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存在的城堡
“我的天。”雙胞胎中的弟弟,仰著頭,眼睛直麵著陽光,他眯起眼,被太陽刺得生疼的原因,就是想要看看城堡的塔尖。
哥哥向來穩重矜貴,但此時的驚歎隻比弟弟收斂上那麽一點點。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想要進入這座城堡,但是在高貴的風範下,硬是按捺住了自己。
氣場是很重要的。
就算是一個乞丐也會在高昂的晚宴上假裝出幾分優雅。
安妮帶著他們走進去。
時念九一雙眼睛在發亮,雖然已經進入內部,但眼睛還粘著恢弘的城門不放。
他的內心震撼到無可形容的地步。
不過說起來,石頭城堡是從十字軍東征開始大規模使用的,但這時候的美洲大陸隻有一群印第安人相安無事著。後來成為英國殖民地,最終成為獨立國家的16、17世紀絕不會用城堡去戰爭。
若說是旅行社為了旅行建立的,未免有些誇張。
時念九跟在隊伍尾端,默默算了下他們的費用。
要建立起這樣一個龐大的城堡,安妮帶團帶到老去,恐怕都建不起來吧?
城堡的本來作用是用來防禦敵人的,但是這一座顯然不是,它沒有城牆,沒有護城河,就隻是單純地好看。
相比它歎為觀止的外觀,內部隻能用繁雜和簡單來形容。別懷疑他的語文,而是事實就是如此。
城堡的挑高簡直令人歎為觀止,它們全部由石頭拚成,光滑圓順,雄偉恢弘,沒有其他任何的裝飾,但正是這種樸素的大氣像隕石一樣,鋪麵向他壓來。遠處層樓疊榭,蔓延出去,通向龐大的回廊。
它裏麵沒有任何生活氣息,沒有多餘的設施,非常像一座簡單的石室。但是牆壁上掛滿了畫作。
這些畫作看上去有些年代了,因為它們不曾被好好保護,連畫框都有非常多的劃痕。牆壁上敲了一個釘子,直接被掛在上麵,不管平衡,歪歪斜斜。
時念九眯著眼,仔細打量。
他對畫作沒有幾分認識,但是人類擁有最基本的審美。
一個豐滿的女人袒胸露乳,環臂微笑。
她栩栩如生,高貴典雅。
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不是凡品,類似這樣的畫作幾乎擺滿了一整麵牆,而且時念九可以保證這些絕不是贗品。也許不懂行情的人會被贗品欺騙,但是絕不會去懷疑真品。那些藝術品放著就有自己的磁場。
但是更誇張的是,這裏到處堆滿了金銀珠寶,它們閃閃發光,就算是蒙上灰塵也掩不住光芒。
金器,銀器隨意地放在一堆,幾乎是三步一銀堆,五步一金堆,無數的寶石燁燁生輝,閃瞎了眾人的眼。
時念九目瞪口呆地看著,震驚得說不出話。
但是更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在不斷地轟炸他。
這座蔓延數裏的石頭城堡,隻能用奢華來形容,它用珠寶來鋪路,用金銀來裝潢,這裏沒有一盞燈,隻有窗外泄起來的陽光,但是恢宏基本密閉的空間如同白晝,刺眼至極,寶石在不留餘力地折射。
“我的天哪!”克麗絲尖叫了一聲,跪倒在地上,撿起一顆寶石,她放在陽光下觀賞,透徹的天然礦石中沒有一絲雜色。
時念九可是學地質的。
他看到的時候幾乎要昏厥過去了。
估個價吧......他實在估不出來,隻知道躺在這邊蹭點粉末回去,他都賺了。
克麗絲的舉動給了別人膽子,他們衝上去想要大把捧起財物細看,
這時,一個身穿皮草的男人橫了過來,擋在他們麵前,向一座小山一樣,幾乎是把他們頂了回去。從俄羅斯來的雙胞胎也需要抬頭看他。
這男人像個野人,衣冠不整,鼻毛很長,正往外噴著熱氣。
他身材高大,仿佛是石頭堆砌起來的巨人,肌肉毫無美感,左凸一塊,右凸一塊,類似畸形。
猩紅的眼睛盯著他們,竟然有一絲嗜血。
他們趕忙又退了回去,連忙道歉,然而並沒有得到回應。
“哢嚓。”
是相機響起的聲音。
男人耳朵一動,提起後肢,像野獸一樣衝了過去,把他的相機拍在地上,精密的儀器一下子就粉身碎骨。
瑞士人惱怒起來,時念九擋在兩者中間,把傑弗瑞往後一推,極快又識相地說,“抱歉,我們無意冒犯。”
他吞咽了一口,輕輕側過臉。
近距離看,他的毛發又長又堅硬,兩鬢濃黑,鼻腔冒出的熱氣還有一股腥味。他的眼睛反著紅血絲,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陰冷殘酷。
時念九摒著氣。
傑弗瑞真是瘋了,敢在風口浪尖挑戰他們的尊嚴。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裏開始湧上一絲不安,這種感覺讓他惶恐,好像自己的生命受不到保障。
但是這種想法荒誕,隻是在他心裏晃了一下,便飄了過去。
他們來的時候簽的旅遊合同非常詳細,具有法律效益,在美國,法律是不容挑釁的,相信安妮他們很清楚。
怎麽說現在都是法治社會,他們又有這麽多的人。
男人默默無語,看了他幾乎十幾秒從離開他身邊,重新像隻野獸一樣蹲回了財寶上。
時念九鬆了一口氣。
安妮臉上正掛著一絲冷笑,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見了,“這是這裏的原住民,管好自己。”
瑞士人心疼地看著地上碎掉的相機。
時念九拍拍他,沒有多說什麽。
他先前還叫自己不要和安妮發生衝突,可是當昂貴的相機被損毀,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理論。
人總是這樣,以旁觀者的角度,什麽都是輕而易舉。
傑弗瑞冷靜下來,什麽也不說,低頭把相機的卡取出來,然後發泄般地猛踢了殘骸一腳。
越往深處走,原住民越多。他們無一例外,高大威猛,就連女性同樣也是身材魁梧,三大五粗。他們身上穿著皮草,但也有現代的服飾,他們對機械的聲音格外敏感,哪怕隻是用一下手機都會被他們盯很久。
他們對時念九一行人似乎非常感興趣,牢牢地看著他們,眼神露骨又陰森,好像自己變成了動物園裏的活體展示。
克麗絲拿出手機,剛剛解鎖,一個人就迅猛地衝到她麵前,幾乎是麵貼麵地盯著她。
她被嚇哭了。
但是恐懼之餘沒有忘記收起手機。
這個地方實在透露著詭異。
安妮一言不發地往裏麵走著。
時念九一邊打量,一邊思索,他聽見有一個人的肚子叫了,隻見他摸摸了頭,又摸了摸肚子,看看安妮,最終一言不發地低下頭,默默拿出了自己的食物。
想來是覺得就算問安妮什麽時候能吃到團餐,大概會是白問。
六月原先在隊伍中間,但她越走越慢,逐漸落在了原本就在隊伍末端的時念九。
她的眼睛一直盯著一堆金銀珠寶,那是一堆不怎麽出彩的寶物,就在它旁邊,還有兩堆東西在閃閃發光,眼花繚亂,可是六月偏偏隻盯著那一堆。
時念九忍不住好奇,也看過了過去,可是它和其他的一樣,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六月去看得津津有味,她平淡如水的眼眸,就像那天在月光下突然開口說“有蛇”一樣,亮晶晶的。如果不是安妮走得飛快,稍一遲疑就會被落下,想必她一定會停下來,蹲在那邊,像隻小鹿一樣,歪著頭仔細觀察吧?
很快他們就走過了這堆珠寶,六月隻得依依不舍地路過。
他們越走越深,不知道這條路通向哪裏。就算時念九有心想要四處觀察,卻總是會跟不上隊伍,他通常小跑著追上去,這時候,他會發現六月也走得非常慢,像是在等他,可是她的視線從不曾落在他身上,這讓他覺得自己在自作多情。
他想起這女孩兒曾經一腳踩死一條蛇。說到底他隻是被她的相貌給騙了,隻是他自己潛意識地覺得女人天生比男人柔弱而已。
特別是麵前有個克麗絲,時時刻刻縮在他丈夫懷裏。
也許六月很強悍。
他四處看去。
開在高處的窗戶沒有玻璃也沒有橫欄,相當隨意地在石牆上挖了一個坑,就當作是窗了,它大致是正方形,但並不太規整,富有年代感。
路上偶有分叉路口,但是沒有光源,他看不清究竟是通向哪裏的。隻是這一路過來他都沒有看見房間,或者是一個簡單的小門。
真是奇怪。
時念九拉下拉鏈,他揚起脖子,深深用力地喘息了幾口。
他感覺越來越熱,悶得幾乎讓他窒息,抬手摸了一把額頭,全都是汗,他的T恤也濕透了。
手腕抬起,他驚訝地發現,從進來到現在,他們居然走了一個多小時了。
通道筆直,幾乎沒有彎路,一個小時的路程是龐大到可怕的。
這對一個古堡來說,都顯得有些誇張了。
周圍的環境已經慢慢在改變,原本石塊堆砌而成的牆壁已經慢慢變成了天然的石壁。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已經從人為的建築物中走到了山洞裏,石壁上插著幾根火把,勉強讓人視物。
時念九皺著眉,把手掌輕輕按在上麵。
石頭傳來一絲溫熱,凹凸不明的路麵上還偶有積水。
究竟是什麽時候進山洞的?
時念九努力回想。
他卻發現自己完全沒有一絲印象,明明不就之前,他還努力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好最大程度地一飽眼福。周圍所有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就連平時話多的雙胞胎都極為安靜。
大家從城堡走進山洞,竟然沒有對這種奇怪的現象發表任何意見。
他們默默走著,目不斜視,完全沒有小動作,像行軍一般。
他想起來了!
但那隻是一點點記憶,就好像第二天回憶夢境,隻能記得一些零星的片段。
中間似乎路過一個地方,那裏顯得極度與眾不同。那是一個拐角,沒有插任何的火把,但是卻仍然有光亮,安妮像是異常謹慎的樣子,緊緊貼著牆壁走過去。
她在懼怕什麽,因此不願靠近。
現在回想起來,旁邊的凹陷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流動。
是熾熱的,滾燙的,不可觸碰的。
而且他當時完全沒有思考,亦步亦趨,麵前的人怎麽走,他就怎麽走,踩著別人的腳印前行。
他越走越熱,像發燒了一樣,腦袋渾渾噩噩的,視線逐漸模糊了,腳步虛浮,跌跌撞撞,他像是不能控製自己的身體,隻會機械地擺動著雙腿,胸膛越來越悶,幾乎喘不過氣。
這種感覺似乎似曾相識。
眼前開始有疊影了,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卻撲了空,踉蹌了一下。
他用力甩了甩頭,熱氣逐漸逼上了眼睛,麵前像是有一團白霧在拚命遮擋著些什麽。
時念九從小到大,身體素質都很好,特別是參加戶外運動以來,生病更是少見,這種頭重腳輕的感覺已經數年不曾有過。
他眯著眼睛向安妮看去。
他不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應該硬撐。
美國女人走在最前麵,時念九眼神一個恍惚,他好像看見安妮的幻影了,她的身材慢慢拉長,開始變壯。她的膚色從健康的小麥色變成藍色。
時念九猛然清醒了,瞳孔劇烈收縮。
頭頂上像是灑了一盆涼水般,讓他整個人醍醐灌頂。
他發現他的衣衫全部濕透了。
這裏熱得不正常。
安妮的手左右擺動,沒被衣袖蓋住的手背上居然有鱗片冒了出來,她的耳朵變得有些尖長,顯露著比其他地方更薄的藍色。
如果這些都能說是時念九看錯,那麽她的衣服被撐得滿滿當當,幾欲撕裂是不可能有誤的。
她是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