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星月法會

溟劍宗議事大堂裏,端木寧身姿挺拔跪在地上,他已經跪了整整一個晚上。眾多弟子進進出出,刻意做出目不斜視的樣子,讓他越發羞惱,心裏憤恨不已,將今日所受屈辱全都算到蔣翊頭上。

有弟子進來稟報:“端木長老,衝和真人、玉初真人還有玄臨君已經到了鍾鼓樓,很快就要到議事堂。”

端木楓點頭表示知道,起身出迎。

端木涵趁機道:“父親,貴客上門,曼成跪在這裏,隻怕影響不好。”

端木楓看了他一眼,“起來吧,知道錯了嗎?”

端木寧雙手撐地,爬起來時身體一晃。端木涵忙上前扶住他。端木寧搖搖頭,自己站好,躬身行禮,“孫兒知道錯了,不該為了爭一時閑氣跟蔣師兄動手。”

“要動手,就在天下人麵前堂堂正正打敗蔣仲宣,不要讓我失望!”端木楓扔下一句話,轉身離去。

端木寧垂首應是。

端木楓站在議事堂門口,拱手笑道:“三位掌門請進。”

四人進了議事堂內廳,帶來的弟子都在外麵等候。大家還未坐下,張默然便等不及問:“端木長老,後天就是星月法會了,歸元真人還在閉關嗎?”

端木楓說:“玉初真人放心,掌門到時一定會出席星月法會開幕儀式的。”

顧衍淡淡說:“星月之爭就要開始,而我們居然還坐在這裏討論賽製問題!端木長老,貴派還是要一反傳統,堅持所謂的循環積分製嗎?”

端木楓說:“並不是我們故意打破傳統,而是星月之爭事關重大,一局決勝負未免有些草率,三局兩勝則公平許多。這也是許多上過鬥法台的金丹修士三番兩次提出來的,並非我們首倡。此次星月法會既然由溟劍宗主辦,我們就想做一點改變,試試看新的賽製是不是更好更公平,萬事總要試過才知道嘛,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征求諸位的意見。”

衝和真人譚綸還是跟以前一樣一直笑眯眯的不說話。

顧衍眉頭緊皺,一臉無奈。

張默然則毫不客氣地說:“若是真的想試行新賽製,為何不在一年前就通知大家,反而事到臨頭打我們一個悶棍?我看你們溟劍宗是想借著主辦人的身份,為所欲為吧!”

端木楓就差被她指著鼻子罵了,卻是毫不動氣,反而勸她:“張道友都是元嬰真人了,脾氣怎麽還這麽急躁,消消氣,消消氣,這不正跟大家商量嘛。”

張默然突然站起來,大聲說:“有什麽好商量的!我也不知道你們溟劍宗在星月法會之前鬧這一出是想幹嘛,既然你們這個主辦的都不在乎法會是否能順利舉行,那我這個參加的有什麽好顧忌的,明天我就帶著極意觀的人離開,回我們中州去!”說完拂袖而去。

端木楓忙上前阻攔。

張默然把臉一沉,“端木建陽,別以為我是在威脅你,我可沒有你那麽多心眼子,我張默然說到做到!”扔下眾人,自顧自走了。

端木楓歎了口氣,轉頭看向顧衍。

顧衍說:“玉初真人既然已經走了,此事改日再議吧。”說完拱拱手也走了。

譚綸不緊不慢地站起來,拍拍端木楓的肩膀,笑眯眯地說:“端木老弟,大家都走了,我也隻好走了。”

眾人離開後,一個身高八尺、頜下長著一把美髯的清瘦修士從後麵走出來,看起來年約四五十,雙目精光四射,不怒自威。

端木楓行禮:“掌門!”

景雍頷首,“看來三大門派雖已凋零,卻並不好拿捏,設立驛館之事,還是等星月之爭結束後再說,目前還是以法會為重。”

端木楓點頭,“那我等下就派人通知三大門派,此次法會賽製照舊。”

景雍又說:“張默然那裏,你親自去。”

端木楓答應了。

上麵這些人的明爭暗鬥自然不關下麵人的事,眼看星月法會就要來臨,舒令儀還是該幹嘛就幹嘛,反正她沒想過要在築基試上一鳴驚人,絲毫沒有緊張之感。徐珣卻是壓力頗大,他不指望奪魁,卻希望能進前八強,給下麵的弟子做一個表率。而段魏照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顧著修煉,摩拳擦掌,想要一舉奪魁天下知。至於錢佩,金丹初期,鬥法平平,隻求不要輸得太難看,能多堅持一場便已心滿意足。

就在眾人各自不同的期待中,星月法會如期而至。第一天是盛大的開幕儀式,除此之外,還要當眾抽簽,以公平公正公開的方式決定對手是誰。抽簽分築基試和金丹試,金丹試便是傳統意義上的星月之爭,自然萬眾矚目,築基試雖然是新增的場次,因為人數眾多,倒也熱鬧非凡。

開幕儀式是在蒼溟城城東的鬥法場舉行,隻見寬闊平坦的草地上,半空中突兀地出現一座鬥法台,不知是用什麽陣法維持,無論下麵的人站在哪個角落,都能將上麵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舒令儀第一次見到,驚歎不已,說:“要維持這麽大的一座鬥法台淩空而起,一天不知道要花多少靈石,溟劍宗果然財大氣粗。”

星月法會開幕儀式還未開始,四大門派的弟子陸陸續續來了,各自聚集在一處,涇渭分明。靈飛派旁邊便是長天門,舒令儀和司天晴正小聲說著話,卻見譚悅音目光不善地盯著自己這邊,當即捅了捅司天晴。司天晴示意她別惹事。舒令儀卻揚聲道:“譚姑娘,你一直東張西望,找什麽呢,莫非是那隻傻孔雀不見了?”

說到譚悅音養的那隻藍孔雀,靈飛派的弟子可謂是深受其害。這孔雀從不在自己院子隨地大小便,卻專門翻牆越瓦跑到隔壁院子解決,扔下一堆穢物後,再大搖大擺飛回去。如此幾次後,靈飛派的弟子實在受不了,告到長天門執事堂,譚悅音不情不願之下隻能將愛寵拴在院子裏。沒想到這藍孔雀不幹了,一天到晚扯著嗓子嚎叫,聲音又嘹亮又聒噪,吵得人煩不勝煩。而一旦恢複自由,便飛到隔壁搗亂,甚至故意將院子裏的東西弄得亂七八糟,眾人又不好對一隻畜生下狠手,真的是不勝其擾,滿腹怨言。

譚悅音不陰不陽說:“讓舒姑娘失望了,我家藍寶好得很,倒是你們靈飛派看起來不怎麽樣,參加星月之爭的人怎麽這麽少?莫非是男弟子怕了,隻能靠女弟子揚名?”

舒令儀臉一沉,“你什麽意思?”

譚悅音哼道:“你們靈飛派,也隻會有樣學樣,人家有東海雙璧,你們拿不出有本事的弟子,便弄出個什麽‘靈飛雙嬌’,還傳得滿大街都是,真是厚顏無恥,笑掉人的大牙!”

譚悅音身旁一個女弟子立即附和:“就是,還靈飛雙嬌呢,不過爾爾,哪比得上我們瑤華仙子,風華絕代!”

舒令儀頓時明白她為何針對自己了,似笑非笑地說:“哦,原來譚姑娘是嫉妒了!既然如此,那你就去自稱西蜀第一美人好了,又沒有人攔著你!”

旁邊那女弟子見譚悅音臉色不好,立即說:“瑤華仙子本就是西蜀第一美人,何須自稱!”

舒令儀嗤笑:“是不是,你們自己說的可不算,總得要別人承認才行。”

譚悅音一張俏臉氣得通紅,若不是顧忌重要場合,早就動手了,忿忿道:“我們長天門才不需要靠女弟子揚名,有什麽好得意的!”

舒令儀正要嘲諷幾句,司天晴怕兩人越吵越僵惹出麻煩,扯了扯她,“師妹,你少說兩句!”又對譚悅音說:“什麽靈飛雙嬌,不過是大家一時戲言而已,難登大雅之堂,豈可當真!我這師妹年紀最小,心直口快,若是有得罪的地方,還請瑤華仙子海涵。星月法會即將開始,兩派更要和睦相處,莫讓別人看了笑話才是。”

譚悅音見周圍人都在看她們,又聽見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不知是不是在說她,隻得住嘴,不屑地瞟了兩人一眼,甩頭走遠。

不少男弟子聚在一起指指點點,小聲說:“靈飛雙嬌,果然名不虛傳,恰如春蘭秋菊,各擅其美。”

又有人說:“剛才那個是西蜀長天門的瑤華仙子?真不愧‘瑤華’的稱號,明豔照人,隻是脾氣太辣了些。”

“辣才夠味嘛!”

說的一眾男弟子嘿嘿笑起來。

舒令儀實在聽不下去,衝到幾人跟前,怒道:“你們是哪個門派的?背後公然議論女弟子,討不討人嫌!”

幾人先是一愣,繼而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其中一人有恃無恐地說:“我們是北關散修盟的,不知這位仙子有何指教?”

散修盟的修士一向自由散漫,百無禁忌,難怪敢在這裏大放厥詞!舒令儀無可奈何,瞪了他們一眼,轉身離開。

等她走後,其中一人歎道:“美人就是美人,發起怒來也格外動人。”

另一個年長些的說:“好了好了,這是東海溟劍宗,不是咱們北關,這些名門正派的女弟子可由不得咱們任意玩笑,都收斂著些。”

北關散修盟此次來了六名金丹、十八名築基弟子,人數雖然少,卻個個都是鬥法好手。由於千機真人李道乾沒有親至,下麵這些金丹修士山頭林立,各有各的勢力,誰也不服誰,管理頗為混亂,有的住在溟劍宗安排的外城南院裏,有的住在蒼溟城客棧裏,有的幹脆住在親友處,星月法會眼看就要開始,歸元真人景雍都出現了,散修盟的人還沒有到齊。

吉時已至,悠揚的鍾磬聲中,景雍在溟劍宗眾多弟子的簇擁下登上特地搭建起來的高台,身後第一個跟著的便是景白,其次是端木楓、端木涵等人,再後麵便是溟劍宗各堂長老。

高台下麵列有五個方陣,從左往右,人數最多的是溟劍宗,約有兩三百人,手執旌旗打頭站著的赫然是端木寧,蔣翊和趙桓分列左右;其次是西蜀長天門,約有一百來人,打頭執旗的是一個叫申紀申如晦的男修,醒目的是他身旁站著一隻威風凜凜的重明鳥;再然後是南越靈飛派,一共五十一名弟子,執旗手毫無疑問是段魏;中州極意觀人數跟靈飛派差不多,執旗的是執事長老劉凝;比起四大門派排列整齊的隊列,北關散修盟就隨意多了,行不成行,列不成列,就連執旗的蔡溪民也是心不在焉,一副敷衍了事的模樣。

隨著譚綸、張默然、顧衍登上高台,和景雍並排坐在一起,星月法會正式開始。

鍾鼓齊鳴,天空突然變暗,漫天禮花齊齊綻放,時而像一條遊龍,時而像一道彩虹,眾人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長達一刻鍾的目眩神迷之後,最後所有光點匯聚到鬥法台上方,形成無數繁星以及圍繞在中間的一輪耀眼的明月,寓意“星月之爭”,最後光點慢慢消失,黑暗如同幕布一般撤去,視線恢複明亮,頭頂又是藍天白雲,秋陽燦爛。

禮花過後,是恢宏大氣的雅樂舞,舒緩悠揚的管蕭編鍾聲中,六十四名舞者翩然出場,做出祈禱、祭拜、俯仰、旋轉等各種動作。

雅樂舞後,一名歌者上台吟唱,“神為真己,身是幻軀,幻身假物,若逆旅蛻居耳,何足戀也。真身飛升,可化千百,無施不可,萬形至其百年則身死……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隱無名。”其聲音空靈婉轉,感心動耳,聽得人如癡如醉。

歌畢,絲竹聲停,一時寂靜無聲。景雍上來,手持三炷清香,對著東南西北各一拜,然後飛身而上,將清香插在鬥法台中間,這便是每次星月法會都必行的“天地之禮”,以示對道法自然的敬畏。

行過天地之禮,星月法會開幕式才算完成,台下眾弟子便可以隨意走動,不用像剛才那樣畢恭畢敬。別的門派的弟子都還好,這漫長的開幕式可憋壞了散修盟的人,有人昏昏欲睡,有人毫無形象地打哈欠伸懶腰,甚至有人不顧別的門派弟子的瞪視,說笑不停。

主持法會儀式的是端木涵,其人氣質儒雅風度翩翩,聲音洪亮富有磁性,“接下來就請各大門派弟子上台抽簽,先從人數最少的散修盟開始,千機真人因故缺席,有請我派端木長老代為監督。”

星月之爭能不能取得好名次,對手很關鍵,因此每次抽簽時,一定要有人在一旁監督,以防暗箱操作。散修盟的人依次排隊上前,很快抽完;接下來是靈飛派,負責監督的是張默然,而顧衍監督的則是西蜀長天門。一般來說,前麵會盡量避免同門相遇,不過到了後麵競爭激烈,就沒有這個限製了。一共一百一十五名金丹,將分成五十八組對抗,最幸運的是一名極意觀的修士,輪空,自動晉級。金丹抽完,便輪到築基弟子,這次是溟劍宗先抽,浩浩****一大群,抽了半天才抽完。

舒令儀不用抽,等了半天,徐珣跑來告訴她:“小師妹,你的對手是長天門一名叫薛川東的男修,司師妹是極意觀的孫進。”

司天晴說:“孫進?我知道他,築基後期,實力很不錯,我恐怕不是對手。”她修的是木係功法,本就以治療為主,不擅長鬥法。

舒令儀問:“大師兄,你呢?”

徐珣歎道:“是散修盟的,隻怕不好相與。”散修盟的人向來好勇鬥狠,這種好勇鬥狠和溟劍宗劍修的爭強好勝又不一樣,而是漠視生死,不拿別人性命當一回事,也不拿自己性命當一回事,因此鬥法台上大家最不喜歡碰到的便是散修盟的修士,因為不知道對方會不會突然發瘋,生死相搏。

舒令儀四處張望,問:“師父呢?”

徐珣說:“鬥法具體時間場次還沒排定,師父沒這麽快回來,咱們先回去吧。”星月之爭要明天才正式開始。

靈飛派的人正要離開,卻見景白走來,遠遠朝舒令儀招了下手。

舒令儀忙跑過去,“昭明君,什麽事?”

景白見周圍沒人,小聲說:“薛川東,築基後期,水木雙靈根,喜歡暗器偷襲,小心他的靈獸,擅長製造幻覺。”

舒令儀聽得皺眉,看來此人不比散修盟的修士好對付,問:“昭明君,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景白不答,“你應該是排在第三天,回去好好思量對策。”

“啊,你已經看到時間表了嗎?還好不是明天,還有兩天可以想辦法,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你倒是信心十足。”

“總不能還沒打就先認輸吧,這可不是我的風格。”

景白見她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頗為擔憂,“鬥法台上,法器無眼,還需小心才是。”

“鬥法嘛,難免受傷,昭明君無需擔心。”

舒令儀如此大咧咧無所謂,景白更憂心了,還要叮囑兩句,這時景雍身邊伺候的小弟子跑來說:“昭明君,掌門回去了,讓你主持接下來一切事宜。”

舒令儀見他有事,忙說:“昭明君,我走了,師兄他們還在等我。”回到靈飛派人群中,和徐珣他們一起離開鬥法場。

景白看著她走遠,隻得隨那弟子回去,以溟劍宗掌門代理人的身份處理起星月法會的諸多事務。

舒令儀已經知道自己鬥法時間、場次還有對手具體情況,心中有底,因此不像其他人那樣坐立不安,吃過午飯便溜到街上打聽情況。蒼溟城酒樓茶館、街頭巷尾全是在議論今天星月法會開幕一事的,又有賭坊公然開盤押今年星月魁首是誰。舒令儀好奇看了一眼,呼聲最高的就是今天五個執旗手,各大門派弟子有手癢賭上一把的,一般選的都是自己門派的旗手。蔣翊雖然緊隨其後排在第六,卻孤零零幾乎無人問津,可見大家並不怎麽看好他。

蒼溟城最大的法器鋪前,有夥計當街吆喝叫賣:“新鮮出爐的星月譜,獨此一家,別無分號,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眾修士蜂擁而上,搶著翻看,隻見一本巴掌大百來頁的小冊子上,第一頁赫然寫著——端木寧,字曼成,東海溟劍宗劍修,端木世家第二十二代直係子孫,金丹後期,火係單靈根,天資聰穎,根骨奇佳,本命靈劍承影劍,長三尺六寸,寬一寸八分,號稱無堅不摧,無法不破……

原來竟是參加此次星月之爭所有金丹修士個人情況介紹,隻有第一頁是免費的,後麵的需要付靈石買下才能繼續翻看。舒令儀見大家都在搶購,忙擠進去問多少錢。

“四十八塊靈石,不二價!”

舒令儀驚呼:“這麽貴!”簡直就是在搶錢,平時這樣一本冊子一塊靈石都不要!

“您隻要花點小錢,就能把所有人的底細摸得清清楚楚,一名金丹合計不到半塊靈石,這還叫貴啊!正所謂知己知彼者,方能百戰百勝,先一步弄清楚對方虛實,鬥法場上就能多一分勝算,這豈是區區幾塊靈石所能衡量的,諸位道友,大家說是不是啊?”

眾人轟然應諾,紛紛叫道:“給我來一本,給我來一本!”

剛才還堆得跟小山似的書冊轉眼就少了一大半,那夥計還在吆喝:“要買的道友別再猶豫了,再不出手就晚了,很快就要售罄了!”

舒令儀一邊暗罵奸商一邊忍痛掏出靈石,冊子剛拿到手便迫不及待翻看起來,果不其然,前麵五頁就是各大門派的執旗手,段魏赫然也在其中,除了介紹他是水火雙靈根,擅長水係功法外,還提到他習慣獨處不喜與人來往,連這種事情都知道,編纂這本冊子的人還算用了心思,四十八塊靈石的天價總算沒有白花。

舒令儀捧著冊子跑回去,人還沒進院子,便大聲叫道:“大師兄,大師兄,快來看,與你爭鬥的那名散修盟的散修原來修的是火係功法,有一個很厲害的傀儡!”

院子裏顧衍坐在亭子中間,靈飛派此次參加星月之爭的十三名金丹弟子或坐或站圍在一旁,段魏也在,眾人正在小聲分析討論各自對手的情況,忽然聽到舒令儀大喊大叫,全都轉過頭看她。

顧衍說她:“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舒令儀趕緊放輕腳步,畢恭畢敬走到亭子裏,呈上手裏的星月譜。

顧衍隨便翻了一下便放下,說:“上麵信息未必全都準確可靠,隻是一些基本情況,僅供參考,你知道了別人,別人同樣也知道了你,不必理會。鬥法台上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到時還是要自己隨機應變,小心應對。”雖說如此,他還是把冊子遞給徐珣。

徐珣翻到趙桓那頁,拿給段魏看。段魏瞟了一眼,一臉不屑地轉過頭去。

舒令儀問:“明天咱們有人要上鬥法台的嗎?”

大家眼睛全看向段魏。

舒令儀小聲問錢佩:“段師叔對手是誰?”

錢佩一臉不忍說:“溟劍宗,趙彥才。”

舒令儀睜大眼睛,“這麽倒黴?”

趙桓可是“東海雙璧”候選人之一,就算比不上端木寧,實力也絕對不會差多少,又是劍修,天生擅長爭鬥,一來就抽到如此強勁的對手,隻能說段魏運氣實在不好。兩人都是金丹後期,段魏進入後期都快十年了,不說鬥法怎樣,至少一身靈力精純深厚,趙桓說不定也在哀歎自己倒黴。

顧衍說:“好了,各自的時間、場次、對手都已經知道了,你們回去準備吧,我跟孟直師弟還有話要說。”顯然是要跟段魏商量明天如何對付趙桓。這時段魏倒不嫌煩了,一臉認真聽取顧衍給出的實際有用的建議。

要論鬥法經驗,靈飛派誰也沒有顧衍有資格,畢竟他就是在二十年前的星月之爭上,在師尊淩霄真人失蹤、靈飛派搖搖欲墜、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一路過關斬將以命相搏,靠著視死如歸的決心一舉奪魁,力挽狂瀾於既倒,這才坐穩靈飛派掌門之位。

顧衍說:“劍修在鬥法中固然有其優勢,不過他們也有弱點,那就是爭強好勝耐心不足,師弟你明天隻要穩住,扛過趙桓的前兩輪攻擊,那就有製勝的希望。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跟劍修鬥法,就不能如其所願,而是要慢慢消磨對方的鬥誌。”

段魏氣悶道:“所以我不能主動攻擊,隻能被動挨打?”這可不是他的風格!

顧衍冷聲說:“師弟,趙桓可不是什麽無名之輩,他在東海跟蔣翊齊名。你跟蔣翊也交過手,自認為有把握打得過他嗎?要想在鬥法台上取勝,就得按捺住自己的性子。星月之爭,比的不隻是法術強弱,還有謀略智慧、心機手段。”

段魏想到蔣翊的狡猾難纏,一臉無奈,唯有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