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擦肩而過
第二十八章 擦肩而過
晚上，郭威帶著劉大牛，和軍中的幾個弟兄一起去了劉德家中。劉大牛雖說屁股上看起來被打得血肉模糊，不過傷都在皮肉上，並沒有傷筋動骨，厚厚包裹一層，走路也沒有什麽大礙了。
一路上，郭威買了幾壇好酒，又買些熟肉，給弟兄們手捧肩扛著，來到劉德家中。劉德大開大門，迎弟兄們進來。
洛陽城中寸土寸金，人口眾多，劉德雖說是禦前班直，但也隻是一個兩進的院子。進了大門，劉德帶他們直奔後院。整個後院並不是花園，種了幾棵大樹，一大片地平平整整，顯然平日裏劉德也沒有放棄自己的武藝。
在一株大柳樹下，是一張石桌，上麵早擺滿了酒菜，劉德妻子甚是賢淑，帶著丫鬟上菜之後，就飄然而去。眾人謝過，把郭威帶來的酒肉也擺上，整個石桌上堆得肉山酒海一般。
都是軍中漢子，喝酒自然使的大碗，幾碗酒下肚，頓時揎拳捋袖，幾個粗魯的脫了上衣，露出一身刺青，大喊大叫起來。
席間，劉德給了郭威一紙調令，乃是調郭威、劉大牛兄弟二人去天平軍的命令，這讓席間眾人羨慕不已，紛紛抱怨劉德不公平，要隨郭威一起去天平軍，惹得郭威劉大牛哈哈大笑。
該說的，早間便說過了，此刻不是說話的時候，眾人也不是斯文人，雖說近年來太平了，不曾廝殺，可早年都是戰陣上殺人不眨眼的莽漢，哪裏來那麽多傷離別的離愁別緒？喜愛，便是敬酒，佩服，便是再來一碗，一時間喝得是盡興。
這頓酒，直喝到三更方散。眾人在洛陽都有宅子，紛紛散去。郭威兄弟二人早被劉德拉住，就在劉德家中安歇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劉德領著二人回到軍營，隻見教程中，三百弟兄全幅披掛，個個騎在馬上，挺槍持矛，整整齊齊，殺氣騰騰。郭威一見，內心激動不已。劉大牛見了，心裏也是暗暗叫好，不愧是當年跟隨皇帝征戰四方的精銳，就這三百人，倘若給他這三百人，就是對方十萬大軍，他也敢帶著這群人直撞進去，殺他們個地覆天翻！
軍中男兒的禮節，就是如此。郭威慢慢拱起雙手，舉過頭頂，深深一躬便彎了下去，久久不動。劉大牛也是如此，此刻他心中千言萬語，一起匯集在咽喉，卻是雙唇顫抖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郭威行禮，他便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眼中淚花晶瑩。
劉德見此情景，哈哈大笑，一推郭威：“好男兒，別做小兒女態，去收拾你的東西！”
郭威起身，感激地看了劉德一眼，拉著劉大牛去收拾東西了。
他們隨身的東西並不多，不一會兩人背了兩個不大的包袱出來了。校場中，三百人依然騎在馬上，全副武裝。就連劉德，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披上了盔甲，騎在他的馬上，手持長槍，腰挎一口刀，背上還背著一隻鐵鐧，弓箭齊備，站在三百人前方。
郭威再次行禮，沒有多話，轉身就走。身後，劉大牛跟著他，步伐堅定，一步步走得咚咚響。
走到營門口，就聽到後麵炸雷一般一聲怒吼：“我禦馬直！”
緊接著，是三百人齊聲高呼：“無敵、無敵、無敵！”
郭威和劉大牛身子就是一震，但他們並不曾回頭，繼續前行，他們出了營門。
守門的兵丁朝他們行禮，然後直起身子，驕傲地對他們說：“郭什將、劉什將，無論到哪裏，休要墮了我禦馬直的威風！”
郭威深深望了那把門的兵卒一眼。二人都是老兵，看不出年齡，胡子拉碴，滿臉滄桑，但此刻，臉上有一種莫名的光彩。二人怒目圓睜，大有聽說他們丟了禦馬直的人，就要拔刀的樣子。
郭威也不說話，扭頭就走。劉大牛張張嘴，哼了一聲，也跟了上去。
身後是整個禦馬直軍營，前麵是寬闊的大道。
二人身強力壯，身上東西也不多，自然沒有雇買馬匹，就大步甩開，一路前行。天平軍在山東，大概就是如今的山東東平縣，離洛陽府倒不是很遠，以二人的腳程，最多也就一個月的路程。天氣也好，風和日麗，正適合趕路。
這一日，他們眼看要進入山東，前方卻是一座小山崗，二人從未到此，自然不明白這山崗是什麽地方。隻見山崗上樹木叢生，雖然不高，卻高低起伏。天色將午，漸漸有些熱了，這裏荒山野嶺，也沒有人家旅店，二人對視一眼，就下了官道，在道旁大樹林中找個蔭涼地方，坐下吃些幹糧。吃完，看陽光正烈，二人又不著急趕路，就靠在樹後小憩了片刻。不多時，二人竟然都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咣咣咣……一陣急促的銅鑼聲驚醒了二人。郭威身子一動，躲在了樹後，劉大牛卻站起身，朝外麵望去。隻見一支車隊，五六輛馬車，一群青衣大漢約莫三十多人，手持梢棒樸刀，緊緊護住車隊。在他們外麵，卻是大概二百多人，樣貌凶狠，看樣子應該是山賊響馬，圍住了這個車隊。
郭威從另一側探身出來，和劉大牛一起靜靜看去。
這邊護著車隊的青衣壯漢中出來一人，卻不曾穿青衣，一身錦袍，頭戴逍遙巾，正中間鑲著一塊美玉，麵如冠玉，目若朗星，身材高挑，舉止瀟灑，手裏拿了一把折扇，不像廝殺漢，倒是讀書人。這少年公子般的人物上前幾步，手裏折扇刷一下打開，扇了幾下，又合上，抱拳拱手，朗聲說道：“在下洛陽五州幫東方堂趙子軒，此次奉幫主之命，從山東護送一批貨物前去洛陽，還望眾位當家的給在下，給五州幫個麵子。”
那邊山賊中也站出來一人，手中拎著一把足足四五十斤的大砍刀，麵色漆黑，滿臉橫肉，敞開了衣服，露出胸口一叢黑森森的胸毛，看上去倒有八分像山裏的黑熊。這人上前說道：“你們五州幫不是一向在洛陽麽，今日怎麽來我山東？道上的規矩，貨物留下一半，放你們離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趙子軒用折扇撓撓頭，無奈說道：“這麽說，當家的是不想給我五州幫這個麵子了？”
“不給又怎樣？你五州幫在洛陽大名鼎鼎，有本事，來我山東試試！”
“識相的，交出貨物，保你們平安！”
“就是，有本事，來咬大爺的鳥去！”
一時間，山賊們汙言穢語齊出，顯然是不打算給趙子軒和他背後的五州幫麵子。趙子軒雙手背在身後，合起來的扇子有意無意般點了幾下，五州幫的幫眾看到，都紛紛提高了戒備。
“各位，各位，這次我們真沒有在貴地討生活的意思，隻是在山東買了些貨物回洛陽。這批貨物事關重大，這樣吧，各位當家的劃下道來，我們掏錢買路！”趙子軒依然客氣。
正在這時，趙子軒身後一輛馬車上，車簾一挑，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看樣子不過十六七歲，正是青春氣息逼人的年齡，一雙彎彎新月眉，兩隻脈脈含情眼，鼻梁高挺，朱唇輕啟，牙排一行碎玉，膚色恰似和田美玉，潔白無瑕，隱隱有一種珠光寶氣的感覺。佳人一雙美目中滿是擔憂，叫了一聲：“子軒，我們……”
原本那黑熊一般的當家還真在猶豫，他們做山賊不過是為了圖財，不是惹事，眼看這文弱公子般的人已經服軟，要掏錢買路，這當家的心中已然是答應了，正在想著要多少錢，這一下，一看到車裏這美人，頓時色心大起，拿定了主意：“你這什麽子軒，留下一百貫，給我們弟兄當個酒錢，還有，把車裏的小娘們留下，就放你們離開！”
眾山賊都不言語了，聽著自家當家的和那公子哥說話。
趙子軒一聽就是一愣。他先是回頭，說了句：“柔兒，安心在車裏，萬事有我，你無論如何，不要出來！”看到佳人點頭，放下簾子，縮回了車裏，趙子軒轉過頭來，拱手行禮，說道：“二百貫，望當家的高抬貴手，這女子卻是不能給你們！”
山賊當家的雙眼一瞪，沒等他說話，趙子軒搶先說道：“三百貫！”
這下子山賊們開始議論紛紛，畢竟三百貫當真不是小數目，他們打劫，也不是旱澇保收的，要知道，普通農戶，一家人忙活一年，也不過十幾貫，三百貫當真不少了。
隻是這些嘍囉都不曾見到那個美女，那當家的倒是眼尖，看了個清清楚楚，美色當前，他怎肯善罷甘休？把手中大砍刀一擺，就說了一句：“沒得商量！”
趙子軒眉頭一皺，走上前來似乎是要說話，但右手輕擺，一把柳葉飛刀閃電般從袖中飛出，直奔那當家的咽喉。那當家的早有防備，低頭躲過，這記飛刀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他身後一個嘍囉的右眼。見此情景，那還有什麽話說？自然是刀槍說話，當家的直奔趙子軒，手中大刀摟頭就剁。趙子軒身形一轉，手中折扇直點當家的肋下。
兩人動起了手，雙方手下也不能看戲，自然紛紛上前。
劉大牛在樹後看了個清楚，他一看大哥郭威，隻見郭威依然是一副穩穩當當的樣子。他小聲問：“大哥……”郭威卻堵住了他的話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