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觸不可及

衡州市人民醫院,三樓脊柱骨科走廊。

素問和餘光從走廊盡頭過來,推開12床的病房門。高卓閉著眼躺在病**,胸口均勻地起伏著,電視機還開著,正在播自然類的節目。

“我沒睡。”高卓睜開眼睛,“睡不著,事實上我很久沒有好好睡了。”

餘光微微點了點頭,他明白這種備受折磨的感覺,因為他也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一閉上眼睛就是大火,或者依靠藥物睡著之後就會做溺水的夢,溺水的感覺異常真實,然後憋醒自己。

高卓讀懂了餘光的眼神,說道:“你試過米氮平或者阿米替林嗎?”

餘光道:“沒有。”

高卓道:“你可以試一下,我吃過效果不錯,但是我不想睡,我想醒著。”

餘光道:“謝謝。”

接著,素問講了她這一天的調查結果,聽完之後,高卓和餘光的想法與素問的推測一致。

“我有一個主意。”素問古靈精怪地說。

“什麽主意?”餘光問道。

素問剛要開口,高卓打斷道:“無論什麽主意,我同意,但是我想在場。”

餘光摸了摸腦後,有點犯難,畢竟他剛做完手術,而且醫院是絕對不會同意他離開醫院的。

“我還沒說你怎麽就同意了,萬一我很離譜呢?”素問問道。

“因為,我隻能依靠你們了。”高卓認真且堅定說道,“接下來,隻有一個問題需要解決,把我弄出去。”

素問道:“很簡單,八個字,正大光明,若無其事。”

接著,餘光租來一台輪椅,兩人合力把高卓抬到輪椅上,

“來吧,裝睡。”素問道。

高卓安穩地坐在輪椅上,閉上了眼睛。餘光推他出病房,素問跟在左側。

走廊裏人很多,但是沒人關心不相關的人。所以,這一路他們很順利。

此時的雨基本上已經停了,雖然還飄著小雨,很多行人都已經打傘了。三人站在醫院門口,素問開始分配任務。

“餘哥,麻煩你去祥林東路138號紋身店,無論用什麽方式把他帶過來。”素問拿出手機分享給了餘光一個地圖位置,“位置我已經發你手機上了,我跟老高會先到那裏等你們。”

“好的。”餘光說完攔了輛出租車走了。

素問推上輪椅,朝南走去,她微微低頭問高卓,“老高,你有多少錢?”

高卓道:“不算少。”

素問道:“那就好辦了,這個計劃裏咱們得花點錢了。”

高卓道:“沒有預算,不夠的話我可以抵押貸款。”

“沒有那麽誇張,花多少取決於紋身店老板有多少有價值的線索。”

說著,兩人已經到了醫院附近的建設銀行,“取現金,有衝擊力。”

他們在建設銀行取了四萬九千塊,又打車到農行取了四萬九,然後是工行,以及其他一些小行,總共取了二十八萬。

素問把所有錢裝進路過學校的時候在街邊店鋪隨手買的書包,幸好是空間略大一些的雙肩包,不然這麽多錢是塞不下的。

然後兩人又打了一輛車,去了跟餘光約定好的地方——廢棄樓盤——不知道是資金鏈斷裂還是用地問題,擱淺了好多年了。

在路上的時候,素問在網上下了一單,指定店家送貨到那個廢棄樓盤。

高卓問道:“你買的什麽?”

素問道:“紋身貼紙。”

“紋身貼紙?”

“沒錯,你沒有聽錯,就是紋身貼紙,很霸氣的那種。像什麽蜘蛛網、芒星、眼淚、看門獅、骷髏、白蛇、龍、白虎、鯉、匕首、十字架、聖母瑪利亞、船舶等等等等。”素問語速很快地解釋了很多。

高卓眉頭一鎖,“聽著像是黑幫。”

素問點點頭,“就是黑幫。”

這時,司機警覺地通過車內後視鏡看了他們一眼,一個模樣青春的女孩,一個殘廢的大叔,怎麽看都不像是“混跡江湖”的,更像一對父女。

素問覺察到了,對司機露出一個甜美無邪的微笑,“師傅您放心開,我們聊過家家的事兒。”

司機尷尬地笑了笑,腳下用力,加大了油門。

很快,便到了廢棄樓盤。在司機熱心的幫助下,順利把高卓從車上抱下來,放在了輪椅上。

出租車剛走,同城跑腿就到了,素問邊簽收邊說了聲謝謝。

“趁餘光還沒有來,我先開始了。”素問說著拿起一張蜘蛛網的紋身,貼在了自己的白皙的脖頸上,然後又拿起眼淚的紋身貼紙貼在眼角,接著是匕首、一些羅馬數字、小醜麵具等等,分別貼在了手臂、胸口、大腿、小腿、腳踝等部位。

現在的素問,跟之前幹淨善良的模樣判若兩人,儼然一副混跡社會的大姐頭之類的角色。

“怎麽樣?看著真實嗎?”素問問道。

“挺唬人的。”高卓道。

“唬人就行,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素問遞給高卓一張新月的紋身貼紙,“老高,你得幫我一下,貼在後脖子那裏,千萬別歪,一歪就露餡兒了。”

高卓結果貼紙,認真貼好。

“大功告成。”素問揭掉全身上下的貼紙膜,在現在陰沉的天氣之下,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貼紙與真正紋身的區別。

突然響起兩聲汽車鳴笛聲,遠遠地有一輛出租車駛了過來。

素問拿出墨鏡架在高卓的鼻梁上,囑咐道:“你就戴著墨鏡安心坐著,一句話也不用說,這樣威懾力更大。”然後自己也戴上了墨鏡。

高卓點了點頭,一言未發。

出租車停到他們跟前,餘光帶著人下了車。

紋身店老板看見素問的第一眼,眼睛都嚇直了,哪裏還認得出這是上午剛剛去過店裏的顧客。他又瞥見了一旁戴著墨鏡坐著輪椅的高卓,氣場非凡,現在不僅僅是心突突跳了,肝兒都跟著顫了。餘光推了他肩膀一下,他腳下發軟,踉蹌了一下。

“各位老大,我哪裏有得罪嗎?”店主聲音顫顫巍巍,“我就是一個老實本分的生意人,小店利潤也不大,不是絕對的好人,但也絕對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壞事,不用搞成這樣吧……”

店主吞咽了一下口水繼續說道,“是真想不來……各位老大給個提示……”

素問沒想到比她想象中要順利太多,她原本還在腦海裏的小劇場排練了幾次呢,貼紋身的時候還在想,應該用什麽樣的話術逼店主乖乖就範。

素問用冰冷的聲音說道:“問你幾個問題,一個問題一萬塊,如實回答。”

店主連忙擺手,嘴巴像被燙到一樣,“不不不不……盡管問就好,我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錢我可是不敢收的。”

“給你就拿著,少說的廢話。”素問從包裏拿出一紮錢,正好一萬塊,扔到店主麵前,“彎腰,撿起來。”

店主隻好照做,但是覺得錢拿在手裏燙手。

忽地,素問厲聲問道:“是誰讓你做希臘神話主題的活動的?”

店主老實回答道:“不認識,一個星期前突然有人進店裏,說在店裏做一個活動,給了我一些希臘神話的圖案樣式,還跟我說,每成功推銷一個顧客,提成兩千,而且在我這裏預付了三個人的提成,六千塊,傻子才不做。”

素問又扔給對方一萬塊現金,“長什麽樣子?”

店主撿起錢,“他帶著棒球帽子,帽簷壓得很低,沒看見臉。”

“認真回憶,形容一下那個男人,以及他有特征?”

“個子不高,最多一米七,皮膚有點黑,毛發旺盛,身上挺有肌肉的,應該平時健身。”

素問打斷他,“說點我不知道的,特別的。”

店主認真回憶著,“他胳膊上就有希臘女神的紋身,不過遮著,看不全,還有還有還有,他是西北口音。”

“能具體一點嗎?”素問追問。店主努力回想著,“應該是蘭銀官話。”

“能確定嗎?”

“能。”

素問點點頭,跟餘光耳語了幾句,餘光送店主回去,半小時後又帶來另一個紋身店老板。

還是素問這套流程,在滿是“黑幫”紋身的壓迫感下,一個問題一萬塊,店主十分配合。

不過這次比較失望,獲得的全是無效信息。

他們沒有放棄,繼續如法炮製,直到第五個店主才提供了一條有價值的線索——那個人來談活動的時候店主正好在跟老婆發微信語音,陰差陽錯的斷斷續續錄上了對方幾句,不過不是很清晰。

聽到這個消息,高卓的嘴角上揚,有了語音樣本,就能對凶手進行聲紋鑒定,就可以為認定犯罪人提供鑒定結論。

之後便是漫長的重複,重複,再重複。當堅持不懈地進行到第三十九個店家的時候,又有了新突破——原本高卓等人是不抱任何希望了,因為第三十九個店主和凶手是通過郵件溝通並達成協議的。店主沒見過對方的樣子,就連聲音都沒有聽到過。但是素問還是不厭其煩、嚴謹地重複著每一步,她給店主聽了語音,店主一下就辨別出這是景泰縣的口音。

“你確定嗎?”素問激動地問道。

“我老婆是景泰縣人。”店主道。

素問拿出手機查了一下,景泰縣隸屬甘肅省白銀市,在河西走廊東端,地處甘寧蒙交界地帶。

終於有望鎖定嫌疑人了!隻要弄清楚他的身份,警方就能抓到他!

接下來,三人快馬加鞭,把全衡州市剩餘有希臘神話主題紋身的店老板都“請”了過來,威逼利誘了一個遍,再也沒有任何收獲了。

五點一刻,天已經亮了,三個人都很疲憊。

“再一次感謝你們。”高卓摘下墨鏡,擦了擦紅腫的眼睛。

素問打了個哈欠,餘光點了點頭,“回去吧。”

這一晚餘光一直來回請人包了一輛出租車,那輛車現在就停在不遠處。素問推高卓過去,餘光把關於凶手的信息匯總了一下,發給了高卓微信:凶手,男,三十歲左右,一米六八到一米七之間,皮膚黝黑,右臂有希臘女神紋身,說蘭銀官話,景泰縣人或者該縣附近的人,掌握了凶手語音樣本。

高卓直接轉發給了一直負責這起連環凶殺案的警官,並附帶了上了凶手的語音。

“方警官,這麽早打擾了,這是收集到了關於凶手的信息,語音有些亂,相信警方強大的技術手段和刑偵手段,希望凶手早日落網。”高卓留了言,收起手機。

嗡嗡……

高卓又拿出震動的手機,點開方警官的消息:“收到,非常感謝您的堅持,信息非常關鍵,天網恢恢。”

素問和餘光剛把高卓扶上車,素問的手機便響了,是第一家紋身店的店主打來的,素問按下免提,對方說道:“各位老大,我忽然想起來,我有他的電話號碼。”

高卓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個人的號碼嗎?”

店主繼續說道:“一個座機號,是這樣的,那天他跟我聊完活動之後我又接到他一個電話,說告訴我一個生財之道,先從自己、親戚、朋友、同事開始,甚至是許久不聯係的小中高同學,一個人兩千,一百個人就是二十萬,他說隻要是人就有效。當時我隨手就把來電記在了鼠標墊上,想著後麵有了業績得找他結賬啊。”

高卓迫切地問:“號碼多少?”

素問拿出手機,準備撥號。店主報了號碼,素問也撥了出去。

良久,電話那端才有人接聽,“打烊了,晚上正常開業。”說話的人極其不耐煩。

“請問,您是哪裏?”素問耐心地問。

“你打來的電話你自己心裏沒數啊。”對方掛斷了電話。素問又撥了過去,那邊直接火冒三丈,“我看你腦子有大病,告訴你打烊了,打烊了,打烊了……。”

餘光滅掉手機,說道:“我檢索了這個號碼,是一家酒吧,叫寒露。”

高卓歎了口氣,“應該就是在那裏借用了電話,沒什麽價值。”

高卓甚至能想象得出那天的場景——戴帽子的凶手走進昏暗的寒露酒吧,坐在吧台上,點了一杯酒,抽了一支煙,他的目光落在了吧台的座機上,然後問酒保能不能借用一下電話,酒保點點頭繼續擦拭酒杯,凶手拿起電話,撥通了紋身店的電話。

沒人會注意到一個在酒吧裏打電話的男人,更沒人聽清楚他說了什麽。

……

素問和餘光把高卓送回病房,順便被護士長臭罵了一頓。

走出醫院,餘光表示要送素問回去,素問拒絕了,“我一個人可以的,你回去休息吧,你是那個來回跑最辛苦的人。”

餘光道:“不放心。”

素問道:“沒什麽不放心的,這大白天的,我還能走丟了不成。”

在素問的堅持下,餘光妥協了,兩人分別打了兩輛車離開。

素問沒有直接回到公寓,而是在公寓附近的一條小路上下了車,付完錢,走進一家叫穀雨小吃的早餐店。她和司正經常來這裏吃早點,一份蔬菜雞蛋卷,一碟小鹹菜,一碗白粥,是她必點的。

這個時間正是忙碌的時候,店裏幾乎坐滿了人,嘈嘈雜雜。素問剛點完,便有一桌人離開了,落座後盯著店裏掛在牆壁上的電視機,發起了呆。她想起有那麽一段時間老板總播放《貓和老鼠》的動畫片——兩口子有一個快要上小學的孫子——她和司正一邊吃一邊看一邊傻笑。

忽然,一個男人坐在素問的斜對角,素問沒有在意,畢竟早餐店的店麵小,人又多,拚桌很正常。

男人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袖襯衣,利落的平頭,眼睛很大,牙齒很白,對素問笑著點了點頭,以示禮貌。給人的感覺很安靜。

素問也笑了一下,繼續陷入自己的發呆中。

很快,素問的早餐被端了上來,同時,斜對角的男人的早餐也上齊了,跟素問點的一模一樣。

素問沒有多想,就跟很多人吃固定的豆漿油條一樣,沒什麽可多想的。

盯著平時必點的早餐,素問卻沒有吃一口,沒有司正在身邊,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一日三餐、話劇、商場、約會聖地、

素問結了賬,離開店,朝著公寓的方向走去。

“你跟著我幹什麽?”

麵對這樣一個陽光大男孩,沒人會有防備之心。

男人伸出手,是素問的手機。素問接過手機,連說了三聲謝謝。

素問剛轉身,拿出鑰匙準備開門,男人拿出白色的毛巾,從背後捂住了素問的口鼻。

僅僅三秒,素問癱軟在男人身上。

等素問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河灘上——高以雲的埋屍現場。

她爬起來,看到那個男人微笑地看著自己,此時他已經脫了黑色長袖襯衣,右臂上的狩獵女神阿爾忒彌斯紋身格外醒目。素問怎麽也沒有想到,連環殺人犯竟然長著這樣一張安靜、陽光、無害的臉。

“你很驚訝嗎?”他的聲音格外幹淨好聽,蘭銀官話的口音並不明顯,“為什麽是驚訝?你應該感到害怕,害怕懂嗎?”

“我不害怕。”素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不害怕?你怎麽可以不害怕?”男人衝上去,伸出紋有狩獵女神紋身的右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你必須害怕!”

素問喘不上來氣,臉憋得通紅,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她倔強的眼神令男人崩潰。

“你的命掌握在我手裏,我要你死,你就死,我要你活,你就活。”男人繼續威脅道。

素問幹脆閉了閉眼睛,不回應,準確地說應該是直接無視。但實際上素問內心波瀾壯闊,她閉上眼睛是在用心記住他的長相,因為她要主動結束循環,然後在下一個循環裏去公安局畫像,將其繩之以法。

素問不怕接下來的死亡,一遍又一遍的循環,雖然帶給她痛苦,但也帶給她無所畏懼。

“大叔,凶手會被抓到,高以雲會明目的。”素問在心底默默說道。

突然,這個男人哭了,他鬆開手,素問開始劇烈的咳嗽。

接著,男人又笑起來,“你很特別,跟其他落在我手裏的女人不一樣,你知道嗎?她們即將死去的時候,都哭成了淚人,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特別美。”

素問道:“你喜歡女人哭?”

男人道:“我享受女人哭。”

素問道:“不,你是享受有人跪在地上抱著你的腿求饒,你這個殺人犯,變態,畜生,不,你在侮辱畜生。”

男人笑得更開心了,“接著說,我喜歡聽。”

素問惡狠狠地看著這個殺人凶手,緘默不語。他想聽,她又不說了,讓他心裏憋了一口悶氣。

“啊!”

男人在素問耳邊吼了一嗓子,直接震得素問耳鳴。然後,男人拿出一把水果刀,在素問的臉上輕輕劃了一道,如玉一般溫潤的血珠立即冒了出來。

“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也沒有在跟你過家家,我很認真的。”男人手中的刀子向下遊走,停在了素問白皙的脖頸上,“這裏是動脈,聽說割斷的話會有血噴出來,像煙花,很漂亮。”

說不害怕是假的,那是一種本能。素問的心髒在狂跳,她咬著牙強裝鎮定,“你想怎麽殺死我?”

男人道:“劃破你的動脈,讓血一點一點流幹。”說著他在素問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割出一道如魚線般細小的口子。

“我身上有止疼片,我可以拿一下嗎?”

男人沒讓素問動,伸手從她的口袋裏拿出一隻白色小藥瓶。

“我怕疼。”素問道。

“你吃幾片?”男人問。

“全吃。”素問攤開手掌。

男人擰開藥瓶,裏麵還剩下半瓶藥白色藥片,全部倒在了素問手心。素問全部吞進了嘴裏,艱難地咽下。

“你為什麽殺人?”素問又問道。

男人笑了,這是第一次有被害者問他這個問題。

“你殺了幾個女孩?”素問再次發問。

男人被她問蒙了,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我想自己選一種死法。”素問的手伸向水果刀,“刀給我,我自己來。”

男人忽然覺得很刺激,全身的血像沸騰了一樣,向上翻湧。

素問拿過水果刀,刀尖兒對著自己的心髒位置,“殺了那麽多人,你害不害怕?”

男人看著眼前這個奇怪的女人,覺得很刺激,很興奮。

“少殺一個吧。”素問把刀劍抵在胸口,“心髒受損,停止射血,你猜我幾秒鍾會停止呼吸?”

素問閉上眼睛,開始深呼吸,吸氣、吐氣、吸氣、吐氣,就在第三次吸氣的時候,素問直接把水果刀紮進了自己的心髒。

疼痛並不是人最根本的恐懼,隻有不安才是。

男人滿臉寫著震驚,此時,他口幹舌燥,全身發麻。

素問倒在了河灘上,被濺起的泥水汙染。她隻有一個信念——利落的結束這個循環,在下一個循環裏將這個連環殺人案的凶手繩之以法!

……

衡州市拘留所。安易正躺在**睡覺,突然,他感到呼吸困難,胸悶異常,坐起來後,大口大口本能呼吸著,雖然劇痛,但他的臉上卻是帶著笑容的,他知道,這個循環馬上就結束了。

酒店裏的季白已經醉的不省人事,她原本想和上次一樣自殺,走出這次循環的困境,但是她發現酒裏有問題,她就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控製了。始終沒有逃出黑崎打造的牢籠,無論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忽然,沒有一絲力氣的季白攥緊了拳頭,那種熟悉的感覺來了。她笑了,終於可以“逃”出去了。

衡州市人民醫院。高卓做了一個夢,夢到警察根據他們提供的線索鎖定了犯罪嫌疑人,而他破天荒的參與了抓捕行動,雖然隻是在外圍,但能目睹凶手伏法,也算是了卻了心中的執念。夢做到一半,高卓開始疼起來,他努力睜開眼睛,意識開始模糊了。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在說:下一次,一定抓住你。

海潤商場,保安休息室。餘光把新領取的保安製服掛進櫃子,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旁的水杯,發現水已經喝沒了,於是起身去接水。水接到一半,餘光的眼前一花,杯子從手中脫落,誰又在提前結束循環?

餘光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感到莫名的悲傷,他拿起手機播出了素問的電話號碼,通了之後被掛掉了。就在餘光準備撥打第二遍的時候,素問打開了視頻電話。

餘光按下接通選項,手機屏幕裏卻出現了一張男人的臉。

“你是誰?”餘光問道。

“不重要。”男人的臉一閃而過,接著畫麵變成了後置攝像頭視角,“你是找她嗎?”

畫麵中,素問躺在濕漉漉的河灘上,心髒位置插著一把水果刀,血色染滿了上身。

餘光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了,自責的情緒凶狠地奔襲而至。他崩潰了,在一次一次注定發生的火災裏他無法阻止,現在也無法救素問。

都是我的錯,如果我堅持送她回去就好了。餘光對著手機嘶吼著。

“你猜她幾秒鍾會停止呼吸?”男人的聲音傳來。

餘光的意識渙散,重重摔在了地板上。

砰!

就像關閉了地獄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