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未來如何，他們誰也不知道，但在這個當下，他們心甘情願，甚至是滿心歡喜，願意許給對方自己的一生。
1.
穆淮和秦北梔之間的氣氛很不對。
出租車裏，餘宙坐在副駕駛，林清頌被迫坐在後座中間，這一左一右的，一個是不想說話，一個是憋了一肚子話沒處說，兩個人都沉默得仿若冰山，她夾在這兒都要凍傷了。
餘宙瞥一眼後視鏡：“你們還沒吃飯吧？”
“吃過了。”
“沒有。”
兩人同時開口。
因為沒買到臥鋪，這將近二十個小時的火車穆淮都是坐過來的，他一路上又累又餓，心裏還惦著事兒，沒休息好，這會兒歇下來實在是很難受。可他在聽見秦北梔說“吃過”之後，仍是生硬地轉了個彎兒：“沒有，但不餓。”
兩個人心裏都憋著事兒，秦北梔雖然氣他，但也不是不喜歡他了，她總還是在意的。可她幾次軟話到了嘴邊也開不了口，末了，她放棄了，隻戳了下林清頌，遞過去一個眼神。
林清頌一下就明了她的意思。
“我們今天起得不早，原本想說早午飯一起吃了，沒想到弄到現在。”林清頌輕拍前邊的椅背，“你餓不餓？”
餘宙原本因為她那句“我們起得不早”而想歪了些，正兀自笑著，那笑意毫無遮掩，明晃晃揚在他的臉上，順著回頭的動作，一下子就進了她的眼底。
林清頌覺得奇怪，用眼神問他，你笑什麽？
而餘宙聳聳肩，示意沒什麽。
“你這麽一講，還真是有點兒餓。”他心領神會，望一眼穆淮，“要不一起去吃點兒？”
穆淮卻望向秦北梔。
他看見了她戳林清頌的小動作，雖然隔著個人，也不是對他，卻仿佛戳到了他的心上，他心裏軟下來，連帶著目光也變得有溫度。距離會產生許多問題，會放大許多問題，許多異地戀的情侶都在努力堅持，更不要說他們心裏一直有彼此，真真切切。
他相信感情如一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秦北梔還是不肯將目光轉過來，但是終究放軟了態度，她輕咳一聲：“那，一起去吧。”
語氣冷冷淡淡，林清頌卻沒忍住笑出聲來，惹來秦北梔狠狠一瞪。林清頌衝她做了個鬼臉。
傲嬌鬼就是傲嬌鬼，哪怕上了大學也沒變。
由於是假期的緣故，外地遊客很多，即便已經過了飯點，店子裏的人依然很多。餘宙和穆淮拎著東西找了幾家都沒找到合適的，還是林清頌跑過來，說秦北梔在街邊上的鹵煮店占了幾個位置，叫他們快過去。
秦北梔找到的鹵煮店不大，地方也稍偏一些，三個人走了一小會兒，等到那兒，頭上已經全是汗了。秦北梔守著幾個疊在一塊的一次性椅子，在看見他們的時候鬆口氣，掏出紙巾挨個發。等給到穆淮，她的話便少了起來。
“喏。”
穆淮也不在乎，接過來就是一頓擦，擦得紙屑都留在脖子上，還仰著臉衝她笑，好像因為她那張紙巾，他的心情就變好了似的。
那個笑陽光兮兮卻帶著些傻氣，秦北梔強忍著都沒能忍住彎了彎嘴角。
這麽說起來很沒出息，她來之前也確實還在生氣，但在看見他拎著行李出站台的第一眼，她的氣就消了。之所以還端著，隻是覺得沒麵子。
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僵局有了鬆動，林清頌在桌子下邊扯了扯餘宙的衣角。
“我來的時候看見邊上有奶茶，想買一杯，你們喝嗎？”
秦北梔皺了皺眉，又糾結又掙紮：“我要做身材管理，最多隻能喝一口，等會兒喝口你的就好。”
“我的都不夠自己喝，你喝穆淮的唄。”林清頌順口道，也沒給她機會反駁就轉移了話題，“我從前都以為女明星才需要嚴格管理自己，你這才大一啊，電影學院還管這個？”
秦北梔也順著她的話題往下走了：“倒是不會管這麽多，但班上有一個童星出道的女生，我看她對自己要求很高，加上身上有肉上鏡確實不好看，就……”
林清頌一臉恐慌：“表演真不是人學的。”
“少來！”秦北梔捶了她一下。
林清頌笑嘻嘻躲了過去：“那穆淮你要什麽？”
“布丁奶蓋，三分甜，常溫去冰。”
是秦北梔慣常喝的口味。
林清頌點點頭，剛站起身，餘宙就幫她拎上了包。兩個人一起往外走，說不出的契合。
分明在一起的時間差不多，但他們已經很有默契了，而她和穆淮呢？秦北梔低了低頭。不長的時間裏，他們已經吵了好幾次，隔著屏幕，明明一個擁抱就能解決的小事也能變成長時間冷戰的誘因。
大概是女孩子的心思敏感，她偶爾也會羨慕餘宙和林清頌。
她宿舍也有一個女孩子，她每天看著對方和男朋友牽手來去，好像這麽膩在一起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可偏偏她就沒有，就是沒有辦法。
能和喜歡的人天天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沒等她感慨傷懷多久，臉頰邊上被什麽輕輕碰了一下。
秦北梔轉頭，看見拿著棒棒糖戳她臉頰的穆淮。
傷懷的餘韻還在心頭，她開口就沒什麽好氣：“你做什麽？”
穆淮一愣，遲疑幾下，還是把棒棒糖遞給她：“我、我在火車上買的。”見她不說話，他硬著頭皮繼續道，“我過來的時候對麵坐了個小孩兒，可能剛學會說話，嘴上怎麽都不停，不是哭就是鬧，尤其每回我想睡覺，他都特大聲在吵吵。我心裏煩，但尋思著也不能和小孩兒計較，就買了根這個，想和他做個交易，叫他安靜點兒。”
做個交易？和小孩子？秦北梔聽得好笑：“然後呢？”
見她搭話，穆淮說得更來勁兒了：“然後，我剛買了這個糖，那小孩兒就睡著了，再接著他就下車了，我這一路也沒用上。”
“沒用上就給我了？我是什麽？垃圾桶嗎？”
穆淮滿臉慌亂，連連擺手：“哪有這麽好看的垃圾桶！”他結結巴巴地解釋，“我記得你以前下課很喜歡吃棒棒糖，每回我在走廊裏靠著欄杆，都能看見你去小賣部買這個。我、我就……”
女孩子的心情真是很奇怪，可以因為無關的一眼而變差，也可以因為這根本不在點上的解釋變好。
然而穆淮不懂女孩子，他壓根看不出秦北梔那天翻地覆變化的情緒。
他還小心翼翼舉著棒棒糖，期待秦北梔能對他有點笑容：“水蜜桃味的，我記得你喜歡。”
有一瞬間，秦北梔隻覺眼底一股熱流往上衝，努力了好久才壓下那股想哭的情緒，他這模樣，像極了她小時候養過的那隻受了欺負還巴巴湊上來的小奶狗，其實他也不容易。
她努力往下壓了壓嘴角：“我不是說了我在控製體重嗎？”
“對，可你不胖啊。”穆淮糾結道，“不不不，你做什麽都是對的，隻是你想吃的時候多少還是吃點兒……”
他感覺自己說什麽都不對，末了垂下頭：“我自己吃吧。”說完又望她，“那你想吃什麽別的？我給你買？”
這一句一句接連不斷的，秦北梔望著他，隻覺得自己再大的脾氣都被他磨沒了。
她一把搶過他手裏的棒棒糖：“我又沒說不要。”
穆淮微頓，很快又笑出來，像是地主家的傻兒子：“你吃這個？你還要嗎？我等會兒再買五個給你？”
“哈？”
穆淮拍拍口袋：“正好還有五塊錢零錢。”
那一臉的朝氣和得意，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身懷巨款呢。
秦北梔在指尖轉著棒棒糖，分明是開心的，嘴上卻說：“我要吃還用你買嗎？”
“我買怎麽了？我就願意給你買。”
一根棒棒糖，被他吹出天大的豪氣。
秦北梔終於再沒忍住，輕輕捶了他一下。
店裏的空調風從後邊流過來，拂動她披散的頭發，穆淮與她對視一眼，兩人同時笑了。
秦北梔就像一隻脆皮麵包，看起來冷冷硬硬，但隻要稍微加熱一下，就會軟到流巧克力醬。
這就是他喜歡的女孩子，哪裏都好，哪裏都可愛。
與此同時，林清頌和餘宙買完奶茶走了回來。
剛進店子，他們就發現兩個人之間的變化。
喲，這就和好了？
林清頌對著餘宙促狹一笑，而餘宙握住她的手。
也是，分隔兩地難得相見，這麽難得的相處機會，拿來冷戰多可惜！
2.
俗話說得好，“不上長城非好漢”，還有一句俗話說得更好，“來都來了”。
四個人站在長城腳下，一眼望去卻看不見多少東西。林清頌壓了壓帽簷，隻覺得整個世界都擁擠得過分，放眼望去，除了烏泱泱的人頭就是烏泱泱的人頭，除此之外什麽都看不清楚。
餘宙一路上都努力護著林清頌：“瞎轉什麽？人這麽多，轉丟了怎麽辦？”
“這還能轉丟？”林清頌從餘宙懷裏抬起頭，“我現在走出一步都困難！”
“所以是哪個好漢非要來長城的？”秦北梔戳著林清頌的腰，隻覺得手都伸不開。
林清頌躲餘宙懷裏：“我也沒想到是這麽個場景呀……”
“算了算了。”穆淮給兩個女生遞水，“難得起這麽早，都快排到了，就上去唄。”他探頭一望，再回眸，眼裏含著暖陽，“而且我看也沒那麽不好，至少咱們這趟累不著。你們想啊，人這麽多，走得肯定慢，我們這一步一上去……”
“所以你還挺滿意？”秦北梔瞪他一眼。
穆淮的笑臉立馬就收了回去，他立正稍息向她看：“也不是，我就……我這不是……”他憋了半天，湊近她，“我這不是覺得能和你待一塊兒的機會不多嗎？”
“上哪兒不能待一塊兒？非得在人堆裏？”
“那哪一樣，人群裏，我才能體現出自己的價值。”穆淮給她庇出一小塊地方，“喏，我可以保護你。”
林清頌見鬼一樣看他：這還是穆淮嗎？他什麽時候學會這些土味情話了？
她正看著，忽然被餘宙捧住臉轉回來。
“你在看什麽？”
“我在看這人不對勁，實在不對勁，你不覺得穆淮說這些話違和感很重嗎？”
餘宙不動聲色地往邊上挪了挪，擋住她的視線：“是嗎？”
“不然呢？你什麽時候見過他說這種話？”林清頌眨眨眼，“是不是你教他的？”
餘宙微妙地眨了眨眼：“這種話？”
“很肉麻的情話呀。”
餘宙似笑非笑：“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你覺得我說‘肉麻的情話’很正常？”
“我……”
林清頌被噎了。
對呀，餘宙在她的印象裏也曾經是個悶葫蘆，八竿子打不出幾句話，難得開個口，還隻讓她覺得欠揍。他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
餘宙低著頭，眼裏全是笑，他俯身，飛快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
“好了，這大概是一種天賦。”他揉了揉她的發頂。
林清頌不解：“天賦？”
“當你麵對喜歡的人，不用學也不用想，你的心意會自己跑到言語裏麵，然後蹦出來。”餘宙的眼神認真，“情話情話，不就是對心上的人說的話嗎？”
周圍人多擁擠，裏裏外外圍了幾層，堵得慌。
人群之中，偶爾有風吹來，風都是熱的。
林清頌臉上一紅：“大庭廣眾的，差不多得了。”
“不是你問我的？”餘宙遊刃有餘，“我一向很聽你的話。”
“那我現在叫你收聲！”
餘宙在她唇上一啄，笑得心滿意足：“收好了。”
被忽略的秦北梔和穆淮：“……”
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對象就在身邊，但他們好像吃了一把狗糧的樣子？
歸根結底，也許是長城邊上的風太大了，容易讓人淩亂。
就是這樣。
雖然穆淮說準了，人這麽多，前進的速度不會太快，可等他們爬完長城再回家，四個人還是累到直接癱倒。
秦北梔拉著林清頌躺在沙發上，兩個人頭挨著頭。
秦北梔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動彈：“我覺得我今天可以喝半杯奶茶。”
林清頌轉向她：“不減肥了？”
“不是。”秦北梔眼神放空，“我今天的運動量一定達到，不，應該超標了！我感覺現在自己很有資格喝奶茶。”
穆淮像是一台永動機，隻要有名為“秦北梔”的能源在他麵前，他就能夠光速恢複活力。
聽見這句話，他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蹲到了她的麵前：“你想喝嗎？我下樓給你買？”
都這樣了，他還有力氣下樓？愛情真是魔力和奇跡！林清頌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秦北梔也笑：“點個外賣不就好了？”
穆淮搖搖頭：“這個點兒，外賣多慢啊，等送到，你該不想喝了。”
從前有一次也是這樣，前一晚臨睡前，秦北梔對他說想吃一個什麽小東西，穆淮離她太遠，也沒辦法送去，於是當即在網上買了寄給她。可等那小東西到貨，她已經沒了最開始想吃它的欲望。
女孩子就是這樣，一時一個想法，念想來得快去得也快，要的就是及時。
秦北梔心裏很暖，也心疼他：“不用了，你這麽累……”
“不累，給女朋友買喝的有什麽累的？”穆淮拍了拍胸膛，“想喝嗎？”
如果說感情的遞增有一個確定的瞬間，那麽，秦北梔一定是在這一刻鍾感覺到自己比原來更加喜歡他。
外邊霓虹將夜幕染得五彩斑斕，而他幹幹淨淨，隻是彎著眼睛看她。
秦北梔又想哭了，軟軟點頭：“想。”
“我也要我也要！”另一邊，林清頌積極舉手，“幫我和餘宙也帶一杯，謝謝，好人一生平安！”
秦北梔不樂意了，鉤她頭發：“你自己不會去買？”
林清頌故意齜牙咧嘴：“不帶這麽重色輕友的！”
“這幾天住這兒多虧你們，就一杯奶茶嘛，應該的應該的。”穆淮站起身來，由於蹲得太久，腿有些發麻，他跺了跺腳，“你們要什麽口味發我微信上就行，現在講了我也怕忘。”
是記性不大好還是懶得記和秦北梔無關的事情？
林清頌衝秦北梔擠眼睛，秦北梔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把手放在嘴裏哈口氣，作勢就要撓她，而她在那指尖挨上她之前就眯著眼睛笑著躲起來。
另一邊，餘宙始終望著林清頌，眼神溫柔，仿佛含著一汪泉水，波光粼粼，水色清清，上邊浮著幾瓣桃花。
沒人去管，兩個女孩子很快鬧成一團，林清頌玩起來有些脫線，秦北梔鬧不過她，等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反擊，就看見餘宙輕輕巧巧拉了林清頌一把。
“別鬧了。”
這個偏架也拉得過於明顯了吧？
但現在穆淮不在這兒，她一對二確實沒有什麽獲勝的機會。
秦北梔皺了皺鼻子：“你小心點兒，晚上我們還一起睡呢！”
“來就來，誰怕誰！”林清頌可勁兒嘚瑟。
“我先上樓洗澡，等晚點兒再收拾你！”
為了方便和避嫌，秦北梔和林清頌的房間在二樓，上了樓梯，有一個走廊把空間隔開，他們也不會上去，相對而言，空間更加私密一些。那兒有一個洗漱間，兩個女孩子用起來也比較方便。
而這下子秦北梔上了樓，餘宙和林清頌也就變成了安安靜靜的兩個人。
3.
等那陣腳步聲過去，餘宙一下就坐上沙發。他扶著林清頌的肩膀起來，讓她把頭枕在他的大腿上，一下一下幫她按摩著頭皮。
林清頌先是愣了神，但她很快反應過來，抓住他的手：“別按。”
“不舒服？”餘宙順從地被她抓著。
“不是。”她小小聲，“我今天出了好多汗，還沒洗頭。”
餘宙失笑，他低著頭，微微彎腰，幾乎要碰到她的鼻尖。
“怕我嫌棄你呀？”
這一句的聲音太軟，軟得像在撒嬌，貓尾巴一樣蹭在林清頌的心上。
她整個人都酥酥麻麻的，抬頭就是笑：“才沒有。”
“那為什麽不讓我按？”餘宙對她眨眼，“總不是害羞吧？”
林清頌笑著翻個白眼，鬆開手：“你按你按。”
反正待會兒要洗手的也不是我。
餘宙的眉毛微微向上一揚，手指插入她順滑柔軟的頭發暗暗用力。
前一陣子刷微博，他看見一個緩解疲勞的按摩方法，當時就記下了，在自己頭上試驗過許多遍，然而自己按自己總有不對勁。因此，他也不清楚自己練得怎麽樣。
但現在看她這副愜意的模樣，想來他的練習也不是毫無成效。
林清頌躺在這兒，享受著餘宙的按摩，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日子簡直都舒服到天上了，人也放鬆下來，如同一隻被摸順了毛的小動物，乖巧又安靜。
也就在她安逸享受的時候，餘宙忽然停下了，她剛剛疑惑，心說他是累了嗎？就被他捉住了手放在唇邊輕吻。
林清頌睜開眼睛，逆光的環境裏，她看不清他的臉，卻偏生能感覺到他滿眼的溫柔情意。
“還以為這幾天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了。”
“什麽呀。”林清頌眉眼彎彎，“一輩子那麽長，我們又不缺這幾天。”
她說完之後，餘宙沒有回答，他就這麽望著她，一時間，空闊的客廳裏隻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興許是對視的目光灼人，過了一小會兒，林清頌先頂不住移開視線。
“怎麽不說話？”
餘宙搖搖頭：“在為自己的想象力感到驚訝。”
“想象力？”
仿佛星星落進了小溪，溪水清澈，一如他此時的眼睛。
那雙眼輕輕彎著，眼睛的主人開口，有些抑不住的興奮。
他說：“我一直以為自己的想象力不怎麽豐富，直到剛剛在一瞬間。在你開口說出‘一輩子’三個字的那一刻，我突然就把以後的蜜月地點、定居在哪個地方，還有我們孩子的名字，一下子都想好了。”
林清頌聽完微頓，餘宙卻越說越上頭。
他握著她的手，表情鄭重：“我們畢業就結婚怎麽樣？”
“不是說要一起考研嗎？”
“這個不耽誤，多少研究生在讀期間結婚的？如果怕影響學業，我們可以緩一緩要孩子。”餘宙的耳尖一紅，“反正我有你就好。”
怎麽連孩子都出來了？
這短短幾分鍾，他的腦子裏都過了些什麽？
林清頌直勾勾地盯著他。
而餘宙帶著期待，任她打量。
未來如何，他們誰也不知道，但在這個當下，他們心甘情願，甚至是滿心歡喜，願意許給對方自己的一生。
見林清頌久不回答，餘宙握著她的手在自己的臉頰邊上蹭了蹭，受了委屈似的，眼巴巴看著她：“好不好？”
得不到答案就開始撒嬌，這個人怎麽這麽像小孩子？
林清頌故意別開臉：“哼。”
“哼是什麽意思？”
“就是哼。”
“哦？”餘宙拖長語尾，“你知道我那個小外甥女，每回她想要什麽又不好意思開口，在家裏長輩問她要不要的時候，她會說什麽嗎？”
在這個節骨眼上，拋出來這麽個問題，一定是套路。林清頌心知肚明，不配合他，又哼哼兩聲。
沒想到餘宙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答對了，她說‘哼’。”
餘宙模仿著人家小孩子的語調和表情，嬌俏得不得了。
“你和她也沒差多少，都是小女孩。”他玩著她的手指，語氣肯定，“所以你的‘哼’，就是你願意。”
林清頌傲嬌地皺了皺鼻子：“哪有這樣的？”
餘宙故意板起臉：“我就這麽獨裁。”
“我不喜歡獨裁的，我喜歡可愛的男孩子。”
她撓了撓他的下巴。
於是，餘宙一抹臉，瞬間就變了模樣：“這樣？”
林清頌認可道：“很乖。”
餘宙在她的手心蹭蹭。
“不為難你，這次就先不算，等我準備充分了再和你求婚。”他收回了扮乖逗她開心的表情，“到時候，你一定要答應我。”
餘宙的語氣太過溫柔，溫柔得幾近誘哄。
林清頌最扛不住他這般攻勢，她幾乎就想直接答應了，末了才扯回幾分理智。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了臉：“哦。”
鬧了一陣，再歇下來，兩個人這才感覺到疲憊襲來。他們對視一會兒，握著手，一坐一躺，竟也就這樣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等到秦北梔洗漱整理完，再下樓，看見的就是這樣一番場景。
餘宙側著臉閉著眼睛，靠在沙發背上，而林清頌枕著餘宙的大腿，兩個人的呼吸聲均勻而綿長，明顯已經睡得很沉，牽在一起的手卻半點兒沒有鬆開。莫名的靜好，莫名的溫馨，莫名的浪漫得令人羨慕。
秦北梔擦著頭發的手慢慢垂下，什麽時候她和穆淮也能這樣呢？
這時，門鈴響了，秦北梔放下毛巾就去開門，門口的穆淮頭發都濕了，臉上身上都是汗，也不知道擦一擦，在光線下邊，亮晶晶地滴下來。
“你洗完澡了？正好，喝個奶茶歇一歇。”穆淮舉起外送袋，笑得燦爛又有感染力，“店子裏人太多了，我排隊排了好久，等急了吧？”
興許沒什麽好羨慕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個人都不一樣。而她有一個小傻子，比誰的都好，這就足夠了。
“沒有。”秦北梔在唇邊比了個“噓”的動作，往沙發那兒一指，“他們睡著了，你小聲一點兒。”
穆淮順著看去，挑眉。他放輕了聲音，換鞋進來，把奶茶放在桌上，關門也輕。
接著，他掏出手機。
“你做什麽？”秦北梔不解。
穆淮使壞地笑：“今天爬了長城，我們都沒合影。”
“你……”
“噓……”穆淮舉起手機，調成前置攝像，他本想摟秦北梔的肩膀，但想了想，還是和後麵那對一樣，牽住了她的手，“看鏡頭。”
秦北梔卻沒看，她看的是他。
穆淮也發現了，他望向她，恰巧這時她親了上來。
她原本隻想偷親他的臉頰，沒料到他這一動，親上了他的嘴唇。
一時間，兩個人都怔在那兒。
穆淮先是愣神，沒多久，臉就紅起來，與此同時，他嘴角止不住地上揚，連帶著眉眼都笑意盈盈，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中了彩票呢。
秦北梔原先還不好意思，但見他這樣，沒忍住便捂住了臉。
“你這也笑得太誇張了。”
“我開心呀！”穆淮理直氣壯，“特別開心，止不住地開心，我這開學以後見不到你，就指著這個開心了。”
不論相聚在一起有多美好，分開總是令人難過。
但換句話說，不論分別有多令人不舍，隻要心裏知道還能再見，那便一切都好。
秦北梔深深望著穆淮，穆淮隻是傻笑。
“那在這個之前。”秦北梔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你指著什麽開心的？”
“我帶著念想，算著日子，想著再過多久能見到你，每多過一天我就多開心一些。”穆淮害羞似的撓後腦勺，“你不是問我坐這麽久的火車累不累嗎？我說不累，你還不信。其實是真的，我真的一點兒都不累。我一想到下了車就能見到你，我就除了激動和開心，什麽都不覺得了。”
這個表情真傻，話也傻，她對他的判斷一點兒不錯，這就是個傻子。
明明那個時候她還在和他鬧別扭，還在生氣，即便他下了車，她也沒幾句關心的話，他還這麽興奮，不是傻子是什麽？
秦北梔想著想著就有些鼻酸。
“我是不是對你不太好？”
“不好？哪裏不好？你都主動親我了！”
她剛生出來的傷感就這麽叫他破壞了個幹淨。
秦北梔差點兒就要翻個白眼出來，卻偏巧穆淮揚了揚手機。
他問：“再拍一張？”
“嗯。”秦北梔壓低了聲音，“多拍幾張。”說完，她更小聲地補充道，“我在想你的時候，也可以多拿出來看看。”
穆淮做出個誇張的表情：“英雄所見略同！”
“少來！”
之後的半小時裏，以林清頌和餘宙為背景，他們拍了許多照片，換了無數個姿勢，做了無數個表情，背景裏的兩個人卻始終熟睡，一無所知，成了人家秀恩愛的道具，並且對此毫不知情。
真•背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