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宿命的相遇
第十八章 宿命的相遇
李忠進了屋內,李詢則坐在草地上,玩著他的烏龜形狀撥浪鼓。
他忽地叫住了幾位還沒離去的忘憂穀弟子,奶聲奶氣地叫道:“哥哥姐姐們陪我玩!”
乞丐的兒子袁曙最先小跑了過去。這家夥不知道怎麽地,被提前從禁閉室裏放了出來,可能是因為林焰央求自己的老爹出麵說了好話吧。
在他看來,討好這個小孩兒是有意義的,因為自己的前途,絕不局限於小小一個忘憂穀。
三河劍派雖然衰落,但是卻依然是道門中的實權大派。
李詢嘻嘻笑著,把撥浪鼓放到地上,從衣袋裏抓出了三個小玻璃珠和十幾個黑球。玻璃的製造技術,已經從西方流傳過來,如今在中土雖然還稀罕昂貴,但是在權勢之家卻是十分流行,不但是玻璃器皿和玩物,許多名門也將窗戶都改成了敞亮的玻璃窗,以顯示氣派。
他小手上綻放出素白色的光華,十幾個黑球,便如同天花亂墜,漫天亂飛起來,而小玻璃珠也飛速彈起。
當加持了道力的玻璃珠接觸到黑球的時候,便會沒入其中,然後再跳躍著飛出來,進入到其它的玻璃球裏。
這是猜枚遊戲的一個變種,因為玻璃珠和黑球都處於高速運動當中,這個遊戲極為考驗眼力。
李詢用體內的道力,操縱著二十多個球體浮空飛轉,玩得得心應手,球體滑動的曲線極為流暢。顯然他雖然年紀幼小,但修為卻是不俗。
且,李家源自三河中的海河劍派一脈,講究的是道力澎湃,如同汪洋恣肆,擅長將道力在較大的區域運轉,而非集中於一點,正適合這種遊戲。
吳鋒之前並沒有離開,卻也沒有過去,隻是在不遠處望著。不知為何,和善有禮的李家父子,卻讓他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道門中人向來優越感十足,就算不幹壞事,也不該這麽禮貌。
吳鋒一向相信自己的預感。
隻見袁曙飛縱起來,將一枚黑球抓入手中。
“小弟弟,是這個嘛?”袁曙含著笑道。
李詢將小手探到袁曙手裏,將黑球劈地一聲分開,裏麵是中空的,果然有兩個小小的玻璃珠,在夕陽下閃爍著七彩的瑩澈流光。
袁曙正要道“我贏了”,李詢卻是咯咯笑了起來:“還有一個在這個球裏呢!”
說著,黑球紛紛落地,李詢抓起另一枚黑球,將其打開,裏麵也藏著一枚玻璃珠。
“大哥哥,你輸了哦,要吃耳光呢!”
袁曙連忙低下頭,預備被這小少爺狠狠抽一記取樂,但李詢卻隻是在他臉上輕輕拍了一下,不但不痛,被那玉一般的小手碰過,還很是舒服。
“好了,該大哥哥你來了。”李詢將黑球和玻璃珠都收攏來,交到袁曙手裏。
袁曙猶疑起來,他畢竟是武者,體內沒有道力,這玩意可不知道如何操縱。
“用掌力拋起來就行啦!”李詢道:“隻要速度夠快,玻璃珠子會直接沒到黑球裏,再稍微發力到黑球上,玻璃珠便又飛出來啦!”
袁曙聽了這話,拿起珠子,開始運作。他有著煆骨境巔峰的修為,稍微試了幾次,就摸到了控製的訣竅。
李詢和他互換著對猜了十幾次,李詢顯然在此道上極為熟練,極少出錯,哪怕三顆玻璃珠分散到三個不同的球裏,也總能一一指出來。
不過袁曙有修為優勢,倒也輸得不是太慘。
旁邊幾名男女弟子也加入了遊戲當中,他們都是袁曙一黨。不過這幾人對於球體的控製就比袁曙要差多了,弄得亂七八糟,黑球不停地從空中墜下來,還得慌忙用手去撿起,再拋飛到空中。
玩了一小會,李詢忽地望住了袁曙的眼睛。這孩子的眼睛清澈得好似山上的泉水一般,仿佛能看穿人的內心深處。
隻聽他輕輕道:“大哥哥,你平時不太開心吧?你一直沒笑啊。”
袁曙一驚,而後歎息了一聲:“是有點。”
袁曙最近算計吳鋒不成,反而被打了臉不說。像他這樣時時刻刻想著踩著別人往上爬的人,不可能活得多開心。
李詢笑起來道:“大哥哥不要不開心啦,等你修煉到能夠飛起來的時候,一定會比誰都開心的。爸爸就帶我飛過,踩著大地和岩石,飛上天空的那種感覺,簡直不能再棒啦……”
聽到這話,袁曙微微露出喜色。
而一邊的吳鋒卻是心中一凜。
這小孩子不簡單。飛和踩兩個字,正中袁曙心中所想。
也許這孩子感受到了袁曙身上的氣運,有將他收為己用的想法吧。名門的子弟,許多在很小的時候,就在考慮培養羽翼的問題了。
但終究是小孩子,如果再長大幾歲,討人喜歡便又應該采取別的方式,這些話也該藏在心裏,或者說得更隱晦一些。
他忍不住近前幾步,將眸光轉過去,但不知為何,李詢在這時卻也把目光偏了過來。
驟然間,吳鋒與這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孩兒四目對視。
李詢的眸光柔和,帶著一股粉嫩的天真,但一股極為奇異的感覺,卻驟然從吳鋒的胸中升起。
警惕的情緒,直透他的骨髓。
似乎是一種叫宿命的東西。
仿佛有什麽曾在無數個世界,相互交纏,仿佛在那不可知的歲月,早已不知多少次走完了一生。
吳鋒似乎看見了烈火衝霄,高大的宮殿傾圮,化為灰燼,仿佛看見在廢墟之上,一輪輪戰火後建立起新的尊榮。
“這一次,我不會再給你做嫁衣。”
吳鋒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麽奇怪的念頭,坐在那邊草地上的,不過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子而已啊!
李詢的目光也一陣呆滯,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好一會,他才開口道:“那位大哥哥,你也過來,大家一起玩吧。”
吳鋒走了過去,卻完全沒有瞧那邊的袁曙,好像把他當作空氣一般。
“小弟弟。”吳鋒清聲道。“我知道你真正想拿來當玩具的是什麽。”
吳鋒一手指天,另一手指地。
說完,他笑了笑。指向袁曙和袁曙的幾個跟屁蟲。
“抱歉,我很煩這幾個家夥。我覺得和他們一起做遊戲,是一種恥辱。”
“等小弟弟你真想認真做遊戲的時候,我再陪你吧。”
袁曙完全沒聽懂吳鋒的真正意思,他隻是感到被鄙視而憤怒。
但李詢聽懂了。
吳鋒說的是,等他有資格拿這天與地之間的浩壯山河做遊戲的時候,自己陪他一起玩。袁曙這樣的庸人,自然沒資格參與到這種遊戲當中。
李詢自負是三河劍派的世子,傳承數千年的三河劍派,未來都是自己的基業,他堅信自己一定能振興三河劍派,讓自己參與到這天下的博弈當中。
但是,吳鋒這樣一個小小的低級武者,又憑什麽說這種話?
不過,李詢並不感到憤怒,隻是感覺很有意思。
而袁曙聽了這話,則想要怒吼起來,但又覺得當著三河劍派的世子鬼喊鬼叫,影響自己的形象,隻能一口氣憋著,將臉漲成烏青。
他沒法像吳鋒那樣,在口出惡言的時候,還保持著從容淡然的形象。這是天生的風度氣質的差距。
正在這時,蕭狂歌帶著幾人又行了過來。
“李兄,小公子。一起過來用飯吧。”蕭狂歌揚聲道,又對袁曙和吳鋒道:“你們倆,也來作陪!”
袁曙心頭更是惱怒——精英弟子都不是的吳鋒,有什麽資格,就靠著他那失蹤若幹年不知是死是活的老爹麽?
蕭狂歌將李忠和李家的老仆迎了出來,一眾人一同來到穀內後殿側畔裝飾精美的飯廳。
飯堂四壁用漢白玉石壘成,再用糯米黏合,不用一根木料,上覆琉璃瓦,寬闊明亮。
此時夕陽落山,僅剩餘光,因此屋梁上都掛上了宮燈,四周也豎起了立燈,將飯廳全方位照耀得一片通明。
宮燈和立燈內部用於照明的,並不是燈油,而是在陣法作用下散發光芒的靈石,透過彩色玻璃,散發出五顏六色的光線。
忘憂穀一帶多有富礦,因此在神堂的支派中,不算大,卻頗為富有。從這個飯堂,便能看出。
一眾長老和精英弟子,早已在其中等候。大桌前鋪著波斯猩紅地毯的台上,有美麗舞女翩翩起舞,清歌動人。
蕭狂歌讓李忠坐了貴賓席,賓主列坐既畢,立時開宴。蕭狂歌和一眾長老一同,對李忠輪番敬酒。李忠顯然酒力不太強悍,被幾輪猛灌下去,很快便顯出微醺神色。
李詢這小孩子倒是妙語橫生,逗得一群人哈哈大笑,對這孩子也是越來越喜歡起來。
酒過三巡,隻聽蕭狂歌開言道:“李兄這次出使大周,不知道楊宗主近況如何?”
這也是忘憂穀眾人,乃至大周境內所有武者,都十分之關心的!
楊麒道術,冠於當世,但不知何故,他卻很少插手大周政事,大部分的時間都處於閉關之中。
因此,大周的權力,實際上是掌握在四柱國家族:誅仙王、傲視王、庸人王、逆戰王手中,而四柱國互不相服,暗鬥不休,才使得神堂、天子峰等武者門派,能夠有著很大的獨立性。
倘若楊麒專心於政務,以絕世道術壓製武者門派,那麽對於武者們來說,無異於極大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