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造孽

我爹推了個車過來了,上頭放了幅棺材,在我跟張麻子的麵前停下,指了指我倆,又指了指棺材。我倆會意,將小翠的放在了棺材裏頭,拚湊完整。

村民們圍上來看,自然也是認出了小翠,紛紛議論著這些日子來,發生的一切,隱隱也有責怪的意味兒,但說的更多的便是,找到了小翠的身子,一切也都結束了,村子裏頭可以安寧了。

“不可能。”我爸推翻了村民們的觀點,他一直盯著小翠腹部,眉頭緊鎖,“小翠為什麽死?”語落,他又抬頭,朝著村長看了一眼,

村長急了,講著大婚那天晚上,小翠發瘋殺了自己兒子的事兒,越說越激動,最後謾罵起了小翠,各種難聽的話都冒出來了,唾沫星子四濺,急的跳腳。

我爹沒再說啥,隻是讓我跟張麻子幫忙,抬著棺材,放到了老槐樹的底下,連蓋子也沒蓋。村民們不樂意了,這老槐樹在村子口,進進出出都能碰見,放口棺材在這裏,裏頭還裝著小翠又爛又臭的屍體,哪裏有人肯接受。

“事情還不算完,你們要是想活命,就別動這幅棺材。”我爹語氣不是很好,語落後,又朝著村長看了一眼,拂拂衣袖離去,臨走前還把我喊上了。

張麻子蹲在棺材旁邊,一直盯著裏頭的小翠看著,我同他講了幾句,張麻子半點兒反應也沒有,我歎了口氣,跟著我爹回家了。

剛進家門口,我爹就停下了步子,將大門緊鎖起來,然後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跟著他去小倉庫。我進去之後,便開始打量著,想看看這裏頭有什麽不同,我爹這些日子以來到底在鼓搗什麽。

可是除了桌子上頭,多了的碩大罐子之外,也沒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我又開始將實現放在了罐子上頭,那時單純的的陶製罐子,有我半個身子那麽大,上頭多了點兒花紋,跟我爹以前畫的那些符子有點兒像,可是卻又不太一樣。

“你們去陰子溝,沒碰見大霧吧?”我爹問了起來。

我搖搖頭,我爹稍稍鬆了一口氣,又問了問給我的拿個鐵玩意兒如何了。我這才想起來,急忙在身上翻找著,卻怎麽也找不到了。

怕我爹生氣,我急急想要解釋,他卻開口道了一句“那就好”,這麽一來,到時把我整的有些猛了,想必那玩意兒也不簡單,我爹又是個嚴厲的人,小時候弄丟個鉛筆,他都要說上好幾遍,怎麽現在卻這麽的大方了。

我爹坐了下來,又拉了個凳子給我。他從抽屜裏麵拿了兩個銅製的杯子,放了些灰色的東西,又倒了水,攪和了攪和,推到了我的麵前。

我爹說,這一杯讓我喝下,另一杯讓我給張麻子,我應了,一飲而盡,又起身,準備拿著另一杯給張麻子送去。

“不急,不打緊的。”我爹攔住了我。

我“哦”了一句,又坐了下來,我爹彎身,大手抓住了我的腳踝。我當時一個激靈,差點兒抬腳朝我爹踢了過去,那被抓住腳踝的感覺,我實在是太熟悉了,也幸虧我爹手勁兒大,穩住了。

他掀開我的褲腿兒,隻見一個黑色的爪印印在了我的腳踝上頭,我嚇著了,腦子嗡嗡響著,咋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道道。

我爹抿唇不語,滿臉肅穆,取出一根細長的針,沾了沾剛剛給我兌灰色粉末的水,手在我的腳踝上頭按了幾下,一針紮了下去。

我以為這應當是非常疼的,沒想到的是,仿佛一股氣流從身上劃過,身子頓時舒爽很。而被針紮過的眼兒,也有黑色血液流出。

“你們去的時候,還碰見了啥?”我爹將我腿部流出的黑色血液收集了起來,又問著我在陰子溝的事兒。

還碰見了啥,也就代表著,這是除小翠之外的事情。腦海當中唯一浮現出的,便是那具穿著紅色紗裙的白骨,我撓著後腦勺,將這件事兒跟他講了。

我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拿出自己的大煙管子,點燃了,悶聲抽著。

“爹……我還在小翠的肚子裏頭,發現了一個……一個血娃娃……”這事兒有些難講,畢竟小翠一個姑娘家家的,說出來是有些不好的。

“血娃娃?”我爹驚了,嘴巴半張好久,才算是回國了神兒,緩緩點了點頭,又嘬起了自己的大煙管子。

他一直都在歎氣,嘴裏頭嘟嘟囔囔的,我隱約可以聽見什麽“造孽”之類的話。小翠的事兒,確實是造了孽了,可是我爹這反應如此沉重,明顯就不是單純為小翠惋惜,反倒是在害怕著什麽。

“你去看看張麻子吧,給他帶點兒幹糧和水,再找兩件幹淨的,寬鬆的衣裳給他送過去。”我爹不在沉默,囑咐著我去看張麻子。

我先前還疑惑,咋去看張麻子還得準備這玩意兒,直到我爹補充說了句,讓我去老槐樹那裏,我才明白過來。

我身上也是一股腥臭味兒,草草洗漱了一下,便拎著東西朝著老槐樹那頭奔去。果不其然,張麻子還蹲在小翠的棺材旁邊,擱那兒發著呆。

我原本想喊他一聲,打趣一下,緩解一下氣氛的,結果靠近之後,卻瞧見了他眼角還掛了兩滴淚,嘴巴動了好幾番,最終也是啥也沒講出來。

“我爹說,讓你把這個喝了。”我把銅杯遞到了張麻子的臉前,他挪了下身子,臉別過我,伸出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子,又回過頭,接過銅杯,一口喝了個幹淨,隨即繼續盯著棺材發呆。

我身上背著的包裹取了下來,也不知道咋跟張麻子講,我倆一直打打鬧鬧的,都不正經,忽然這樣子嚴肅,都不習慣了。

“你要給我啥。”張麻子扭頭看我,率先打開話題。

我急忙將包裹打開,裏頭裝了倆大餅,我遞給他,又將腰間的大水壺也取了下來,剩下幹淨的衣裳,我放在了旁邊。張麻子指指水壺,又伸出手攤那兒。

“張麻子,你啥時候這麽要幹淨了。”我說著些打趣都話,緩和一下氣氛,又擰開大水壺的蓋子,緩緩朝著他手上倒去。張麻子手上都是小翠的血汙,一點點兒的衝洗了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