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蔣俊生所居住的地方是洋河小區C棟2631室,乘電梯需要刷卡摁樓層,他們已經通知了物業過來,但物業正是交接班時間,所以耽擱的時間有點久。顧淮安是來找嫌疑人的,平常怎麽等都可以,但這時候顯然有些煩躁。
正打算再催催時,沒想到許秋滿一扭頭居然看到了救星。
“柳老師,真巧啊,你怎麽在這裏?”許秋滿朝遠處走來的柳思思揮了揮手。
柳思思手裏還提著菜,看到他們也很是詫異,笑道:“我就住在這裏啊。”
洋河小區怎麽著也算是一個中檔小區,柳老師雖在西北大學當輔導員,但要想買得起這裏的房不吃不喝得奮鬥個百年,她雖穿得樸素,但一看教養跟談吐就知道出身不錯,沒想到還真的是一個千金小姐。
肥明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時候捅了有錢人的窩,怎麽感覺最近自己遇到的有錢人有點多。
不過多虧了柳思思,許秋滿一行人終於可以坐電梯了。
等了好一會兒,電梯到了,裏麵出來幾個人,其中一個人跟他們擦肩而過時柳思思喊住了他。
“陳先生,我今晚煮紅豆糖水給你送一份好嗎?”
男人沒轉身,隻微側頭看了她一眼,聲音低啞:“我今晚外出。”
柳思思有些失望:“好吧。”
這對話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有點什麽。
許秋滿進了電梯後忍不住調侃道:“有這麽喜歡嗎?”
柳思思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臉頰有紅暈,纖指勾起鬢角邊掉下的碎發到耳後:“他是一個很厲害的攝影師。”
“陳嶼。”顧淮安開口道。
“你認識?”柳思思喜悅上了眉梢。
“他父親也是一個很厲害的攝影師,我的母親曾委托我買過他父親的攝影作品。”
“哦,原來如此。”柳思思眉眼裏難掩的開心跟驕傲。
“不追嗎?”許秋滿樂於做別人的紅娘,最重要的一點是,她真的太喜歡柳思思了,說話軟軟糯糯的,笑起來時那深深的酒窩能醉人。
“我……”柳思思低下頭:“感覺配不上他。”
一邊默不作聲的肥明感覺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傷害到,這麽一個知書達理的美人居然還會自卑?這世界還讓不讓人活了!
果真,再怎麽優秀的人在麵對自己喜歡的人時總是會自卑。
叮咚——
柳思思到了,而他們還要繼續往上。
在出電梯門時,柳思思提著的紅色的塑料袋上“撲通”一聲掉下了一個橘子,圓滾滾的滾在許秋滿的腳邊,許秋滿彎腰去撿:“你的橘子。”
柳思思下意識低頭去看自己的塑料袋,抱歉道:“謝謝。”
許是太緊張,許秋滿明明隻捏了一半的橘子就是為了防止她碰到自己的手,可她太緊張竟連許秋滿的手也一並抓過來。
雙手觸碰時,許秋滿腦海中閃現柳思思的死亡畫麵。
——暗無光線的空間裏,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在地上掙紮,這人便是柳思思。
狂傲的風聲雨聲,還伴隨閃電雷鳴。
她的嘴巴像是被堵上了,那驚恐的聲音像是小貓嗚咽一樣。一道沉悶的腳步聲走近,隨著腳步聲的走近,她的驚恐到達了極致,嗚咽聲越發的急促。
忽然,一道銀光在她盈滿了淚水的瞳孔裏一閃而過,那道刺眼的光不斷在眼前放大,似乎要刺穿她的眼球一般。
滋——
銀光伴著一道震耳欲聾的雷鳴沒入了肉體,熾熱的鮮血噴射了出來,許秋滿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抽回手後退了幾步,她的眼前被一片紅血彌漫,真實得她似乎能嗅到那滿地的血腥味。
“抱歉。”柳思思不好意思道。
“滿滿?”顧淮安剛想拉她的手腕,卻被她迅速地把手藏在了身後,慌聲道:“我沒事,你別過來。”
許秋滿這變臉一樣的情緒變化,不僅是柳思思覺得奇怪,就連肥明也有點不解,但他轉瞬又想,潔癖的人應該都是這樣。
許秋滿二話不說,手忙腳亂地摁了電梯門,直到柳思思那張手足無措的臉消失在她的眼前,那血腥才稍微散了些。
這十年來,即便是有所防備,她看到的死亡畫麵仍舊數之不盡,因此,她對待感情上極其嚴謹,因為她看過太多離別,卻無能為力。
很多人的離別是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逢,而她的離別永遠都隔著生死。
“還好嗎?”顧淮安擔憂地看著她。
許秋滿搖頭,背在身後的手輕輕顫抖。
她認真想著剛才死亡畫麵中的細節,如果她能知道更多,就能避免柳思思的死亡。
可那個畫麵太暗了,暗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許秋滿知道的太有限了。
從剛才的死亡畫麵來看,柳思思的死亡時間未知,但誰會殺了她呢?
“伸手。”顧淮安打斷了她的思緒,隻見他從口袋裏掏出消毒噴霧,許秋滿猶豫了半響,才緩緩把手抽了出去,盡量靠近自己的這邊,以一種十分防備的姿態交出了自己的手。
顧淮安什麽話都沒說,垂下眸,抬起噴霧認認真真地給她的手裏裏外外地噴了個遍。
涼涼的**降低了手中的餘熱,許秋滿深呼吸一口氣,嗅到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緊張的心情得到疏解。
“好了,沒事了。”顧淮安的手落在許秋滿的發頂上輕輕地拍了三下,聲音輕柔到了極致:“沒事了。”
肥明雖然剛進來沒多久,但對顧淮安的脾氣也算有點了解。雖然他平常對待那些陌生卻年紀比較小的女孩時,會忍不住嘮叨得像是老父親,但是人終歸還是正經的,工作的時候更是堪稱冷麵殺手,何曾看他如此溫柔對待一個人?他曾經以為顧淮安是那種不會溫柔的人,直到看到了許秋滿的出現,才發現,原來他的溫柔全都給了眼前的這個女孩。
想到這裏,肥明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在車底,或者在屋頂,反正在哪裏都好,就不該這裏,這麽偶像劇的一個畫麵,在他強硬加入後莫名有了幾分鄉村的意思。
叮咚——
電梯的到達的聲音把肥明跑遠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肥明一眼就看到了蔣俊生的家,上前摁了好幾次門鈴,都沒人回應。
“沒有人?”肥明詫異地看向顧淮安:“不是說在家的嗎?”
顧淮安擰眉沉思了半響,想起了什麽目光驟變:“糟了!”
他飛快地摁了電梯,可電梯剛剛下了去,他等不及,推開了消防樓道的門跑了下去。
“就在我們剛上電梯遇到的那撥人中,快,出警!” 許秋滿很快便反應了過來,朝肥明扔下這句便跟了上去。
二十六層的樓道裏傳來他們陣陣腳步聲,聲控燈亮了又滅。
許秋滿拚命地想跟上顧淮安,可顧淮安畢竟追過的犯人不計其數,一路跑得飛快,等到許秋滿下了樓,顧淮安早已經不見了人影。
許秋滿站在原地,喘著氣四處張望著,渴望從這綠樹環繞的綠化園林中找到那個身影。
“那邊!”頭頂傳來一聲呐喊。
是剛好站在陽台上晾衣服的柳思思。
“我看見他們往那邊跑了!”柳思思卯足勁地喊。
許秋滿朝她感激地點了頭,順著她指著的方向跟了過去。
蔣俊生本想開車離開,誰料顧淮安剛好趕到,他隻能棄車逃竄。
洋河小區附近有一個高級寫字樓,此刻正是下班高峰期,街道上喇叭聲四起,馬路邊上聚集大量剛下班等著過馬路的藍白領。
“讓開!”蔣俊生從人群中擠了過去,頭頂的鴨舌帽被刮了下來。
他一路橫衝直撞,撞得人群東倒西歪,不少人不顧儀態當場罵街。
顧淮安跟蔣俊生出現引起不少**,一個追一個跑,後麵還跟著一個女孩,這樣的場麵極其吸引工作了一天正想尋點樂子的人。
蔣俊生雖然年過四十,但訓練得當,還是馬拉鬆愛好者,跑起來可是一點都不輸給顧淮安。
“借用一下!”許秋滿二話不說把一男人的電動車搶了過來,從車水馬龍中穿梭而過,上了人行道,開足了馬力追上顧淮安。
“哥,上車!”
顧淮安長腿一跨,上了車。
“坐穩了!”許秋滿把馬力開到最大,像一隻箭一樣衝了出去,顧淮安由於慣性身體往前一撞,險些沒把許秋滿撞了下來,隻得摟住她纖細的腰。
初秋傍晚的晚風吹散白日的燥熱,許秋滿的長發被風刮在顧淮安的臉上,傳來陣陣芳香。
蔣俊生跑了一會兒回頭一看,嚇得臉都白了,轉了方向,飛快地穿過樓道往狹窄的市場小道跑,恰逢人們下班到市場采購的時間,地邊攤上人群熙攘,許秋滿的車根本無法開進去,隻能放棄。
蔣俊生攀岩專業,順著那破舊的筒子樓往上爬,很快便消失在他們麵前。
他們一個眼神交換,決定分頭行動。
許秋滿往他要逃竄的方向追趕,顧淮安身手矯健跟著他爬過的地方追,身下的人尖叫連連。
他們跑過的地方雞飛狗跳,蔣俊生直接從筒子樓的水道管翻上了屋頂,顧淮安好不容易追上去,蔣俊生卻不敢動了。
他站在樓的邊緣,看著下麵,咽下一口唾沫,風吹得他瘦小的身影似雨打蘆葦般飄零。
“蔣俊生!”顧淮安追得夠嗆,撐著腰喘著粗氣往前走。
“你別過來。”蔣俊生厲聲嗬斥住他:“你再過來,我就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