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咫尺與千裏

第二十九章 咫尺與千裏

這時間，山崗下官道上早打成一片。五州幫的幫眾武藝高強些，可人數卻是吃了大虧，往往他們放倒對方一兩人，就會被其他嘍囉砍到在地。

劉大牛是軍人，見過軍陣，看山崗下兩幫人混戰，看得他搖頭不已。完全沒有陣型，就是兩撥人混戰，前後左右，各色人物都混成一堆，就是高手，前後左右都是刀槍，也難顧得自己周全。這一幕，讓劉大牛對戰場上的戰陣，又多了一層理解。

隻見五州幫的人已經是抵擋不住，剩下的人牢牢護住車子，不敢上前一步。

那邊趙子軒的武功原本比那黑熊般的山賊當家的高強不少，不過，一來對方力大刀沉，往往一刀下來，趙子軒就必須得躲，一力降十會，弄得趙子軒尷尬不已。加上自己這邊人少，一時間他居然以一敵五，左支右絀，眼看也招架不住，袖子都被割掉了一大塊，看起來狼狽之極。

這時候，最後一輛車失守，一個嘍囉一刀砍掉車門，就聽得車內鶯鶯燕燕哭喊聲一片。他大喜過望，喊了一聲：“車上都是漂亮娘們，弟兄們上啊！”

其他車上也傳來女人的哭喊聲，原來這五輛車，車上都是女人。這一下，原本就占優勢的山賊們士氣高漲，力量倍增，五州幫這群人眼看就要覆滅！

郭威歎口氣，一揮手，大踏步從樹後下山。

劉大牛也是大喜，緊跟著就下了山崗。二人也不答話，衝下山賊群中就使開了拳腳。早有眼尖的山賊看到二人，十幾個山賊呐喊著各持刀槍殺奔二人。劉大牛腳步快些，隻見迎麵一支長槍直刺他的前胸。他腳下不停，身子一側，一伸手抓住槍杆，下麵飛起一腳，正踹在那山賊嘍囉的小腹。那小嘍囉撒手扔槍，雙眼一番就暈倒在地。

一槍在手，劉大牛仿佛戰神附體，他眯著雙眼，就好像看到了獵物的老虎，長槍一出手，就帶著一股毀天滅地般的威勢，對麵的小嘍囉眼看到長槍刺來，竟然手足冰冷，渾身動也動不了，就看著長槍如電，直刺前胸。

與前幾次相比，劉大牛的槍法進步不少，之前也是如此威勢，隻是剛猛異常，此時長槍使來，卻多了分柔和，出槍速度依然快，但力度把握卻巧妙了很多，刺中敵人，剛好致命，又不太深，迅速拔槍再刺，順暢無比。

那邊郭威也奪了一杆樸刀，一刀一個，刀刀致命。郭威經劉德一番指點，一路上和劉大牛彼此交流，對武藝的理解也更進一步，不曾想沒有在戰場上顯威風，倒先拿這些小嘍囉試了刀。

二人並肩而上，好似兩隻猛虎如了羊群，一會功夫，居然殺得對麵的小嘍囉見到二人竟然不敢抵抗，轉身撒腿就跑。原來小嘍囉們就是亂戰，這下被二人殺了個落花流水，陣腳大亂。五州幫幫眾借著這個機會，再次匯集起來，竟然占了上風。

趙子軒也看到這二人，一看自己這邊占了優勢，更是把自己身法靈活出招快速的長處發揮得淋漓盡致，形若鬼魅，衣帶飄飄，瀟灑了不少。

不多時，劉大牛大踏步走到戰圈，對著趙子軒說道：“去管你的人！”語氣就好似下命令般。趙子軒一個閃身退出圈外，衝劉大牛拱手：“英雄，你……”

劉大牛長槍一擺，頭也不回地說道：“這人是我的，你去管你的人！”趙子軒竟然聽話地轉身就走，和那邊的郭威一起，不斷救出自己的手下。

這邊，那當家的急了，就要追上去，劉大牛橫跨一步，攔在他麵前：“黑熊，你的對手是我。”當家的手一揮，身邊僅有的三個人各持刀槍衝劉大牛衝去。這當家的心想這三人擋住這神秘漢子，自己可以去帶著亂糟糟的嘍囉們穩一穩，不曾想這邊還沒有邁開步子，三個手下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好像中了定身法，一動不動，隨後一起栽倒在地。三人倒下，當家的才看到，劉大牛一槍前指，槍尖上，一滴殷紅的血緩緩從光亮的槍刃上匯集，滴答一聲滴落在地上。

那頭領都很奇怪，在如此嘈雜的戰場上，自己怎麽會聽到這麽小的聲音？他認真打量對麵這人，隻見他一身短打扮，身高九尺，身材極為勻稱，麵色略有些黧黑，一雙眼睛眯著，眼中閃著精光，盯著他的咽喉。頭領感覺到對麵劉大牛的目光正正盯在自己的喉嚨上，仿佛那目光就是一把利劍，他感覺到自己被劉大牛目光盯著的地方，一粒粒的雞皮疙瘩都凸了出來。

這頭領喉結一動，咽了口口水，摸摸自己的脖子，再看劉大牛，長槍一動不動，仿佛一座高山，正在迎麵壓過來，讓他喘不過氣。

他忽然氣餒了，嚎一聲：“弟兄們，撤！”扭頭就跑。

這邊小嘍囉們早就在苦苦支撐了，眼看當家的都跑了，各個爭先恐後，一時間跑了個幹幹淨淨。

趙子軒也愣住了，看著瞬間安靜的官道，地上還有自己人和對方的小嘍囉受傷躺著，滿地鮮血。若不是如此，他簡直都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了。

他傻傻看著劉大牛把長槍一扔，渾身不見半點血跡，緊了緊身上的包袱，和郭威對望一眼，竟然仿佛無事一般，走遠了。

趙子軒這才明白過來，趕緊上前高喊：“兩位英雄留下姓名，改日五州幫必有重謝！”

遠遠的，就看到郭威頭也不回，手在頭頂揮了一下。

他們五州幫的人從山東來，要回洛陽，這二人卻方向相反，趙子軒也是無奈，吩咐手下，救治受傷的幫眾，收拾戰場，趕緊回洛陽。

他一回身，卻發現之前的那美人，在廝殺中都聽話的呆在車子裏不露頭，這時候卻從車窗中探出頭來，看著兩個遠去的背影，滿臉的驚疑。

趙子軒一愣，走過去問道：“柔兒，你莫非認得這二位英雄？”

那個叫柔兒的姑娘回過神來，想了想，又搖搖頭，無不惆悵地說：“溫柔乃風塵之人，怎配認識那兩位豪傑？隻是看他們的背影，似乎好生熟悉罷了。”

趙子軒心想，不過是少女的英雄情結發作罷了，好男兒，哪個美人不喜歡呢？他柔聲說道：“外麵如此血腥，你別看了，馬上就到洛陽了，在車裏歇著吧。”

車窗簾子放下，車內傳出來一個聲音，輕輕柔柔的：“不過是從一個鐵籠子換了個金籠子，風塵女，命如此。”

趙子軒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叫溫柔的姑娘，為何如此感慨。搖搖頭，轉身離開車子，一聲令下，整個車隊開始向洛陽進發，過了這裏就是他們五州幫的地盤了，趙子軒心裏多了一份安然。

卻說劉大牛和郭威二人大發神威，打跑了一幹山賊，可他們倆並沒有當成回事。畢竟，當年千軍萬馬的場麵也見識過，兩年不停的訓練，對付這些山賊，實在有些大材小用了。

一路上，二人也不提此時，一邊說話一邊走路，很是愜意。長話短說，這一日來到了天平軍。

二人找到主管的一名校尉，遞上文書。這名校尉一看是京城中禦馬直來的人，不敢怠慢，趕緊安排二人休息，拿著文書去找主管的將領。這將軍不是別人，正是李嗣源的次子李從珂。李從珂正在和自己姐夫石敬瑭二人在大帳中說著軍中的事情，看到文書，一看二人是從禦馬直來的，李從珂就撇撇嘴，十分不屑。他隨口說道：“那就按文書上說的，派他們去……去張廷蘊張將軍那一指揮，當個都頭吧。”

張廷蘊是李嗣源部下，向來魯莽衝動，又好吃獨食，所以全軍上下沒幾個喜歡他的。李從珂這麽安排，卻是隨意打發郭威二人了。

石敬瑭身後，正是牙門都校劉知遠，劉知遠心裏一動，莫非是洛陽認識的那兩個好漢，當真來了？那可是兩頭老虎啊。不過一來他沒有看到文書，不敢確定，二來李從珂都已經下令了，他人微言輕也不好駁回。

就這樣，郭威和劉大牛被分配到了指揮使張廷蘊麾下。

有校尉領著來到張廷蘊的指揮，將令下了，可張廷蘊說了，現在他這一指揮足兵足額，暫時沒位置，就讓二人掛了個都頭的頭銜，先在他帳下當個護衛。二人聽了，雖然心裏不痛快，但是在人矮簷下，不得不低頭啊，也隻好先應承了下來。

這邊剛剛安置好，那邊潞州就又出事了。

在郭威探望過李繼韜之後，第二天李繼韜就和兩個兒子被殺了。潞州的局勢果然如同郭崇韜說的那樣，李存勖一道聖旨，直接把被李繼韜關押多年的李繼儔給提拔成節度使。本來這支昭義軍，就是李嗣昭一手創建的，李繼儔又是家裏的長子，隻是被二弟李繼韜給關起來了，現在李繼儔出山，軍中人都沒二話，自然聽從。潞州之亂，居然瞬間平息了。李繼儔被關了幾年，恨透了自己的二弟和四弟李繼遠，聽說李繼韜被殺，他立刻帶兵抓了李繼遠，毫不猶豫就把自己這個弟弟殺頭。

李繼儔雖然說相比李繼韜，性格懦弱了點，要不然也不會被李繼韜給關了起來，但是也許是關押的時間久了，心理變態了，家裏自己死了兩個弟弟，他開心的不得了。加上新官上任，自然威風凜凜，他做了幾件事，一個是把自己的二弟李繼韜的老婆小妾統統收入帳下，當真有魏武帝曹操：“汝之妻子吾養之”的威武霸氣。

因為他做的太過分，他自家人都看不過了，他的弟弟李繼達被任命為軍城巡檢，勸了幾次發現自己的大哥是一句都聽不進去，撂下一句：“咱家父親兄弟，到現在死了四個，大哥你還這樣，我都覺得丟人，以後還有什麽麵目說自己是李家的人？咱們不是兄弟！我沒你這樣的大哥！”隨後李繼達回到軍營吼了一聲：“我要造反，誰來？”雖說他們是一家人，可一來李繼儔確實太過分了，二來軍中從來不缺有野心的人，當真是一呼百應，真是百應，有二百多人就站了出來。

李繼達領著人二話不說直接殺到那個曾經是二哥的，現在是大哥的府邸，一幫人紅了眼睛，不管男女老少見人就殺，嚇得大哥李繼儔和節度副使李繼珂落荒而逃。

跑到外麵，李繼儔慌裏慌張手足無措，隻能學劉皇叔流淚，被雙眼通紅的李繼達趕上，一刀砍死。李繼珂倒頗有膽色，就在大街上喊上了，老百姓們一見哥哥弟弟殺起來了，本著決不當吃瓜群眾打醬油的精神，立馬雲集了上千，果然看熱鬧的不嫌事大。李繼珂帶著這上千人轉身殺了回去。

李繼達一看對方人多勢眾，立刻帶著自己手下這百十號人打算投奔契丹，結果沒走出多遠，就剩下他自己了。李繼達長歎一聲，拔劍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