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時不我與

就在三人說話之時,一個女子從後麵踉踉蹌蹌跑出來,隻見她臉色慘白,骨瘦如柴,早已不成人形。她雙腳鮮血淋漓,每走一步路就留下一道血印,卻一直咬緊牙關強忍著,忽然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似乎走到這裏已經用盡了她所有力氣,趴在那裏,嘶啞著喉嚨喊道:“我就是鄒飛燕!”

舒令儀看著她的慘狀,心生不忍,對任覺非怒目而視,“你對她做了什麽?”

任覺非“啊”了一聲,恍然大悟般說:“原來你叫飛燕。”根本沒理舒令儀的質問。

舒令儀心情激憤,走過去扶起鄒飛燕,帶著她正要離開,一道劍氣突然從她耳邊擦過。

任覺非臉色一變,“這是老夫的洞府,還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靈飛派的弟子在這兒撒野!”

舒令儀摸著臉上的血痕,怕他一言不合痛下殺手,一時僵住不敢亂動。鄒飛燕神情緊張地看著她。舒令儀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景白站了出來,擋在舒令儀身前,姿態不言而喻。

任覺非怒道:“好好好,看來你們今天一定要跟老夫作對了!”

景白一臉凝重,躬身行了個弟子禮,“任前輩,得罪了。”

兩人同時出手。兩道劍氣在空中激烈碰撞,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炸開一團耀眼光芒,強烈的氣流將洞府裏所有東西都攪得粉碎。舒令儀被劍光刺得幾乎睜不開眼睛,為避免誤傷,忙拖著鄒飛燕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剛跑到門口,身後的洞府便塌了一半。漫天煙塵中,景白和任覺非一前一後飛身而出,繼續纏鬥。隻見空中火花四濺,靈力亂竄,兩人各出奇招,打得難解難分。

舒令儀躲在遠處觀望,根本不敢靠近。

景白施展紫清劍訣,斬霜劍化為七十二柄小劍,將對方巨大的光劍團團圍住,一點點撕咬。兩人你來我往,劍氣縱橫,隨著時間的推移,原本明亮的巨大光劍慢慢變得黯淡,紫色劍氣逐漸占據上風。正所謂拳怕少壯,任覺非終究是年老力衰,反應不及景白靈敏,不免心急起來。當他再次被斬霜劍刺傷,狼狽之下顧不得許多,趁景白不備使出暗器偷襲。

一件陰寒之極的物事無聲無息朝景白背後射來,角度極其隱蔽刁鑽,幸而他警覺,發現了到靈氣波動,飛身而起,及時避開。他整個人立在半空,暗器炸開,露出一團陰森森的黑氣,給人感覺很不舒服,一看就是陰邪毒辣之物。景白心下不由得惱怒,雙眸一緊,手中幻化出一團紫色光球,將那團黑氣裹住,趁任覺非被斬霜劍纏住之時,一掌推出,原物奉還。

包裹黑氣的光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中早就左支右絀,自顧不暇的任覺非,他當即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從空中“撲通”一聲掉落。

景白沒想到這黑氣如此厲害,神情一愣,跟著落在地上。

任覺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老去,原本隻是灰色的頭發變得幹枯雪白,風一吹大把掉落,滿臉褶皺,氣息奄奄。景白一臉震驚地看著他丹田處猶在冒著絲絲寒氣的傷口,不忍叫道:“任前輩!”

任覺非身體以丹田為中心被陰冷之極的黑氣一點點侵蝕覆蓋,靈力不斷流失,他苦笑著說:“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偷襲不成反被傷。”

景白運起靈力抵在他後心。他搖頭道:“沒用的,這是幽冥之氣,極為陰寒霸道,最能吞噬生機,一旦被侵蝕入體,回天乏術。我本就壽元無多,結嬰無望,才會想盡各種辦法,不惜草菅人命,希望能像當年的舒羽賓一樣,煉出起死回生、有助結嬰的回天珠,無奈一直不得其法。”

景白聽到舒羽賓三個字,神情微變,不著痕跡看了舒令儀一眼。

舒令儀渾然不覺他的異樣,在一旁聽得滿臉好奇,心想這回天珠是什麽,起死回生?有助結嬰?聽起來真厲害!

任覺非心有不甘道:“舒羽賓雖是一介女子,卻是天縱奇才,她若是沒死,我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可惜一切晚矣!”

景白默然無語。

任覺非從懷裏掏出一塊玉牌遞過去,景白忙接在手裏。他強撐著一口氣說:“這是我的弟子令牌,請你送回溟劍宗。任覺非雖然五十餘年不曾回去,卻從未叛出宗門。”

景白聽得鼻子一酸,忙應道:“是,師叔。”

任覺非喘息半天,又說:“我的遺體就不必送回去了,我這一生任性妄為,死後既無顏見師尊,也不想看到故人誌得意滿的嘴臉,就讓我跟這座洞府一起埋葬吧,能死在這裏,與青山綠水長伴,亦是幸事。”

景白點頭應是。

說到這裏,任覺非已是油盡燈枯,望著頭頂蒼天,長歎:“有心向道,無力回天,時不我與,徒之奈何!”說完眼睛一閉,含恨而亡。

至死依舊耿耿於懷。

景白神情黯然,抱著任覺非的屍體,回到搖搖欲墜的洞府。

舒令儀扶著鄒飛燕遠遠跟在後麵,問;“這裏還有人嗎?”

鄒飛燕搖頭,一臉慘然說:“都死了,有的當作爐鼎,爆體而亡,有的被抽取鮮血,煉丹製藥,還有的活生生作為祭品,全都死了。”

舒令儀問:“你怎麽幸存下來的?”

“任仙師說我是純陰之體,死了可惜,教我修煉之法,煉氣入體,跟培養藥人一樣,每月抽取我精血。”

舒令儀驚呼:“每月抽取?” 精血乃修士本命精華凝聚而成,抽一次就能去半條命,怎麽受得住每月抽取!怪不得她如此淒慘,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自從我來到這裏開始修煉後,第一個月抽了一滴,第二個月抽了兩滴,這是第三個月,抽了三滴。”

舒令儀不知道她怎麽扛下來的,安慰道:“以後你再也不用受這樣的苦了。”

鄒飛燕忽然跪下,懇求道:“飛燕這條命是仙師救的,還請仙師收我為徒!”

舒令儀嚇一跳,“你先起來,先起來再說。”

鄒飛燕不肯,“任仙師說我天生純陰之體,資質不錯,適合修道,我已經是煉氣兩層了,還請仙師收我為徒,不然仙師救我也沒用,一旦被人知曉我純陰之體的事,遲早招來禍患!”

舒令儀無奈道:“不是我不想收你為徒,而是我根本就沒資格,我們靈飛派隻有結丹長老才能收徒傳法。這樣吧,既然你資質不錯,與我又是有緣,便隨我一起回靈飛派,至於收徒一事,還需我們掌門發話才行。”

鄒飛燕忙點頭,“我知道靈飛派收徒極為嚴格,就算當不成徒弟,哪怕去給靈飛派打掃山門,我也是願意的!”

舒令儀聞言笑道:“好了,起來吧,你已經入道,便是修士了,身為修士,別動不動就下跪,成何體統。”

“是!”鄒飛燕忙爬起來。

景白將任覺非放在他平日坐臥的石製床榻上,然後行三跪九拜大禮,禮畢退了出去,伸手一揮,整個洞府轟然倒塌,化為廢墟,埋在了青山深處。

兩人望著已成墳塚的洞府,悵然若失,帶著鄒飛燕回到先前的瀑布水潭處。原來任覺非洞府就在此山山後,外麵做了高明的障眼法,不知道的人很難發現。

鄒弗林一直躲在山洞裏,聽到“轟隆轟隆”像是山崩地裂的聲音,也不知道出了何事,嚇得趕緊跑出來。一鑽出瀑布,便看見景白、舒令儀站在那兒,好整以暇看著他,臉色大變,知道兩人既然好端端站在這裏,那任仙師必然是凶多吉少,忙跪下哀求道:“老朽自知罪孽深重,還請兩位仙師看在老朽年老體衰、修為低微的份上,饒我一命!”

偷眼見兩人臉帶怒容氣猶未平的樣子,忙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哭啼啼地說:“仙師明鑒,老朽雖然做下了錯事,卻都是被逼的,我連一把桃木劍法器都要費盡千辛萬苦才能得到,區區一隻厲鬼都對付不了,又怎麽敢對任仙師說不呢!弱者哪有拒絕的權力,我之所以淪為幫凶,也是為了我鄒家莊全莊上下的人著想,我若是不答應,任仙師要是一氣之下,屠了鄒家莊又該怎麽辦,我豈不是成了鄒家莊的千古罪人!”

舒令儀氣道:“別再狡辯了,你就是為了一己私利,助紂為虐!放心,我不殺你,省得你說我沒權力處置你,濫殺無辜,我把你帶回靈飛派,交給刑律堂的人,他們有的是辦法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鄒弗林頓時癱軟在地,一旦落到刑律堂的人手裏,想到 “鞭靈、搜魂、散魄”等酷刑挨個在身上演練一遍的情形,不由得不寒而栗,他還不如死了來得痛快。可是他舍不得去死,他七十八歲才辛苦築基,又怎能輕言生死!

景白嫌他又哭又喊吵得心煩,一劍打暈了他。

一行人趕在太陽落山前回到鄒家莊。舒令儀看了眼躺在**沉沉睡去的鄒飛燕,問景白:“攝青鬼呢,怎麽辦?”

景白說:“人一旦變成攝青鬼,便不能稱之為人,本性全失,凶殘暴戾,不知道還要禍害多少生靈,隻能除掉,以絕後患。”

舒令儀默默點頭。

當天晚上,景白用鄒弗林作餌,直接綁在土樓廣場用來拴牲畜的柱子上。夜深人靜時,攝青鬼果然來了,看見鄒弗林,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齜牙咧嘴衝過來,一把捏住鄒弗林的脖子,正要痛下殺手時,一道紫色劍光從天而降,穿過她的身體,重又回到景白手裏。

景白和舒令儀從隱身處走出來。

攝青鬼被斬霜劍刺得趔趄後退,看著胸前黑洞洞的傷口,露出茫然的表情,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鄒弗林捆在柱子上,嚇得哇哇大叫。攝青鬼聽到他的聲音,不顧自身重傷,一心要殺他報仇,拖著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往前挪,舉起手掌,雙手指甲忽地變長,白森森猶如利箭。鄒弗林拚命掙紮,“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仙師救命啊,救命啊!”

舒令儀看地搖頭,拿出縛仙網往空中一拋,將攝青鬼罩得嚴嚴實實。

攝青鬼被困在網中不能動彈,胸口黑洞不斷擴大,出氣多,入氣少,兩隻血紅的眼睛依然緊緊盯著鄒弗林不放。

這時鄒飛燕突然打開門跑了出來,跪在地上,哭著大喊:“娘,娘!”

攝青鬼像是聽到天籟,猛然回頭,看著鄒飛燕,眼中的血色一點點褪去,神識恢複清明,瞳孔裏倒映出鄒飛燕的身影,喟歎般喊了一聲:“燕兒!”

鄒飛燕忙握住她的手,滿臉是淚說:“娘,我沒事,我還活著,我要去靈飛派拜師求道,以後再也不會受人欺淩了!”

攝青鬼看著她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臉,身體突然炸開,化成一團黑霧,就此魂飛魄散,消失在黑夜裏。

“娘,娘!”鄒飛燕叫得撕心裂肺,哭得不能自已。

景白、舒令儀帶著鄒飛燕、鄒弗林回到靈飛派,一行人禦劍落在山門處,舒令儀忽然想起來,“哎呀,忘了給師父帶手信了。”明明隻是下山驅鬼,誰知鄒家莊的事情這麽複雜麻煩,她全給忘到腦後了。

景白看了她一眼,淡淡說:“想必玄臨君不會介意。”

舒令儀一臉懊惱,“可是我介意啊,走之前明明說好的,師父還特地送了我青蓮燈呢。”

鄒飛燕忽然說:“仙師,我有帶靈茶,都是今年剛下的新茶。”說著拿出來,鼓鼓囊囊好大一包,分成一小袋一小袋裝著,顯然是預備著送人的。

舒令儀笑道:“你倒是細心,師父那裏回頭我自會想辦法補上,不用你操心。你也別一口一個仙師了,等下說不定就要叫我師姐。”

鄒飛燕露出激動期待的表情。

幾人來到議事廳,顧衍早就收到舒令儀的傳訊符,正在等著。鄒弗林一見到他,跪著爬過來,連連磕頭,說:“顧掌門,老朽也是逼不得已,我這把年紀,還能有什麽奢望,無非是保全鄒家莊上下罷了,罪魁禍首全是那任覺非,還請顧掌門看在我鄒家莊每年按時供奉靈石從未拖欠的份上,從輕發落!”

顧衍麵無表情,揮了揮手,“帶下去交給刑律堂,查清楚他背地裏都做了哪些傷天害理之事。”

鄒弗林被拖走時,猶不死心地大叫:“顧掌門,手下留情啊!”

顧衍以手扶額,歎道:“記得我剛被師尊收入門下,還是一名小弟子時,曾有幸見過任前輩一麵,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落得個到身死道消的下場。”

景白說:“大道無情,還須克己持身,不為外物所惑,方是正道。”

顧衍點點頭,任覺非之事,乃是溟劍宗內務,景白已經做出處置,他不便多言,看向舒令儀,眼中露出一絲笑意,“此次下山,長進不少。”

舒令儀聽到師父稱讚她,不由得眉飛色舞,壓抑著興奮,謙虛道:“此行之所以能圓滿完成任務,多虧了昭明君,我隻是在一旁幫把手而已。”

“尚有自知之明,不錯。”

舒令儀忍著得意,指著一旁的鄒飛燕說:“師父,這就是此次事件中幸存下來的女子,名叫鄒飛燕,年僅十六,天生純陰之體,水火雙靈根。”

鄒飛燕撲通一聲跪下,大禮參拜,“請仙師收我為徒!”

顧衍看著她,眉頭微皺,說:“水火雙靈根嗎,靈根相衝,倒是有些麻煩。”沉吟半晌,吩咐一個執事弟子:“去將孟直師弟請來,他也是水火雙靈根。”

那弟子去了半天,回來說:“段師叔修煉正到緊要關頭,不便前來。”

顧衍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對鄒飛燕說:“既如此,那你先做一個普通弟子,聽從執事堂安排,看看是水係功法適合還是火係功法適合,日後再做打算。”

鄒飛燕一臉喜色,“是,多謝仙師……哦不,多謝掌門。”

舒令儀靠近傳話弟子,小聲問:“段師叔原話怎麽說的?”

那弟子見無人注意,聲如蚊蚋地說:“段師叔說,隻要不是敵人打上靈飛派,少來煩他,他才懶得收什麽徒。”

“你見到段師叔了嗎?”

那弟子搖頭。

“段師叔還是守著他的洞府,不肯移步?”

那弟子露出一個苦笑。

段魏段孟直在靈飛派是個奇葩人物,他是靈飛派已經隕落的純陽真人的關門弟子,輩份上是顧衍的師弟,整個靈飛派卻沒有幾個人見過他的真容,長年累月關在洞府裏,萬事不理,埋頭修煉。靈飛派有些好事弟子背地裏都在打賭,猜他什麽時候會結束自我禁閉。

處理完鄒家莊一事,大家散去,自有弟子帶鄒飛燕去執事堂。舒令儀聞著山上獨有的新鮮濕涼的空氣,深深吸了一口,大發感歎:“還是山上好啊,靈力充沛,一回來就感覺神清氣爽,精神百倍!”

景白說:“那是你習慣了在靈飛派待著。”

舒令儀笑道:“對昭明君來說,應該是吹著東海的海風更習慣吧?”

景白神情忽地一怔,他有多久沒回溟劍宗了?五年還是六年?對修士來說,五六年的時間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可是亦有許多人和事,在這五六年裏麵目全非,日月逝矣,時不我與,也許他是時候回去一趟了。

“昭明君。”

聽到舒令儀叫他,景白回過神來,“嗯?”

舒令儀一臉猶豫問:“昭明君,舒羽賓是誰?”

景白神情複雜地看著她,默然不語。

舒令儀見他臉色似乎有些不對,忙說:“聽任前輩臨終前說的話,這個舒羽賓好像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再說又跟我一樣姓舒,有些好奇罷了,難道昭明君你也不知道?”

景白不答,忽然問:“你還記得來靈飛派之前的事嗎?”

“來靈飛派之前?那得二十年前了吧,太久了,誰還記得,我以前這裏受過傷,小時候的事早忘了。”舒令儀指了指自己腦袋。

“那家人呢?”

“你不知道嗎,我是孤兒,不記得也有不記得的好處,省得想起來就傷心,何必自尋煩惱。”舒令儀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景白微微點頭,意有所指地說:“忘了就忘了吧。”重新開始便是。

舒令儀忽然跳起來,匆匆說:“昭明君,失陪了。”一個箭步衝出去,朝遠處一閃而過的人影大叫:“二師兄!”

錢佩裝作沒聽見,溜得比兔子還快。舒令儀氣急,連忙追了上去。錢佩一路飛簷走壁,專往偏僻處跑。兩人一前一後,你追我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在抓賊呢。錢佩一邊跑一邊往後看,突然一抬頭,發現遠處司憲正迎麵走來,左右看看,沒有遮擋的地方,嚇得往旁邊樹上一竄。

舒令儀氣喘籲籲追到樹下,雙手抱胸,抬頭看著上麵,重重哼了一聲,“二師兄,我看你這下往哪兒跑!”

錢佩躲在樹上,伸手指了指前麵,衝她殺雞抹脖子使眼色。

舒令儀一回頭,看到了司憲,趕緊把手放下,站在路旁,恭恭敬敬垂首行禮,“師伯。”

司憲腳步匆匆,大概是有什麽事,見到她點了下頭便走了。

舒令儀拍著胸口,長舒口氣,等司憲走遠,跟著也上了樹,質問錢佩:“二師兄,見到我你跑什麽,是不是心虛啊?”

錢佩說:“我又不做賊,有什麽可心虛的,小師妹,你可別冤枉好人啊。”

舒令儀氣道:“還好人,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被你害死了!”說著使勁打了他幾下。

錢佩一邊用手抵擋一邊叫道:“哎哎哎,打人不打臉——你這不是好好的嗎!”

“你知道廬丘城有多危險嗎,又是攝青鬼又是金丹劍修,我差點就回不來了。你不借我靈石就算了,幹嘛出這樣的餿主意害我!”

錢佩隻得連聲求饒:“是我不對,是我不對,我也不知道你做個任務會這麽危險啊。現在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總該消氣了吧。”

“說你兩句就想算了?沒門兒!我跟攝青鬼打鬥時受的傷,到現在都還沒好,丹藥都不管用。”

錢佩懷疑地看著她,這樣活蹦亂跳精力充沛,哪像有傷在身的樣子,隻好說:“那你想怎樣?”

舒令儀笑嘻嘻說:“二師兄,要不你幫我一個忙吧。”

錢佩一臉無奈,“我就知道,你這是訛上我了。到底什麽事,太難的可不行。”

舒令儀忙說:“放心,一點都不難,你朋友多,門路廣,幫我打聽一個人。”

“誰?”

“舒羽賓,是個女修,已經隕落。”

“你打聽她幹嘛。”

“好奇嘛,聽說厲害得很,她曾經煉出過什麽回天珠,說不定跟我有些淵源。”

“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姓錢,怎麽也不見財源滾滾,日進鬥金啊。”

舒令儀沒好氣推了他一把,“我們同姓,五百年前說不定是一家,難道這不是淵源?你那麽多話幹嘛,到底幫不幫?”

“行行行,那我就去幫你問一問,打聽不到你可別怪我,已經隕落的修士,誰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還有沒有人知道。”

過了兩天,錢佩來找她,一進門就大剌剌地說:“趕緊給我泡一壺靈茶端上來。”

舒令儀玩笑道:“二師兄,莫非你在我院子裏放了眼線,不然怎麽知道有人剛給我送了一罐靈茶。”鄒飛燕前腳才走哩。

錢佩說:“你從廬丘城回來,還能少了靈茶?我要是你,辦完事順路帶個千兒八百斤的,往靈飛城的靈茶鋪子一賣,一件萬法閣的法器就賺到手了。”

舒令儀登時愣在當場,後悔不迭,“你怎麽不早說啊,就會放馬後炮!”

錢佩一個勁地催促:“靈茶呢,還沒泡好?”

舒令儀端著靈茶出來,沒好氣地說:“看你這作威作福的樣子,恨不得把我當丫頭使喚,想來是打聽到消息了,別再賣關子了,快說。”

“急什麽,我口渴著呢,等把這靈茶喝完再說。”

“二師兄!”

錢佩不逗她了,說:“你把這舒羽賓說得這麽厲害,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人物,誰知根本就沒幾個人知道。我問了好些人,還花錢買了消息,才從一個年老散修那裏打聽到,這舒羽賓原本是北關散修,擅長煉丹,據說很有天賦,曾經自創過丹方,現如今通用的培元丹丹方經過她的改良,成丹率提高了兩成不止,不過自從她成婚後,就很少露麵了,直到二十年前,在太微宮一戰中隕落。”

“太微宮一戰?”

“嗯,她嫁的人正是河洛太微宮最後一任宮主扶蘇真人。”

“河洛太微宮?”聽到這幾個字,舒令儀不知為何,心口忽地一跳。

錢佩說著搖頭,“河洛太微宮真是可惜了,想當年也是天下敬仰的名門世家,結果一夕覆滅。舒羽賓的消息我隻能打聽到這麽多,她夫君扶蘇真人的事跡倒是頗為知名,畢竟是元嬰真人,扶蘇真人姓鍾名理,字季珪,道號扶蘇,為人儒雅灑脫,有扶蘇君子的美稱——”

舒令儀打斷他,“我要打聽的是舒羽賓,不是她夫君。”

錢佩訕訕住嘴,說:“市井坊間隻能打聽到這些流於表麵的東西,你想知道更多,隻能另想辦法。”

舒令儀本來還想問回天珠的事,聽他這麽說,隻能算了,心情忽然煩躁起來,不客氣地說:“二師兄,靈茶喝完了,我就不留你了。”

“小師妹,你真是會過河拆橋,話一說完就趕我走。”錢佩見她不客氣,更加不客氣地把桌上放著的一罐靈茶摸走了。

舒令儀見了,真是又氣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