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三姓家奴

這時夏釗退出來了,拿著手槍,飛快的朝走廊上一瞥——孟少傑、謝子長、何長奎,能這麽快趕來,說明他們早有準備,隻等自己落單。孫大帥在省城的勢力還是不容小覷。

夏釗一出來,守在門口的兩個護衛也跟著朝孟少傑等人壓過來。

謝子長低聲道:“讓他們先出來。”

孟少傑給何長奎使了個眼色。

何長奎立刻讓手下往後退,守住樓梯。

田嬰齊扣著夏老爺子,不慌不忙的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孟少傑:“田嬰齊,你跑不掉了!”又對夏釗道,“夏省長,你別怕,有我們在,老爺子不會有事。”

田嬰齊鄙視地看了他一眼。

夏釗根本不信他的鬼話。孟少傑是孟昭月的兒子,他跟孟昭月剛剛在嘉興打了一仗;孟昭月等了那麽久,豈會放過把自己置於死地的機會?至於何長奎,他身為憲兵大隊長,不但沒能提前鎮壓自己的行動,連憲兵隊都被一鍋端了,若不能生擒自己,少不了被孫傳芳一擼到底。這兩個人又豈會站在自己這邊?如果他猜得沒錯,若非被田嬰齊搶先,現在拿槍指著自己腦袋的人就是孟少傑!

因此,眼下的局麵,反而是最有利的。

豈料田嬰齊竟在這個時候反擊了:“夏廳長,年初要不是這位謝公子的叔叔,施軍長也不至落得暴屍城頭的下場;夏廳長還想重蹈施軍長的覆轍嗎?”

夏釗看了謝子長一眼。

謝子長被他看得心底發毛。今年年初,孫大帥北伐蘇皖、與張宗昌的直魯聯軍決戰皖北。決戰的對手就是張宗昌麾下最能打的白俄軍;而白俄軍的指揮官,就是直魯聯軍大將、北洋老將施從濱。施從濱為了激勵士氣,放任白俄軍**擄掠,戰敗後竟坐鐵甲車從敗軍身上碾壓過去逃跑。

事後孫大帥為平息民憤,命人將施從濱處決並暴屍三日,同時被處決的還有張宗昌的弟弟。孫大帥處決戰俘之舉惹來北洋各方非議,也成為最大的汙點。施從濱之死本不是謝鴻勳的責任,兩軍交戰,將俘虜交給司令部處置並不為過;可被田嬰齊這麽一說,好像就成了謝鴻勳害死了施從濱——謝鴻勳能害死施從濱,謝鴻勳的侄兒就能害死你!

如此誅心之言,再加上夏釗那充滿不信任的一瞥,豈不讓謝子長膽戰心驚!

田嬰齊的這句話,已然讓他們和夏釗徹底對立。

夏釗盯著田嬰齊:“你想怎樣?”

田嬰齊:“那要看夏廳長肯不肯回頭了。”

夏釗:“我意已決。”

田嬰齊無奈:“準備一輛車。”

夏釗點頭,示意護衛讓出道來。

田嬰齊押著夏老爺子穿過夏釗等人,朝孟少傑等人靠近。

孟少傑舉槍對準他。

謝子長抬手將他的槍壓下,搖了搖頭。

孟少傑不甘心。

謝子長看了眼山下。

孟少傑這才收起槍,讓到一邊。

何長奎盯著田嬰齊,根本不信他是共產黨;可他要不是共產黨,又為何要劫持夏老爺子?

田嬰齊在眾人刀子般的目光下一步步挪到樓梯口,倒退著往下挪步,低聲道:“夏老爺子,得罪了。”

夏貢九齜了齜牙。

夏釗跟著他們。他的護衛卻把槍口對準孟少傑等人。

眾人走下住院樓。

療養院的醫生護工們躲在遠處,探頭探腦的張望。

田嬰齊押著夏老爺子拾級而下。

夏釗始終擋在田嬰齊和孟少傑等人之間,叫他們無從下手。

山下的魯小武看到田嬰齊押著一個老頭子下來,身後跟著一大群人,暗暗皺眉。當初田嬰齊跑來見宋梅村,定下的計劃是由田嬰齊出麵勸夏釗從前線退兵,魯小武率先頭部隊突入省城控製省府,宋梅村率主力直插城南閘口,阻止夏釗渡江難逃,來個甕中捉鱉。沒想到田嬰齊居然跑到療養院來搶在孟少傑等人之前把夏釗的爹給劫持了。他到底想幹什麽?

所有人都想知道田嬰齊到底想幹什麽。

這時田嬰齊開出條件,他要一輛車,並且由夏釗親自開車。

夏釗滿足了他的要求,讓田嬰齊押著夏老爺子上了他們開來的那輛車。

他們上車後,孟少傑等人也跟著上車,發動。何長奎連忙帶手下跨上自行車,他可不想到嘴的肥肉就這麽丟了。

魯小武讓人把俘虜全部綁起來,翻身上馬,率騎兵隊尾隨而去。

武林門外,運河碼頭。

在夏釗的“威脅”下,田嬰齊押著夏老爺子來到碼頭旁的一條沙船前。

這是他給自己準備的後路。

夏釗盯著田嬰齊:“田嬰齊,放了我爹,我讓你走。”

身後,兩輛小汽車在碼頭前急刹。何長奎也帶著幾十個人吭哧吭哧的趕過來,自行車往地上一扔,手持棍棒把這一片碼頭圍起來,趕走閑雜人等。

田嬰齊看看他身後:“我走了,他們可不會放過你。”

夏釗冷笑:“這裏是武林門,進城就是省府和警察廳,就憑他們?”

田嬰齊挾持夏老爺子退到岸邊:“他們不必抓你,殺了你就能去邀功。”

夏釗逼近兩步,把手按在腰間的槍套上。

不遠處,孟少傑見田嬰齊挾持夏老爺子都要上船了夏釗還在跟他磨嘰,情急之下大喊:“田嬰齊,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是共產黨,放下武器,饒你一命!”

一直在苦思對策的謝子長眼中一亮,田嬰齊是共產黨,自己怎麽沒想到?這頂帽子扣下去,不管他是不是大帥的人,都會讓夏釗心生忌憚——夏釗是老光複會員,接受的是國民革命政府的改編,他可不信共產黨那一套。

這時魯小武的騎兵隊也趕到了,並沒有靠近,而是下馬持槍,封鎖外圍。氣氛驟然緊張。原本還在周圍好奇圍觀的商販和工人們見來了軍隊,立刻躲得遠遠的,唯恐被誤傷誤抓。

孟少傑喊道:“夏省長,田嬰齊是共產黨,大帥最痛恨的就是共產黨!今天他是走不掉了,你要是不敢開槍就讓我來!至於老爺子,大帥會給他風光大葬!”

夏老爺子雜眉倒立。

夏釗狠狠瞪了他一眼。

謝子長暗叫完蛋。夏釗本就是為接夏老爺子才敢冒風險回來,你倒好,意思是為了槍斃田嬰齊大可犧牲夏老爺子,這不是成心激怒夏釗嗎?

孟少傑:“子長,你就別癡心妄想了,再怎麽樣,夏釗跟我們也是不死不休,得罪他又怎地?最簡單的辦法,亂槍把他們三個統統打死,什麽叛賊、共產黨,一了百了。”

謝子長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

夏釗和田嬰齊相視一眼,他們相互威脅、相互牽製,誰都不敢輕舉妄動,還真就怕碰到個不講道理的胡亂開槍。

孟少傑舉起槍,指指田嬰齊,又指指夏釗,一臉糾結:“哎呀呀,你們說我是先打這個呢,還是先打那個?”

謝子長觀察了下,田嬰齊躲在夏老爺子身後,直接開槍命中機會不大,倒是夏釗,如果能將他擊斃,就算讓田嬰齊跑了,省城平定後再通緝也不遲。

夏釗瞥了孟少傑一眼,槍口仍指著田嬰齊。

孟少傑見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夏釗你個三姓家奴,打著革命的旗號背主求榮,滿腦子都是升官發財!本少爺今天就結果了你!”

“少傑!”謝子長連忙喝止。

話音落,一隻手輕輕搭在孟少傑的槍上,將槍口按下:“其實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說話者竟是周培生。

更讓田嬰齊驚詫的是,喬麥花也來了。兩人是從第二輛小汽車裏下來的。喬麥花站在車邊,靜靜的看他們爭鋒相對。田嬰齊迎上喬麥花的目光,歉然一笑。當天他把喬麥花打暈並托朱麗娜把她送去紹興,沒想到她竟從朱麗娜手裏跑了出來,也許是朱麗娜放走的她。不論如何她回來了,就讓田嬰齊有了一絲顧慮。周培生定會利用這絲顧慮。

周培生看到他對喬麥花的笑,眼角餘光掃向一側。

喬麥花眼神一顫,沒有回應。

這一顫,被周培生捕捉到了。

他心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墜下,很快就變得冰冷堅硬。

田嬰齊暗暗搖頭,師父曾說,女人會讓事情變得失控,最好不要去招惹女人。如今周培生把喬麥花帶來,用意顯而易見。在他們看來,喬麥花就是自己的軟肋。她真是自己的軟肋嗎?素雅文靜、氣質高冷,並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接近她,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順帶證實一些事情。田嬰齊心中生出幾分歉意來,幾次被連累,她應該會恨上自己吧。至於周培生,眉淺唇薄,沒什麽事是他做不出來的。

孟少傑扭頭:“我的事你少插手,帶你的女人回車裏去!”

謝子長猜想周培生是有備而來:“孟少,不如讓周先生試試。”

孟少傑有了台階,便收起槍,伸出一根手指:“好,就給你一次機會。”

田嬰齊給了喬麥花一個眼神。

喬麥花卻避開他。

情急之下,田嬰齊大叫:“喬麥花,快跑!”

喬麥花為之一震,旋即怒極,她最恨人大庭廣眾喊她本名。田嬰齊就是要刺激她,最好她怒而暴走,就算不走,有點反應也好過傻乎乎的站在那裏任人擺布。

可喬麥花仍是那副清高冷傲的樣子,不理,不動。

“傻丫頭!”田嬰齊氣得牙疼。

夏老爺子咧嘴一笑。他是過來人,也是明白人。

夏釗皺了皺眉,他這個本該處在漩渦中心的人,再一次因為田嬰齊的存在而退居次席。幾個月來,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喬麥花不動,有人動了。周培生走到她身邊,從長衫下取出一樣黑漆漆的物件,輕巧的指向她的發際。

喬麥花側了側臉,麵帶詫異。

周培生報以苦笑:“對不起,小喬。這個人太危險。”

喬麥花眼中幾分明悟,幾分失望。

周培生推她往前走了兩步:“田嬰齊,如果你還在乎她,就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田嬰齊仍不忘挖苦:“拿心愛之人當人質,果然是仁人誌士。”

“看來你是一點都不在乎她嘍?”周培生一副大局當前豈能兒女情長的慷慨神情,“田嬰齊,你不是為了她什麽都願意做嗎?再給你一次機會,放了人質,我就放了她。”

喬麥花也看過來,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田嬰齊:“我聽說,隻有那些為了信仰奮不顧身的人,才會拿心愛之人的性命來當賭注。喬老師,你們到底隱瞞了多少事情?”

此言一出,周培生和喬麥花雙雙一震。

喬麥花微微昂起頭,其實從決定幫他做那件事起,她就沒打算再瞞他。而他也沒有說破。兩人就是在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下相互配合,讓她感受到了地下工作的刺激。不過她確實隱瞞了一些事情,悄悄將右手拇指藏進另外四根指頭裏。

周培生將自己的表情控製得恰到好處,槍口朝喬麥花鬢角一頂,吃驚又顯無辜:“田嬰齊,不必東拉西扯了,要麽你死,要麽她死。”

喬麥花厭惡的皺了皺眉。她討厭別人碰她的頭發。

田嬰齊笑了:“你手裏就一張牌,我手裏可不止。”說完,忽然將槍口對準夏釗。局麵變成了周培生拿喬麥花威脅田嬰齊。田嬰齊卻根本不在乎,與夏釗舉槍對峙;至於夏老爺子,則用另一隻手扣住其咽喉。夏老爺子很配合的沒有掙紮逃跑——一把年紀還能經曆這等刺激的場麵,死也值了。

田嬰齊:“我的命不值錢,今天既然敢來,就沒指望能活著離開。不過臨死前找個人墊背也蠻好。至於某些人算盤落空,惱羞成怒要殺人滅口,那就盡管衝著我來。”

夏老爺子忽然用隻有他倆才聽得到的聲音道:“小夥子快點,年紀大了,尿急。”

田嬰齊低聲道:“快了,再忍忍。”

夏老爺子立刻換上痛苦的表情,也確實是痛苦。

孟少傑:“田嬰齊,你什麽意思,誰的算盤落空了?誰要殺人滅口?”

謝子長簡直懷疑孟少傑是田嬰齊派來的臥底。

田嬰齊配合道:“孟少說得不錯,我們這些人當中確實有共產黨。”

此言一出,何長奎有如獵犬,本能的**鼻子東張西望。

田嬰齊盯著周培生:“周先生,兩個月前,我們在拱宸橋火車站見過一麵吧?”

周培生瞳孔一收。

喬麥花心下劇震。

夏釗將目光鎖定周培生。兩個月前,正是他遇刺的時間;拱宸橋火車站,則是他遇刺的地方。田嬰齊不會無的放矢,難道說那次失敗的行刺是周培生所為?

周培生淡然道:“什麽拱宸橋火車站,兩個月前我根本就不在省城。”

田嬰齊把目光投向喬麥花。

喬麥花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周培生先是一慌,旋即放下心來——他拿槍指著喬麥花,喬麥花隨時都能開口指認;就算田嬰齊知道,可她敢說嗎?

田嬰齊繼續道:“孟少他們要對付夏廳長我懂,他們跟我一樣受大帥恩惠,最見不得言而無信的叛徒。是吧,孟少?”

孟少傑點點頭:“沒錯!三姓家奴,人人得而誅之!”

田嬰齊盯著周培生:“至於周先生,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是革命黨。可夏廳長已經起義了,已經是國民革命政府的要員,你為何還要跟孟少他們一起?難道說,你是潛伏在革命黨中的,大帥的人?這世上沒有莫名其妙的好處,孟少,跟這等來曆不明的人合作,你就不怕他反咬一口?”

孟少傑:“有道理。”

周培生有種跟豬在合作的感覺。可他能否認嗎?現在否認,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他隻能沉默,冷笑。

田嬰齊:“你笑,說明你不是大帥的人。如果不是大帥的人,而是革命黨,那你應該站在夏廳長一邊,幫他解圍脫困才是。可你沒有。我就很奇怪,你到底是什麽人,直到孟少喊了一聲,我才恍然大悟。”

孟少傑眉飛色舞。

周培生嘴角**。

田嬰齊:“你是革命黨,但不是國民黨。而夏廳長身為光複會元老,自然跟你不是一路。所以你跟他們合作,就是要破壞國民黨入主浙江的大計。你會給夏廳長兩個選擇,一是完蛋,二是投向你的組織。”

孟少傑退開兩步,一臉“沒想到你才是臥底”的嫌棄表情。

周培生苦笑。田嬰齊的話沒錯,至少在喬麥花這個層麵,事情就是這樣的,也是他們一直在做的事情。他此行最大的目標不是田嬰齊,而是夏釗。不論生擒或擊斃,隻要拿下夏釗,浙江叛亂就能很快平定。

至於為什麽是夏釗,田嬰齊說得對也不對;在外人看來,自己的行動確實隻能從共產黨的立場來解釋。可如果夏釗死在田嬰齊手裏——夏釗顧忌他爹的性命,極有可能不敢開槍——田嬰齊就成了手刃賊首的大功臣,不但不會再被懷疑,他的一切努力也將付諸東流。

謝子長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田嬰齊敢魚死網破,他們卻投鼠忌器!他望向孟少傑,卻見孟少傑眼中透出狠辣之色。難不成他想一股腦兒把他們全幹掉?這等決斷,他自問做不來。孟少傑一根筋,卻有決斷,所以是他們幾個衙內的主心骨;而他,始終隻能扮演謀士的角色。

這時夏釗忽然道:“夏某接受國民政府改編,決不會再跟其他派係合作。”

看似對田嬰齊說,實際上是在跟所有人表態。

周培生握槍的手微微顫抖。他在權衡。如果田嬰齊因為這句話開槍打死夏釗,如果他真是共產黨,夏釗一死,他又該如何自處?想到此處,周培生道:“你有兩點沒有說錯。第一,當初指使刺客在拱宸橋行刺夏釗的人,就是我。”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

田嬰齊真沒想到他敢當眾承認。

周培生:“我要殺夏釗,因為我是大帥的人。大帥早就看出夏釗此人狼子野心遲早必反,與其養虎為患,不如盡早除之。我是大帥的人,我早已跟孟少坦言。至於你,田嬰齊,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大帥的人,可你做的事情,哪一件是在為大帥出力?你到處興風作浪,不就是為了兩麵討好,好給自己謀條後路?”

“你本以為夏釗反水,南軍要贏了,豈料孫大帥反攻武昌,戰局扭轉,隻要進入冬天,南軍缺衣少糧隻能退兵。待到來年開春,大帥自能提雄兵揮師西進,收複湖廣。所以你著急忙慌的跑來劫持夏老爺子,想逼夏釗投降。田嬰齊啊田嬰齊,我看這三姓家奴不止夏釗,你也能算一個。”

田嬰齊不禁對周培生刮目相看——兩害相比取其輕,與其被說成是共產黨,不如主動承認刺殺夏釗。這樣一來他的所作所為就都解釋得通了。

周培生:“田嬰齊,不要再混淆視聽了。再怎麽亂咬,你都已走投無路。放下槍,或許還能饒你一命。”

話音剛落,就聽喬麥花淡淡道:“你有事瞞著我。”

周培生再震。

喬麥花相信自己的直覺。周培生天衣無縫的反擊,卻讓她覺得很假。如果他真是組織上派進五省聯軍內部的臥底,他大可像田嬰齊一樣大大方方的折騰,何必遮遮掩掩的躲在人後?所以他一定還藏著別的事情。

不等周培生再開口,田嬰齊突然大聲道:“孟少,現在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我跟周培生都打死!”

“我就說嘛!”孟少傑再度舉槍。

“孟少!”謝子長連忙抓住他的胳膊,“這個槍,我們不能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