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手連著手
等待。
時間是看不見的。
我身後的存在也是看不見的。
它好像上了床？因為床板微微的向下凹陷了一點。
又凹陷了一點。
床板下的一塊肉凹陷了下來，腥臭的鮮血被從肉塊裏擠壓出來。
“啪嗒”。
一滴鮮血落在了我的臉上。
緊接著無數滴鮮血落了下來，像是下雨一樣打在我的臉上。
我此刻正側著臉，一隻眼睛清楚地看見那塊肉團的中間擠出了一條裂縫。
一隻渾濁的眼睛從裂縫中睜開。它朝我看過來。
然後是第二隻眼睛。
鼻子。
嘴巴。
它咧開嘴朝我笑了一下，露出滿口枯黃的牙齒。
整顆腦袋從我眼前的肉塊裏擠了出來。
“小娃娃，念過書的就是不一樣。”
我看著他愣了許久，然後又轉頭看了看前方的屍體，又轉過頭看看他。
“你不是死了嗎？”我問他，心裏反而不害怕了。
那顆擠出來的腦袋我很熟悉，就是那個養豬的老頭，他的屍體就在我的前方，可他的臉卻在我的上方。
老頭朝我詭異地笑了一下，他一裂開嘴巴，整張臉就變成了兩半。
“小娃娃，你別害怕。”養豬老頭緩緩地對我說，他說話的時候嘴巴裏麵沒有吐出氣。
死人是沒有呼吸的，他們的氣都藏在喉嚨裏。
“你，怎麽有兩個你？”我故作鎮靜地問他。
“這是我的魂，屍體在你前麵。你還抓著我屍體的頭發呢。”老頭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
我咽了口氣，“你能不能先回去，你這樣很嚇人的你知道不？”
老頭無奈地看了我一眼，“我要是回去了，隻怕你更害怕。”
我想想也是，幹脆問他：“你說你都死了，咋還不去投胎呢，在這瞎轉悠啥呢。”
老頭哭喪著臉，“這房間我出不去，到不了上麵，也沒法去投胎。我那不孝的兒子打算把我困在這裏。”
“那你想幹嘛？”我心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出去的時候帶著我一塊成不？”
我看了看他的屍體，又看了看他魂，然後斜著眼問他：“你說的是你的屍體還是你的魂？先說好，背屍這件事，我是不幹的，也沒法幹。”
我之所以不答應背屍，是因為以前看電影的時候，就是林正英演的，裏麵說啥背屍不能挨地。我心想我這還在發育呢，這老頭身高跟我差不多，我一背起來他肯定腳會挨著地麵，到時候詐屍了咬我一口怎麽辦。
老頭似乎是知道我心裏所想，告訴我說：“娃娃你別怕，我這魂就你這呢，哪會詐屍，就算詐屍了，我還指望你帶我出去呢，又怎麽會害你。”
“不成，你換個別的。”我趕緊搖了搖頭，底線這東西必須遵守。
“小娃娃，你要是不答應，今晚你就留下來陪我吧。”老頭說著，臉上開始“嘩啦啦”地流血。
我瞅著他，說了一句“咱們都這麽熟了，你這嚇唬我也沒啥感覺，還是別瞎折騰了。”
老頭一看不管用了，隻好又轉變口氣對我說：“這樣吧，你幫我把屍體帶出去埋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咋的，你銀行卡裏的存款不留給你兒子還能留給我不成？”我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鐵了心跟你硬氣到底。
“我告訴你，我家有一把祖傳的刀，能辟邪。”
我一尋思，他就是一個養豬的，能有啥好刀？還祖傳的，街上賣耗子藥的都說是祖傳的。
老頭看出了我不信，連忙又說：“你家菜市場知道吧。那裏其實是一個鬼市，你隻要拿著那把刀就能看清鬼市的真麵目。”
我想起菜市場裏看見的那一團團漆黑的墨影，心想這老頭能知道鬼市說不準真有兩把刷子。
“成，你告訴那把刀在哪，餘爺就發發善心幫你把屍體帶出去埋了，保管找個好地方。”
老頭一聽，臉上總算是樂了，“那把刀就在我那張床底下的紅色磚頭下麵。”
我一聽臉色就變了，“咋都藏床底下？”
“不是安全嘛。”
“行了，那你趕緊撒手讓我把你屍體撈出來。”
老頭搖了搖腦袋，“可不是我，你用力拽就知道了。”
我聽那老頭的，抓住他屍體的頭發手腳用力就是往後拉，越拉越沉，好不容易將他屍體拉出床底下，結果帶出了一長串的手。
那些手幹瘦的隻剩下一層皮，但是看起來跟活人的手沒區別，一隻拽著一隻，從老頭屍體的腳脖子一直嘟嚕出一串子的手。
“我的個乖乖，這不會就是串子吧。”
“娃娃受點累，把這些可憐家夥也一塊帶出去吧，不然他們可能會不樂意。”
我說“得，好人做到底吧。”於是我就背著老頭的屍體，帶著一長串的手走出了房間。
房間外麵的布置很簡單，就是一個旋轉樓梯，但是樓梯上很黑，一點光亮也沒有。
我沿著樓梯一路向上，走了一會兒好像感覺樓梯又變成了向下的。
“按理來說這樓梯不應該是出去的嗎？怎麽又向下了，那豈不是又走回去了？”
我本來想問那老頭幾句，但是老頭不知什麽時候就沒了鬼影子。我想了想，好像我將他背上背的時候就再也沒有看見過他。
我又沿著樓梯走了一會兒，然後就看見前麵拐彎的地方有光亮，心想以為是到了出口，不禁加快腳步。
可是沒想到，等我都到那光亮的地方一看，卻是一道門。
門裏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張椅子。
“這不就是我出來的那道門嗎？”我頓時就傻了眼。
不信邪的我又走了一邊樓梯，結果毫不例外的又走回了房間門口。
“喂，老頭，不會是你給我整的鬼打牆吧。”我偏著頭往回看，突然看見身後背著的屍體不一樣了。
偏過腦袋首先看見的是一隻手，那手看起來毛茸茸的，骨節很大，跟老頭的屍體好像有些不一樣。
順著那隻毛茸茸的手看下去，赫然是一隻又一隻連在一起的手。
老頭的屍體跑哪裏去了？
老人言鬼話連篇不可信，我正懊惱的時候，肩頭的那隻手突然用力，五指扣在了我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