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雙麵鬼身份可疑
盡管公孫道士一行並不願節外生枝,但孟遷還是與無憂洞主達成了一項額外的契約。
待此間事了,孟遷幫他辦一件事,他就告訴孟遷掌燈人女兒的下落。
隻是這交易最終能不能成,就另說了。
幾人隨後原路出城,剛走到城池邊緣,遙遙就見湧動的瘴氣外有一圈火光,卻是那掌燈人無疑了。
“喏,你要結的善緣來了。”武都頭不滿孟遷之前的自作主張,此刻濃眉一挑,語帶厭煩。
孟遷還未及反駁,掌燈人似乎已經聽到了武都頭的話,枯槁的身形猛地挺拔了不少。
隻見他用力一杵手中鐵杖,星火四濺。
大盛的火光中,他的腳步宛如能縮地成寸,明明還有數丈之遙,卻是眨眼就到跟前。
“五行遁法?!”公孫道士愕然。
孟遷一聽頗為好奇,剛要張嘴去問,卻覺手腕一緊,已經被掌燈人緊緊握住:“小哥可曾探聽到我那孩兒的下落?”
孟遷斟酌答道:“不曾探得,不過已有些眉目了。還望老人家您多等幾日。”
“無妨,無妨!”
掌燈人聽孟遷這樣說,早就已經熱淚盈眶,“多少年都等得,不差這幾日,不差……”
他邊說,邊朝孟遷連連作揖。
“桀桀桀,還真是感人肺腑的一幕啊……”
就在此時,熟悉的陰笑響起,一個矮小畸形的身影,提著燈籠從黑暗中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
“孽障,你還敢出現在某家眼前!”
掌燈人見之大怒,手中鐵杖一揮,潑灑出一片火海,燒向厲鬼。
這厲鬼行的本就是采生折割的勾當,掌燈人的女兒,多半就是被他拐走的,也難怪兩人一見麵就是水火不容。
不過厲鬼似乎也早就防著他發難,隻以迷魂幻影現身,立在火海中毫發不傷,隻是一個勁催促孟遷等人:“洞主讓本大爺送你們出去,要走趕緊的,我還趕著去招呼下一批娃子們。”
公孫道士也不理二人齟齬,聞言拱手道:“正好我們也有要事,就勞煩先生帶路了!”
說著,直接繞過掌燈人布下的火海,跟著厲鬼走向無憂洞的出口。
掌燈人也知自己倉促間奈何不了這個宿敵,雖然怒發衝冠,也隻能無奈地目送眾人離開,臨別之時,還不忘叮囑孟遷小心仔細。
……
與掌燈人別過,孟遷加快腳步,追上了公孫道士一行,正好聽見他們在討論如何完成與無憂洞主的交易。
燕小乙聽到孟遷腳步聲,淡然笑道:“孟小哥人稱地理鬼,不妨為我們講講這汴河水文,如何?”
孟遷雖不喜他們,但也不會在這種事上推搪,當即介紹道:“汴河乃是四渠中最深廣的一條,河麵闊及四十丈,水深六尺餘,官府尤為重視,沿河皆有埽所鋪屋相護,河堤巡檢使日夜巡查,諸位若無十足的把握,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枉自斷送了性命。”
聽他說得嚴峻,燕小乙和武都頭臉上都不禁露出淡淡愁容。
唯有公孫道士仿佛智珠在握,淡然道:“無妨,我等下山之前,軍師就已然考慮到此行可能會遇到鳧水之需,所以派了張二並水鬼營相助,算算路程,他們此時當已到城外了。”
“軍師真是算無遺策,有張家二哥相助,此事大定!”武都頭聞之,立刻鬆了口氣,欣然而笑。
就在此時,厲鬼突然插言問道:“不知諸位所言張家二哥,可是昔日潯陽江裏,號‘浪裏白條’的那位?”
“此事與你無關,前頭好生帶路便是。”武都頭的笑聲戛然而止,語氣驟然轉厲。
“桀桀桀。”厲鬼陰笑兩聲,果不再問。
……
如此沉默著走出一段路後,孟遷突覺不對。
和其餘人等不同,他每走一段就要在心中默算路程,但僅憑一絲印象,也足以讓他斷定自己一行已經步入歧途。
孟遷大驚,正待出聲示警,耳邊已經響起公孫道士的怒斥:“豎子!竟敢暗算貧道!”
轟的一聲,一道火符在黑暗中炸開,火星四濺,但火光炸裂時,厲鬼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孟遷見勢不妙,拔腿就往燕小乙身後躲去,但才一邁步,就是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
一股凍僵般的麻木,在他肢體上擴散開來,使得手腳都不聽使喚。
“壞了,還是著了他的道!”孟遷咬牙挪到牆邊,雙目警惕的看向四周。
黑暗之中,厲鬼原本點來照路的燈籠早已熄滅,隻剩火符暗淡的餘暉,映照出幾道快速閃動的人影,以及兵戎交錯的聲響。
但很快,就有人陸續在厲鬼的弗林迷魂術前敗下陣來。
唯有那公孫道士還在死死抗爭,但被人有心算無心,似乎也隻剩招架之功了,他咬牙喝道:“厲鬼,你如此膽大妄為,就不怕壞了你們洞主的大事?”
“桀桀桀,你們這班蠢貨,真以為本大爺會效忠洞裏那個怪物不成?”
厲鬼大笑道,“還是明尊英明,早就料到這怪物不會甘心守約,才將我安插在此地。今日之事,你們若是無能為力也就罷了,但你們竟然賊心不死,妄想引浪裏白條入局,這就怪不得本大爺心狠了,誰讓你們威脅到明尊的生意呢?!”
“明尊?”公孫道士等人一頭霧水,不知怎麽又冒出這麽一號人物。
倒是孟遷突然想起勾欄瓦肆間一則與無憂洞齊名的怪談,失聲叫了起來:“你是賒刀人?”
“你還知道賒刀人?”
他這一出聲,卻是引起了厲鬼的注意。
後者猛一搖鈴,無聲無息,公孫道士卻終於應手而倒。
隨後,他惡毒的小眼睛,就在重新燃起的燈籠光中,鎖定了孟遷的麵龐。
“略,略知一,一二。”孟遷心中苦澀,暗罵自己嘴太快。
其實,在瓦肆的怪談中,賒刀人乃是和無憂洞齊名的存在。
隻不過相比起無憂洞,賒刀人的行事要更神秘。
無憂洞起碼還有跡可循,對於走投無路之人,也算一個念想;
但賒刀人不同,無人知道他們是誰,在哪兒,但所有關於它的隻言片語,都極盡所能地描繪出了一個未卜先知,能預知一切的存在。
至於這個“明尊”的名號,也是前陣子孟遷聽那些閑漢胡扯聽到的隻言片語。
隻是這些閑話、傳言,孟遷也就聽了算數。誰承想,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看到賒刀人,而且不幸的是,雙方好像還站在了對立的立場上。
“厲鬼先生,我與他們並無瓜葛,我,我就是他們花錢請來的向導,他們的事,也都跟我無關啊!”眼看厲鬼拔出一柄鬼頭匕首,朝自己走來,孟遷血都涼了,連忙大聲撇清自己和公孫道士一行的關係。
但他的話,隻換來在場所有人的冷笑。
“你們知曉了本大爺的身份,今日就都得死,早晚而已,小子,就先從你開始吧!”厲鬼殘忍地笑著,短小的手臂高高舉起,姿勢滑稽,但手中匕首已經搭上了孟遷的咽喉。
涼浸浸的刀鋒貼著孟遷的皮膚,隻要輕輕一拉,就能讓他身首異處。
感受著喉間沁人心脾的寒意,孟遷幾乎絕望了:“想不到我今日會死在這裏,嫂嫂、小蓮,你們要保重……”
最後時刻,他眼前浮現的,還是家人的音容笑貌。
“納命來吧!”
就在厲鬼打算徹底了結孟遷時,旁邊的黑暗中,突然火光一閃,轟,一團火焰重重砸在他身上!
“嗷!”厲鬼發出傷獸般的慘嚎,顧不得再傷人,帶著一身火苗,狼狽衝進了旁邊的暗道中。
“這一道烈火焚身之痛,算是為我這十二年所受之苦收點利息吧!”
“梆梆”的鐵杖聲中,掌燈人緩緩走來。
片刻後 ,他枯槁的身形停在孟遷身邊,語氣關切地問道:“孟小哥可還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