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名字
後來的日子裏,時念九沒有再接到任務,隻是每天按時去訓練室訓練,有的時候是六月,有的時候老亓也會過來指兩下,他要是看到六月正在和時念九對打,就會先停一停,靠在邊上口頭指導。
當然老亓年紀大了,陪練是輪不到他頭上的,他的主要任務是教時念九怎麽聚氣,但是時念九比較奇葩,三花聚頂百發百中,就是怎麽都不能散掉,非要別人幫忙,就連老亓這種非常有耐心的師傅都被氣得咬咬牙,罵他半路出家,果然不行,隻得先教他一些別的技巧。
時念九也無力反駁,心裏委屈,隻好安慰自己,這個是天賦,勉強不來的,但是勤能樸拙,總有一天他可以收放自如。
衛禊教他的日子還挺少的,大部分會中途過來看一看,幾乎每次都是六月把他一個過肩掀倒在地,於是衛禊就會一開門就看見,一個青年,五體投地,給他行一個大禮,帶著羞憤的表情。
時念九完全有依據懷疑,衛禊就是故意的。
但是衛禊看上去比他更加感到丟人,他會嘴巴一瞥,從經常漏氣、嘴巴不能閉嚴實的口腔裏砸下兩個字:“朽木。”
二話不說親自過來揍他一頓,美其名曰:訓練。
訓練他大爺。
時念九敢怒不敢言。
六月每次下手都輕輕的,就算一開始重,後麵揍多了也知道拿捏力道了,哪像衛禊,好像專要打痛他一樣。
【在水方】的人看上去都挺清閑的,一個個都晃著沒事幹,誰都可以跑過來打他兩下。
時念九捏著酸痛的肩,心裏還在罵衛禊這個下手不知輕重地人,於是也沒注意都訓練室還有人,就拿身體撞開了門。
裏麵的男人正揮著刀,行雲流水,快如閃電,認真的眼神像鬆竹那樣,手臂上的肌肉即便是在衣衫的掩蓋下也十分明顯,這大概是時念九第一次近距離地看到別人用長刀,帥氣又淩厲,怪不得刀這種兵器在曆史長河中依舊璀璨奪目。
時念九微微一怔。
居然是代理人。
見有人在使用場地,他便拿著超狙,坐在了角落裏,本來是想看會兒書的,後麵逐漸被代理人吸引了。
代理人的風格是和衛禊、六月截然不同的。
衛禊和六月的風格相對於比較果斷,他們的招式也有美感,但那是強大到有一種美感。
衛禊的招式已經簡單到了一種境界,如同他這個人一樣,能做一件事,絕不會拆分成兩步,老亓說那是通過大量訓練做到的,而六月應該是出於疾病的原因,出招往往是想到什麽做什麽,雖然固定,卻也很率真,並不會考慮太多,六月太強了,沒人能逼到她去思考,而她似乎也從沒有接受過固定的訓練。
而用刀的男人與其說是在揮刀,或者或是與刀共舞更為好一些。
他的刀速時快時慢,但是這把刀總是好像長在在手上裏一樣,同他連為一體,收出自如,異樣的有靈性,如同陪伴多年的忠犬。
時念九正看得眼花繚亂,揮刀的人突然停了下來,拿起毛巾擦掉自己頭上的汗:“要不要我來教教你?”
他說著揮了兩下刀,小小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技巧,
時念九心裏有些害怕,趕忙擺手說不用了。
代理人挑了一下眉,走過來,皺著眉頭不解地望著他:“你怕什麽?練武的人最忌怕字,你要是怕受傷,是學不好的。”
時念九苦笑一聲。
他還怕受傷麽?他天天被揍,他是怕代理人一個發瘋,把他給剁了。
代理人像是也看出了一點端倪,“你怕我?”
時念九心想,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但是嘴巴上肯定不能這麽說的。就相當客套地說不是。
代理人笑了一下,坐到他旁邊你,“你怕我幹嘛?”然後把自己手上的刀亮在時念九眼前。
這是一把非常漂亮的刀,說句實話,這簡直漂亮的和時念九那把漢爾短刀一樣好看了。光亮的金屬麵能夠清晰地照射出人影,偶爾會泛出一絲奇異的藍光,薄如發絲的刀麵能夠輕而易舉地切割,不顯山不露水,隱隱如大將之風。
這應該是把和漢爾短刀不相上下的寶器。
從他落在刀上的眼神和忍不住翹起的嘴角,也知代理人是真喜歡這把刀了,既然有心頭之愛了,為什麽為了一把漢爾,還要弄得腥風血雨的,又是拿刀架在六月脖子上,又是滿世界亂開炮。
“你的叫什麽名字?”他挑眉看向時念九的樂器盒子。
時念九把手搭在盒子上:“它叫超狙。”
代理人看向自己的刀,語氣中帶著自豪,眼神繾綣,溫柔地撫摸著鏡子一般的刀背:“它叫大衛。一把中國的唐刀,但我是在外國把它淘回來的。”
時念九點點頭,想不到這種漂亮的刀還有這麽曲折的經曆,“它也有名字啊!”
代理人說:“當然有,我這把叫麋鹿。”他拿出腰上掛著一把較短一些的刀,相對大衛來說,這把刀看上去要更纖細一樣,好像古代會甩水袖的舞姬,靈巧柔和,娉婷曼妙,“六月的靈擺叫精靈,衛禊那把長得很醜刀的叫桃桃。”
時念九聞言有種大跌眼鏡的滋味,身子都坐直了,忍不住反問,“叫桃桃?”
很醜的刀怎麽會有如此可愛的名字?
六月的靈擺叫精靈他倒是能接受,正是因為如此才會覺得外表與名字不相符是多懊糟的一件事。
代理人見到他過激的反應,有些疑惑,“對啊,沒見上麵有隻母老虎嗎?”
時念九捂著嘴,摸著自己的大腿陷入沉思,努力回憶著他那把刀的長相,最後從指縫漏出幾個字來:“我還以為那是張鬼臉。”怎麽會是隻老虎?還是隻母老虎?
他突然想到一些事情,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老虎上次還衝他眨眼來著。
時念九捂著嘴,乍看上去像座雕像一般。
代理人笑起來,拍了拍他的肩:“不怪你,是它自己長得醜。”他起身,“先走了。”
時念九機械地搖了搖手:“再見。”
他晃了晃腦袋,這什麽爆炸性的消息?
六月過了一會兒就來了,照理是一天開打,快結束的時候衛禊過來,和他稍微商量了一下接下來的安排。
衛禊一來,時念九不免想起代理人和他先前的交談,盯著他的桃刃看,就是,桃桃。
那樣直勾勾可以被稱為露骨的眼神,哪怕是衛禊也忍不住朝視線的來源地看過來了,不過一般來說被盯著的人或多或少產生羞赧之意,但是衛禊完全不會,他看過來的眼神透著冷漠,或許含暗夾嘲諷,再根據時念九的一些惡意揣測和過度理解,那種眼神大致可以理解為:今天你也沒吃藥麽?
不過是個小插曲,雙方隻是默默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開口,衛禊會過來的主要原因是時念九快要開學了。
時念九還記得當時高凡一臉無所謂地說道:“你不用上學了。”被他義正言辭地拒絕了,輟學他是說什麽都不會接受的,他學得那麽辛苦,混到現在風水水起,他二百五麽?再說他姨肯定也不同意,扒了他的皮,那都是小事,衝到【在水方】也說不準。
高凡則是用那種“你就是個二百五”的眼光看著他,“你現在有高薪收入了。”
有收入又怎麽樣?
反正時念九堅決不同意。
雙方膠著之下,還是高凡扶額歎氣,讓步了。
他們商量一下,隻能讓時念九每天來回跑了,不願意就退學!
順帶一提,時念九之前那項任務足足賺了有九萬多,拿到這筆錢,時念九實在說不出有什麽開心的感覺,哪怕他隻是學生,而這筆數額對他來說是相當大的。他看著幾個數字,心情沉重。
這可以說是賣命的勾當,在他過去二十三年短暫的人生當中隻出現在小說或者影視作品中過。
這對於時念九來說相當不可思議,用金錢來作為負擔生命危險的工作的報酬,在他看來本就是一種不可思議。
......還是因為眼界的問題麽?
時念九仰望著天空,天空灰蒙蒙的,雲堆在天空上,還像要掉下來了一般。
到底是誰說過呢?
“這個世界還有很多未知,許多人的眼界太淺了,他們隻看見了凶殘的一麵、冷漠的一麵或是善良的一麵。”
時念九想著,已經不知不覺走回了租房。
明天就就要開學了,顧白立正在客廳中央理東西,那裏有足夠的地方夠他把東西攤開來,大手大腳地收拾,遠看倒像是遍地垃圾,他不得不踮著腳在其中穿梭,或是跪著伸直了手才能拿到東西。
實際上,顧白立開始理東西已經有好幾天了,隻是進度一直不怎麽樣,現在看起來是終於不能再拖了,一邊看手機一邊收拾,看起來進度條還長著。
顧白立看見回來的時念九,一下子就呆住了,用看傻子的眼光看著他,“你知道自己濕透了麽?”
外麵下雨了,時念九渾身濕透,衣服貼在身上,頭發也完全貼服在腦袋上,徹徹底底變成了一隻落湯雞,門口都是水漬。
顧白立晃了晃手,“傻了?”
“沒有。”時念九站在門口跺了幾下腿,脫下來鞋子,去洗手間脫掉了濕衣服,開始在房間裏理自己的行李。
過了一會兒,顧白立過來,一屁股坐在他**,低頭看著他半跪在地上收拾,“誒,明天幫我一個忙唄!”
“什麽?”他沒有抬頭,邊說邊收拾東西。
顧白立衝他眨了眨下眼睛,哪怕時念九看不見,“一起去女寢幫忙搬東西啊?”
時念九聞言抬起頭,稍微思考了一下,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你想去找容安吧?”
容安就是顧白立喜歡的那個女孩子,今年應該要上大三了,比他們小一屆。他見過的次數不多,印象是就是那種柔柔弱弱,林黛玉一樣的女生。
顧白立爽快地承認了,他之前和容安說了要過去幫忙搬行李,她剛剛才回複,說接受了他的幫忙,並且非常感謝。
時念九哭笑不得,“你去追女孩子,我去幹嘛,做電燈泡啊?”
顧白立跳下來,盤腿坐下,“八字沒一撇呢!”嘴上這麽說,臉上卻露出了傻氣的笑容。
嘖,這戀愛的酸臭味。
時念九鄙視地看著他。
“就我一個男生,多不好意思啊,還在女寢。”顧白立給出了自己的理由。
“你要追女孩子,臉皮還不得厚一點?”時念九搖搖頭,表示這忙不幫。
這回輪到顧白立苦笑不得了,頭靠在**,無意義地哭喊著,左忽悠一句,右忽悠一句,時念九總算是鬆了口,他原本也隻是想和顧白立開個玩笑,顧白立要去追女孩子,現在找他幫忙,他怎麽可能拒絕!順便還能聽聽八卦放鬆一下心情,沒準還能敲詐點什麽,這筆買賣不要太劃算!
幫!當然要幫!
顧白立仰著頭,眼神空洞,喉結突出,模樣看上去有點像之前回來的時念九,傻乎乎的。
“你說,容安她到底喜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