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本不能的事,就不該遺憾

【樂嶸戈:“有些人就像一場夢,醒了,哭一場就翻篇;小時候總有那麽一兩樣求而不得的東西,長大了才懂得,似乎也不是非要不可!”】

顧瑨珩原本是想問“你都喜歡這麽直勾勾的看著別人?”

一想到這姑娘,會用這麽勾人且不自知的純情。

瞬間燃起那些男人保護欲的呆萌,心中就跟窩著火似的。

像顧瑨珩這種骨子裏帶著某種大男子主義的男人本身就夠直,再加上平日帶的學生都是耐操型。

說話也從來不拐彎抹角的繞。

男人某些方麵的火不夠順,出口自然沒什麽好言。

樂嶸戈在原地呆愣了好幾秒,都沒緩過神來。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這麽說她,唯獨顧瑨珩不可以。

她自情竇初開後的喜悲大多是由這個男人一手決定的,顧瑨珩可以不喜歡她,也可以漠視她,冷淡她。

唯獨接受不了這種類似侮辱性的對待。

小姑娘眼中明顯氤氳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迷離的一雙鹿眼濕漉漉的,晶瑩剔透的光亮隱在眸子裏,隔絕了最本質的澄澈。

顧瑨珩出口的那一刻就後悔了。

眼前的這個人不是他帶的那些學生,也不是什麽平日裏,可以坐下在一起開些無關痛癢段子的同事、朋友、發小、死黨。

姑娘家本就重視這個。

現在還由他用這種最惡毒的臆測闡述,實在不是什麽明舉。

顧瑨珩剛準備開口解釋,樂嶸戈轉身徑直離開。

第一次由心底而衍生的慌亂感那麽明顯,從小到大臨危不亂都是顧瑨珩所優於別人的東西。

先是由嫉妒所引發的口不擇言,再是無端的緊張慌亂。

眼底劃過一抹惱色。

樂嶸戈一轉身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本就因為委屈而控製的情緒突然跟斷了閥似的。

顧瑨珩看著她轉身離開,壓根沒有要停下來意思的姑娘。

急中生智。

“樂嶸戈。”

顧瑨珩連名帶姓的叫人,和小學生上課老師喊到“答到”的感覺是一樣的。

簡單|粗暴,還有幾分攝人的意味在裏麵。

她倔強的不肯轉身,顧瑨珩先是就近撚滅手上的煙。

幾不可聞的歎息聲縈繞在心口,有些悶。

直到他走到樂嶸戈的對麵,看著她泛紅的眼眶。

心中有幾分不落忍,可偏偏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男人從褲兜的口袋,跟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包餐巾紙。

小巧的紙巾上,很孩子氣的刻著哆啦A夢。

藍色的大熊側著眸,笨重的腿彎著做出一個預備踢球的動作。

唇角彎彎,笑的一副沒心事的樣子真好。

“哭什麽?”

盡管主動詢問,語氣中的僵硬和聲音裏看似詰問的語氣著實明顯。

樂嶸戈追隨了顧瑨珩那麽多年,卻從沒問過他有沒有女朋友。

眼前的紙巾像個心照不宣的證據,徹底粉碎了她的一腔熱血。

殘忍卻也直接,有些以往不懂得的東西,如今真的是該懂了。

“沒什麽,顧隊。請問你還有事情嗎?”

“若是沒有的話,我就先進去了。”

當客氣、疏離、距離這樣的字眼產生。

人與人之間就會不自覺變得遙遠,比如像現在。

唇紅齒白的薄唇微微抿成一條線,他沉吟片刻,四目相對有些情緒明顯劃過。

周遭的空氣,靜的如同天地間隻有兩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僵硬的解釋。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偏偏她聽懂了。

無邊的苦澀順著嘴角往喉嚨蔓延,看似矯情又沒有界定。

曾經她想將兩人之間的微妙定義為暗戀,尚不懂愛的樂嶸戈發覺那似乎不準確。

現在仿佛有些懂得,有些愛豆結婚,粉絲幹嘛要那麽難受?

‘顧瑨珩我將你我之間的關係定義成粉絲和明星,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一點?’

泛著柔意的眼眸露出一層細碎的光,裏麵盛滿了太多顧瑨珩看不透的情緒。

他微眯著眼鎖定她的眉心,似審度,似打量,更似考究。

“我知道,謝謝顧隊關心,我沒有當你是那個意思。”

“那你哭什麽?”

凡事點到為止。

留有退路才是高明之舉,很顯然今天的顧瑨珩一點就沒想過退路這兩個字,更沒有點到為止的意思。

他不依不饒的問。

“樂嶸戈,你哭什麽?看著我,說話。”

她有些哭笑不得,大魔王還真是不知道轉圜。

既然她不想說,除了不願說這個原因她實在是想不出什麽別的理由。

非得這麽步步緊逼,才有意思嗎?

“顧隊,我現在既不是你的學生,也不是上班時間。”

“對於你的這個問題。我想,我應該有拒絕回答的權利吧?”

越說越沒有底氣,她低下頭表情喪喪的。

是啊,那可是顧瑨珩。

像個啟明燈一樣照亮她生活那麽多年的人,突然讓她對他提出質疑,心裏麵怎麽就那麽難受呢?

小姑娘皺著眉委屈巴巴的抿唇。

顧瑨珩氣極反笑,輕嗤了一聲。

“是,你現在是不是我學生,也不是工作時間。”

“所以樂嶸戈,你是打算拒絕回答我的問題嗎?”

“我……”

顧瑨珩勾唇看著她笑,狂狷邪魅的有幾分張揚。

“可以,那我換個話題問好了,我想知道你是怎麽知道我的生活習慣和帶隊方針?這一點可算是與我憂戚相關,我問一問不過分吧?”

“我……我。你,你……”樂嶸戈糾結半天,說的支支吾吾。

“我?你?你要是沒想好,就不要說出來?免得被我找到破綻你還要想辦法張口去圓。”

顧瑨珩自認為今天的自己有些咄咄逼人,看到這個被他逼得有些奓毛的小丫頭。

心情倒是沒來由的好。

樂嶸戈頗為幽怨的瞪了他一眼,紅唇微鼓。

氣呼呼的模樣,圓圓的腮幫子鼓的跟金魚似的。

仿佛隻要用力戳一戳,就可以冒泡泡。

“顧瑨珩,乘人之危非君子。”

脫口而出的話說出來才驚覺不妥,怎麽自己一激就這麽容易收不住呢?

按照大魔王一貫的性子,這個時候臉色應當是一片慍怒,線雕的下頷緊繃明顯。

麵上積蓄著一片風暴,那是他發怒的前兆。

樂嶸戈小心翼翼瞄著眼睛,結果大魔王一反常態,笑的那叫一個春風得意。

“你……你笑什麽?”

男人曲著腿。

雙手閑散的放在褲兜,整個姿態悠閑放鬆的不得了。

他勾著唇,周身包裹著淡淡的痞氣。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哭什麽呢?”

“樂嶸戈買賣可不是這麽做的,我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你就想從我這套一個答案回去,這筆買賣我未免也太虧了吧?”

這個反偵查能力,你不當國家級教練,去做一個刑警,估計也餓不死你。

小姑娘默默腹誹。

這麽不利的場麵,也能被扭轉,要不要敏感度那麽高。

顧瑨珩這個人就不能順著來,應當反其道行之。

這是樂嶸戈同他正式相處,所得到的第一個認知。

她身後不遠處有一座彎彎拱橋,姑娘站在前麵大有一股小橋流水人家的韻味。

樂嶸戈不是那種細致溫婉的女子,站在那兒不會讓男人一眼憐生保護欲。

更沒有宜室宜家的溫婉。

可這姑娘站在拱橋流水前,那股颯爽的伶俐勁跟個小狐狸似的。

連帶著眉宇間,也透露了一股精明勁。

他知道小姑娘心底打不準又在憋著什麽想法?

這樣的樂嶸戈世間僅此這一個,卻剛好合他的心意。

曾經被不止一個人問過,“三十而立,為什麽還不結婚?”

他記得自己當初的回答是,“想先立業後成家,隻想帶著一群孩子往前衝然後拿金牌。”

今天他才知道,不結婚,不戀愛不是因為不想結婚,不想戀愛。

而是沒遇到那個想讓他結婚,戀愛的人。

所以,現在算是遇上了,也剛剛好?

“樂嶸戈,我們。”

“顧瑨珩。”

異口同聲的對話,讓氣氛尷尬,而曖昧也陡然重生。

樂嶸戈抬手尷尬的縷了縷自己掉落下來的一縷碎發,笑的有些心虛。

“你先說。”

“你先說。”

兩人同時有幾分的木然,無聲地笑容緩緩流淌。

似星河、似山川、似日月。海潮翻湧,山河聚在。

深沉的影影綽綽,恍惚間一道悠然的光漸漸穿透時間的沙漏。

隔著千裏而來,慢悠悠,一晃一晃。

“你先說吧!”

顧瑨珩素來不信奉什麽亂七八糟的男女交往理論,也不來西方那一套玫瑰花瓣、燭光晚餐什麽的。

可最基本的紳士風度顧瑨珩還是有的。

這是一個男人最基本的素養,縱使在體壇多年性子養的比平常的男人火爆些。

麵對樂嶸戈,他耐心一向是出奇的好。

樂嶸戈大大方方也沒推脫,剛剛透過他的眼神不知為何下意識的就想脫口而出的打斷。

她有預感,顧瑨珩說出口的話,會是她所不可承受的重量。

如果自己還沒有弄清楚她最真實的想法,不想強加別人。

由著這種陌生的感覺,帶領她前進。

“顧隊,你看過《悲慘世界》嗎?”

“嗯?”

樂嶸戈站在那猶如一個闡述者,她好似不需要顧瑨珩的答案。

甚至不需要他的一個回應,有些相處,就像這樣無從起,無從落。

就可以靜謐的,足夠美好。

“我記得《悲慘世界》中有一句話,雨果先生曾說。‘何必遺憾那些本不能的事情’?”

顧瑨珩蹙了蹙眉。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果然足夠吊人胃口。

男人頗具興味的仰著頭就這麽晲著她看,似乎在等她的後言。

小姑娘雙手交叉在身體的正前方,就這麽坦然接受顧瑨珩眼神的審閱。

嘴角斂起的一抹狹笑,如一朵浪花拍起了千層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