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再至藍橋

招搖山二十裏外,公轎驛站

風昊捂著胳膊齜牙咧嘴,李靜一臉擔憂地扶著他,自然,唐峰沒心沒肺地站在一旁,鄙視二人。

之前楊戩雖然突然變臉,卻並沒當場宰了風昊,隻是看了他一眼後,便揚長而去。

這讓風昊難受的同時,也略顯失落,此時自然沒有心情去管唐峰如何表現。

這唐峰也算天賦異稟,被狌狌揍成那樣,依然活蹦亂跳,看恢複速度竟比風昊還要快上幾分。

來驛站的路上,風昊大致與李靜說了關於李文處境的分析,這就使得二人心急如焚,想要盡快趕回唐城。

奈何公轎半晌不來,氣得風昊狂躁不已,愈發堅定了將來“禦劍飛仙”的決心。

“喂。”風昊看向唐峰,絲毫不怕他爆起傷人。

打了兩次之後,風昊多少也摸懂了唐峰的脾氣,唐峰雖說喜怒無常,但不幹架或者無力幹架的時候,還算能正常交流。

“幹啥?”唐峰白了風昊一眼,隨後眼睛一亮,“咋了,要謝我?那不如約個時間,再打一場?”

風昊眼睛一轉,“也不是不行,但是!”

唐峰嘖嘖搖頭,唉聲歎氣,“世態炎涼,人心不古。說說說,想知道啥?”

風昊哈哈一笑,豎起拇指,“峰少爽快,就不怕泄露太多機密,被家族...”

唐峰站起來拍了拍屁股,無所謂地說道:“家族?與我何幹呢。大家不過各取所取,將來啊,我是要把他們踩在腳底下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風昊也無意了解他家裏那些破事,聞言問道:“你叔父,就那個唐楚雄,以前是止水境?結丹之上,靈湧境的上一境?”

唐峰看傻子一樣看著風昊,“咋了?這事又不是啥秘密。”

風昊突然問道:“以前是?那現在....”

唐峰撇了下嘴,“現在啊,依然是,隻不過,境界快散了。哈哈哈。”

這實在超出風昊目前知識儲備,不由開口問道:“散境?什麽意思?”

唐峰嘖了一聲,“咱們修者,每一境都會有些特點。”

“我說的是不同於各宗門獨有特點,算是通用特征的變化。知道吧?”

見風昊點頭,唐峰繼續說道:“散境,就是說止水境開始,道胎或者心境遭受重創,便可以通過一些方法,舍棄一部分修為,重新修煉。”

“雖然境界會降低,但總比沒了小命強。”

風昊點了點頭,相當於結繭自保,轉生重來,這個好理解。道胎?

“喂,道胎又是個什麽玩意?”

唐峰一臉看學渣的表情,“為啥叫結丹境?結的就是道胎啊。據說咱們每個人都有道胎種子,隻有到了結丹境,才開始成型。”

唐峰說罷,拍了拍肚子,“嘿,就跟生孩子似的。”

眼見遠處兩個機械轎子駛來,風昊道了謝不再多問,與李靜一起上了轎子。

唐峰?自然一個人包一台了。

入得轎中,李靜才擔心的問道:“夫君,你沒事吧?”

風昊搖了搖頭,“沒事,隻是被看了一眼罷了,能有啥事。”

風昊沒說實話,之前他騙楊戩說要結拜之後,被楊戩看了一眼便昏了過去,那楊戩也揚長而去。

醒來之後除了體內火燒般難受之外,倒也沒其他感覺。而眼下頗有點半身不遂的感覺,卻是另有原因。

“夫君為何要騙他?”

風昊搖頭苦笑,“小文危在旦夕,你我二人在唐城算得了什麽?唐楚雄一個止水境高手,比外門長老還要強上許多。”

“咱倆拿啥救人?”

“救了之後如何脫身?”

“我看那屠戮仙是個高手,本想騙個大腿來抱一下罷了,哈哈,人家沒上當。”

這些事,李靜自然也想過。不得不說,毫無辦法,但沒辦法就放棄妹妹了麽?不可能...

尤其在知道李文是為了她才入得虎口,這讓李靜怎麽能撒手不管。

“夫君...那咱們,怎麽辦?”欲為之事遠超能力範圍帶來的絕望,讓李靜不由心慌起來,雖強忍淚水,又如何能忍得住。

風昊自嘲般笑了笑,“還能怎麽辦。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我雖不是什麽好人,卻也不想就這麽撒手。大不了...嘿,一死而已,又不是沒死過。”

風昊突然一愣,突然從懷中掏出了夏鳴宗那枚隨身戒,仔細翻找其中東西。

李靜不明所以,隻能在一旁看著,又到底忍不住好奇,“夫君,怎麽了?”

風昊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中翻來翻去,終於撿起一本破舊古籍。

隨後皺眉說道:“提到死,我想起了這古籍。似乎是研究什麽借身還魂,道胎重鑄之類的玩意。”

“剛才唐峰說,他叔父已至止水境,但快散了?也就是準備重鑄道胎,是吧?”

風昊也不管李靜如何反應,快速翻起古籍,轎中一時隻餘呼吸和翻書的聲音。

過不多久,風昊眼睛一亮,手指著古籍中的一行字,“以玄火冥陰體為器,折損甚少,若配以魔族之借屍還魂法,幾能做到無損轉生。”

風昊駭然看向李靜,記得之前問唐峰,唐楚雄為何收李文為徒時,唐峰可是提過,李文就是玄火冥陰體質。

豐厚一把掀開公轎窗簾,猛拍轎身,“喂,唐峰,別睡了,有事問你。”

唐峰不耐地探出頭來,“咋了?你是十萬個為什麽嗎?煩不煩?!”

風昊啐了一口,問道:“你叔父,唐楚雄不是止水境高手麽,是因為啥事要散境了?”

唐峰翻起個白眼,“我還以為啥事呢。是個人都知道吧。”

“想當年...啊,十幾年前吧,他和夏鳴宗的人去剿滅一夥魔族殘黨,被暗算了,然後就...懂了吧?”

“魔族殘黨?”風昊心中一驚,又問道:“啥殘黨也得有名有姓啊!”

“那該我屁事,又不是我剿滅的。唔....好像是什麽王家。”

“咦,不對不對,哦~~~想起來了,鄧家,三山關鄧家,鄧九公一夥,還有他女婿李家一夥。”

風昊愣了半天,試探性地問道:“你別告訴我,鄧九公還有個女兒,叫鄧嬋玉?”

唐峰眼睛一亮,皺眉怒喝,“你他x知道還問我?滾滾滾,老子要睡覺!”說罷,猛地一拉窗簾,鼾聲立起。

風昊坐回位置,看著一臉驚詫,不可置信的李靜,眨了眨眼,問道:“你娘,姓鄧?”

李靜點了點頭,略顯恍惚。魔族殘黨?爹娘是魔族殘黨?怎麽可能?

“你娘叫...鄧嬋玉?”

李靜搖頭,皺眉說道:“不是,鄧嬋玉是我姨娘,我娘叫鄧秀玉。”

風昊想了想,沒聽說過這人,隨後突然想起什麽一般,問道:“小文...是你親妹妹?”

李靜再度搖頭,“小文是姨娘的女兒。但我倆一直親如姐妹。”

風昊癱坐在轎中,一時無言。

同時心中竟梳理出個大致脈絡....

唐楚雄知道玄火冥陰體的事,而且,唐楚雄和夏鳴宗當年是一起剿滅的“魔族殘黨”鄧家。

夏鳴宗的隨身戒中,這古籍提到了玄火冥陰體,而李文擁有玄火冥陰體。

擺明了這古籍是從鄧家搶來的。也就是說,唐楚雄也有一本類似的古籍,或者拓本,所以才會鎖定李文。

至於當年兩方剿滅鄧家,到底是因為“魔族殘黨”還是為了這古籍中的散境轉生之法,或者別的什麽,那隻有他們當事人知道了。

也可能唐楚雄掌握的是其他轉生之法,但卻知道了靠玄火冥陰體可以不跌境,完美轉生,這才...

想到這,風昊不禁冒出個疑問,鄧家難道不知道唐楚雄和夏鳴宗是元凶?

為何家破人亡之際,還會將李文和李靜帶來天刀宗的唐城?又是誰帶她倆來的?

這不是送羊入虎口?

土行孫又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他把自己和李靜支開,反而留下鄧嬋玉的女兒李文?

嗯?土行孫姓孫?鄧嬋玉的女兒姓李...

風昊歎了口氣,還缺少關鍵線索啊。

“娘子,你還記得你爹是誰不?”

李靜搖了搖頭,印象中我就沒見過爹,娘也不告訴我爹是誰...

風昊無奈歎氣,缺少線索啊。

不過...

風昊突然笑了,眼神不善,“你們的恩恩怨怨,該我屁事?”

“我隻知道,你們想對李文不利。隻此一條...”

風昊眼中紅芒一閃,“不死不休。”

時至傍晚,三人再次來到了藍橋鎮。

李靜經過一段時間的消化,勉強接受了“魔族殘黨”這破事。

李靜扶著風昊下了轎子,看著一如既往的鎮口,同樣鮮紅的三個大字,一時無言。

風昊眼下活動的確有些不便,倒不是之前楊戩那一眼給瞪的。反而是...

風昊提煉次級異獸時,發現巨猿的心頭血有用,又見那狌狌雖被楊戩屠滅,卻也還剩了點屍身,於是...

誰料提煉了狌狌的心頭血之後,風昊全身都不舒服,時痛時麻,再加上被楊戩看了那一眼之後,全身火辣辣的,所以眼下難受的很。

按理說,提了狌狌的心頭血,那玩意畢竟堪比結丹境,風昊的心境已近圓滿,該入築基了,偏偏還是感覺少了些什麽。

可,少了什麽呢?

見風昊難受的緊,縱然心急如焚,李靜仍不忍風昊受苦,不由提議道:“夫君,咱們在這休息一夜,明日再趕路吧。”

風昊點了點頭,自從與狌狌那一戰,誤打誤撞使出通幽之術後,後邊再也沒成功過,這不由讓他想起藍橋鎮,那書生厲鬼和花娘。

入築基的契機,難道在藍橋鎮?

一如既往地來到之前的客棧,開了兩間房,風昊坐在窗邊看著遠處的橋柱,那緊緊抱住橋柱的白骨總是那麽顯眼。

“夫君,我煮了靈竹湯...”

“辛苦娘子了。”

李靜臉一紅,“有何辛苦的,煮湯是我唯一弄得好的...”

風昊搖頭笑了笑,拉李靜坐到自己身邊,“娘子,關於你們鄧家,你還記得多少?”

隻見李靜搖了搖頭,略顯憂傷,“記不得太多了。也不知為何,來到唐城之前的記憶,像被抹除了一般。”

“所以...”

風昊恍然點頭,怪不得,怪不得李靜把風昊小時候那句“誰敢動我媳婦”記得那麽清楚,就好像一張白紙上,畫下的第一筆,能不清楚麽。

風昊突然想起,似乎隨心戒裏還有個東西,引起過他的注意,隻是之前目的性太強,忽略掉了。

當下拿出隨心戒,取出一破爛不堪的羊皮紙,沉吟不語。

羊皮紙雖舊,可邊上那一個暗紅的鄧字,異常醒目,而且,看起來似乎隻是一整個物件的一部分。

“夫君?這是...?”

風昊搖了搖頭,“不知道,總感覺夏鳴宗那麽緊張這破戒指,肯定有其原由。那古籍肯定是其中之一,這羊皮紙...”

李靜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這是做何用的,或許,小文可能知道吧。”

想起自己鄧家突然成了“魔族殘黨”,妹妹又...一時間李靜整個人都沒了精神。

風昊也不由陷入沉默,唐楚雄和夏鳴宗去鄧家到底是為了轉生之法還是為了這羊皮紙?

救李文?說的容易,可做起來...

要如何才能從止水境手中救人,還全身而退呢。

似是為了緩解尷尬,李靜輕笑一聲,“小文以前總開玩笑,說最喜歡你了。如今看來,那反而是真話。為了你我,她竟...”

風昊渾身一顫,小心翼翼地看向李靜,見她麵色平靜,這才放心下來,“她一個小屁孩,懂個啥。”

李靜眯起鳳眼,幽幽說道:“有多少人十四歲都當娘了,夫君不會不知道吧?”

風昊窒了一瞬,這才反應過來,此世非彼世啊,李文如今,也18了吧。

風昊突然泛起一絲疑惑,李靜突然說這作何?

“娘子?怎麽突然提起這個?”

李靜麵帶憂傷,前路坎坷的巨大絕望到底是繃不住了。

“沒...隻是想到,小文她為了你我,自己投身虎口,我...我這做姐姐的此時卻無能為力,實在是...羞愧得緊。”

風昊一把摟住李靜,輕聲安慰,“我們也隻有,盡我所能了。大不了...一起魂歸地府唄。”

半晌後

李靜到底性子堅強,抹了把眼淚,平複心神。

抬眼調笑道:“一起?合著你真想像小文說的,姐妹通吃?”

風昊瞬間愣住,這一驚,差點咬了舌頭,趕緊搖頭,“我喜歡大的,她太...”

誰曾想,李靜猛地抬頭,目光不離風昊背後,一臉驚恐。

風昊眉頭一皺,回身看向窗外。

一人身泛幽藍,眼腫如鼓,一條長舌爬滿水草蝦蟹,濕漉的袍子不斷滴水,每滴水落下,便帶起一陣陰風拂麵,幾響哀號遍野。

那人,綸巾儒袍,一副書生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