追出門,看到了一臉懊惱的張雨和不知所措的文文。

“你們到底在幹什麽?裝鬼嚇我?”

“厄……科學地講其實不是,因為今天……我生日。”文文支吾著解釋:“所以搞個小娛樂慶祝慶祝。”

“你生日?上次你生日禮物可是我跟張雨一起挑的。你忘了你那次一頭趴在蛋糕上了?別跟我說你是難產一共生了兩次才把你生下來。”

“嗬嗬,其實吧……我們隻是想來告訴你明天下午我沒課。”文文終於憋紅了臉。

我垂頭喪氣地說:“你能不能編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啊?你沒課跟我有什麽關係嗎?你應該告訴張雨才對嘛。”

文文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麽了,於是連忙把責任推到了張雨身上:“哎呀,我去幫美涵穿衣服,張雨,跟他解釋一下。”

張雨的理由還算是名正言順,隻是語氣上有點嚇人:“報仇雪恨。”

“我得罪你了?”我有些心虛地發問。

他終於恢複了鬥誌:“沒有才怪,我們幾個喊你半天你都沒有反應,最後文文騙你說著火了,你知道結果發生什麽事情嗎?”

我搖搖頭:“什麽啊?”

“你丫打電話給119了。害得我給我老爸打電話,讓他找人來解決。那時候已經很晚了拜托,謊報火警你覺得是鬧著玩的嗎?我整個心都嚇碎了。”

雖然我腦海裏並沒有打電話報警的那段記憶,但從他緊湊的詞匯裏可以聽出他沒有撒謊。於是我淡定地問:“算了,原因我不想知道了,不過我很好奇你們是怎麽把氣氛做得那麽逼真的?起初我真以為鬧鬼了呢。”

他看起來對這個工作似乎頗有興趣,立即神采飛揚地介紹起來:“那有什麽問題呢?我最喜歡向別人傳授知識了。首先,我找到鑰匙偷偷打開你的房門,然後把你房間的燈泡換成會閃的那種,之後再關掉你的電閘,這就是為什麽你自己打不開燈而燈自己卻會不停地閃了。再然後我們輕輕把你抬到鏡子前麵,在鏡子上貼一幅靈異海報剪紙,接下來掐你脖子,當你再次閉眼時,美涵把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手放在你手裏,讓你感覺好象觸到死屍。再後來的後來,你就什麽都知道了。對了,我還在霧氣裏摔了一跤,不過你倒蠻讓我感動的,居然口口聲聲說會出來救我。哈哈。”

“無聊。”我瞪了他一眼轉身打了個哈欠:“你們繼續好了,我要睡了。”

“對了,”進門前我留下最後一個警告:“如果再讓我睡不安穩,我會讓你自己撥119的。”

張雨怯怯地笑笑:“放心,不會了,我也正準備回去睡覺。”

“你確定嗎?”

這句話不是我說的,因為我早已關上門倒在了床上。

張雨拚命地瞪著眼睛看向美涵臥室的方向,然而燈光太亮,刺得張雨兩眼發白,看不清美涵此刻的表情,隻得輕輕問一句:“不然呢?”

“算賬。”美涵一字一句地說。

“算賬?不用了,客氣什麽啊,不是說過嗎,房租水電樣樣全免,誰叫咱們是朋友啊!哈哈。”張雨心虛地笑著,他其實知道,美涵要算的賬根本不是這個。

美涵邪惡地笑著走了出來:“朋友是吧?朋友,啊?朋友就可以買那麽劣質的衣服了嗎?害我跌倒兩次不說,居然還被撕破了。曝光了你知道嗎?丟死人了。”

文文突然走出來忍不住說了句:“美涵,我們是來算賬的,可以麻煩你不要臉紅嗎?這樣怎麽算啊?”

“我臉紅了?”美涵尷尬地朝文文笑了:“那……接下來交給你了。”

文文歹毒地笑了:“哈哈,樂意至極啊。”

“你……你要幹什麽?”張雨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然而下一秒,走廊裏還是傳來了痛苦的一聲尖叫-----

……不要啊!!!

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快要變成色盲了,或者是更糟的,變成名副其實的瞎子。

這個想法從睜開眼到現在一刻也未曾停止。

我知道外麵的色彩愈加絢麗,而我眼中的世界卻隻有一陣汙濁,甚至有那麽一刹,仿佛天和地突然間淪陷了,隻剩下無盡的漆黑。

看到我困倦的樣子,文文一臉的不悅:“哎,別老跟負荊請罪似的好不好?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抬不起頭的啊?”

我拚命地搖搖腦袋把意識從困倦中拉了出來:“還好意思說,昨天把我給嚇個半死,早上又毫無人性地對我百般蹂躪,你說我能不困嗎?真搞不懂你們,明明今天就沒課,幹嘛一大早把我給拉起來啊?”我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在空氣裏回旋。眼瞼似乎很重,周而複始地睜了閉閉了睜。

我的遭遇並沒有得到文文的同情,反而換來更加慘絕人寰的精神威脅:“張文俊,我限你三秒鍾之內給我把腦袋抬起來,否則別怪我現場直播讓你聽我自創的《摧魂三部曲》哦。”

“想唱就唱,”倦意麻痹了我的腦神經,所以我表現出視死如歸的豁達:“唱得響亮。”

“真的?別後悔哦。”

雖然沒看到她此刻的表情,但聽得出她笑得肯定非常奸詐。於是微薄的意識竭盡全力逼著我抬起了頭:“什麽?《摧魂三部曲》?”她的歌我真的見識過,我想在中國古今成語中應該找不到合適的形容吧?所以我在她正準備一展歌喉的第一時間裏伸出了手:“歌下留人。”

“那你還困不困了?”文文的臉在陽光下驕傲地笑著。

我用虛偽而且虛弱的笑臉回應:“困是肯定的了,但是小困不忍大困虧本不是嗎?晚上再睡好了。”

我終於看到她滿意地轉過身子。

“唉,噩夢。”我汗然地拭了拭額頭。

由於校慶的關係,沒有節目的同學可以選擇在家休假,所以校園裏丟失了往日的喧囂。偶爾有風從頰邊滑過,微微地散發出蕭瑟的涼。

原來夏天早在我們的不經意中悄然流逝了,而我,或許隻在不勝涼意時才會想起感慨那股未曾珍惜的暖流吧。上帝不是一個善良的施舍者,縱使你哭天搶地鬧個不休,時光也不會逆轉河水也無法倒流。

所以我一直供奉著一個成語,它叫逆來順受。

文文和美涵瘋子一樣跳到車外,絲毫不顧張雨眼中對自己跑車的心疼。

“你們去哪兒鬼混我們就不管了,隻要準時過來接我們就行。”

我真的很懷疑文文的小學語文老師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能調教出這麽一個獨具語言特色的“文學”大師。

我沒好氣地瞪她一眼:“你要是真覺得咱們堂堂中華人民共和國國語的臉皮太厚你就再補充幾句丟人現眼吧。”

本來是要刺激她的,但不知道她哪根神經又交通意外了,居然很開心地笑了起來:“哈哈,文俊,我第一次發現你講話不但邏輯性強,意味深遠,還這麽的幽默十足。”

“幽默?”我激動地抓住張雨的領子暴力地把他拽了過來:“我幽默了?”

張雨無辜地哭喪著臉:“你問我幹嘛啊?人和人之間的智商是有差距的。”

然後我衝他笑了:“不好意思了,我比較喜歡采取就近原則。”

文文和美涵終於消失在我的視野了,張雨開車前,我告訴他一個最近才發現的結論----“張雨,我敢肯定你姑奶奶不是地球人。”

張雨突然把手停在變速杆上不動了,良久才緩緩說:“哎,我姑奶奶都死了好幾年了,你是不是想讓她坐起來跟你對質啊?傷害一個已故的人的名譽,這可不是一般的缺德。”

我聽了之後一臉的失望:“你以前的智商都走私給誰了?我說的你姑奶奶跟你姑奶奶有什麽關係啊?”

“我姑奶奶跟我姑奶奶沒有關係?”從他表情上看就知道張雨自殺的心都有了:“這就是你的破邏輯?”

我不得不簡單地把注釋陳述一下:“就是文文啊,你不是喊她姑奶奶嗎?”

“早不這樣叫了。”他瞪了我一眼。

“怎麽,貶值了?”

“錯,是升了,我現在開始叫她……祖姨媽。”

第五十九章 有一種愛叫做放手

我帶張雨來到了那家酒吧。

我不知道為什麽選擇這裏,或許我已經離不開這種混匿在白天和黑夜的結界中的豐盛幻覺,也或許,我所追求的僅僅是對與世隔絕而意亂神迷的依賴。

張雨推開門,打量著舞台上染著紅紅綠綠頭發的DJ們,問我怎麽突然喜歡上這種地方。

我的笑容有些苦澀和無奈:“可能覺得它象一個溫暖的避風港吧,隨時可以接納我受傷的情感在此棲息療養。”

這次我沒有先去洗手間,因為我找不到理由讓我不清醒。

我拉著張雨到吧台要了罐雪碧,順便問了句你要嗎?他很紳士地朝吧台服務生笑了:“一杯加冰威士忌,謝謝。”

“動作挺嫻熟的嘛,經常來?”感覺這句話意境不夠深邃,便又補充了兩個字----鬼混?

我帶他找到了ROVI,並且相互做了介紹。

ROVI轉過臉對著我笑了:“這次來這又是什麽原因啊?不過看樣子你心情不錯,不像是療傷的,難道是專程來找我拚雪碧來了?”說著優雅地自調了一杯芝華士:“來,幹一杯。”

“好啊,敢不敢CHEERS?”張雨興奮地叫著。

我不爽地說:“CHEERS你個頭啊?你一口氣喝一罐雪碧試試。”

他無辜地看了我一眼:“不能怪我啊,誰叫你跑酒吧來喝雪碧啊?”

他們的酒在斑斕的燈光下喝得隻剩寂寞的空杯。

ROVI揮了揮手,向服務生叫了一瓶紅牌威士忌遞給張雨。

“你對酒挺專業啊,一看就知道我喝的是什麽。不過……”張雨為難地揣摩著麵前的酒:“這一瓶下來我恐怕不但不能開車,連走路都是個問題了。”

“你開車來的?”ROVI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那你還喝酒,不怕吊銷駕照啊?”

張雨不回答,隻是不停地顫抖著笑。看著ROVI一臉茫然的樣子我終於忍不住幫他解釋說:“科學地講,這小子還沒有駕照。”

“厄……”ROVI的表情比我想象中有趣多了。他從張雨手裏把酒接了過來,隨手幫張雨調了一杯放在前麵:“我可沒拿槍指著你讓你喝完啊!”說完很瀟灑地笑了。

我突然很羨慕ROVI,想笑就笑,毫無遮掩。然後又想,張雨好象也是這樣,陽光明媚。最後我想,或許其他人都是這樣吧,想怎麽笑就怎麽笑,唯獨除了我張文俊例外。

ROVI似乎覺察到什麽,放下手中的杯子嚴肅地看著我問:“又怎麽了?傷感什麽呢?”

被他一說,我竟然真的有些傷感起來。我想起那些清澈純淨的記憶,以及和美涵一起時的溫馨愜意。

然而我無論什麽時候都無法擺脫許淩風的那些話-----“你根本配不上美涵,”“給不了她幸福,就放手成全她的幸福,不要借愛之名去給她羈絆。”也正是這些話,讓我和美涵之間有了微妙的變化。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有勇氣大膽地愛下去。我隻知道,我沒有張雨那樣優越的家庭背景。

我猛地吸了一口雪碧,有點鹹,應該不可能是淚。是汗吧,我虛偽地告訴我自己。“本來以為愛可以不顧一切,然而真正的愛了之後我才發現,那個想法其實是多麽愚蠢。愛她,就有責任給她幸福,沒有幸福的愛,隻能說是變相的傷害。我可以因為我的自私而去傷害一個明明深愛的人嗎?”我的目光突然變得無助,像是在懇求,懇求幫助,懇求回答。

這時候舞台上有人唱起了阿木的《有一種愛叫做放手》。

張雨和ROVI似乎都被一種莫名的哀傷壓抑著,抬不起頭,也說不出話。

動聽的伴奏憂傷地席卷了一串串音符,生動傳遞著一個動人的愛情。

“如果愛情變成了牽絆,我願為你選擇回到孤單,纏綿如果變成了鎖鏈,拋開諾言……”

我靜靜地聆聽,仿佛找到了迷失了的答案。

ROVI拍了拍我的肩膀:“感情的事,再好的兄弟也拿不了主意,你自己好好考慮吧,認定之後不要後悔,不管怎樣,我都會祝你幸福。”

張雨也把手搭了上來:“我也一樣,支持你的決定。”

我無力地聽著歌,深情地在心裏清唱,仿佛一不小心,我變成了裏麵的主角。

“為了你,失去你,狠心扮演傷害你,為了你,離開你,永遠不分地離去……”

接下來我連續灌了五六聽雪碧,而且忘了是我陪他們還是他們陪我。等肚子終於疼得無法忍受的時候,我決定起身去趟洗手間。

鏡子上不知被誰甩了無數粒水滴,凹凸不平地反射出我難過的表情。

好多淩亂的畫麵便在此刻一幕接一幕地翻滾而來,美好而且清晰。我搖搖頭,努力不讓那些片段出現,然而它卻仿佛有股魔力般不可抗拒。那遮在眼鏡後的明眸、被我氣得哭笑不得的臉、那本被她狠狠砸來的書、那副被我反複擦了又擦的眼鏡……一切影像退回到相識以前。

我努力捧起一把水往臉上潑去,於是記憶被冰涼的水瞬間凍結。我像是在逃避著什麽,水龍頭都忘記了關便匆匆離去。

張雨那瓶紅牌已經喝了大半,我拉起酒精作用下目光恍惚的張雨不發一言。

ROVI站起來,一口飲盡杯裏的酒:“無論你決定的是什麽,都不要忘了帶上我送的祝福。”

我回過頭,感激地笑了:“會的,謝謝。”

學校離酒吧並不太遠,所以轉眼間已經到了門口。我跳下車,頭也不回地跑了進去。學校的禮堂建在地下,也是個相當奢華的建築。當然,這還是張雨的老爸為了給兒子“贖罪”而捐贈的。由於隻有大型的活動才在這裏舉行,平時又幾乎沒什麽陽光可以射入,所以這裏無疑變成了俊男靚女們談情說愛的伊甸園。

其實這條路也不是太長,但是我躊躇著卻不敢前行。是什麽讓我生出了許多的依戀?或許走完這條路,我就要對美涵說再見了,真的就這樣放手嗎?我甘心嗎?那曾經信誓旦旦許下的承諾就這樣海市蜃樓般無聲地消失了嗎?

我應該怯弱了,我擔心一切美好的回憶會慫恿著暴風雨排山倒海地席卷而來。我甚至斥責為什麽不在這裏大哭一場?難道要等進了禮堂才痛哭失聲?那樣應該很丟人吧?尤其對於作為男人的我。

[奇]“怎麽還不進去啊?舍不得可以什麽都不說,偷偷看一眼又不犯法。”真的是神龍見“手”不見尾,張雨竟在我意亂神迷的時候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想和做其實不一定非要統一不可的。”

[書]我釋懷地笑了:“下次再敢一語道破我的心事我跟你沒完。”

“本來就沒完啊。”他總是笑得一臉邪惡。不過在這個人鬼不分的世界,這種邪惡或許也可以給正義代言的吧。

偷偷溜進禮堂後,我們找了個“即隱蔽又可以清楚地探聽敵情”的角落。這句話是張雨告訴我的,說這話時他還極度自戀地誇自己講話多有創意啊!

我低聲抱怨說這比當漢奸還丟人的好不好?偷窺哎,狗仔隊才做的勾當。

張雨很不屑地橫了我一眼:“你講話就是沒水準,那你可以到舞台上甩著屁股耍酷啊,沒人攔你。”

看樣子甩屁股倒變成流行運動了是吧?我不懷好意地笑:“要是萬一不小心放了個屁不就真的要橫掃千軍了?”

張雨好象沒聽見,隻顧著眨巴著興奮的眼睛跟我說:“哎你看,文文,是文文。”

我失望地瞅著他:“看你那垂涎三尺的樣子,有夠失態的。眼睛睜那麽大,別說文文了,蚊子都看得到吧。”

“你真白癡啊,”張雨惋惜地瞪著我:“文文是陪美涵排練的,她出來了,不就說明美涵的表演快開始了嗎?”

我突然有些理虧了,但麵子還是要硬撐下去的,於是我佯裝得一臉鎮定:“你太雞婆了吧?開始就開始啊,反正也快要與我無關了。”

張雨歎著氣,看得出他的表情煞是難過:“你怎麽會舍得……就算分手也得有個理由不是嗎?”

“愛一個人不需要理由,怎麽離開一個人就需要理由了?”

張雨不再說話,目光呆滯地盯著舞台。

美涵出來了。

是的,我確定美涵走出來了。然而她並不是形隻影單地一個人,我看見她的手中正緊緊地牽引著一個人。那個人帥得讓男人嫉妒。我認識他,他叫許淩風。

我的世界仿佛回到了公元前,一片混沌,一片狼藉。天和地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而我的血,也噴湧不止地流淌著,逐漸匯聚成濃重血腥的一角。

“吃醋了?”張雨問。

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怎麽可能啊?她牽著誰跟我有什麽關係?有病。”

“這個表情你之前用過了好不好?拜托,上次很失敗,這次比上次更加的失敗,你不適合演戲你知道嗎?”

我沒有說話,靜靜地看他們兩人的對唱。他們或許才真是天生一對吧!我有些自卑地想。他們對唱“非你莫屬,為你生死不顧,走斷千裏路,吃幹萬般苦,忽略我自己幸福……”的時候,我看見美涵的目光洋溢出甜蜜的幸福。那種幸福,卻是我一輩子也無法給與的。

“非你莫屬,攻陷我的孤獨,眼神的碰觸,心就很知足,隻想你一個人給我天使的守護。”

“美涵,祝你幸福。”我狼狽抽搐著在心裏默默說。

“還不承認吃醋?叫你唱你不唱,現在完了吧?被人捷足先登嘍。”看來張雨很喜歡幸災樂禍帶來的虛榮,在一邊不停地似笑非笑著。

我失落地準備離開,留下一句:“繼續躲在這做你無聊的老鼠吧。”

他對此好象頗為不滿的樣子,竟然無視眾多老師的存在吼了起來:“喂,什麽老鼠啊?怎麽說我也算是地下黨吧?”

文文驚異地轉過頭尖叫起來:“張雨?你們不是……”

第六十章 我愛的是別人

聽到文文補充似的尖叫後,原本正坐在前排觀看表演並沒有聽到張雨低吼的老師們終於不約而同地回過頭,目光淩亂地射在了我和張雨的身上。

原來明星也這麽有壓力的。

我當然也看到了美涵既興奮又驚異的目光。

然而我漠然地轉過臉,不敢再看這張瘋狂愛戀著的容顏。

“OH,見鬼。”張雨低聲罵了句,然後尷尬地抬起頭衝我放電。

“幹嘛?”由於燈光都射在了舞台上,所以我很難分辨出他的表情。

於是張雨焦急地歎了口氣,便跳到與剛剛的位置相對的地方:“呸,你也配做地下黨?看你那身打扮,傻子也知道是手機王國派來的恐怖分子。說,是不是來刺殺我們相機大王的?”

說完之後又神經兮兮地跳回對麵:“冤枉啊大人,我是照相機大王派出去的臥底。”說著轉過身翹起了屁股:“不信你看,我屁股上那個很像痔瘡的東西就是攝像頭啊!會拍照的。”

看著老師們全笑得前仰後合,張雨趁機拉著一臉茫然的我走了過去,嘴上還不打自招地解釋說:“我們不是來偷窺的,我們是想演小品的。不過文俊比較靦腆,所以我隻好一個人演兩個角色了。嗬嗬。”然後偷偷把嘴湊到了我的耳邊:“你怎麽一個屁也不放啊?”

我輕笑:“屁不是被你那個痔瘡似的攝像頭給憋回去了嗎?”

張雨似乎沒覺得我的話有什麽好笑之處,反而對著班上那個以前怎麽看都看不順眼的偉大導師笑了起來:“哎呀老師,您也在啊?以前是我不對,整天氣得您死去活來,對不起啊。不過自從我買了這頂痛改前非帽之後,我才恍然大悟,老師對我如此煞費苦心、用心良苦、苦心孤詣、處心積慮……還有一大堆說不完的形容詞,而我卻總是讓老師很沒麵子。所以我今天來這裏的另一個目的就是趁同學們都不在而老師們都在的機會給您道歉。希望您能夠原諒。”

早在老師沒笑之前我就已經猜到了這樣的結果。我笑著幫張雨捶了捶背:“絞盡腦汁說了一大堆成語很累吧?”

沒想到老師倒頗為感動,甚至關心地看著張雨那頂所謂的“痛改前非帽”問起了傷勢。張雨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老師放心好了,我命大,死不了。”

“還是那麽頑皮。”

我突然不能理解了,就這麽一笑,從前的所有恩怨就簡單地用頑皮給形容了?這個世界,真的太複雜了。

“你們剛才那個節目挺有意思,我們決定采納了,趕快準備道具排練一下吧。”老師和藹地坐了回去。

張雨突然傻眼了,好象不小心引火自焚似的:“厄……不是,老師,我剛才想了想覺得還是不演了,因為……哦,對了,這家夥有懼眾心理,一上台尿褲子的心都有了,演不了。”

他說的“這家夥”自然是我。委屈啊,居然被他這樣侮辱。不過為了大局著想,我無奈地低下了頭。

“哎呀,這個好說。”隔壁坐著的一位老師朝許淩風招了招手,然後向我們介紹說:“淩風向來多才多藝,你跟他一起演,我保證能評獎。”

張雨突然笑了,然後惺惺作態地稱讚著:“哦,大豺子啊,好衰哦。長的跟人似的。哎對了,咱們好象在哪裏見過麵吧?”

我假意地上前打抱不平:“張雨,你講話太誠實了吧?人家本來就是人啊,誰說同性戀就不是人了?”

張雨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不是說要保守秘密的嗎?你幹嘛把人家是同性戀的事公布出來啊?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是同性戀怎麽辦?同性戀這種事情怎麽可以曝光呢?下次不可以告訴大家他是同性戀知道嗎?這樣以來身為同性戀的人家還怎麽在智大勾引同性的同學啊?你真是失敗,老是把同性戀這個事實掛在嘴邊!”真是個天才啊,每一句“同性戀”都被他刻意地提高了音量。

許淩風終於怒吼了一聲:“你們在講什麽?”

張雨一臉虔誠地向他道歉:“哎呀不好意思,他真的不是故意說漏嘴的,別生氣啊。”

老師們興許徹底地被我們的演技征服了,一個個呆若木雞地盯著許淩風看。發現許淩風轉過來的視線後,或是撥撥頭發,或是扶扶眼鏡,舉止間暗示了惶恐。

“你們慢慢玩吧。”許淩風怒不可竭地把話筒甩在地上。

我聽見音箱裏傳來“咚”的一聲巨響。

張雨跑過去撿起話筒,對著吹了兩下之後大聲地挑釁:“喂,不演那個長著痔瘡的臥底手機了嗎?”聲音通過話筒的過濾有些粗獷,卻依舊清晰地在空氣裏激起陣陣漣漪……

回家的路上,我和張雨興奮地擊掌慶祝。

“耶,合作得太完美了。”

“恩恩,你都不知道我看了他那表情之後心裏有多過癮。哈哈,明天咱們等著看校刊頭條嘍。”

“對,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次我坐的是張雨旁邊的位子,文文滿臉不悅地被我扔在了車後。我不是有心“第三者插足”的,隻是我實在不敢麵對即將發生的爭吵。或許坐在前麵對於逃避美涵的淚流滿麵較容易一點。

我已經決定在今天說出分手,畢竟過了今天就再也找不出什麽堂皇的理由了。

“你們這麽做是不是稍微有點過分啊?”美涵的聲音有些哀怨。

我轉過頭,準備借此話題與她大吵一架。然而當我看到她灰暗的目光時,我的勇氣隻褪為了憐惜。我真的不忍心看到她難過的哭泣。於是我稍微讓視線有些偏移,看著一邊發呆的文文說:“哎,文文,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啊?”

“什麽事?”文文回答得無精打采。

我突然心裏麵委屈得想要流淚。為什麽自己可以被許淩風整得要死而無人問津,而自己隻不過是拿他開心一下而已就弄得大家悶悶不樂。

我強壓住劇烈而且真實的委屈笑了笑:“你看張雨,追女朋友一輩子失敗,但是哄那些黃臉婆倒還挺有一套的,幾句話就能讓他們溫柔得肌肉發麻。”

張雨聽了激動地跟我解釋:“別瞎說,誰說我追不到女朋友啊,我隻是還沒有開始追而已。要不然我一聲令下保證無數個美女爭先恐後地前來報到。”

他越想撈回麵子我笑得就越是詭異:“趁還有氧氣的時候你就多吹幾口吧!反正……”我刻意從後視鏡裏觀察著美涵的表情:“晚上也不會有星星了。”

一向熱衷於此類話題的文文今天出奇地沉默,反倒是美涵有些忍無可忍了:“你們說夠了沒有,究竟有沒有聽到我在講話啊?”

我突然扭過頭,目光凶狠地象發瘋的獅子:“聽到了又怎樣?一定要回答嗎?你有什麽權利對我們大呼小叫?怎麽,我們捉弄他你心疼了?那麽關心他幹嘛不去跟他交往?”

我不敢相信我吼起來竟然是這個模樣。

張雨應該也沒有想到吧,否則早坐好心裏準備的他就不會象現在這樣手忙腳亂地讓汽車東衝西撞了。

美涵震驚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能動的應該隻有眸中洶湧不止的眼淚。

然後她搖著頭倒在了靠背上,聲音在略顯濕潤的風裏有些喑啞:“你衝我發脾氣嗎?你真的衝我發脾氣?你難道不知道我是擔心你會鬥不過他?你居然要我跟許淩風交往?”

“許淩風?不要叫得那麽生硬好不好?你以為我沒看到你跟他對唱時眼裏的那種含情脈脈嗎?我真的希望自己沒有看到。當初是誰說這首歌隻跟我一個人對唱來著?滄海桑田真的好快,一轉眼,諾言就可以成空。”我把激動的身體重新放回座位,將視線隨意地定格在路邊的某個行人身上。

被我的巨吼嚇得愣了半天的文文終於把意識拉回現實。她看著美涵傷心欲絕的模樣,心裏麵滿是心疼。她此刻應該是看著我的,而且目光中是狠狠的失望。

“張文俊,你真的很會無理取鬧哎。那首歌是老師非要美涵跟他合唱的,你也知道美涵根本就不懂如何去拒絕別人啊!既然答應了要合唱,那就當然要含情脈脈了。我們都以為你能夠理解的,沒想到你居然這麽小氣。你真還以為我們不知道你上次被打是許淩風幹的嗎?你難道沒看出來我突然對他冷言冷語了嗎?你到底是不是人啊?我真為美涵感覺到委屈……”

我沒有想到文文會被牽扯進來,更沒有想到文文竟然會脆弱地抱著美涵輕聲抽泣。

美涵依舊呆呆地坐著,眼淚強迫在眼眶裏徘徊,被風吹紅了一片。

我好想向她們道歉,向她們承認我真的不是人。然而我知道我已經沒有退路了,為了美涵的幸福,我竭力讓聲音冷酷下去:“你以為我會相信嗎?你們姐妹的話,我統統不敢相信了。”

美涵的眼淚終於簌簌地落了下來。一滴一滴,仿佛自己心碎的同時也正在將我的心也一點點地掏空。我死死地抓住張雨的腿,妄圖借此轉移我的痛苦。於是車子便在張雨不堪入耳的叫聲中緊急刹車。

“厄……不小心把那人的帽子當紅燈了,不好意思。”張雨裝得一身輕鬆,但我看得出來,他也為我和美涵捏著一把冷汗。

後來就真的趕上紅燈了。

在這種恐怖得令人窒息的沉默裏,等待亦是一種煎熬。

文文輕輕抱著美涵,一言不發。相濡以沫的感情,彼此的肩膀便成了痛苦中唯一的依賴。

綠燈在死寂的期待中姍姍來遲。

我黯然地看著街景的飛速倒退,風有些涼,倉促地擦肩而過。然而此刻,我卻好想聽到風低低的喃呢。

“你真的那樣認為嗎?”過了這麽久,她的聲音依然那麽哽咽。

其實我好想坐在你身邊用愛嗬護你內心的創傷,其實我好想簡單地用一個吻給你最平凡卻最有效果的慰籍,其實我好想對你說千萬別哭,哭出黑眼圈我會很心疼,其實我好想說我沒有那樣認為,我要陪你到地老天荒……

可是,美涵你知道嗎?愛一個不能愛的人要承擔多麽大的痛苦?對不起,我不能自私地把你留在身邊,為了你未來的幸福,請原諒我。至於沒有兌現的承諾,我隻能說抱歉,因為,我是固執的。

我依舊麵對著冷冰冰的世界,不敢回頭,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冷到極限,以至於表現出偽裝的無情:“不是認為,而是事實。移情別戀的事實。”

“我沒有。”美涵在夜霧彌漫的黃昏裏憤怒咆哮。

“就算你沒有,我有行了吧?我現在才明白什麽是愛。而且我所領悟到的愛,你身上根本沒有。我愛的是別人,不是你。”是的,我沒有說謊,我現在才明白什麽是愛。然而我真正領悟到的,是愛到放手。

“愛的是別人?不是我?”美涵竟然在笑,是笑我的謊言荒謬,還是笑自己癡情?“可是你曾經說過會愛我全心全意永不變心的不是嗎?難道一切都不算數了嗎?”

“你真的相信啊?這個世界上,除了名利,一切,都是虛偽的。所有的一切隻不過是為了美觀而憑空捏造出來的假象。記住,錢是永恒,而誓言,僅僅是刹那。”世界真的好假,包括我此刻狼心狗肺的笑靨。

“那麽你呢?僅僅是上帝賜給我的玩笑的幻覺嗎?”

“我?隨波逐流吧!”我說得有些生硬:“命運的長河是不可抗拒的,逆流而上,遲早會被卷入泥沙中逐漸吞噬,埋沒,然後便是萬劫不複。”

美涵再一次笑了,笑得更為頹唐:“本以為真的做到了幸福到死,一切憧憬卻被你一句隨波逐流輕易扼殺。到底是命運阻止了我們結伴而行,還是你所站的立場不夠堅定?好一場夜半流花,一分鍾的幸福,卻要用一輩子去銘記。這算是公平嗎?文俊,你真的沒有愛過我嗎?”

我的思緒突然亂作一團。是啊,一分鍾的幸福,卻要用一輩子去銘記。我愛過你嗎?你的問題要我如何回答?我嚐試著轉移話題,可是我又能說些什麽?我的腦中淩亂無比。

良久,我終於壓抑了一切情感表現出心平氣和:“我給不了你什麽的,無論愛還是不愛。”

“至少你可以給我快樂不是嗎?”她的眼中閃現出更為強烈的期待,因為我並沒有說我不愛。

“但是帶來的不快樂會遠遠超過快樂你知道嗎?”我激動地轉過頭,依舊不敢看她的眼睛:“分手吧,於你於我都會是一種解脫。

分手。一直在逃避著的字眼最終還是從我的口中說出。

“停車。我要下車。”

我聽不出美涵是否在哭。或許早在某一秒,她的淚水已經流幹。

張雨一臉左右為難的惶恐:“還是……不要了吧?”

“停車----”這次換成了文文撕破喉嚨的咆哮。

“讓她下去吧。”我對不知所措的張雨說。

“張文俊,我饒不了你。”下車前,文文的眼中燒灼著仇恨。

我也走下車,失魂落魄地向前踱著步子。

張雨拚了命地衝我嚷:“你下去幹什麽啊?就算要追也走錯方向了吧?”

我強迫自己露出微笑:“你不會放著兩個女孩子不理反而跟我這個大男人形影不離吧?”

“可你……”

“別可你可我了,再不追她們可就永遠追不回來了。別忘了,你跟文文與這件事無關,如果不想我因此而內疚的話,你們一定要好一點,幸福一點。”說這話的時候我表情肯定很哀傷吧,因為我聽出來我的語氣是控製不住的抑鬱。

“你太小氣了吧?”張雨牽強地調侃:“幹嘛隻幸福一點啊?我們肯定會超級幸福的好不好?”

我們難過地笑了,然後我看著車子掉頭,消失在美涵和文文不見的拐角……

第六十一章 對不起,我的最愛

一個人漫無目的,隻好沿著街道前行。現實真的好殘酷,曾奮不顧身去熱戀的兩個人,就這樣戲劇性地背道而馳了。

天空一抹詭異的黑,死一樣的顏色,沒有星星。我是一個毫無方向感的人,交叉的陌生路口,總會讓我不知所措地徘徊。不是我該選擇哪一條?是該想想哪一條曾經選擇過我。

然而我單薄的記憶裏,每一條都好象似曾相識。

我索性閉上了眼:“既然無從選擇,就讓我聽天由命好了。”

我聽見了緊張的刹車聲和不堪入耳的怒罵,我睜開眼,一輛汽車停在我麵前。

我輕笑,頓時領悟了原來天意是要我去死。我刻意跟司機對視著,然後輕蔑地挑釁:“幹嘛刹車啊?怕我不小心把你這破車撞壞?”

其實我知道他這不是破車,我認得,他這是奧迪A8.

司機被我的話徹底激怒了,他憤怒地打開車門,用一米八幾的身高優勢俯視著我:“你說什麽?”

我輕輕笑了,**不羈的樣子:“我是說,你敢打我嗎?”

他好象真的是個君子,因為他沒有動手,也沒有想要動手的打算。

但是我的肚子真的被他踢痛了。他,動的是腳。

我痛並微笑著:“謝謝,你敢再給我一巴掌嗎?”

他這次沒有動,象傻子一樣呆住了,良久才留下一句“神經病”氣衝衝地打開了車門。

死,多麽令人心生畏懼的字眼,而如今看來卻是這麽的索然無味。

肚子被他踢得好痛,卻不知道是肚子的痛和心裏的痛哪個更深一些。

隱約好象聽到手機在響,於是我麵無表情地低頭,看到是美涵發來的短訊。

“我們,分手了嗎?”

“我想是的,因為我從未愛過。”我簡潔卻無情地回複。

本以為她不會再回複了,誰知不到一分鍾便又聽到了熟識的聲響。

“可以在這個依然有你餘溫的夜晚幫我推最後一次秋千嗎?”

她央求的口吻令人心疼。我還有足夠的勇氣說不嗎?或許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吧!我突然也萌生出許多的不舍。

“好吧,回家等我。”

看不出腳下的路還有多長,我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腳步。

美涵靜靜地坐在秋千上發愣,幽暗的光暈裏有著落魄詩人的惆悵和頹廢藝術的美感。

我輕輕地走過去,不忍心打碎這份美好。

她穿著我送她的也是我最喜歡的那身衣服。那是我幫她整理東西的時候告訴她的,我說她們的美是互補的,她穿起來,更像是一個天使。

她笑了,甜甜的笑靨。或許以後我的生命裏再也見不到這樣美好純淨的笑靨了。我突然有些不安和恐懼。

“你也是沉浸在回憶裏是嗎?還是,正在構思著如何用語言來羞辱我?”

她的話打斷了我無法自持的追憶。我能說什麽呢?羞辱嗎?或許沉默在此時並不是明智之舉,但是除了沉默,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麽。

我一言不發地走到美涵身後,曾走過二十幾年的人生,而現在我的腳步竟然是如此的生疏,仿佛每走一步都踉蹌著想要跌倒。那個天真優秀的張文俊,大概在我說出不愛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吧!

“這麽急著幫我推秋千嗎?是想讓我盡快享受初戀時的芳香,還是隻想盡快推完好逃離這種黏膩的氣氛?又或者,你也同我一樣渴望著回到曾經的那份幸福?”

我凝視著她的背影,看不出她臉上此刻是什麽表情。

我的鼻尖冷汗淋漓,是被她苛刻的問題問到了吧。

風,替我的沉默帶來喃呢碎響,我感覺到汗在無聲地揮發,換來一陣陣泌人心脾的清涼。幾縷發絲悠然地拍在臉上,有著熟悉好聞的香味。

不安地望著她楚楚可憐的背影,我好想就這樣撲上去攬住她纖細的腰給她全世界最溫馨的慰籍,告訴她我有多麽多麽的愛她,向她證明我的承諾有多麽多麽的虔誠。

可是生活中總是有那麽多不可逆轉的定律充當命運的走狗,就像張雨是男的文文是女的你是美麗的而我是不堪一擊的。所以對不起,擔負不起改變命運之輪的重任,就隻好選擇做這個傷害你最深的無情劊子手。假如有一天黃河再度泛濫,那便是我注入的深深歉意和懺悔。

“為什麽不說話?無言以對?還是因為沒有找到完美的謊言?”

她的話每一句都鋒芒畢露,赤裸裸地擊碎了我的心。

我的手輕輕用力,秋千便優雅地在空中劃出了一道道弧線。

“其實無論你說什麽我都會接受分手這個事實的,為什麽不把原因說得坦誠一點呢?真的是因為你從未愛過我嗎?”

秋千在風中不安地搖蕩,我已經聽不出美涵的聲音是不是哽咽。眼眶的濕潤令我感覺很不舒服,偽裝許久的堅強,就這樣被時間衝淡而且崩潰了。

“還不夠坦誠嗎?我真的從未愛過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淚水決堤前,我匆忙低著頭離去。我祈求留給她的最後一眼不要太過狼狽。

然而我想命運應該讓我失望了。

“你就這麽沒有勇氣看我一眼嗎?”美涵險些哭了。自作多情,這是一個多麽殘忍的形容啊!而我,竟然用它來侮辱自己最愛的人。

我稍稍有些停頓,然而這次無論怎麽偽裝,聲音也做不到期望的那樣平靜了:“不是不敢,而是不屑,因為除了我真正愛著的人,誰都不配。”

我沒有回頭。天有些暗,我的身影很快在她的視野裏消失。

秋千依舊搖晃著,忽上忽下,忽高忽低。

突然一陣暈眩,美涵從秋千上摔了下來……

璀璨奪目的閃光燈在會場上方周遊了360度之後終於在舞台上塵埃落定。燈光有些強烈,但並不刺眼。

主持人春風滿麵地微笑著:“上帝總是會嫉妒一些美好的事情,轉眼間,我們智大第十三屆校慶大典又即將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