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長信點魂

我本來想到了真武大帝這一茬,尋思著我爸衝了陰就是在那裏,立馬著急火燎的就要趕過去,可是被丫頭一把拉住了。

“又咋的了?”

“我還問你呢,你幹嘛去?”丫頭把眼一瞪,“你知道那在哪嗎?”

被丫頭這麽一問,我立馬就幹了眼。為啥?俗話說子承父業,但是我還沒接手我爸的活計呢。而且,這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規矩,哪行哪業都有它的門門道道在裏麵,所以老話也說了隔行如隔山。

但凡是講究些門道規矩的,都有許多東西是禁止不相幹的人參合的。什麽叫不相幹的人,外行,小孩子和女人。

不巧,我今年還在上中學,就屬於小孩。

最後還是丫頭說她有方法,於是我兩個就一直等到了晚上十二點。

鍾聲一過,夜貓子叫了三邊響,我媽在裏屋陪著我爸也睡著了。這時候,丫頭偷偷將我叫了出去。

我離老遠看見丫頭蹲在我家窗戶底下,一個手電筒放在地上,光線對著窗戶底下照出一片昏黃。

偏偏沒有照出她的影子。

“嘿,你拿我爸的老頭衫幹嘛,那還沒洗呢。”我走近就看到丫頭手裏拿著一件白色的衣服。

丫頭神神秘秘地看了我一眼,“等你拜了我爺爺為師,你就知道我要做什麽了。”

我疑惑地看了看她,“你現在不就能告訴我嗎?你放心我肯定不對爺爺說是你告訴我的,咱們可以拉鉤,騙你是小狗。”

丫頭“撲哧”一聲,又白了我一眼,“等會兒你就先看著吧,等你學會了有你顯擺的時候。”

說完,丫頭先拿出一盞小油燈。那油燈樣式挺古樸,上麵有一道一道褐色的鏽跡,鏽跡圍著油燈一圈圈地繞過去,似圓又不是圓,連頭又不連尾,反到讓人覺得是故意為之的。

她將那油燈放在地上卻不點燃,然後又拿出一盒紅色的粉末在我爸的老頭衫上麵圖畫起來。

那粉末我認識,正是我爸那晚殺豬用的朱砂。

她一共畫了兩橫兩豎,看起來是個“井”,但是上麵一橫貫穿兩截袖子,下麵一橫隻有兩顆扣子的距離,兩道豎線起頭短又粗,下麵長又細,一直延伸到衣服外麵,看起來就像是人的兩條腿。

丫頭將那件被她鬼畫符的衣服工工整整的平放在地上,然後拽過我的左手中指,一咬牙就給我咬破了。

“疼,你幹啥玩意呢。”十指連心,我立馬是倒抽了一口涼氣,齜牙咧嘴地問她。

誰知道丫頭根本不理我,兩個手指夾著我的中指第二個關節,我的左手整個發麻一點力氣都用不出來,好似不是我自己的了。

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指尖的鮮血慢慢地流出,下垂,匯聚成一滴血珠。

“啪”地一聲輕響,血珠滴落到那油燈的燈絲上。

突然,那燈絲上冒出一團血紅色的小火苗,那火苗燃燒的時候還飄出一股腥味,有點像血,又有點像我家吃的海帶。

火苗燒起來的時候,地上的手電筒立馬沒了光亮。

“見鬼了。”我驚訝地大叫一聲。

我們此刻正在窗戶底下,我媽在裏麵聽到動靜立馬問我“兒子,你幹嘛呢?”

“媽,沒事,放心吧,我就是撒泡尿。”

“撒尿跑外麵幹嘛,人家女孩子送回家了嗎?”

“回去了,我就是送她才回來。”

“你不是出去撒尿的嗎?”

“哦,對,我送她回來然後在外麵撒泡尿。”

“你這孩子,都多大了還不省心。尿完趕緊進來睡覺。”

我和丫頭在窗戶底下相對一笑,然後丫頭給我講解起來。

“這盞燈叫長信燈,也叫長明燈,是下麵的人用來照明的。”

“我怎麽聞這東西有股味道?”

“什麽味道?”丫頭緊張地問我。

“你聞不到?”我反問她,沒想到她搖了搖頭告訴我:“這是用你的指尖血點燃的,隻有你能聞到。”

我聽她說的那麽玄乎,心裏也不知道信不信了,就告訴她聞起來的感覺,沒想到她說:“那應該是泥腥味,就是水底淤積的老泥。”

“老泥味?這是啥意思啊?”

“說明你的命注定是在水底下的,你這個餘喚海的名字還真是娶對了。”

我越聽越玄乎,對於命這種事情我就知道給我取名字的先生說我是條賤命,該吃泥碗飯的。我又問她“你為什麽不用你的血呢?”

“我是女的,屬陰,所以這法子必須用你的血。”

“要是用你的呢?”我問她,“不是我怕疼,我就是問問,老師都說了男女平等,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能。”

丫頭神色暗淡地看了我一下,“要是用了我的血,你就找不到我了。”

不帶我明白過來,丫頭將油燈放在了老頭衫的前麵一點,按距離正是穿在身上露出腦袋的位置。

丫頭突然嚴肅地告訴我:“你記住了,待會兒無論看見什麽,你都不能說它是人。”

我被她說得有點暈乎,“我幹嘛要說它像人,這不就是一件老頭衫嗎?”

“反正你得記住了,千萬不能說它像人。”

交代完了之後,丫頭轉身對著老頭衫念叨起來。

“長信燈下一點魂,燈不長處七種魄。命裏命外命中定,非人非妖非尋常。”

她剛念完,那件老頭衫竟然慢慢地自個兒站了起來。

我是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這時方才知曉了錦鯉子能耐的冰山一角。

那老頭衫站起來後雖然沒頭沒腦,但是有模有樣,像個人一般對著我和錦鯉子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這,它怎麽變成......”我突然想到了丫頭的叮囑,連忙捂住了嘴巴。

那老頭衫鞠躬鞠了一半,身子還彎在半空,扭著衣領對著我,一動也不動,似乎就是在等我說出那個“人”字。

我捂著嘴巴,看見丫頭一臉怒氣地看著我,也不知道該說啥,索性就閉上嘴巴什麽都不說。

過了一會兒,那老頭衫等不到後文,慢慢自己就立了起來。

“剛才真的很危險。”丫頭瞪了我一眼。

我咧了咧嘴,問她,“這是什麽東西,它能說話不?”

丫頭搖了搖頭。

“那它是妖怪還是鬼?”

我話一出口,那老頭衫立馬轉身對著我。它沒有腦袋自然沒有眼睛,但是我就是能感覺到它在盯著我。那種感覺有時候也會出現過,就是一個人走夜路的時候,路過老樹或者老建築物旁邊,夜深星光暗,總感覺背後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盯著你。

“它跟你生氣了,你得趕快跟它道歉。”

我看丫頭一臉正經的樣子,於是也學著老頭衫的樣子鞠了一個躬,然後說:“對不起,對不起。”

那老頭衫似模似樣的彎了彎身子,然後兩個衣角像是人腿一樣在地上一前一後走起來,徑直朝著菜市場的方向走去。

丫頭拉著我說:“咱們跟著它就能找到你爸衝了陰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