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樂嶸戈:“之所以下不了的決心,不是不能而是心有搖擺。究竟到怎樣的程度,才可以放手一搏!”】

思忖片刻,某人直接pass了選後坐的想法。

眼觀鼻,鼻觀心,認命打開副駕駛的門,男人坐在駕駛座淡掀眸,全程作壁上觀。

臨發動車子前,他頗有深意看了她一眼,也沒再多言。

樂嶸戈從上車開始一直保持高度的緊張狀態,整個人始終無法放鬆下來,這會心裏默念南無阿彌陀佛也不好使。

不是說心有所想就能徹底靜心麽?東喵西瞅的小眼神怯生生,又乖得不得了。‘果然心靈雞湯隻能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

小姑娘幽怨的不得了,低著頭的表情像隻鬆鼠,圓滾滾的。

“又在心裏編排我什麽?”顧瑨珩頭也沒轉,涼涼聲音薄又淡。

樂嶸戈鼓著腮幫,撇了他一眼。

男人撳起剛上車那會打開的車窗,她下意識的偏頭看,心裏一暖。

入了夜,寒潮來襲,又冷又困。

她掩著唇,打著哈欠為計留存體力便沒再吱聲。

顧瑨珩擒著笑,側臉微繃。唇角漾著的弧度,像月牙,半掛在天邊,泠然朦朧。

一整天的行程,的確有些身心俱疲。

不搭腔始終覺得有些怪,她半闔著眼,不說話。

漸漸從起初的假寐不知怎麽就演變成最後真睡著了,小姑娘看上去對人不設防,整個人睡著的模樣大方又迷糊。

一點不似剛剛那張牙舞爪,一副東西風較量的決心。

十一月的夜,盡管車內開著空凋,屋外颶烈的風如一道道哨聲規律又急促。

車窗起了一層薄霧,寒風鍍上刺骨的水汽。

顧瑨珩一抬頭就看見頭頂零散的星光橫掛在一片暗夜中,前方的萬家燈火盡數熄滅,獨留下零星幾盞悉數落盡眼底,驚歎了凡間的煙火氣。

這些年奔走操勞,從沒有哪一日像今晚這般寧靜,無所想亦沒了功利心,存在和等待似乎隻為了消磨時光。

“十裏清風,星河滾燙,你是人間理想!”

第一次讀這話時便覺得文字略顯矯情,到底有什麽樣的人能被稱為另一個人的人間理想,而今晚的顧瑨珩大概是懂了。

看她睡像惺忪的眉眼,那未施粉黛的純粹。

嘟囔著嘴巴帶著無意識的孩子氣,猶如初生的嬰兒對什麽都沒有抵抗力。而揚唇一笑的明媚和淺淺微彎的梨渦,堪比暗夜星河裏的一道光,叫他倍感溫暖。

顧瑨珩雙手環繞,調整自己脖頸處的位置。

雙眼闔上假寐,微彎的嘴角卻泄露了明天一定會格外明媚。

樂嶸戈總覺得自己睡的很不舒服,不管怎麽調整都硌得慌。

迷糊間睜開雙眼,發現這陳設、這味道、和這環境,無論哪一點都在提醒她這是哪裏?

她動了動身子,身上的衣服稍稍滑落。

早在樂嶸戈睜眼的瞬間,顧瑨珩就醒了,之所以不動是不想再嚇著她。

默默等了半天,他想看這姑娘會做出什麽舉動?

樂嶸戈湊過身子,探頭探腦的看了一眼顧瑨珩。

掀長的眉毛,根根濃密、細長。

合著的眼睛薄薄的呈現了一道弧度,雙層眼皮的褶皺常年紮眼的動作,那道小小的印子不淺不深。

那眉眼之間的距離,長度也剛剛好。

“篆刻的五官,還真是沒有一點瑕疵,真不公平,也不知道是怎麽長得,能這麽好看。”她咕噥著自言自語,突然抬手捂住嘴唇,慌張又不自然的看了一眼。

似乎沒有要醒來的痕跡。

“樂嶸戈啊樂嶸戈,你要是再讓人家知道你這麽花癡他,豈不是丟臉丟大了?”

男人嘴角微微**,想笑又不能笑的感覺實在是憋的難受。

他思索片刻,想著要不要說明自己沒有裝睡。

她眯著眼睛,小心翼翼以為自己做的完美無缺。

當拿過自己身上的衣服,準備物歸原主的蓋回到某人身上。

小姑娘躡手躡腳的蓋好,剛準備逃離事故現場來一個溜之大吉,事後權當她叫了,關鍵是你睡的太沉不能怪我。

好賴不賴,顧瑨珩睜著眼睛頗具興味的噙著笑晲著她看。

她慌張的往後退了一步,如同一道銀河的兩端,想要無形劃開兩人的距離。

顧瑨珩意識先於理智朝她伸手,拉過她的胳膊直接將小姑娘帶到懷裏。

男人的下巴抵在她的頭心,一個看似溫情的動作。人物不合適,便會稍顯突兀。

樂嶸戈用力掙紮,試圖逃離這樣一個既讓人期待又溫暖的懷抱。

顧瑨珩像鴆毒,不碰已經會讓人傷筋動骨,何況還是如此親昵的動作。

“別動。”男人啞著嗓音,示弱般討好,“讓我抱一會,一會就好!”

溫流的氣息不斷傳遞在彼此之間,有些感覺騙不了人。她凝了凝心神,斟酌開口。

這一次沒有點名道姓的指代,也沒有劍拔弩張的氣勢。彼此如認識已久的老朋友,又像相處已久的戀人,處處都透露著隨意自然。“我常常覺得,自己被困住。”

“仿佛屈身在一個蠶繭裏,不得動彈。蠶繭中是日複一日的空白和無意義,並且永遠沒有破繭而出的那一天。”她笑的無奈,卻在深夜如一道過往的投影慢慢沁在他的心上。“有沒有感到不可理喻?其實你我也這麽覺得。”

她側眸,看向他,又像僅是透過他去看他身後的窗外。“這是,我曾經在一輛地鐵上看過的一個綜藝廣告,就因為看了這個廣告,那天我還不小心坐過了站。”

追隨顧瑨珩的這條路孤獨又執念,像風吹了八百米不問歸期?

是的,她的執念亦是如此!

那天看完那個綜藝廣告,她就覺得自己一定病了。

無所從的開心,沒由來的失落,生活開始變成一道網,禁錮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也許當你心中已有了某種答案,全世界都會翻山越嶺的來幫你,去給你一個堅定或選擇或放棄的理由。

自那之後,她回家都特別早,沒事就窩在廚房裏幫秦女士做飯。

秦夢娟見她六魂沒了五魂的模樣,實在是有些好笑。

悠悠開口調侃著她。“呦,我說你這是怎麽著,難不成懷孕了?”

樂嶸戈乜了母親一眼,沒好氣道。“你這是巴不得我懷孕嗎?”

沒想到秦女士思索了一會,倒是一臉認真點點頭。隨後不忘補充,“嘿,非法受孕不支持啊!”

樂嶸戈沒好氣的瞪了母親一眼,負氣般的碎碎念道。“您這腦洞是真大,男朋友都沒有一個上來就能懷孕,我倒是希望有人,後來者居——上啊?”

“還是,您老人家希望我,人工受……孕???”樂嶸戈在試探的邊緣瘋狂作死。

誰知道這話不知道怎麽點了秦女士的炮。

她掐著腰臉上的笑意頓收,一副典型封建家長談話式的表情。

樂嶸戈一臉莫名,悠悠反問。“嗬,秦女士您這是更年期提前?還是少婦期重燃?又要重返十七歲?”

“來一場花季少女的春閨思夢人?哦!這一副熊熊烈火我可不能給你敗火。敗火的人還沒有回來,你等等哈!”

她插科打諢的胡扯著,眼皮都不抬一下。

誰知道秦女士張口就來。

“哎呦喂!你還好意思說?我在你這個年紀你都出生了,可現在我的女兒到目前為止連個正牌男友都沒有?想想我閨女生的也還算花容月貌,現在的男人一個個是眼瞎嗎?”

樂嶸戈對自家母親這山一程、水一程的“恍惚”完全見怪不怪。

她忍不住回嘴嘟囔。“切,你女兒才沒有花容月貌,這叫沉魚落雁閉月羞蝦。”

完犢子,這一回算是徹底點了秦女士的火。

秦夢娟看著她要笑不笑,著實陰風陣陣。

她自認為道行沒有母親高,當即三十六計閉嘴為上計。

沒想到她是有心投誠,奈何敵軍壓根就沒有要優待俘虜的意思。

叉著腰的秦女士,赫然站在那裏。

歲月好似並沒有對這個一生操勞,為家操持的女人,多了幾絲為難的苛責。

反而韻味尤生,半生從容。

從此她耳邊的鬢發,她眼角的皺紋窺探幾分都是歲月給予的饋贈。這一生不曾荒涼的錯付,也不曾成為芸芸眾生中草草過渡的一員。

相反自在地在自己生命中倘然走過,未彷徨亦未慌張。從此女子持家半世儉,一生紅妝為君忙。

這才是女子最好的歸宿,無須雍容華貴,亦無須了然度日。

青曳燭光,明明共享。

這樣的秦夢娟最讓樂嶸戈害怕,發怒於無形,卻叫她亦不可忽視。

冷下來的聲音寡淡,“是嗎?知道自己沒有花容月貌的長相,隻能閉月羞蝦?”

“不想來個封建家長包辦式,偏偏你是蝦不動水不跳,讓你相親就跟拿把刀子割你命似的,你說說你到底想怎樣?”事實證明,官方吐槽最致命……

她覷著目光低著頭,默默反駁。‘這世道又不是我想怎樣,就怎樣?愛情能是我想買,想買就能買的嗎?’

秦夢娟雙手環繞,好整以暇的晲著她看。

那副不溫不火的架勢實在叫樂嶸戈心虛的很,她訕訕一笑。

“母上大人,您怎麽畫風忽轉的就這麽明顯?何況剛剛是誰說我花容月貌來著,您這一前一後的轉變也太大了點吧!”

她小聲嘟囔著,心想合著誇我的也是您,損我的也是您,您可真是我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