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還不清楚的事

時念九把自己的身份證報給警察,留了個聯係方式才算結束。接著山上突然熱鬧了起來,家家戶戶都丟下手頭的事情不幹了,一個個都跑到山上去湊熱鬧了。

時念九心裏有點數,早飯放涼了也沒去管,匆匆拿著登山杖上山了。

多子嘴上說害怕,心裏還是想去看,抱緊了時念九的大腿不放,和他們一同前去。

跟著人群,果然是走向了幼兒園的方向,密集的人群幾乎把不大的幼兒園圍了個水泄不通,對於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活平淡的人民來說,出了命案,除去害怕以外還有一份事不關己的津津樂道。

警察把埋屍的地方圈了起來,還有幾個人畏畏縮縮地站在一邊正在說著什麽,正在給警方錄筆供,時念九一眼認出來正是昨天被衛禊嚇走的那幾個,不知道怎麽回事,拋屍都做了這麽久了居然直接被一窩端,還出現在了案發現場。

時念九忍不住打聽了一下才知道,當中有個人心裏過意不去,早上又跑到這裏看,不看不要緊,一看居然憑空多出了一具屍體,好好地躺在坑裏,不知道是哪裏來著,嚇得回家就大哭大叫,接著就像斬草除根一樣,連根拔起,把他的同夥全給賣了。

時念九扯了一下嘴皮,也能估計出是個什麽情況,聽他們錄筆供的時候還在大聲嚷嚷昨晚確實見到鬼了,就知道,那肯定是衛禊把人家嚇慘了。

聽說,盜竊或者侮辱屍體,會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不管這些人的死到底是不是和他們有關都會受到懲罰。

隨著警方的深入挖掘,現場越來越亂了,有人已經認出自己親屬的屍體哭成一片,有個老婆婆拄著拐杖靠在樹上,兩隻眼睛幾乎已經睜不開了,但還是努力地看著,看她的模樣,可能也看不清現場挖掘出來的屍體,但是她的麵目很悲戚。

時念九扶著她的胳膊,還沒有說什麽,老婆婆先開口了:“小哥,能不能攙我去那邊坐著。”

他順著她的手指看去。

沒想到她不想擠進去看,反而是要走遠一些,正好還有個石墩子可是坐一下,她的聲音很蒼老,口音也很重:“今天山上一鬧,我就知道要出事情了。”

她搖了搖頭,拄著拐杖,看著地方,“生老病死是沒有辦法的。”

老婆子顫抖著,囁嚅著她那張沒有牙齒的嘴顫巍巍地講著。

生老病死......

之前衛禊也說過這些屍體沒有傷口,很可能是病逝的。

清貴的男人正仰著脖子,一瞬不瞬地看著現場工作,眉頭蹙得緊緊,時念九上前去拍他的肩,聽見他說:“不對。”

時念九心裏一咯噔,他望向現場,裏麵的人正在忙碌,他還看見了他和衛禊曾經挖出來過的一具屍體:“怎麽不對了?”

“我讓你找的屍體呢?”

時念九踮起腳指著其中一具:“那個不是?”他眼巴巴地瞅著。

衛禊的眼神冷冽起來:“你見過死了六年還沒腐爛完的?”

時念九便一下子噎住了,跟著轉身回去的背影有些委屈。

那我又不會看屍齡!這能怪我麽!

回去的路上一路無言。

周修能可能得到了消息了,和小納一起在門口等著,看到他們回來就先把六月領走處理她身後的傷。衛禊自己一轉身,也不要別人跟著,拿了點東西,走進一個房間。

有小護士帶著時念九走進別處,裏麵坐著的老亓正帶著老花鏡玩手機,看進時念九走進來,立馬摘下眼鏡,拍了拍旁邊的座位讓時念九坐下。

時念九把手臂擱在桌子上,頭頂上懸著像牙醫使用的一樣亮堂的燈,老亓帶著一副眼鏡,看似顫巍巍的雙手其實穩得很,正貼著時念九的手臂看。

老亓問:“這次任務感覺怎麽樣?”

“……感覺不好的話,我可以退出麽?”

老亓往上一瞟。

時念九趕緊嗬嗬地笑:“我開玩笑的。”

過了一會兒衛禊推門走進來,緊接著是周修能,那陣仗有些把他嚇到了。衛禊此刻也開著一雙銀眸,掃在他的手臂上,更不用本職工作本來就是醫生的周修能,麵容那叫一個嚴肅。

要不是確定這不是在漫威宇宙,時念九幾乎都要懷疑他們眼裏是不是裝著一副放射X光線的眼睛。

老亓在這方麵看上去比身為醫師的周修能更靠譜。他轉動了幾下時念九的手臂,看他有沒有覺得異樣,時念九都搖搖頭。

老亓搓了搓下巴,嘖了一聲。

衛禊看向他手臂時,眼裏帶著幾分嫌棄。

時念九吞咽了一下:“那東西還在麽?”

老亓搖了搖頭,這他也拿不準,按理說應該是不在的,連衛禊那雙銀眼都沒瞧出什麽來,可是那是一隻極其珍惜的東西,消失得也太容易了。

老亓看見時念九忐忑的樣子,罵了一句沒出息,在他手臂上用朱墨畫下靈符:“小心別它擦了,但是記得每日淨身。”

時念九點頭,穿上衣服,心想這個難度大得很。

衛禊衝他伸手:“手機。”

時念九問道:“你要手機幹嘛?”但還是乖乖遞了上去,他看向周修能,“六月情況怎麽樣?”

周修能的表情有些古怪,笑著回答:“看來你還沒明白,那是六月,你就把你的心放進肚子裏。”

他邊說還便真戳了戳時念九的肚子,笑得有些微妙,手插口袋,轉身走了 。

時念九不解地揉了揉肚子,看向老亓。

老亓這種時候一點也不裝糊塗,也不倚老賣老,拿下自己的眼鏡,收拾走朱墨,扭頭就溜,好似看不見時念九求知的眼神。

衛禊一把塞過手機,“三天以後把任務報告寫好,具體的手冊裏有。”然後也走了。

時念九打開手機,看到桌麵上多了一個logo簡潔的APP,點進去一看,就是六月之前提到過的位置係統,已經登錄好,兩位隊友也已經有了。

時念九心中立馬飄過了一句需要消音的話,憤懣地瞪向衛禊的背影:小兔崽子,早幹嘛去了?保命的東西居然現在才給送過來!

時念九研究了好一會兒手臂上的靈符,又仔細看了看【在水方】的APP,才慢悠悠地去坐電梯。

APP的界麵圖標之類的雖然做得都很醜,但是功能卻很齊全,可以給別人發送自己的位置,一鍵的功能也有,不僅可以找到衛禊和六月的,還有【在水方】的所有人,連國外的聯係方式都有,隻要把他們加入聯係人裏就可以了。

話說【在水方】是跨國公司麽?

APP不僅可以聯係別人,還有名榜和新榜也都掛在上麵,隻是現在他們小隊的排名還暫時沒有變化。

“小隊……”

新榜非為個人的和團隊的,不過說到底【在水方】是個盈利組織,也就是花最少的人力幹最多的活,所以大家都不太喜歡組隊,大多數掛在上的隊名就是“名字、名字、名字小組”

不過如果現在有人翻在這個榜的最後,就會發現墊底的小組叫做“騎士、惡龍與公主”。

時念九並沒有馬上回去,而是坐著電梯去了【在水方】的宿舍,敲響了一間房門,門打開,時念九歎了口氣,無奈地說,“您不用溜得這麽快吧?”

老亓背著手轉身走進房,“坐,喝茶嗎?還是咖啡?”他拍拍腦袋,“哎呀,我這裏隻有涼白開。”

宿舍是單人公寓的風格,老實說時念九有點心動了,又不貴,還能拎包入住,客廳、廚房、浴室、起臥、陽台,應有盡有,而且老亓在這裏應該住了一段時間了,東西添置得很多,看上去和家裏沒什麽區別,並沒有宿舍的冷清,反而熱熱鬧鬧的。

時念九已經開始習慣老亓裝糊塗的樣子,擺了擺手,做到沙發上:“那就不要了。”

老亓背著個手,佝著背:“那你走吧。”

走個頭啊……他有事情才來的好麽?

時念九的手裏被塞進了一杯水,頓時表情有些漂移……夏天給他喝開水真是太客氣了。

他把杯子放在茶幾上,“我來問問任務報告怎麽寫。”

“流水賬。”

老亓坐進沙發,他捧著一杯冒熱氣的被子呷了一口,滿足地歎了口氣,斜陽灑進來照在他那張滿臉褶子的麵孔上,半眯著眼睛的樣子就和公園裏遛鳥的大爺一樣。

時念九在心裏幹笑了兩聲,還遛鳥的大爺……沒準打起架來比衛禊還狠……

“我是問別的。”

一個任務報告而已,寫得好也沒錢拿,雖然他沒想搗糨糊,卻也不想為難自己。隻是有些地方他不太懂名詞,才想來問問老亓,他總不能在報告裏說,他從一個地方掉下去,然後聽衛禊說這是對應了哪個東西來著。這樣瞎胡鬧吧?

“沒關係。”老亓又呷了一口熱水了,然後突然想到什麽,連忙走進臥室,“對了,上次忘記給你了。”

時念九有些嘴幹,拿起杯子剛想喝一口就被眼前的景象一駭。

七八本像磚頭一樣厚的書摞在一起,老亓腰板挺直,看起來輕輕鬆鬆地就搬著走過來,那些書差不多要到老亓的下巴吧!

看,公園遛鳥的老大爺,估計他能一個拳打十個吧!

時念九突然意識到,老亓的年紀可能要比看上去的大。他看向最上方的第一本書,念出了它的書名,“教你如何鬥轉星移……這個一看就是騙子吧?”

他挑眉向老亓看去。

老亓說起天地玄黃一類的事情,倚老賣老的偽裝就稍稍撤退了一些,兩個人聊得開心,時念九心裏也終於放鬆了下來。

這次的事情對他來說陰影還是挺大的。機械般的回來,機械般地接受檢查,其實他都隻是在強撐而已,在偽裝“時念九”的行為。

熱水已經不是很燙了,他咕嚕大喝了一口,握緊沙發,和他抱怨了一句:“我怎麽知道那具屍體是不是六年陳的,嘖,衛禊那個臉擺得可臭了。”

老亓嗬嗬一笑,“你給我形容形容那屍體怎麽樣子。”

時念九皺著眉,他一回想起那個場景就覺得惡心得不行,滿臉嫌棄地擺手,仿佛是要驅散跟隨而來的臭味一般:“爛得嚇人。”

老亓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前麵,哈哈大笑:“誒,你這個爛字就用得不對。六年陳的屍體呀!早就一堆白骨了。”

“真的?”時念九睜大眼睛。

“當然,這種話我老頭子幹嘛騙你。屍體化為白骨,潮濕的地區大概一至兩年,幹燥的地方四五年左右吧!你那個得幹成什麽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