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太微宮
吃完飯,鍾令儀帶著景白在上鄴城到處閑逛。正是初秋時分,氣候宜人,午後陽光照在身上,溫暖卻不灼熱。上鄴城和別的城池一樣繁華熱鬧,卻又別具特色,景白見路邊小攤到處都是賣陶土娃娃的,色彩鮮豔,人物憨態可掬,頗為可愛,忍不住拿起一個細看。鍾令儀說:“這個是我們河洛的特產,遍地都是,外麵賣得不好,我帶你去我家鋪子,可以照你的樣子量身定做哦。”
兩人進了路旁一家店鋪,外麵陳列的架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製作精美、栩栩如生的陶土娃娃,看守店鋪的夥計見到鍾令儀,看了一眼,招呼都沒打,繼續做自己的事,顯然是常來。這家店鋪是前店後院的格局,鍾令儀帶著景白徑直進了後院,裏麵有幾個師傅正埋頭製作娃娃,有的在揉土,有的在捏形,有的在上色,分工明確,秩序井然。
鍾令儀隨手抓起一把粘土,胡亂捏了個人形,拿給景白看,“你看它手裏握著一把劍,像不像你啊?”
景白瞟了一眼,頭大身子小,整個五官湊在一塊,是男是女都分不出來,心想我哪有這麽醜,麵無表情地說:“我看倒挺像鍾道友你。”
鍾令儀把眼睛鼻子嘴巴擠作一處,衝他做了個鬼臉,粗聲粗氣地說:“原來我長這個樣子啊,晚上扮鬼嚇人倒是挺好玩——”話未說完,自己先樂得哈哈大笑。
景白不明白他怎麽總是這麽開心,什麽事都能自得其樂。
鍾令儀拉著他一起坐下,“你一天到晚不是打坐就是練劍,小時候肯定沒有玩過泥巴,你知道怎麽捏娃娃嗎?”
景白坐在那兒沒動。
鍾令儀硬是塞了一團粘土給他,“哎呀,不要那麽無趣嘛,什麽事情都要嚐試一下,你不試一下,怎麽知道自己喜不喜歡呢。你是不是不會啊?來,我教你!”
景白無動於衷。
鍾令儀幹脆握住他的手,手把手示範:“就像這樣,又搓又揉,把多餘的部分弄下來,然後粘在一起就好了——”
景白看著他的手,又白又細,柔弱無骨,比自己的手小了整整一圈,一雙如玉纖手握住紅褐色粘土調皮的捏來捏去,視覺上形成強烈對比,一時不由得看呆了。
鍾令儀在他眼前揮了揮手,“你別光看啊,快動手,我們來比賽,看誰捏的娃娃好,輸的人要有懲罰的哦。”
“鍾道友,你無不無聊?”
“那你說我們現在幹嘛?本來該舒舒服服坐在太嶽樓喝酒聽曲,結果姑娘都被你趕跑了,酒也不肯多喝。”
景白正要說話,鍾令儀打斷他,“你要是又說什麽打坐修煉的話,我隻好跟你絕交了!景小白,你能不能一天到晚別繃那麽緊啊,豈不聞修煉之道,一張一弛嘛!”
景白頓時無語,拿過粘土,學著旁邊師傅的樣子,認真做起陶土娃娃來。
鍾令儀也不打擾他,自顧自捏著自己的娃娃,時不時抬頭看他一眼。過了好半天,他拿著自己精心製作的娃娃跑去上色,提起筆在娃娃背後寫下“景小白”三個字,看著那娃娃,越看越像景白,忍不住拍桌大笑。
景白走過來看到了,不甘示弱,提筆在自己捏的娃娃背後寫下“鍾阿如”三個字。
鍾令儀拿起他的娃娃細看,叫道:“哇,你捏得比我好呢,鍾阿如比較漂亮,所以也可以算是我贏了,嘻嘻。”將兩個捏好的娃娃交給鋪子裏的夥計,吩咐拿去燒製。
鍾令儀看看天色,太陽開始西斜,伸了個懶腰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景白離開鋪子前,躊躇了一下,問:“我們捏的東西呢?”
鍾令儀笑道:“哎呀,看來你挺喜歡玩泥巴的嘛,下次再帶你來玩。放心,娃娃燒製好,這裏的人會送去太微宮的。”
兩人出了上鄴城,鍾令儀也不急,一路晃晃悠悠來到洛河邊。此地之所以被稱為河洛地區,乃是因為有一條洛河,自西向東綿延數千裏,浩浩湯湯,橫無際涯。站在雄渾壯闊、水流湍急的洛河南岸,鍾令儀卻不忙著找船渡河,而是笑眯眯說:“景小白,你道法高強,膽子一定很大是不是,那敢不敢坐我們河洛的羊皮筏子啊?”
景白心裏好奇什麽是羊皮筏子,卻不做聲。
鍾令儀從儲物袋裏掏出幾張羊皮,哼哧哼哧吹滿了氣,又將一些竹竿綁在上麵,累得滿頭大汗,將羊皮筏子扔進水裏,率先跳上去,衝岸上的景白挑釁似的看了一眼。
景白隻覺好笑,這不就是竹排嘛,他還以為是什麽危險之物呢,飛身站了上去。
羊皮筏子晃晃****,順水而下,一路漂到江心。
鍾令儀手裏拿著一根竹篙,左邊點點,右邊撐撐,看起來倒也似模似樣,忽然神情一僵,猶猶豫豫叫他:“景小白——”
景白回頭,“嗯?”
“你自小在東海長大,應該不怕水吧?”
景白立即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鍾令儀一臉尷尬地說:“這羊皮筏子好像沒紮緊,要散了——”話未說完,羊皮筏子突然斷成兩截,鍾令儀“撲通”一聲掉進了水裏。
景白立即祭出斬霜劍,禦劍而行。
鍾令儀渾身濕漉漉地趴在一隻羊皮口袋上,可憐兮兮看向水麵上的景白。
景白搖頭,放著好好的船不坐,非要折騰這個什麽羊皮筏子,不由地說:“鍾道友,你這是何苦來哉?”說著彎下腰,朝鍾令儀伸出手,準備把他拉出水麵。
鍾令儀卻露出一個壞笑,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扯。景白一時不防,竟被他扯下斬霜劍,直通通落進水裏,氣得額頭青筋直跳,“鍾阿如!”
鍾令儀看著他狼狽的樣子拍手大笑,“咱們既然是好朋友,自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要落水也一起落了!”
景白狠狠瞪了他一眼,渾身濕透,重新踩上斬霜劍,理也不理他,徑直往對岸飛去。
鍾令儀忙跟著祭出飛劍,追了上去,大聲說:“景小白,你快看我,快看我!”
景白聽他一路鬼叫,實在煩不勝煩,回頭掃了他一眼。
“你沒發現我有什麽不同嗎?”
景白毒舌道:“像隻落湯雞。”
“哎呀,不是這個,你沒發現我能禦劍飛行了嗎?”
景白轉頭看他。
鍾令儀一臉顯擺說:“對啊,我築基了,是不是很厲害!”
景白冷著臉不理他,禦劍在岸邊落下。
鍾令儀扯住他袖子,偷眼看他,“小白,你真的生氣啦?我隻是跟你開個玩笑嘛,你要是氣不過,那我給你賠罪好了。”說著當真要作揖賠禮。
景白攔住他,沒好氣說:“鍾道友,你是三歲小孩嗎,以後能不能不要這麽調皮。”
鍾令儀衝他一笑,連連點頭。
景白正施法逼出身上水汽,這時一個年輕姑娘從蘆葦叢中鑽出來,見到鍾令儀,急得直跳腳,“你可算回來了,夫人正到處找你。”
鍾令儀訝道:“笙歌,你怎麽來了?我娘找我幹嘛?”
笙歌見他和景白渾身濕漉漉的,露出懷疑的神情,“你偷溜出去好幾天,又幹什麽去了?”
鍾令儀施法弄幹衣服,散開頭發擦拭,麵不改色說:“沒幹什麽,一不小心翻了船而已,是吧,重光道友?”
景白不理他。
笙歌問:“這位是?”
鍾令儀忙拉著景白介紹:“這位是我好朋友,來自東海溟劍宗,天資卓絕大名鼎鼎的景白景重光就是他。”
笙歌一聽是名門子弟,不是什麽三教九流登不上台麵的人物,當即放下心來,拱手行禮,“原來是溟劍宗的道友,歡迎來太微宮,這邊請。”
鍾令儀問:“你這麽火急火燎地找我幹嘛,有什麽事嗎?”
笙歌小聲說:“極意觀來人了。”
“來就來唄,關我什麽事。”
笙歌看了眼景白,欲言又止,“回去跟你說。”
太微宮位於洛河北麵群山之中的一處山穀裏,地理位置險要,易守難攻,環境得天獨厚,四季如春。三人禦劍在山穀入口處落下,鍾令儀取下頸上戴著的雙環雕花玉扣,轉動裏麵的小環傾斜至一定角度,催動靈力,那玉扣登時發出瑩瑩亮光,入口處的防禦陣無聲打開。
進入山穀,入目之處是一泓湛藍的湖水,如一塊藍色琉璃,清澈見底,被四麵群山環抱在內,微波**漾,倒映著天邊玫瑰色的夕陽,其景美不勝收,這便是聞名河洛的神女湖。三人沿著湖邊又飛了小半個時辰,這才來到白玉為門、青玉作頂的太微宮。
一進入太微宮,庭院中間種著一顆巨大的菩提樹,高達十數丈,頂上樹冠舒展開來,將整個院子都籠罩其中。
鍾會迎出來,拱手見禮,“早就聽聞重光道友的大名,一直緣慳一麵,沒想到和我家阿如相熟,我這個做大哥的有時都受不了她,你竟然能和她做朋友,真是難為你了。”
景白忙回了一禮,“士超道友,冒昧上門,打擾了。”
鍾令儀在一旁哼道:“大哥,你幹嘛在外人麵前這麽說我,我難道不要臉的嗎?”
“你要臉,怎麽還幹出跟顯兒搶食的事來呢?”顯兒是鍾會才一歲大的兒子。
鍾令儀立即否認:“我沒有,我隻是嚐嚐罷了,再說那麽大一碗魚羹,顯兒那麽小,怎麽吃得完。”
鍾會得的連連搖頭,說她:“趕緊回去梳洗一番好見客,你看看自己像什麽樣,蓬頭垢麵,衣服皺巴巴的跟醃菜一樣,你剛從水裏撈出來嗎?”
景白趕緊打量了一下自己,見還算得體,放下心來。
鍾令儀吐了吐舌,帶著笙歌跑了,路上問她:“見什麽客?極意觀的人嗎?”
笙歌說:“何公子來了。”
鍾令儀停步,皺眉道:“何蘊何茂先?他來幹嘛?”
“提親。”
“什麽?!”鍾令儀驚得雙目圓瞪。
扶蘇真人鍾理正在內室和夫人舒羽賓說話,感歎:“沒想到張默然竟然結嬰了,這下極意觀更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聲勢越發煊赫。”
舒羽賓秀美的臉上露出一抹愁容,蹙眉道:“何秀吉向來唯我獨尊,如此一來不知又要鬧出什麽幺蛾子。”
提到通虛真人何璨,鍾理亦是無奈,河洛太微宮和中州極意觀地理位置靠得極近,為了爭奪修道資源,平時多有衝突,哼道:“這不就派人上門耀武揚威來了嗎。”
這時鍾令儀一頭衝進來,人未到,聲先至,“爹,娘!”
“慌慌張張的幹什麽?”舒羽賓走出來,見到她披頭散發的樣子,氣的朝裏麵喊,“鍾季珪,快來看你女兒,都被你寵成什麽樣了!”
鍾理慢悠悠走出來,“阿如,你這是又去抓魚了嗎?”
“我現在才不傻乎乎的用手抓魚呢,都改用縛仙網捕魚了,一網下去好多條,吃都吃不完——人家隻是不小心翻船了。”
鍾理取笑道:“你不是自詡水上飛嗎,怎麽也**溝裏翻船啊?”
“爹,你怎麽專門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舒羽賓頭疼不已,“笙歌,快帶她回去收拾一下。你這個樣子到處亂跑,就是自己不在意,也要為別人著想一下,看著都嫌礙眼。”
鍾令儀氣得翻了個白眼,娘說話也太刻薄了,轉身就走,到了門口忽然想起來,連忙又退回來,“爹,娘,聽說何蘊那小子來提親?”
鍾理和舒羽賓對視一眼。鍾理說:“你消息挺靈通的嘛。”
鍾令儀急得跺腳,“你們沒有答應吧?”
舒羽賓問:“你自己什麽意思?”
鍾令儀冷哼道:“你覺得我會看上他?”把頭一甩,不屑一顧走了。
舒羽賓苦笑一聲,“這孩子,什麽都不知道。”
鍾理卻說:“不知道也好。阿如才這麽點大,一團孩子氣,就算知道又有什麽用,還不是無濟於事。”
何蘊是通虛真人何璨的族侄,在中州一帶也是有名的世家公子,此次來太微宮,明麵上是來送張默然結嬰大典的邀帖,暗地裏卻是來探鍾氏夫婦的口風,不知兩人對鍾何兩家結親是否有意。一家有女百家求,鍾理自然是不急著表態,按照慣例辦了一場接風宴招待他,景白亦列坐其間。
何蘊是晚輩,接風宴上鍾理隻露了一麵,喝了杯酒水就走了,舒羽賓根本沒出現,宴席全程由鍾會作陪。何蘊正和景白寒暄,“想不到在這裏竟然會碰上重光道友,也是有緣,當浮一大白,請。”說著自己先喝了一杯。
景白正舉杯欲飲,忽然門口一陣**,環佩輕響,一個身穿紅衣、打扮的光彩照人的少女翩然而入,明眸璀璨,笑語嫣然,所到之處,仿佛連周身空氣都點亮了,整個人閃閃發光。景白看的手裏的酒灑了都不自知,待察覺到失態,連忙低頭,不敢再多看一眼。
那少女一路行來,忽然停在景白席案前,“這位想必就是東海溟劍宗的景重光景道友。”其聲音低緩柔和,溫婉動人。
景白忙垂首行禮,“不敢,正是不才。”
“景道友,聽說你和我哥哥阿如交好,是嗎?”
景白抬首,露出驚疑的表情,這姑娘和鍾阿如長得也太像了,半晌說:“鍾道友,他沒來嗎?”
那少女蹙眉,微微歎了口氣,一本正經說:“唉,哥哥他一向不著調,這會兒正被家父罰跪祠堂,不提也罷——”
景白驚訝不已,“啊!那鍾道友,他還好嗎?”
鍾令儀還要往下編,這時坐在上首的鍾會一個靈果丟過來,“鍾阿如,你能不能給下麵小輩做個好榜樣,成天胡說八道,一人分飾兩角,你挺忙的啊!”弄得他現在隻要去上鄴城,就有人問他鍾小公子怎麽沒來,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多了個弟弟!
鍾令儀雙手捂臉,埋頭笑得肩膀不停顫動。
景白震驚不已,呆呆看著她,心裏大罵自己真是又蠢又瞎。
何蘊在一旁笑道:“阿如,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淘氣。”
鍾令儀瞟了他一眼,“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眯眯眼,蔫兒壞!”
何蘊輕笑一聲,不以為意。
鍾令儀舉杯說:“我來晚了,先自罰三杯。”果然連喝三杯,又說:“有酒怎能無歌?哥哥,這就是你這個主人的不是了。”
鍾會沒好氣說:“大家聽聽,這人刁不刁鑽,我要是提前上演歌舞呢,轉頭她又要怪我不等她。”
何蘊打趣道:“鍾姑娘不來,大家怎敢開場啊?”
說話間絲竹聲起,帶有河洛特色的飛扇舞隆重登場。
鍾令儀端著酒杯,在景白旁邊坐下,笑吟吟道:“這一杯,我敬小白你。”率先一飲而盡。
景白沒動,而是冷著臉說:“鍾道友,捉弄我很好玩是不是?”
鍾令儀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他,“小白,你怎麽了?大家都知道我是在逗趣兒啊。”
景白懊惱的正是這點,大家都知道她是女扮男裝,偏偏隻有他沒發現,跟個傻子似的。
鍾令儀靠近景白,小聲問:“小白,我這樣打扮好看嗎?”
景白恍若未聞,眼睛直直盯著前方歌舞。
鍾令儀見他如此,有些意興闌珊地說:“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也不是成天蓬頭垢麵,衣衫不整,像個野小子。既然你不喜歡,那等下我還是穿回男裝吧,其實我也不習慣,這麽多釵環首飾,麻煩得緊。”
景白一整晚魂遊天外,不知自己在幹什麽,腦海裏一直縈繞的都是,他怎麽這麽蠢,連身邊人是男是女都分不出來!
景白從會拿劍開始,便養成每日練劍不輟的習慣,來到太微宮自然也不例外。他被鍾令儀女扮男裝一事困擾的徹夜未眠,幹脆來到神女湖邊,沐浴著皎潔月光,對著滿天湖水練了大半夜的劍,一直到晨光熹微、朝陽初升這才回去。
剛進入前麵庭院,便見枝繁葉茂的菩提樹下,鍾令儀穿著一身錦繡男裝,頭戴玉冠,宛如一介翩翩公子,手裏卻拿著一粒花生糖在逗一個一兩歲的小孩。
“想不想吃啊?想吃的話就叫姑姑。”
那小孩可憐巴巴地望著她手裏的花生糖。
“要是被你爹娘發現我偷偷給你吃糖,回頭又該說我了,所以小顯兒,對不起嘍。”鍾令儀把花生糖扔進自己嘴裏,嚼得嘎嘣響。
那小孩立即癟嘴,委屈不已,眼淚滴溜溜在眼眶裏打轉。
“哎呀,你怎麽這麽蠢啊,這麽大了姑姑都不會叫,光知道哭。”
一旁伺候的侍女不好說她,小聲說:“顯少爺,咱們回去吧,不跟姑姑玩了。”
鍾顯不肯走,抱住鍾令儀的腿不放。
“好啦好啦,姑姑不肯叫,就知道耍賴。”鍾令儀掏出一粒花生糖,還沒遞給他,就已經被鍾顯搶走,靈活地跑到菩提樹另一邊,離她站得遠遠的,這才一臉滿足地吃起來。
鍾令儀又氣又笑,“小小年紀,你跟誰學的得這麽壞啊!”
景白心想,正是跟你這個姑姑有樣學樣唄。
鍾令儀發現了他,笑道:“小白,你起得好早,昨晚睡的怎麽樣?乍然換了地方,還習慣吧?”
“修道之人,四處曆練,沒什麽習慣不習慣的。”
鍾令儀很是熱情好客,“練了一早上的劍,你餓不餓啊?我發明了一道新朝食,正要請你品鑒一番。”
景白無奈道:“鍾道友,我已辟穀。”
鍾令儀拉著他就走,“哎呀,就幫忙嚐一嚐,看看好不好吃,要是連你都覺得好吃,那我們太微宮就又多了一道新鮮吃食。”
景白簡直是趕鴨子上架坐在餐桌邊。
端上來的是切成小段小段的油條和一碗不知加了什麽,呈暗綠色的豆漿,景白看著就沒有勇氣下嘴。
鍾令儀還在一邊解說:“豆漿油條是普通人家最尋常的朝食,滿大街都是,要想把這兩樣東西做出新意來,我可是絞盡腦汁,不知費了多少心思。我曾在一本雜書上看過一道名菜的做法,說是把肉絲塞進豆芽裏,於是靈機一動,豆芽塞肉太麻煩了,改把肉餡塞進油條裏,再用油炸熟,你聞聞,是不是有一股濃鬱的肉香味啊?一看就很好吃,我還專門起了個名字,叫金齏銀絲。還有豆漿,普通豆漿太單調了,我就在裏麵加了些異香果的果汁,我嚐過了,甜甜的,挺好喝的,雖然賣相有些難看。”
景白嚐了一筷子便放下了,不予置評。
鍾令儀一個勁地追問:“怎麽樣,好吃嗎?”
景白不說話,不明白她一天到晚哪來的這麽多新鮮花樣。
這時鍾顯跌跌撞撞跑進來,聞到了肉香味,扒著椅子就往上爬。
鍾令儀說他:“你怎麽這麽饞啊,哪裏有好吃的哪裏就少不了你。”說著舀了一勺綠色豆漿給他。鍾顯把頭一扭,露出嫌棄的表情,指著油條表示要吃。
“這個你不能吃,火氣太大,出去玩吧。”示意侍女帶他出去。
鍾顯掙紮著躲到景白旁邊,抱著他的腿,睜著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一臉渴望看著他。
景白實在扛不住,在鍾令儀的瞪視下,夾了個“金齏銀絲”遞給他。
鍾令儀趕上來阻止。
鍾顯一拿到吃的,立即從桌子底下鑽到另一邊,一溜煙跑了。
鍾令儀氣道:“景小白,他吃了這個要是拉肚子,我可是要挨罵的。”
景白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
這時何蘊走來說:“不過是一點吃食,男孩子哪能養得這麽嬌貴。”
鍾令儀轉過頭去不理他。
何蘊絲毫沒有客人的自覺,湊過來說:“聽說阿如你在試吃新鮮小食,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大飽口福啊?”
鍾令儀怎麽說也是主人,再不耐煩也隻能忍著,說:“我們已經吃過了,你若是不嫌棄,那就請吧。”
何蘊笑眯眯說:“阿如的口水,我也不是第一次吃了。”
鍾令儀立即漲紅了臉,“何茂先,你胡說什麽!”
“小時候你跟我搶肉粽子的事,我可沒忘記。”
“是你搶我的!”
“好好好,是我搶你的。”何蘊忙安撫炸毛的她,嚐了塊金齏銀絲,點頭讚道:“油條竟然能想出這個做法,心思不錯,若是做的再小巧些,一口一個就更好了。”
鍾令儀輕哼一聲,臉上不屑,心裏倒是認真考慮他給出的意見。
何蘊轉頭跟景白寒暄,“此次我派張真人結嬰大典,重光道友不可不來啊。”
景白說:“還要看師門如何安排。”
“溟劍宗自然是要派人來的,就是不知道歸元真人會不會親至了,到時其他門派各大世家也都會遣人道賀,重光道友既然恰逢其會,萬萬不可錯過。”說著遞了一張早就寫好的請帖給他。
景白隻好接過來,拱手說:“那就叨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