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速反遲,亂象難止

“X4報告,目標尚未離開。”

娜日麗推著清潔工的推車,在走廊盡頭輕聲匯報。她傳回了聶媚喝得微醺的樣子,是一個男人陪同她回房間的。那個男子是當地農商行的一位小領導,這兩人恐怕要有不可描述的事,都進去很久了沒見出來。……

“X1報告,這裏能觀測到七個目標,找不到黃和沈。”

程一丁匯報,他在樓頂找的觀測位置錄下了兩個房間裏,金葉公司那幾個替身在喝酒打牌,黃飛一直未歸,包括那位“法人沈凱達”也不見了。

……

每隔十分鍾的匯報結束,時間指向二十三時,向小園又一次心緒不寧地踱著步,隔一會兒就看看反詐騙中心數據驗證的變化。隨著一點一點的積累,這個驗證已經沒有意外了。

“嗨……”向小園幹脆上前,把趴在工位上睡覺的鬥十方嚇醒了。鬥十方可能是真累了,昨晚幾乎沒睡,今天興奮地奔了一天,從坐上車回中州就開始打瞌睡,回到反詐騙中心直接就睡過去了。被嚇醒後,他迷迷糊糊地問:“幾點了?”

“二十三點。”向小園道。

“我才睡了一個小時。”鬥十方道。

“不錯了,去洗把臉,我有事跟你說。”向小園道。

“不等命令嗎?俞主任還沒回來吧。”鬥十方道。

“我是你的直接領導,我命令你馬上去洗臉清醒一下,馬上回來。”向小園憤然道。

鬥十方“哦”了聲,揉著眼睛起身出去了。人一走,向小園倒有點歉疚了,從昨天報到,到現在,估計就睡了這麽一會兒,可現在發現的信息太過嚇人,管不了那麽多了。

不一會兒,鬥十方抹著臉回來了,他看看向小園,發牢騷道:“這有什麽急的?抓又不能抓,查又不敢查,估計得到天亮才有結果。”

“你心可真大,那你別把消息刨出來啊,以前是大家睡得著,你一個人睡不著;現在倒好,你能睡著了,別人都睡不著了……幫我看看。”向小園道,讓開了座位,把屏幕給了鬥十方。鬥十方戳著指頭數著,愕然念著:“我滴個天哪……都快兩個月了?賬戶名稱很陌生啊。”

“現在買一整套帶網銀的賬戶不難,你不該驚訝呀。”向小園解釋道。真到技術的層麵,這位似乎就有點白癡了,看他用電腦的手勢向小園就判斷得出來。

摸索著鼠標往下拉拉,鬥十方愣道:“那這看來沒錯了,有公戶收款的,有私人,而且很亂,不算很集中……可能找其中的幾個收款大戶,但是,可能賬戶是買的,也是關聯不到人。”

“對,這還是不完全的快遞信息,全國性的、管理規範的快遞或者物流,理論上信息都要接入到民用IDC,也就是智慧城市的數據存儲中心,這項工程在我們市還沒有全部完成,我們能得到的數據比現實要延遲四十八個小時左右,還有一部分中小型快遞、物流,根本不具備數據接入能力,所以這一塊也是我們監管的盲點。自去年到現在,一共發生過四起快遞網點卷走代收貨款跑路的事,涉案金額都不少……我說這個的意思是,其實在現實中,這些經營者對於聯網管理是持抗拒和不配合心態的。”向小園委婉地表達著,可能能查到的數據,僅僅是一部分。

“你直接說,差多少吧。”鬥十方聽明白了。

“差一半吧。”向小園道。

“哦。”鬥十方無動於衷,淡淡道,“那我也沒辦法,隻能一家一家查實了。你看大學城這幾個快遞,一個網點每年包裹一百三十多萬個,每個月平均超過十萬,這還隻是一家,我去……這生意這麽賺錢啊。”

這估計又得讓片警來回奔波了,恰恰是這個落後模式恐怕不可取,數據統計怕是一星期都下不來。不過這思路太過清奇,居然看出賺錢來,讓向小園有點無語了。她糾正道:“同誌,心眼不能偏啊,你即將接觸的可是全省的數據核心,這在懂行的眼裏,比一座金庫還讓他動心。”

“不會,隔行如隔山,你給我數據我也不會用……咦?你的意思是?”鬥十方斜覷著向小園。向小園笑笑點點頭,道:“這個團夥裏,有個懂數據的,有興趣了吧?”

哦!鬥十方眼睛亮了亮,笑笑道:“流氓有文化,誰看都害怕;壞蛋有文化,天下要稱霸啊,哈哈……那你叫我幹嗎?順著數據分析完全可以找到來源啊。”

“時間,時間不夠啊。”向小園道,有點懊喪,每一次都輸給了時間,任何一個罪犯,特別是這種高智商詐騙,不會留給警方充足時間的。

“我知道你的猶豫了,一啟動,怕打草驚蛇,逃了就麻煩了;但不啟動,眼看著就要蛇吞鯨象,後果堪虞,是不是?”鬥十方扭頭問。向小園點點頭。和鬥十方說話那種心有靈犀的默契比和俞主任更甚,有時候很省勁,不過有時候很難堪。這不,鬥十方也笑笑:“我頂多算個偵查員,你頂多算個副處級偵查員,這是俞主任和更高級別領導正在討論決定的事,你想越位?”

向小園翻翻白眼,警惕地看看開著的門外無人經過,她壓低了聲音道:“我在這兒麵子被涮了一遍又一遍,在上級麵前抬不起頭來,總不能在下級麵前也顏麵掃地吧?你還知道我這個偵查員前麵帶了個副處級啊?”

“Sorry,那你說了,你都發愁,我能怎麽辦?”鬥十方道。

總是這麽淡定的樣子讓向小園看不懂了。她拉著椅子坐下,好奇地問:“為什麽你對騙子和騙局的興趣,似乎比對你同行和上級的還高?你可是警察呀,我為什麽沒有發現一點疾惡如仇的情緒呢?”

“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臭,我管轄的人員裏,詐騙是最‘善良’的一種。”鬥十方道。

也對,如果別人的神經是鐵打的,那這位的肯定是鋼模澆鑄的,向小園放棄了,關了數據演示,點開了回傳的匯報視頻,給鬥十方看實時的影像資料。被監控的聶媚尚在,金葉公司的幾位也在,黃飛、王雕、包神星以及可能是此次詐騙策劃嫌疑人的張光達,全體消失。

這回有效果了,鬥十方發呆了片刻,脫口道:“麻煩了!”

“說說,有多麻煩?”向小園問。

“江湖做局的高人呢,講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得斷句理解,意思是不盡取,不竭用,否則一個人吃相太難看,不給同道分點,容易招禍。”鬥十方解釋道。

“這算什麽麻煩?”向小園沒明白。

“意思是,那位大寫的X可能已經撈夠了,應該準備或者已經跑路了,現在都不知道究竟是誰,恐怕我們沒機會抓到他……頂多能抓到黃飛和聶媚這一層,而且都起訴不了,他們肯定一毛錢都沒沾。”鬥十方道。

“我擔心的恰巧就是這個,怎麽破?”向小園問。

“你又忙糊塗了,想找現在這個已經學會屏蔽偵查、躲開監控、隱匿身份的X,已經很難了。”鬥十方正色道。

“我知道啊,在這個上麵我不糊塗啊。”向小園道。

“但你可以找以前的他啊。”鬥十方提醒道。

“哦——對呀,以前的他——”向小園如醍醐灌頂,慢慢地臉上浮現出笑容來。如果這個人起於微末,現在又撬動了這個層麵,那在此次眾多的參與者中,就應該有知道甚至認識他的人,否則不可能短時間找到這麽多敢於作奸犯科的人,還教唆他們上路。

“你確定?”向小園精神被刺激上來了。

“我看數據表時就確定了,想知道嗎?”

“你居然在領導麵前賣關子?快說。”

“不賣關子,但你給換點福利,您得讓我睡會兒,我現在頭都快炸了。”

“好,沒問題。”

向小園答應了,鬥十方這才點開數據表道:“軋鋼廠這片可疑快件較多,還有吳團團、孫烽這個名,我差不多就能想到吧。原因呢,也不深奧,吳團團綽號臭蛋,是個幾進宮的老痞子;孫烽綽號叫老遊,開遊戲廳的;軋鋼廠這一片呢,也有個人物叫卞軍,綽號老騙。以上幾個都是屢次犯事,屢被打擊的,年紀都一大把了,以他們的黑惡痞混的朋友圈,最適合幹這種事,甚至他們中間就有人生活無著,不得已還送過快遞……其實地下世界說大也大,說不大也不大,隻要一個兩個人知道這種發財門路,馬上就會一傳十,十傳百,像瘟疫一樣擴展開,那……就是現在我們麵對的情況了。”

“對,傳說再神的什麽‘風’頭,也不可能無風起浪,他肯定在這兒有根有源……那這件事的關鍵點,還有可能在王雕身上。”向小園道。對於這個繞回來的發現,讓她莫名地興奮,她興衝衝地看著鬥十方等著下文,卻不料等到了鬥十方一句很喪氣地話:“那現在我能睡會兒嗎?”

“沒出息,去吧……到宿舍樓307,老程和大鄒的值班鋪。”向小園道。

“哦,好嘞。”鬥十方起身,揉著眼睛,打著哈欠,快步跑了。

重新坐下來的向小園卻來了興致,她把剔出來的名單設定了查詢條件。思路還真是決定出路,電腦很快給出了答案。代收貨款的甲方是私人的,有詐騙、尋釁滋事、盜竊前科的人員,足足有一百五十八人,單這數據就把向小園嚇了一跳,敢情是幕後Boss把中州二進宮的來了個壞分子總動員……

“大致情況就是這樣,日前在登陽、中州兩市發現的這種郵件盲發詐騙,已經有逾十七萬件,最早時間可以追溯到兩個月前,九月份左右,量從少到多,現在具體發展到多大了,還有待進一步查實。我們反詐騙中心接入的IDC數據對兩市的物流、快遞行業還沒有達到全覆蓋。”

俞駿介紹著,在這裏暫停了,低頭看了下手機,又補充道:“最新消息是,反詐騙中心在發貨人信息中,剔出了一百六十七名有前科人員,六十一名有詐騙前科,八十四名是累犯。向組長判斷,主謀應該已經藏匿,她建議從這些人中查找此次組織和策劃層麵的信息。”

陳顥元局長傾聽著,筆記本上龍飛鳳舞畫著三層騙局的模式。他看了眼沉思的謝經緯副廳長和登陽市局兩位還在緊張惶恐的領導,出聲道:“我覺得很精彩啊,騙局很精彩,你們反騙工作做得也很精彩,畢竟我們是首次警於事前,沒有等到最後爛攤子不可收拾才發現。”

“但……終究可能還是個爛攤子,現在在路上的快件估計還有十幾萬件,被騙走的金額,就現在看,應該是個千萬級的,就在我們眼皮底下,騙局開始的時候,也正是我們接受任務的時候……唉,慚愧,陳局、謝副廳,我請求組織給我處分,在這個案子上我很失職。”俞駿深刻地道。

說得情真意切,不過肯定是以退為進,這麽說陳局倒不好意思了。謝副廳此時才瞪了眼,啪地合上了筆記本,道了句:“裝腔作勢……你這是成心不想讓登陽市局同誌下台是吧?”

俞駿蔫蔫地給了個苦臉色。登陽兩位領導更難堪,畢竟自己地麵上的案情,結果被人家跨市給刨出來了,臨時被通知來廳裏開會,進門時都一頭霧水呢。

“老實說,幹得不賴,最起碼在最差結果來臨之前,給我們準備時間了。我不批評你們,你們確實已經盡力了,而且給了我‘風馬燕雀金評彩掛’八大騙確實存在的證據……但我也不會表揚你們,因為在第一場較量中,我們已經輸了半籌,按照現在局勢已經泛濫的情況看,撈大頭的,應該已經全身退出了……不吃幹淨,留給同行而且製造混亂,這確實是個高人。”

謝副廳給了這個X一個超高的評價。又停頓片刻,他看看麾下眾將,咬牙切齒道:“而且這個高人給了我們一個選擇,隻要我們出手止亂,他就可以聞風而逃;但如果我們猶豫出手,那亂子會更大。不管我們怎麽選擇,都是輸了半場,亂子已經在路上了……那現在,該我咬著牙做這個選擇了。不管騙局有多精彩,騙子有多高明,我們的對付方式隻有一種——露頭就打,絕不姑息。大家可能會考慮社會影響問題、輿情問題以及我們的形象問題,但這些和人民群眾的財產損失與社會經濟秩序的被破壞相比,都不是問題。現在我代表省廳發布以下命令……

“第一,由中州市反詐騙中心提供數據支撐,中州、登陽兩地警方聯動,對於此次涉案的所有嫌疑人、參與人按屬地管理原則,迅速采取措施,重點及重大嫌疑人員,即時抓捕。

“第二,各派出所、刑警隊以及治安單位,借此機會對轄區快遞物流行業進行一次清理,如有發現蓄意為詐騙犯罪提供便利者,一律追究刑事責任。

“第三,迅速通知各物流快遞行業的經營部門,對於未代收貨款的快件做封存處理,未支付給發貨的款項,一律止付。

“第四,迅速查封凍結所有涉案賬戶,反詐騙中心負責追蹤贓款資金去向。

“第五,對於登陽市這些大量的一般參與人員,做好說服和解釋工作,要充分發揮社區、治保的作用,警惕工作方式方法不當可能引發的不良後果。

“……這是一次斷腕行動,經過這次陣痛,我希望大家能夠高度重視,騙子一次又一次挑戰社會公德和法律底線,他們不會停止,那我們也沒有懈怠的理由,對於他們隻有一個態度:深挖細查,窮追猛打,直到斬草除根,終結詐騙。”

一聲令下,全城警動。

兩城的各派出所在緊急集合,治安巡邏拉網封鎖路口,社區的治安點和治保人員也被通知到場,連接一線的反詐騙中心把收集的人員體貌發送到了參案警員的手機,開始按圖傳喚或者緝拿了。最鬱悶的恐怕是那些快遞網點了,半夜被敲開門,要采集原始數據。很奇葩的是,行動剛開始就發現半倉庫未發出的快件,敢情這個發快遞的,也在暗地通過這個賺錢。

零時整,鄒喜男和娜日麗等到了支援,手勢一下,門嘀的一聲被刷開了,一隊警員衝進了房間,“不許動!不許動!”的聲音響徹房間,夾雜著女人的尖叫。燈打開時,正和那位銀行小領導做不可描述糗事的聶媚抱著被子瑟瑟發抖。娜日麗在床頭和被子裏搜查著,搜不到,然後直接伸手。

聶媚乖乖地交出藏在被子裏的手機,沒有來得及發出信息。娜日麗接駁著數據線,通知家裏遠程登錄,這可能是連接幕後的唯一一條線。另一頭警員們背過身,等著這一對男女穿上衣服,然後被帶上警車,登陽大酒店的抓捕順利完成。

同一時間,登陽刑警衝進了金葉公司租賃的員工宿舍,挨個抓捕,照著身份證點名。神奇的事情又發生了,居然沒有一個是人證符合的,全部是假證。

中州市的抓捕和傳喚幾乎是同時開始的,反詐騙中心列出有的前科人員,信息到轄區派出所手裏,最了解他們的莫過於片警了,於是就出現了這樣大同小異的情形。

夜市攤上,有片警大喊一聲:“臭蛋!”這一聲效果奇佳,正吃烤串的一個斜眼男掉頭就跑。這八成就是犯事的征兆,不過今天跑不了,幾個路口都被堵著,沒幾步就被撲倒了。

某居民小區,片警在沒有物業管理的樓門裏側耳傾聽,嘩啦啦麻將響的地方就是目標了。咚咚一敲門,連吼帶罵?了幾分鍾,戶主不情願地一開門,剛要解釋我們這是自己家玩,不是賭博,門外的警察已經衝進去了。打麻將的一個中年猥瑣男被派出所的盯住了,那民警調侃:“光腚,看來賺了不少錢啊,光燦燦的小手表都戴上了。”

“賺錢、戴表都不犯法吧?”光腚強撐了一句。

“你每次隻要手裏有錢了,基本就沒幹合法的事,自己個兒戴上。”民警遞著手銬。

光腚委屈地拿著,給自己銬上了,不情願地說著:“人家真沒犯事啊。”

“那你戴得這麽主動?我們都不好意思抓你了,一會兒回去自己寫寫,別費工夫啊。”民警帶著他離開,回報指揮:李光明被滯留。

很快,綽號“老騙”的卞軍被抄老窩了。帶走他時,捎帶查到了半屋子未發出的快件。卞軍在車上號啕大哭著:“哎呀,我這是花錢買的,我也是受害人啊……你們不能這樣啊,我是受害人啊!”

這撥騙子幾乎沒有戰鬥力,很快各派出所滯留室裏滿了。看來今夜要無眠了,他們的戰鬥力可都在嘴皮子上,抓著了,那才是較量的開始。

行動突然有猝不及防的效果沒錯,可容易出現疏漏也沒錯,已經返回中心的俞駿和向小園坐鎮指揮。這麽大的動靜,奇怪地居然沒有驚動黃飛、王雕一幹人。到淩晨二時,俞駿下狠招了,通知前沿各隊伍辦一件事:查房。

這一查可就雞飛狗跳了。文化路一處正規的洗浴中心,有男子攀著窗戶下樓,被發現後撒丫子跑,後麵的巡邏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追。那貨是光著屁股跑的,等逮著才確認不是目標,是個嫖娼的。

沒跑的,已經穿上褲子準備死不認嫖的,倒還真有兩位是目標,又逮住了。

淩晨三時,一隊治安人員正查轄區內酒店登記客房的工夫,不經意瞅到目標了。踏破鐵鞋無覓處,狗哥出來了,不知道是賭贏了,還是嫖爽了,一手摟個妹子,正笑著從電梯裏出來呢。治安隊三人上前圍住了,不料這家夥酒勁未消,又在妞麵前不甘示弱,和那治安隊的嚷嚷開了。揪著個隊員嚷著:“老子犯啥事了?你不說,我跟你去,我是你爹,還是你是爹,這麽聽話?”

這邊罵著,那邊步話通知著,跟著警笛一響。青狗明白了,一把扔下那人奪路而逃,瘋狂地衝出了門廳,無人敢擋。警車上剛下來的警員又上車了,拉響了警報,街上的追逐戰開始了。本來以為能躲過一劫的青狗跑出幾公裏才發現想錯了,跑到主幹道上,十幾輛警車圍追堵截上來了,他絕望地喊:“啊,太過分啦!抓恐怖分子也不用這麽嚇人吧……”絕望的他舉手,束手就擒。

疏漏就在這個無人注意到的地方,其實今夜是青狗安排請客的,王雕和包神星還在溫柔鄉裏,大隊的警車把他們嚇醒了。他們早顧不上被窩裏的溫柔了,從安全樓梯貓下來。門關著,虧得包神星做賊出身的技術沒落下,扒拉開了後門的鎖溜到街上,沒走多遠被嚇得又鑽回胡同了。街上時不時就有警車駛過,大半夜太嚇人了。

“咋回事呀?”包神星問。

“我咋知道!”王雕煩躁地道。

“是不是掃黃呢?沒咱們的事。”包神星抱著萬一之想。

“不管掃什麽,咱們都在被掃範圍……壞了。”王雕拿著手機撥電話,不通了,驚恐道,“可能真是狗哥。”

“問問黃飛。”包神星提醒著。

王雕正有此意,拿著手機一撥,壞了,電話都不通了。他黯然了片刻,做了件讓包神星奇怪的事,手機直接拍向牆麵,碎屏,然後又踩了兩腳,再然後,不容分說把包神星的手機也拿過來,直接毀了,然後拉著包神星,沿著小胡同往裏走,找了個避風地方——臭烘烘的犄角旮旯坐下來,反而安全地開始抽煙了。

“啥意思?”包神星問。

“犯事啦。”王雕道。

“不是……這不幹得好好的?狗哥還差一半貨款沒給呢。”包神星惋惜道。好容易享受到美好生活,不能就這麽結束了吧?

“記得咱們經理是誰嗎?”

“‘沈凱達’。”

“記得咱們這段時間幹什麽了嗎?”

“裝卸、搬運啊。”

“行了,別知道得太多啊,萬一被提溜住,嘴牢點啊。”

“我倒想不牢,除了‘沈凱達’,其他人名我都不知道,知道的沒準也是假名……哎,雕哥,咱們跑啊。”

“跑個球啊,現在出去不找死嗎?窩著,躲開風頭再走。來,抽煙,這兒他媽味兒真大,不過這地方安全,沒人會來,等天一亮,就好混了。”

這一賊一騙真的是不簡單,愣是窩在這個臭烘烘的胡同絕地,隔絕了中州的全城警動,直到天亮都沒有人發現他們。

登陽,天亮的時候消息已經傳遍了。未得通知和根本不信的上百微商奔向陽光大廈。那兒已經人去樓空,警察正搬著電腦,最後鎖上門時,貼上了封條和一個通知,和所有詐騙崩盤的通知一致:

經查,“金葉日用化學有限責任公司”涉嫌詐騙,現將該公司查封,受害群眾可到登陽市公安局經偵大隊報案,特此通知,雲雲。

同樣的劇情總是在不斷上演,再怎麽解釋也沒用,哭天搶地、漫罵發泄的,把取證的警察堵得都下不了樓。不管什麽情況,警察隻能硬著頭皮進行。好歹已經傳喚了一部分,沒有釀成大亂。隻可惜還是低估了形勢,吵嚷的,追著警察下樓,剛到大廳,就見保安慌張地在喊有人要跳樓。

外層已經聚集了不少圍觀人等。現場警員剛剛通知,就聽得人群鼓噪。他抬頭,看到了一條黯色的曲線從樓頂劃下來,然後,一聲悶響……停車場邊上,綻開了一地血色。

有人認出來了,正是金葉一個微商,最慘烈的一幕終究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