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還沒死透,別著急

時念九攤開手,“盒子呢?”

六月縮了一下脖子,然後指了一下旁邊的岩漿。

“掉下去了?”

接著六月便點點頭。

然後又輕輕附了一個字,“嗯。”

時念九拽緊了拳頭,險些原地蹦了起來。

眼看著六月找到東西很快就要放過自己了,居然打不開。但是現在不用擔心了,它掉岩漿裏了!

其實這都怪時念九,要不是他關鍵時候喊了一句,六月絕不可能砸偏。

時念九害怕自己顯得太過興奮會觸怒了六月,隻能掐著自己的大腿叫自己忍住,勉強露出一副安慰的樣子,“那東西也沒了,我們可以走了吧。”

六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掉下去了。”

時念九忍著笑意,點了點頭。

六月皺著眉,把話說透,“那就撈出來。”

撈......出來?

它掉岩漿裏了!不可能撈得出來!石灰石都能被分解,更何況是木頭!

他早就忘記了六月的靈擺也奈何不了它的事情。

六月摸著溫潤的碧璽,對時念九的震驚感到不解。

掉到岩漿裏又怎麽樣,她的石頭還不是從裏麵撈出來的?隻是她和靈物之間心有靈犀,她不需要真的下去撈而已。

時念九抓狂。

他被推回到那個全是帷幕的房間裏,身後的六月不屈不撓。他掉下去的那個圓形缺口還沒有合上,兩個人趴在地上向下看去。一人麵色平靜,一人麵如土色。

時念九欲哭無淚,他心裏指想著要怎麽引開那些正在擺放利器的偽人獸,而六月眼睛轉來轉去,怎麽看都不像有心思的樣子。

她,好像是在挑哪柄更趁手些吧!

“我......建議你再考慮考慮。”

時念九語重心長地勸說,勉力為自己博得一份生機。

一定要跳狼窩麽?

但是六月不理他,直接爬上絨布,拿出匕首,砍了一條下來,塞進時念九手裏,自己拽住另外一頭,接著揚了揚下巴,示意時念九跳下去。

時念九指向自己,“我跳下去?”

六月點點頭。

時念九又指向六月,看著她手裏的布條,“你拉著我?”

六月再一次點點頭。

“你能拉住我?”

時念九甫一問完,六月大概是嫌他煩吧,畢竟兩者對比起來,時念九確實算得上是話多。六月衝上去,往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腳,直接把他踹下去。

時念九驚恐之餘,放聲尖叫,偽人獸抬起來頭,看著時念九,露出一個詭異的表情,然後直接長大了嘴巴。

這一瞬間,時念九覺得自己就像魚餌一樣。

他反手撈了一把鎂粉出來,用力撒了下去,雙手抱緊了布,蹬起兩條腿往他們臉上踩過去。

鎂粉造成了一片大混亂,時念九縮起身子,聽見耳邊全是肉體碰撞的聲音,他們哀嚎著跑來跑去,剛剛整理好的劍又亂了。

時念九勾起一抹冷笑。

撒了一包的金屬粉末,還弄不瞎你們了。

時念九抬起來頭,像叫六月下來,卻發現自己的視線完全被遮擋了。他趕緊低下頭,護住自己的眼睛,往門口慢慢撤退。

“吼。”

時念九驚了一下,從指縫中看出去。

畸形的怪臉貼著他人類的麵孔,劈開白霧,靠近在他的臉前。

魚眼狹小,此時卻瞪得很大,它眨了眨眼睛,時念九清楚得看到他的瞳孔上附著了一層翳。確實有些部位會有一層膜防止異物傷害,但是他沒有想到,這層膜會這麽厚,鋪天蓋地的鎂粉形同無誤。

難道之前他感覺安妮就像瞎的一樣。

它應該是時念九見過的最大的一隻了,此時他隻靠兩隻腳站著,背上像頂了一座小山丘。時念九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不敢動彈,直到它掛著一抹諷刺的笑容,彎下腰,伸出舌頭,舔了時念九一下......

“救命啊!”

時念九拔腿狂奔。

尚且待在樓上的六月不明所以,但是粉末沒有沉下去,她什麽也看不到。

等她跳下來,不僅時念九不見了,整個房間都空****的。

地上滴裏搭拉地淌著幾點藍色的血液,應該是蠢笨的偽人獸又把自己割傷了,血跡一路蔓延到外麵,沒有紅色的人血,時念九沒有受傷。

六月隨手抄起地上的兩把寶劍,追著血跡出去。

時念九聽著後麵的追趕,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特別好幾次,尖利的爪子勾住他的衣服,就讓他後心一涼,險些心髒驟停。

他可沒有六月那麽能耐,但是不會坐以待斃。

他記得安妮帶路的時候,在岩漿邊明顯很懼怕,因此完全貼了牆壁走。不管奏不奏效,他都要去試一試,如果他計算錯誤,那麽就去帷幕房間和他們躲貓貓,他們視力這麽爛,也許可以博得一條生路。

方法總是可以想出來的,要時念九等死,他寧願自裁。

堅定了信心後,他跑得更快了。

但是所謂的方案並沒有用上。

時念九赫然看到臉色陰沉的男人從對麵走過。

逆流而上,後麵狂奔的偽人獸,反而露出了一個輕鬆的表情。

衛禊從手裏擲出一個什麽東西,擦著時念九的臉龐飛過去,正中偽人獸的眉心。藍色的血液噴灑出來,刺激了它的同伴,叫囂著要撕碎了人類。

但是目標不再是時念九了。

衛禊像風一樣從時念九身邊掠過。

一雙銀色的眼眸像異世妖蓮綻放。這是一種非常高貴的姿色,可是又極端的鋒利,稍一不適,就會被割傷。時念九打了個冷戰。

被擲出去的東西重新回到他手中。這是一把由桃條虯結而成的短刃,寬不過兩指,柄首是一枚鈴鐺,同樣是桃木做的,劍格不像普通的劍,又扁又長,它隻是一個結子,像是走一個護手作用的過場。隻是那結子隱隱看上去,像一隻呻吟的鬼臉。

衛禊握住鈴首短刃,就在時念九的肉眼之下,它啪啪地長了兩節,變了鐵鞭的模樣。

想必六月的掀翻就跑,衛禊顯得更加不留情麵。

他出手的速度極快,鐵鞭在他手上虎虎生威,但雖說是鞭子,可是衛禊不光抽他們。桃條極其鋒利的樣子,一下子就沒入了偽人獸的體內,帶走了一條生命。

時念九睜大了眼睛,怛然失色。

衛禊終於處理完了最後一隻,一腳踢開屍體,把桃條拔了出來,朝時念九走過來,上麵還淌著血。

時念九真是有些瑟瑟發抖了。

可是衛禊看上去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六月呢?”

“六月?”時念九一個激靈,指了指後麵,“她過來了。”

六月舉著兩把劍跑過來了。

她眼巴巴地看著衛禊,然後跟到了他身後。

時念九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還在這裏呢!一個眼神都不給嗎?之前不是還拽著他,非不讓他走麽?

六月確實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滿心滿眼的全變成了衛禊。

時念九臉色難看,翻了個白眼。

衛禊對著隻差朝他搖尾巴的六月一如之前的清冷,但是很快地掃了她一眼,確認她並沒有受傷,“東西呢?”

六月縮了一下肩,像是吃了一驚,終於朝時念九看來了,時念九朝她露出了一個非常慘淡的笑容。

衛禊便和他們一起去了熔岩邊。

六月選的兩柄劍長度一致,她一手一柄,像筷子一樣往熔漿裏攪合,撈了一會兒便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把一個滾燙的東西給絆上來了。

那異常難開的鎖已經完全融化不見了。

打開盒子,裏麵躺著一把短劍。

這是時念九見過最豪華的短劍,這是一把彎刀,劍鞘上用金絲裝飾,點綴著許多紅寶石。劍柄有浮雕,栩栩如生,花團錦簇。劍首是青麵獠牙的猛獸,正皺著鼻子,張開嘴,護手是野獸的足。

時念九看了許久的珍寶,都快審美疲勞了,但是在這把劍還是給了他眼前一亮的感覺,看得他目不轉睛。

六月把劍取出來,居然一把塞進了時念九手裏,弄得他一臉茫然。

衛禊默認了她的行為,完全無動於衷。

時念九喃喃地問道:“什麽意思?”

近距離地觀察,這把短劍更加精致,獸首的毛發牙齒完全分明。

“給你。”

“給我?”

時念九驀地反應過來,接著把東西一丟,義正言辭地說道:“不行!我不能拿!”

這不是他的東西。雖然不知道國外的法律是怎麽樣的,反正在中國,撿到的文物,就是你自己農村地皮下挖出來的東西,那也是國家的。

他不想趟這趟渾水。

這就好像在火車站、機場,別人叫你幫忙拿東西,你不能亂幫忙一樣。

更何況衛禊和六月身份不明,他不想要和他們有所牽連。

六月挑了下眉,然後抽出短劍。

這把短劍雖然封存已久,卻依舊陵勁淬礪,刃如秋霜,它一出鞘,時念九就被他淩冽的寒意驚住了。

六月往牆上劃一下,一塊石頭就這樣被削了下來,削鐵無聲。那塊石頭就在時念九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掉落。

鋒利的短劍又這樣被大咧咧地塞了過來,時念九內心惶恐。

“很適合你。”

適合?我?

時念九看著它,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它插入劍鞘,然後放進懷裏。

他默默歎了一口氣,拍了拍懷,沒辦法,六月根本不能溝通,無法拒絕。他摸了摸脖子,他真不想被一寶石甩死,或者被一桃條刺死。

時念九正默默想著,一個老頭迎麵走來,“衛禊,六月,可算是找到你們了。”

時念九抬頭看過去。

老頭兒一臉笑意,一邊用手扇著風,一邊大搖大擺地過來,也不管衛禊和六月,直接擠進了兩個人當中,然後順便和後麵的時念九打了個招呼。

時念九扯了一下嘴角。

這還真是厲害了,現在連老人家都要幹這種外快嗎?大老遠地跑到美國這個犄角旮旯閑得慌麽?

老頭兒和平時在公園裏打太極的老人完全不一樣,他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說起話來非常地爽利。

時念九默默走在後麵打量他們,始終裝聾作啞。

他撓了撓臉,突然之間,衛禊轉了過來。而六月也向他看過來。

時念九發誓,他看的表情,是見到六月起,她最誇張的一次了。

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突然後心一涼,鑽心地疼痛完全侵襲了他,有什麽刺穿了他的身體,然後拔出來。

血管斷裂,滾燙的血在狂飆,他的衣裳全是濕透,視線立馬就模糊了。

“九月!”

他倒在地上,聽見六月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

接著是衛禊冷冷的聲音,“還沒死透。”

那老頭也開口了,“唉,真麻煩。”

時念九心想,我都死了居然還在說風涼話。

想完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原來死亡來臨的時候,他沒有這麽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