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飯肆驚聞公門事

“嗯?”

頭陀聞言,豹眼一瞪,怒視於孟遷,森然道,“說好的除了皇宮內院,無處不可去呢?灑家可是警告過你,若誇了海口卻做不到,要唯你是問的!”

“我的個天老爺喲!”

孟遷聞言,不由叫苦連天,“諸位便是新來東京,也當知曉那西樓是什麽地方吧?那可是燕館行首李師師的雅閣。她可是當今官家的心頭肉,諸位讓我帶你們去那地方,還不如去宮城內院呢,至少死得還利索點!”

公孫道人想了想,又掏出一錠銀子。

但孟遷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這不是銀子的問題!”

頭陀麵露不耐之色,威脅道:“你這鳥人,可要想清楚了!現在你的嫂嫂與妹子的性命,可都還在灑家手裏捏著呢!帶我們去西樓,未必會死。但不去,現在立刻便要死!”

孟遷聞言,眉頭一皺,心頭無明之火,騰地就竄了起來。

就在這時,公孫道士瞪了頭陀一眼,責道:“武都頭,休要胡言!”

孟遷沉默數息後,忽地一笑,昂然道:“嫂嫂與妹子,乃是孟某的逆鱗,誰若觸之,某便是拚著萬劫不複,也要取了他的狗命!”

“嗬嗬,猖狂!”

那被喚作武都頭的頭陀也是個心高氣傲之人,聞言冷笑一聲:“就憑你?”

“武都頭,弱犬還知護母,何況人乎?”

燕小乙對武都頭擺了擺手,然後對孟遷說道,“孟小哥,剛剛是我武家兄弟冒失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

孟遷走上前,把銀子推了回去,沉聲道,“孟某算是看出來了,今天我若是不應承你們,恐是難以善了。孟某也非怕死之人,但想要我陪你們冒著掉腦袋的風險走一遭,這個價錢……嗬嗬,怕是不夠!”

剛剛的瞬息之間,孟遷的心中就有了計較,既然要冒死一搏,那怎麽也得把妹子將來的湯藥錢討到手再說。

公孫道士聞言,沉思了片刻後,頷首道:“貧道懂了!”

說著,他站起身,走向裏間沉睡的杜秀娘和孟小蓮。

他走到床前,摸了摸孟小蓮的脈搏,又捏開她的小嘴看了看舌苔。

孟遷大急:“你要作甚?”

“放心,貧道不傻,既有求於你,又怎會傷你妹子?”

公孫道士輕笑一聲,道:“經我觀瞧,令妹氣血兩虛,患這怪病已經有不少年頭了吧?”

孟遷怔了怔,淒苦一歎:“大夫說是胎裏病,無藥可醫,唯有不斷進補,多活一天算一天了。”

“嗬嗬,庸醫誤人!”

公孫道士搖頭失笑,徑直從懷中取出一枚丹藥,塞入孟小蓮口中,又讓那怪人時頭領端來清水,化開服食。

“你給我妹子喂的是什麽?”孟遷虎問道。

“你就偷笑吧,小子。”

武都頭在旁漠然說道,“此藥乃俺們寨中安神醫親手炮製的靈藥,包治百病,生死人肉白骨,便是有一口氣,也能從閻王爺那裏把命搶回來。就這一丸藥,便是千金不換的至寶,令妹今日有幸吃上一丸,乃是她天大的福分,莫要不識好歹!”

孟遷瞪大了眼睛,將信將疑。

但說來也怪,孟小蓮服藥之後不久,呼吸就平順了許多,而且往日她睡夢之中,都苦於夢魘糾纏,今日卻是睡得頗為香甜,蒼白的小臉也浮起一絲血色,看著恬靜安然,惹人憐愛。

“果真有效!”

孟遷見狀大喜,對公孫道士感激道,“多謝道長贈藥之恩!”

“你先不忙謝貧道,聽完了怕是還要恨貧道。”

公孫道士擺了擺手,笑道,“此藥雖然神效,但必須日服一丸,連服月餘,方可痊愈,期間一日都不得斷,斷上一日,舊疾卷土重來,若是斷上三日,嗬嗬,病入膏肓,便是大羅金仙來了都救不了了。”

孟遷大怒,拳頭猛地握緊,捏得骨節“嘎嘣”作響。

幾息過後,他緩緩抬起頭來,對上公孫道士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滿腔怒火宛如被冰水澆灌,頃刻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罷了!”

他無力地歎息一聲:“為了我家小妹,這趟西樓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去的!”

……

翌日。

孟遷起個大早,和嫂嫂妹子打了個招呼,便出了安仁坊。

正如公孫道士說的那樣,中了他們秘製蒙汗藥的杜秀娘和孟小蓮,在醒來之後,渾然記不起了他們家有外人造訪過。

至於公孫道士一行人,交代孟遷等他們的消息之後,便離開孟家,不知去向。

從東京外城,走了一路,到了內城。

孟遷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空著腹離開家,這會兒餓極了。

他倒也不虧了自己,徑尋了道旁一間兼賣食次下酒的茶飯肆,隨手扔出一枚銅錢,叫了一碗菜粥,一個炊餅。

不一會兒,吃食便上齊了。

他正“唏哩呼嚕”地吃著過癮時,忽然身旁不遠處,坐下了兩個身穿步人甲、外罩紫色繡衫的公門中人。

兩人才坐下,就聽那一名方麵大耳的公人壓低了聲音詢問道:“劉校尉,不知上頭今日為何突然下令,要我等大索全城啊?”

“據說有反賊匿跡入城,欲在上元之夜,行不軌之事。”

劉校尉說著,信手抓起桌上的炊餅掰了一塊放進口中咀嚼了起來。

孟遷隱約聽到反賊入城、上元之夜,心裏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耳朵本能地一下就支棱了起來。

“東京人口足足百萬之眾,要在這茫茫人海中找出區區幾名反賊,從何找起呀?簡直就是大海撈針嘛!”方麵大耳的公人似有不耐,聲量不由高了一些。

“大海撈針也要撈!”

劉校尉瞪了他一眼,訓道,“蔡相可是給咱們指揮使大人下了死令,三日之內,不管是大海撈針,還是掘地三尺,都要把這夥反賊翻出來。不然的話,就讓他人頭落地!若是指揮大人都掉了腦袋,我等職屬還能有安生日子過?”

“啊!這……”

方麵大耳的公人臉色大驚,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這反賊年年鬧,咱的日子還不是照過不誤?為何此番竟如此嚴重?”

“你知道個屁!你以為這夥反賊是尋常毛賊?”

劉校尉剜了他一眼,鄭重其事地說道:“據說前日劉鎮將軍在秀州大破逆賊方七佛一部,從賊兵巢穴中搜出不少有用的文書。”

“方七佛?南方大寇方臘的人?”方麵大耳公人又是一驚。

劉校尉嗯了一聲,繼續說道:“劉鎮將軍在一封賊黨往來的書信中發現,方七佛這群膽大包天的逆賊,竟然打算在上元夜,趁官家登上樊樓西樓,與師師行首密會之時,刺殺官家!”

“咳,咳,咳!”

劉校尉話音剛落,孟遷便猛地一嗆,一口菜粥差點全從鼻孔裏全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