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靈飛雙嬌

秋日午後,晴空萬裏,陽光正好。舒令儀滿頭大汗跑進來,擦著臉上的汗說:“這蒼瀾島天氣真怪,早晚那麽涼,中午又這麽熱,還動不動就刮風,真叫人不適應。”

司天晴正在對鏡梳妝,看了她一眼,“你這是又去哪兒玩了?”

“沒有,就到二師兄的院子,我搶了他新買的話本,他正追著我要呢。”舒令儀把話本往桌上一扔,見她裝扮一新,不由得問:“師姐,你是要出去嗎?”

司天晴若無其事地說:“我等下準備去拜訪極意觀的玉初真人,你陪我一起去吧。”

舒令儀不懷好意笑起來,“你是要去見傅師兄吧!”

司天晴也不否認,推著她往裏走,“快去梳洗換件衣服,一身的汗味。”

舒令儀嘻嘻笑道:“那師姐要答應和我一起去泡溫泉哦,蒼瀾島的溫泉最有名了,難得來一趟,不泡一泡的話豈不是可惜了!”

“好好好,就你最會討價還價。”

兩人打扮妥當,來到附近極意觀下榻處。張默然客居他鄉閑來無事,立即見了兩人。舒令儀和司天晴穿著靈飛派特製的白底繡有綠竹的道袍,外罩輕紗,娉娉嫋嫋走來,一路分花拂柳,宛如兩朵出水芙蓉,清麗脫俗。張默然不由得對左右說:“都說東海有雙璧,至於這雙璧到底是誰,還在爭論,暫且不提,但是靈飛這雙嬌,卻是顯而易見,如此風姿,想必沒有誰會否認吧!”

左右弟子笑道:“南越自古出美人,兩位姑娘更是出類拔萃。”

舒令儀和司天晴聽得玉初真人如此盛讚她們,很有幾分羞赧。兩人在靈飛派,大概是大家相處久了,習以為常,從未有人對她們的容貌大加議論過。張默然讓她們坐在身邊,歎道:”看見你們,就像看見了春天的景致,讓人心情都好了許多。”

舒令儀察言觀色,見她眉目間似有不快,小聲問:“玉初真人,你也會有煩心事嗎?”

張默然失笑,“是人就有煩心事,難道我該例外嗎?”

舒令儀見她為人和氣,態度平易近人,不由得壯著膽子說:“我是覺得玉初真人都是元嬰真人了,又是一派掌門,自然應該事事順意心無掛礙才是。”

張默然倒也直率,“正是因為身為一派掌門,才有這許多的煩心事!”

牽涉到極意觀內務,舒令儀不好多嘴,忙說:“玉初真人,我跟師姐給你帶了一點東西,不成敬意,真人別見笑。”

“哦,是什麽?”張默然倒是很感興趣。

舒令儀送的是一條刺繡精美的發帶,司天晴送的是一雙羅襪,東西雖然不起眼,卻都是日常實用之物。

張默然接在手裏看了一眼,說:“還是女弟子細心,知道送這些貼身之物,看樣子是自己做的嗎?”

舒令儀老老實實地說:“都是師姐親手做的。”

張默然看向司天晴,含笑道:“身為女修,難為你肯下工夫做這個,真是費心了。如此佳偶,羨煞旁人,好了,我也不討人嫌了,你們年輕人自去說話吧。”

舒令儀和司天晴一出來,便看見等在門口的傅銘。舒令儀擠眉弄眼說:“師姐,我先去別處逛逛,回頭再來找你。”識相地走開。

司天晴隨傅銘來到後麵小花園,兩人坐在欄杆上看魚。傅銘說:“司妹妹,你托人送來的靈犀草我收到了,正好煉了兩顆冰心丹,你看。”說著拿出兩粒雪白滾圓的丹藥。

司天晴說:“靈犀草用來煉冰心丹,豈不是可惜了?”靈犀草是靈飛派特產,她本意是想讓傅銘種植,日後可省卻一大筆靈石,因此特地連根拔起,上麵還封了泥土,沒想到他竟然用來煉丹。

傅銘笑道:“怎麽會可惜呢,加了靈犀草的冰心丹,除了凝神靜氣,自然還能心有靈犀,所以啊,咱們一人一顆,現在就服下。”

司天晴笑罵:“你怎麽這麽無聊,丹藥豈能亂吃!”

“別說丹藥,為了你,毒藥我也能甘之如飴。”傅銘說著一仰頭把冰心丹嚼著吃了。

司天晴又羞又窘,嗔道:“傅哥哥,你什麽時候學得這般油嘴滑舌!”

傅銘傻笑,催她:“司妹妹,你也吃,我特地加了甘甜草,吃起來甜甜的,一點都不像別的丹藥那樣難吃。”

從小就相熟的傅哥哥突然說起情話來,不知為何,司天晴心裏頗有幾分不自在,收起冰心丹,說:“傅哥哥,你好歹把丹藥煉小一點,這麽大一顆,我回去用水化開再吃吧。”

煉冰心丹的時候,傅銘卯足了勁加材料,因此煉出來的丹藥比普通丹藥大一倍,聞言有些尷尬,忙說:“下次我一定注意。”

司天晴有些擔心地問:“傅哥哥,你也要參加星月之爭嗎?”

“既然來了,總不能連鬥法台都不上。”

“可是你隻會煉丹,又不擅長鬥法。”

“好歹我也是金丹,雖不指望奪魁,碰上個金丹初期,說不定還能贏一兩場呢。

“那要是碰到後期呢?”

“大不了認輸就是,頂多受點傷,反正又不會送命。”星月法會規定,鬥法歸鬥法,絕對不允許傷人性命,否則取消比鬥資格,還要追究責任。

司天晴欲言又止,刀劍無眼,受傷也有輕重之分,可是又無力勸阻。

傅銘歎道:“四大門派再加上北關散修盟,一共上百名金丹修士,平日裏無不是同門眼裏的天才人物,可是一旦參加星月之爭,到最後勝出的卻隻有寥寥數人,絕大多數注定都是失敗者,這樣一想,我就算輸了,又有什麽好丟人的呢。”

司天晴見他並不爭強好勝,心態甚好,放下心來。

兩人說了半天話,司天晴看看時間不早,和舒令儀一起回來。一回到院子,舒令儀便嚷嚷著要去泡溫泉。司天晴笑她心急,“太陽都快下山了,且等明天吧。”

“正是晚上泡溫泉才愜意呢,師姐你想,頭頂滿天繁星,吹著溫柔夜風,泡在溫暖的泉水裏,喝著東海特有的青梅酒,豈不快哉!”

司天晴無奈,“蒼瀾島這麽多溫泉,你要上哪兒泡啊?”

舒令儀狡黠一笑,“當然是最好的。”

蒼瀾島最好的溫泉自然是在蒼溟城,而蒼溟城最好的溫泉毫無疑問全被溟劍宗占據了。兩人徑直來到蒼溟城內城南門口,司天晴看著前麵的守門弟子,小聲說:“你到底要去哪兒,再過去就是溟劍宗了,沒有通行令牌咱們進不去的。”

舒令儀笑而不語,拉著她就往前走,遞給守門弟子一塊玉牌。

守門弟子看了眼,幹脆利落地放行。

司天晴恍然大悟地說:“怪不得你死活要來泡溫泉,原來竟弄到了這個,哪來的?”

舒令儀小聲說:“昭明君給的。”

司天晴打量她,“不會是你死皮賴臉問昭明君要的吧?”

舒令儀立即否認:“哪有,是昭明君主動給的,他還告訴我哪裏溫泉好呢!”說著指著她看,“就是溟劍宗後麵的圍屏山,那裏有大大小小十幾處溫泉,我早去看過了,有一處又隱蔽又清淨,周圍種滿了木樨花,落葉滿地,香飄數裏,平時根本沒人來。”

“你竟然提前踩過點?”

“不然我怎麽敢帶師姐一起來呢!”

舒令儀熟門熟路領著司天晴專挑小路走,很快便來到一片木樨花樹前。那木樨花開得正好,顏色金黃,花蕊又密又多,幽幽甜香沁人心脾。

司天晴不由得停步,細細賞玩,吟道:“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這花開得真精神。”

舒令儀深深嗅了一口,“好香!師姐,等泡完溫泉,我們去吃桂花糕吧。”

夕陽西下,天色漸暗,兩人一邊賞景一邊往上走。忽然見一排排穿著溟劍宗道袍的女弟子打著琉璃燈籠經過,隨後有人捧著銅盆手巾皂粉等盥洗之物沿階而上,後麵還有人抬著幾個不知做什麽用的箱籠,排場闊綽,聲勢浩大。兩人見了不由得咋舌。舒令儀說:“如此興師動眾,難道是溟劍宗的歸元真人出行?”說著興奮起來,“師姐,我們去那邊等著,歸元真人號稱天下第一高手,我還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兒呢。”

司天晴亦十分好奇,兩人躲在一邊等著。沒過多久,在溟劍宗眾多女弟子的簇擁下,一個頭戴玉冠身穿錦繡道袍的年輕男修緩步行來,隱隱聽的眾人喚他“少主”。舒令儀見不是歸元真人,一臉失望,“這人是誰啊,好大的排場!”

司天晴家學淵源,對各大門派的情況均有所了解,說:“想來這位便是溟劍宗端木家這一代最傑出的劍修天才端木寧了。”

舒令儀忙回頭去看,“原來他就是端木曼成啊!看著哪像是修真問道的苦修士,倒像金尊玉貴的王侯子弟。”

司天晴說:“端木家本就是延續千年的名門世家,論起財力底蘊,可不比所謂的王侯貴族差。”

舒令儀點頭,“原來端木家這麽厲害啊,以前我隻聽說過端木曼成的名字。對了,師姐,你知道‘東海雙璧’嗎?”

司天晴搖頭,“又是哪個好事之徒傳出來的吧。”

舒令儀笑道:“這事可是鬧得沸沸揚揚,連玉初真人都拿這個打趣。東海雙璧,毫無疑問昭明君自然是其中一璧,至於另外一璧嘛,說法可就多了去了,有的說是這端木曼成,有的說是蔣仲宣,還有的說是一個什麽叫趙桓趙彥才的,反正吵得是一塌糊塗。依我說,爭什麽東海雙璧啊,直接東海三劍修東海四君子什麽的,不就人人都有份了嘛!”

司天晴聽的一邊搖頭一邊笑罵:“你這個促狹鬼!”

兩人笑談溟劍宗的許多傳聞逸事,很快便找到舒令儀說的那處溫泉。

此處溫泉三麵環山,形成天然一方小池,敞開的那一麵又遍植木樨樹,猶如一道屏風,將外麵人的視線遮擋得嚴嚴實實,是一處極佳的隱蔽私密之所。

司天晴說:“這樣好的地方,不像是無主的吧?”

舒令儀說:“管他是誰的,反正沒人,咱們借來泡個溫泉而已,溟劍宗的人應該不至於這麽小氣吧!”

“萬一有人來呢?”

“那我在旁邊布個小法陣吧,有人來鈴鐺會響,老遠就聽得到。”

來都來了,司天晴自然不好再多說什麽。兩人邊泡溫泉邊喝青梅酒,感受著流水衝刷肌膚的舒暢,居高臨下欣賞著蒼溟城的夜景,如此享受,都有點舍不得離開了。泡了半天,舒令儀喝多了酒有點內急,說:“師姐,我找地方方便一下,你要等我哦。”

司天晴一聽說要等她,感覺便有些不妙,“你到底要去哪兒?就不能隨便找個地方將就一下嗎?”

“我很快就回來,師姐,你就多泡一會兒嘛!”舒令儀剛才還在鄙視端木寧重視排場,可她自己在吃穿用度方麵,但凡有更好的選擇,也是絕不願意屈就稍差一點的,骨子裏亦是實打實的世家子弟脾氣。

司天晴無可奈何,隻好先起來,正坐在一塊大青石上擦拭頭發,忽然聽的一陣鈴鐺響,忙問:“是誰?”一時沒人回答。她頓了頓又問:“小師妹,是你嗎?”

端木寧從木樨樹叢間走出來,看著剛剛出浴頭發半濕的司天晴,猶如月下精靈,眼中不由得露出驚豔之色,問:“你是誰,我怎麽從來沒有見過你?”

司天晴不好解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拱手行了一禮,就要走開。

端木寧一把拽住她的手,湊近她語氣狎昵說:“你是新入門的女弟子?不如來當我的劍侍吧!”

司天晴用力甩開他,忍著怒氣說:“端木道友,還請自重。”

端木寧打量著她,沉吟說:“你叫我道友,看來不是溟劍宗弟子,這倒也是,溟劍宗若有像你這樣的絕色人物,我又怎麽會不知道。隻是這位姑娘,此處乃溟劍宗私地,圍屏山一草一木都是有主的,你怎麽會在這裏,莫不是別有目的?”最後一句“別的目的”,語氣分外輕佻。

司天晴抿嘴不語。

端木寧不懷好意說:“這位姑娘,還請你隨我走一趟,解釋清楚。”說著出其不意使了個擒拿的法術,抓住司天晴的手不放。

司天晴臉色大變,“端木道友,你最好放開我。”

端木寧充耳不聞,“我不放,你又待如何?私闖圍屏山,你可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嗎?”

“你別嚇唬我了,私闖不私闖,還輪不到你說了算。”司天晴一邊掙紮,一邊默念口訣,另外一隻手偷偷掐了個指訣。

端木寧眼疾手快將她兩隻手都別在身後,打斷她施法,嘖嘖稱讚:“真是比我院中的白玉蘭還清麗嬌美,楚楚動人。”

司天晴又氣又怒,“你放開!”

這時又是一陣鈴鐺響,兩人不約而同回頭。蔣翊的聲音遠遠傳來,“我道是誰,原來是端木師弟,那我就不打擾了。”端木寧素來有風流倜儻的名聲,蔣翊以為他又在這裏跟女弟子糾纏不清,自然是眼不見為淨,避開為上。

司天晴見他要走,頓時急了,叫道:“蔣道友。”

蔣翊渾身一震,從樹叢裏走出來,“司姑娘!”

端木寧見兩人認識,隻得鬆手,放開司天晴。

司天晴趕緊跑到蔣翊身邊,一臉怒容瞪著端木寧。

蔣翊上前一步將司天晴護在身後,質問:“端木師弟,你這是幹什麽?”

端木寧恍若未聞,抽出腰間的折扇,輕輕拍了拍掌心,蹙眉說:“蔣師兄,你素來知情識趣,怎麽這次管起我的私事來?”眼睛在他和司天晴身上轉了一圈,“還是說,你對這位司姑娘亦存有愛慕之心?”

蔣翊皺眉,“端木師弟,司姑娘乃是靈飛派司長老的愛女,乃是我派貴客,你怎能對她動手動腳?”

“原來如此。”端木寧立即衝司天晴作揖,躬身道:“司姑娘,抱歉將你當成那些心思浮動欲迎還拒的女弟子,請恕在下有眼無珠,唐突佳人之罪。”

司天晴為人純善,見他又是賠禮又是道歉,語氣誠懇,態度良好,此事又確實有些誤會,不好再計較,隻得說:“端木道友下次見到姑娘家,可要放尊重些。”

“司姑娘教訓得是。”端木寧回頭看向蔣翊,忽然變臉,“我跟司姑娘怎麽樣,那是我們之間的事。蔣師兄,你憑什麽管我的事?”手中折扇忽地張開,千萬道劍光如孔雀開屏一般齊刷刷朝蔣翊射去。

蔣翊從他拿出折扇那一刻起,便全神戒備著,鋪天蓋地的劍光將他籠罩時,照青劍如一道雷光,衝天而起,破開重重劍光的包圍,直指端木寧而去。

端木寧冷哼一聲,“來得好!”祭出承影劍,兩道劍光頓時如蛟龍一般在空中廝殺起來。

舒令儀回來時,見到的便是兩人鬥的難解難分的情景,說:“師姐,這是端木曼成和蔣仲宣吧,他們怎麽打起來了?”

司天晴頗為焦慮,不管怎麽樣,兩人都是因為她而打架,急道:“這可如何是好,要想辦法讓他們停手才是,萬一受傷怎麽辦,他們還要參加星月法會呢。”

舒令儀看熱鬧不嫌事大,說:“師姐,你急什麽,那就當星月之爭提前上演嘍。”

司天晴忽然轉頭看她。

舒令儀見她臉色不好,眉眼間似乎有怒氣,當即閉嘴,拿出一張傳訊符,說:“那我通知昭明君來救場吧。”

不等景白趕到,空中突然出現一道纏繞著黑氣充滿恐怖氣息的劍光,那劍光直朝蔣翊而去,不偏不倚正好穿透他的肩胛骨。蔣翊身形頓時一晃,照青劍劍光突然變得黯淡,那道纏繞黑氣的劍光還要攻擊時,一道紫色劍光從對麵飛來,堪堪將它擋住。

景白飛身趕至,朝空中躬身行禮:“端木師叔。”

端木楓一身黑色道袍,個子瘦小,卻一臉威嚴,走到眾人跟前,二話不說踢了端木寧一腳,直把端木寧踢得口吐鮮血。

端木寧一聲不敢吭,立馬跪下。

端木楓這才朝景白點點頭,掃了蔣翊一眼,根本沒看舒令儀和司天晴,雙手負在身後,轉身又走了。端木寧趕緊跟上。

端木楓從出現到離開,不過短短幾分鍾的時間,眾人卻如泰山壓頂一般,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景白問:“蔣師兄,你沒事吧?”

蔣翊搖頭,“沒事,一點皮肉傷而已。”說著吞了一顆丹藥。

景白見他神態自若,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你怎麽跟端木師弟動起手來?”

司天晴蠕動著嘴唇,正要解釋,蔣翊卻搶先道:“我跟端木師弟因為一些事心生齟齬,遲早要打這麽一場。”

景白不好多說什麽,看向舒令儀和司天晴,“兩位姑娘受驚了。”

舒令儀立即笑嘻嘻地說:“我們沒事,反倒是看了一場熱鬧。”

景白見她沒事,放下心來,“夜裏風涼,我送兩位姑娘下山吧。”

舒令儀知道他是怕兩人再碰到什麽意外,隻得說:“那好吧,本來我和師姐還沒玩夠呢,原來圍屏山這麽大啊!”

景白笑道:“圍屏山不算什麽,東海還有許多更好玩的地方,下次再帶舒姑娘去。”

舒令儀眼睛一亮,“更好玩的地方?那是什麽地方?昭明君,你可不要食言哦,不然的話,會變得和衝和真人一樣又圓又肥的。”

景白失笑,“放心,君子一諾,絕不食言。”

一行人就在舒令儀的嘰嘰喳喳聲中下了山。山下便是溟劍宗猶如宮殿一般四四方方密密麻麻的建築群。蔣翊拱手:“我先走了。”徑自離開。

舒令儀便說:“昭明君,你也不用送了,我和師姐還有點事。”她還惦記著泡完溫泉去吃桂花糕呢。

蒼溟城戒備森嚴,倒是不虞安全問題,景白知道她肯定不會乖乖回去,叮囑道:“那你們早點回去,不然玄臨君問起來,可就不好交代了。”

舒令儀隨口敷衍:“知道了,知道了。”心想昭明君什麽時候變得跟司師伯一樣囉嗦了。

司天晴從下山開始,就一直心不在焉,一句話都沒說過。兩人走到內城城門口時,司天晴終於忍不住,說:“小師妹,蔣道友受傷很重。”

“啊,真的?可是他看起來沒什麽事啊。”

司天晴搖頭,“那是他假裝沒事。小師妹,蔣道友因為我才會受傷,於情於理,我都要去看看他,你先回去吧。”

“師姐,我同你一起去吧。”

“不用,去了你也幫不上忙。”

舒令儀見她嫌自己添亂,隻好說:“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司天晴急匆匆跑走,循著蔣翊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眾人一分開,蔣翊便在附近尋了個僻靜處,坐下查看傷勢。本該痊愈的傷口卻留有手指大一個肉洞,裏麵劍氣翻騰,在他肩胛那裏到處亂竄,疼得他時不時皺眉。蔣翊忍著痛,正要施法將劍氣逼出來,忽然察覺有人靠近,忙將道袍穿好,轉頭發現司天晴站在一株紫薇樹旁,靜靜看著他。

蔣翊頗為意外,“司姑娘!”

“你為什麽不找人幫你療傷?”

“一點小傷,何必興師動眾。”

司天晴走過來,“給我看看。”

“不必了——”

司天晴也不說話,扯住他領口,往下一拉,黑洞洞的傷口赫然出現在眼前,看的神情一怔,“端木長老為何下此狠手?”

蔣翊扯上衣服,將傷口遮好,“大概是為了給我一個教訓。”

司天晴半晌說:“端木家如此勢大跋扈嗎?”連歸元真人的首席大弟子都不放在眼裏?

“都是素日積怨。”蔣翊不欲多說此事,“司姑娘怎麽來了?”

司天晴盯著他外袍肩胛處殷紅的血漬,半晌說:“對不起,都怪我,害你受此重傷,過兩天就是星月之爭,你要是因此落敗,我,我真是萬死難辭其咎……”越說越內疚,眼中不由得落下一行清淚。

蔣翊見她突然哭了,神情有些慌亂,“司姑娘,我真的沒事,這傷不過是讓我痛上幾天,養一養就好了,真的,很快就會好的。”

司天晴哽咽道:“痛上幾天,這還叫沒事嗎?”

蔣翊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清麗臉龐,銅牆鐵壁般堅硬的內心忽然化為繞指柔,輕聲道:“司姑娘,謝謝你。”

司天晴沒好氣地說:“你這人是不是傻,我害你傷成這樣,你還謝我!”

蔣翊微笑道:“人人都說我聰慧機敏,說我傻的人,你還是第一個。”

“太聰明的人又有什麽好,聰明反被聰明誤,還不如我們這樣笨笨的,傻人有傻福。”

蔣翊神情溫柔看著她,意味深長地說:“是,傻人有傻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