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猜忌

“老張,警察找過你了吧,怎麽說的?”趙國營坐在張勝利家那張老舊沙發上,香煙一根接著一根,朝著一旁恍然出神的張勝利問道。

“會……會不會是因為那件事?”張勝利答非所問,他的神色惶恐,單手緊緊攥著玻璃茶杯,茶杯蓋子開著的,有濃濃的茶香飄出,“老趙,你應該看過新聞報道了吧,那……那三張牌,代表的就是那個意思啊,一定是因為那件事,絕不會錯的,怎……怎麽辦?”

“放屁,別他媽胡思亂想了,這麽多年過去了那件事都沒人發現,就說明沒事,瞎琢磨什麽。”趙國營大聲嗬斥,但他心下也是有些惶恐不安,陳昌盛臨死前手中攥的三張撲克牌,的確就是暗示著那件事,難道真的是那個人索命來了?

趙國營老練沉穩,自小就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從不相信鬼怪之說,他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狐疑的朝張勝利望去一眼,發現張勝利依舊一副神色局促的窩囊相,不由的心下來氣,哼聲道:“老張,不會是你做的吧。”

張勝利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將茶杯重重放到桌上,臉色漲紅,惱怒道:“說什麽呢你,我怎麽會殺老陳?老趙,我和你說,你可別信口雌黃,這種事可不能亂說。”

趙國營道:“當時咱倆吃燒烤的時候,你離開的十分鍾去做什麽了?”

“我說了拉肚子去茅廁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胃一向不好,吃了二十多串羊肉串,又喝了三瓶啤酒。”頓了一頓,張勝利似乎想起什麽,“老趙,你別光說我,你中間不也是離開了十分鍾,你去做什麽了?”

趙國營微微一愣,旋即將剛點燃的香煙用手指撚熄丟到地上狠狠的踩上一腳,橫眉冷眼對張勝利道:“老張,你懷疑我?”

“你能懷疑我,我憑什麽不能懷疑你?老趙,你這人講不講道理?”張勝利語氣中明顯有著一絲不滿,待看到趙國營那雙瞪大的豹子眼的時候,他底氣又泄了下來,“行了,咱老哥倆這麽多年交情,就別瞎猜忌了,我覺得這件事和當年那件事脫不開幹係,那三張撲克牌肯定是老陳臨死前提醒咱們,他的死和那件事有關係。”

趙國營抽出一根中華香煙,叼在口中,點燃之後深吸了一口,冷哼連連,不屑道:“我這人活人都不怕,就更不怕死人,倒是你,這麽大歲數能不能有點出息,別在警察那裏說漏了嘴,那件事要透出去,咱誰也沒有好果子吃。”

他沉吟了一下,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繼續道:“我當時去買煙了,何況老陳死的地方,就算開車過去也得十分鍾。”

張勝利點了點頭,覺得趙國營說的不無道理,喝了一口茶,意猶未盡的品著尚存口中的茶香,停了好一會,才說道:“咱哥倆得小心點,如果真是因為那件事,殺老陳的人肯定也會找上咱們。”

趙國營目光直視,盯著掛在牆壁上的相框,淡淡道:“嗯,都小心點吧。”

張勝利長長的歎了口氣,道:“老陳死的慘啊,兩刀全部致命,血流了一車,這下手的人肯定對他恨之入骨,不然不會下手這麽狠,。”

趙國營沉吟了片刻,皺眉道:“老陳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這老家夥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喜歡耍些小聰明賺小便宜,手上明明不缺錢,咱幾個老哥們打個牌他還玩詐,會不會和什麽人結了仇,就被人給殺了?”

張勝利低頭想了好一會,才搖頭道:“沒聽說過老陳得罪了什麽人啊,我覺得還是因為那件事,那幾張撲克牌代表的就是那件事,不會有錯,肯定和那件事有關係。”

說道這裏的時候,張勝利的情緒顯得很是激動,他的雙腿不住因恐慌而抖動,雙手也搓出了汗,神色緊張的望向趙國營,激動道:“老趙,老陳死了以後我是吃也吃不好覺也睡不好,生怕下一個輪到的就是我,我不能死啊,我還有倆孩子呢,我死了他們咋辦?”

趙國營沒好氣的白了張勝利一眼,道:“放心,你死了孩子我替你照顧,別瞎琢磨了,這麽大歲數你怕個什麽。”頓了一頓,表情嚴肅道:“老張,我再和你重申一次,那件事千萬不能透露出去,別怪我沒提醒你。”

“嗯,知道。”張勝利心不在焉的回道,然後低頭看了下時間,道:“我得出車去了。”

“那些錢你一分沒動?”趙國營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來,餘光瞄向桌上的茶杯。

張勝利歎道:“不敢動啊。”想了想,又道:“第一次花就買了點茶葉,你也知道,我就這點愛好。”

趙國營輕輕哦了一聲,拍了拍張勝利肩膀,“老張,你說你每天都活的提心吊膽的累不累,有錢不敢花,我說你守財奴好還是膽太小了?你看我和老陳不都沒事?”

張勝利仰起頭,對視趙國營,道:“老陳已經死了。”

趙國營愣住,在原地頓了好一會,不再言語,推門打算離去,臨到門前,隔著門縫瞧見張勝利焦躁不安的神色,無奈長歎了一聲。

……

……

觀看畢業典禮時,陳顛險些睡著在座椅上,他百無聊賴著打著哈切,頗有點不耐煩的味道,待聽到謝幕的掌聲傳出,便迫不及待的打算起身離去。

“陳哥,你要去哪?”容蓉一路小步緊跑追上陳顛,與之同行的還有一位青春靚麗的少女,這少女睜著大大的眼睛朝陳顛和容蓉身上四下大量,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挽著容蓉臂彎的手不時的還做著深意十足的小動作,

“當然是回家了。”陳顛頓時覺得這句話有些敷衍,急忙又道:“後麵你們的散夥飯,我就不需要參與了吧。”

“散夥飯你一定要去。”容蓉身旁的女生斬釘截鐵的說道,然後朝容蓉拋去一個央求之色。

陳顛本想拒絕,因為散夥飯充斥著傷感離別的氣氛,他喜歡歡聚,憎惡離別,所以他盡量很少讓自己接觸這種離別的場景,以免徒增愁緒。

無奈容蓉已先開了口,“陳哥,你就來嘛,隻有我宿舍的三個姐妹,沒有外人的,何況他們都是你的小粉絲,你怎麽好意思拒絕?”

“對,中國的福爾摩斯傳奇顛先生,我們宿舍的四個姐妹可都是你的鐵杆粉絲,你可不能拒絕我們的盛情邀請呀。”

陳顛搖頭苦笑,再拒絕就顯得太生分,何況也不能讓容蓉太尷尬,隻能應邀前往。

見過容蓉的三位室友,三個小女生顯得格外興奮,陳顛在X大內的一些事跡流傳甚廣,他們可是隻聞其人不見其人,如今見到真人,自是難掩激動之情,熱情奔放的對陳顛問東問西,搞的陳顛有些不知所措。

一行五人直奔校園門口,打算前往青湖彎酒店吃散夥飯。在門口等待出租車的這段時間,陳顛對容蓉的這三位室友簡單的認識了一下。

梳著馬尾,戴著黑邊鏡框,身材微胖的女生叫做徐錦,穿著時尚吊帶裙濃妝豔抹的叫做周舟。而另外一個穿著樸素一臉純真模樣的女生叫做王芳。

“又拒載,我非得去投訴不可,這些出租車司機可真是的,一點職業操守都沒有。”

“是啊,明明是空車,有生意不賺,真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

幾名女生氣憤的踱著腳,陳顛和容蓉對視一眼,雙雙撇嘴表示無奈。

學校門口的出租車本就不多,明明掛著空車牌子的出租車對於幾人的攔車手勢完全無視,頭也不回的疾駛而去。

現在是飯點,通常出租車司機都會趕著回去交班或是吃飯,能不拉客就不拉,以免耽擱時間,陳顛這樣想著,並未過分氣憤,這實在是人之常情也是社會的普遍現象。此時的他隻在後悔今天穿的實在太正式了點,緊繃的西裝將自己包裹的像粽子一樣,在這悶熱氣候下,他能感覺身體冒出的汗液估計都快滲透了裏麵的襯衫,這種感覺實在不舒服,就好像將人放到了蒸籠裏。

終於等到了兩輛出租車,五人分開而行,陳顛和容蓉上了第二輛。

車輛啟動,直奔青湖彎酒店。陳顛坐在副駕駛位上,不以為意的朝駕駛位瞄了一眼,發現駕駛位安全欄似乎是近來剛安裝上的,鐵欄杆處還有著明顯的焊接痕跡,他暗想應該是受最近出租車司機被殺案影響,這些出租車司機都有了一些警惕心吧。

陳顛並未放在心上,然後他斂目的瞬間便被身前張貼的那張司機信息告示吸引住。

富江出租車公司。

陳顛心下默念了一遍,暗想這不就是死者陳昌盛所在的公司?又朝姓名欄瞅去,看到張勝利三個字的時候頓時覺得,這個張勝利和陳昌盛牌友之一的張勝利屬於同一個人。

陳顛盯著上麵的照片,私下又用餘光掃了幾眼左側駕駛位的張勝利,誠如傅啟明所言,這的確是一個給人第一印象憨厚老實的中年男子,消瘦的身板,矮小的身材,半禿的短發,大大的酒糟鼻,尤其那雙黑眼圈濃重的眼睛,蓄滿了生活中的壓力。

穿著一身看著就廉價的T恤和短褲和一雙人字拖,整體給人的感覺就是這的的確確是一個常年為生計而奔波勞碌的人。

陳顛暗想傅啟明說的應該不錯,這個張勝利家境的確並不富裕,而且看其模樣也的確不像是一個能夠下手殺人的凶犯。何況據說其與陳昌盛有著數十年的交情,即便陳昌盛在賭局上出了老千,也不足以會讓這樣的一個人去狠下心下殺手吧。

陳顛不在多想,望著窗外發著呆,就在這個時候,一縷茶香飄入他的鼻內。

陳顛平日喜歡喝茶,對於茶道也是小有研究,於各種名茶的香氣向來熟絡的很,他可以萬分的肯定,這一縷鮮嫩清高的香氣應該是出自中國十大名茶之一的西湖龍井。

他側頭向張勝利望去。這時的張勝利一手握住方向盤駕駛一手打開了茶杯兀自喝了一口,然後小心翼翼地又將茶杯放回原位。

陳顛漫不經心地笑問道:“師傅,茶不錯,應該是上好的西湖龍井吧,這茶蠻貴的,看來生意不錯嘛。”

聞聽此話,張勝利臉色頓時微微一怔,握方向盤的手都有些輕微的顫抖,但他很快回過神來,笑著回道:“西湖龍井不假,不過我這可是最便宜的,幾十塊一斤,淘寶買的,貴的喝不起啊,嗬嗬。”

張勝利這一係列反常舉動神色變化自然沒有逃過陳顛敏慧的觀察力。

陳顛暗暗驚訝,暗想為什麽張勝利會對自己這樣一個陌生人撒謊?以自己對西湖龍井的茶香判斷,這明明就是龍井一級產區盛產的頭茶才對。

西湖龍井價格不一的確不假,尤以一級產區的頭茶最為昂貴,所謂頭茶就是清明節4月4日之前采摘下來的茶,這種頭采的茶芽很小,產量很低,價格也最昂貴,少說也需要上萬塊一斤才對。

一個並不富裕的人竟然能喝的起這種昂貴的茶葉,這實在是一件稀奇古怪的事,而且自己隨便一問的情況下,竟然會以謊言來應對。要知道,以謊言去欺騙一個陌生人隻有心中有鬼的人才會如此,陳顛實在想不明白,究竟為什麽張勝利會這樣做。

“哦?幾十塊能買到這麽好的西湖龍井,師傅你是賺到了啊。”陳顛依舊漫不經心的說著,似乎就是在簡單的嘮著嗑。

張勝利尷尬笑了笑不在言語,認真開車,但神色明顯有些起伏不定,似有心緒一般。隻有那茶杯,一路上他卻是碰也不在碰一下。

陳顛暗想張勝利一定有所隱瞞,心中有著秘密,這個秘密究竟和陳昌盛之死有沒有關係?他不敢確定,他此時不便多問。沒過多久,就到了青湖彎酒店門前。

“三十六塊。”張勝利將車載標識翻過來,打出發票遞了過去。支付車費,陳顛和容蓉下車,馬上有新乘客上了車,張勝利馬不停蹄的踩動油門,疾馳而去。

望著出租車遠去的車影,陳顛凝眉想著什麽。

“陳哥,怎麽了?”瞧見陳顛有點魂不守舍的模樣,容蓉不禁好奇問道。

“沒什麽。”陳顛回過神來,與容蓉一同朝酒店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