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英雄

第二十一章 英雄

那邊漕幫的人雞飛狗跳,這邊劉大牛和郭威也沒當回事。在他們心中,打架鬥毆乃是常事,根本不曾知道在這個世上,還有個地下的世界。一路上,郭威買了不少糕點鹵肉,帶回去給營中眾人分享,自然贏得一片喝彩。

不是戰時,他們禦馬直也沒那麽多事,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人住在營外了。隻是郭威和劉大牛二人在開封府舉目無親,平日裏也不出營房罷了。本來,按照規矩,操演過後,就連普通小卒都可以出去遊玩一番,天黑點名前回來就是。最近朝廷局勢日漸安穩,開封作為都城,也沒什麽大事,這軍紀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不少營中士卒夜不歸營,上級也睜隻眼閉隻眼,隻當做沒看見。

所以,第二日下了操課,郭威就和劉大牛換了衣服,出營去找劉知遠去了。按照昨日劉知遠給的地址,他們很快就找到了劉知遠和石敢暫住的館驛,恰好二人出門辦事剛剛回來,見到郭威二人大喜過望,連忙請進室內敘話。劉知遠更是吩咐驛卒整治一副好席麵。不多時,酒菜齊備,四人入席。館驛雖然也算旅店,可乃是官營,驛卒也是粗莽的漢子,哪裏做得出精細吃食?都是大魚大肉,煮得爛熟,擺了一桌子。四人都是軍人,也不講究,就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反而覺得痛快。

席間,酒過三巡,大家談得盡興,劉知遠才說起一些舊事,郭威二人才知道,原來這劉知遠,與劉大牛類似,也是窮苦人家出身。劉知遠少時窮困,而且體弱多病,但生性好強。父母早亡,劉知遠無奈上門與人做了贅婿,做了當地大戶李員外家的上門女婿,整日給李員外家放馬。某次放馬,馬匹啃了附近寺廟裏的樹木莊稼,被廟裏的僧人捆起來一頓好打,回來後又被李員外大罵一通,於是憤而離家,外出投軍了。

一開始,劉知遠就在李嗣源軍中效力,跟劉大牛一樣,是個小卒。但軍中廝殺,那是個講究實力的地方。劉知遠勇猛善戰,沉著穩重,很快就被提升為校尉,在石敬瑭麾下任職。那石敬瑭更是勇猛,很得李嗣源重用,統領李嗣源麾下最有戰鬥力的左射軍。石敬瑭跟隨李嗣源東征西討,劉知遠便在軍中帶隊衝殺。後梁貞明二年(公元916年),在和後梁大將劉鄩對陣交戰時,劉鄩襲擊還沒有列好陣勢的李存勖,軍情危急,石敬瑭右手持槍,左手持鐧,帶著劉知遠和石敢等十八人衝陣,來去縱橫,十八騎直殺得劉鄩數萬大軍陣腳動搖無法進攻,李存勖這才保住性命。後梁龍德二年(公元922年),就是兩年前,石敬瑭隨李嗣源在葫蘆套作戰,後唐大軍敗退,李嗣源撤退不及,眼看就要被圍,石敬瑭拔出長劍,迎著後梁軍而上,連斬對方大將兩名,兵卒無數,以身護著李嗣源突圍,渾身是血,一時間數萬後梁大軍為之奪氣,眼睜睜看著李嗣源揚長而去,竟然無一人敢追擊。

石敬瑭如此,劉知遠也是如此。每逢大戰,石敬瑭隻管向前衝鋒,因為他知道,劉知遠就在他身後牢牢護持。三年前,在德勝軍(河南濮陽,五代及宋是軍、州的地方劃分),李嗣源與梁軍交戰,石敬瑭衝的太深,然而馬匹馬鞍馬鐙都脫落,十分危急。撤退的時候,劉知遠上前與石敬瑭換馬,手舞蛇矛殺透五次重圍,身中三箭六槍,護得石敬瑭平安返回大營。

聽到如此,特別是劉大牛,對劉知遠和石敬瑭頓時崇拜異常,他也並不怎麽會表達,隻是連連敬酒。

四人相見恨晚,直談到夜幕降臨,這才離去。原本劉知遠要留二人住宿,秉燭夜談,無奈郭威說起要回軍營,劉知遠也是軍中將領,知道軍中的規矩,便不再挽留。

三日後,郭威二人再次聯袂登門,這次沒有在館驛之中,在離軍營不遠的一座萬家樓酒樓之中。原本郭威是想,上次劉知遠請他們吃酒,這次要回請,可劉知遠說,不如在你們軍營附近,我們也可以多談一陣,這才安排到這萬家樓,離禦馬直也就百步左右的距離。

聊些槍棒,談些營中事,四人樂在其中。隨後,劉知遠說道,若是有機會,一定要來天平軍找自己,郭威大驚,問起來,才知道,原來此次二人乃是開封公務出差,如今事已辦完,該回去了。聽到這裏劉大牛有些不解,就問:“知遠哥哥,你家主將石敬瑭那般勇猛,為什麽要給郭崇韜送禮呢?”

劉知遠起身,來到雅座門口看了看,見左右無人,這才回來,低聲說道:“我家石將軍雖然勇猛,但為人機警,好讀兵書,才智過人啊。這郭崇韜是皇上的重臣,位高權重,加上現在是樞密使,管著天下的兵事,誰敢不來巴結?滅了後梁,這都大半年了,可是武將沒有幾個得到封賞的,卻是皇上寵愛的伶人,戲子,被封了刺史,天下誰人不心寒?我家將軍說,此次讓我來郭崇韜送禮,不圖升官發財,但求和光同塵,別人都送,那郭崇韜也是來者不拒,見送就收,我家將軍也不好不送啊。”

原來這番話,石敬瑭知道劉知遠謹慎沉穩,所以隻告訴了他一人,就是身邊的石敢,也是剛剛知道。隻見石敢和劉大牛二人瞪大了雙眼,正要發作,卻被身邊的郭威和劉知遠給按住了。幾人知道事關重大,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那就是大事,便不再提這些事,隻管喝酒。隻是,想到朝中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這酒越喝越是無味。不過四人都知道自己人微言輕,別說在朝廷,他們在軍中都隻是最底層的小軍官,就是覺得朝廷開始腐敗,又能如何?

沒多久,幾人約好日後見麵,便散了席,各自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郭威和劉大牛依然帶隊操練,日子和平常一般波瀾不驚。

那邊,李繼韜終於坐不住了。他之前花了大筆的錢財,方買了個平安,現在與宮中關係不錯,經常能得到宮裏的消息。自從打獵回來之後,他得到的消息就沒什麽好消息。李存渥依然隔三差五就給李存勖打小報告,據宮裏的消息,如今雖然他李繼韜異常低調,可畢竟當年得罪李存勖和李存渥太深了,李存勖好像要動了殺機了。這消息讓李繼韜惶恐不已,終日在府中仿佛困獸一般。他每天都派人在外麵盯梢,家中始終有幾匹快馬備好馬鞍,隨時準備跑。

但是,據他所知,他根本跑不掉。心腹家人早就過來回報,他府邸附近,整日裏陌生的人來來去去,而且他曾經試過,他連城門都出不去。有一次他內心煩悶,想去城外踏青,在城門口被守城的將軍攔了下來,那語氣客氣但堅決,就是不放他出城。回來之後,李繼韜砸了幾個杯子,卻也隻能如此。

怨氣和恐懼在一天天的堆積,終於,這一天爆發了,李繼韜決定不再忍了,他要想辦法離開。他偷偷叫來心腹,吩咐了一句,讓這名家將回潞州,找到李繼遠,隻有一句話,發動!

家將離開後,李繼韜在府中盼星星盼月亮,盼著潞州的消息,不曾想,半月之後家將帶了一個人回來了。

來的人正是他的幕僚軍師,魏琢。

當初他是入京請罪的,不能帶那麽多人,魏琢在暗中為他鋪路,看一切安定了,李繼韜就吩咐魏琢去了潞州,安排一切。如今看到魏琢,李繼韜很有些疑惑。

讓下人們離開,李繼韜帶著魏琢來到書房。沒等落座,李繼韜就問:“我傳令讓你們發動兵變,可曾動手?”

魏琢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大帥不可,萬萬不可如此啊!”

李繼韜大惑不解:“為什麽,難道是繼遠的兵權被奪?我不曾聽到消息啊?”

“不不不,不是這個。”魏琢連忙說:“潞州一切安好,我是說,大帥萬萬不可行此下策!”

李繼韜頓時大怒:“萬萬不可?你在潞州一切安好,你可知道我就是個高級的囚犯?在這開封府花花世界中的囚犯!我每人連飯菜,都要人先吃,我怕!”

魏琢道:“大帥的苦衷,小人深知,隻是,大帥,本來李存勖對我們就不待見,能保住性命就是萬幸啊。咱們之前商議過的,繼遠將軍在潞州經營,大帥在開封靜待時機,這後唐,必將大亂!到時候,大帥就可以龍歸大海了!”

李繼韜啪地一下摔了手中的茶杯:“靜待時機,靜待時機!你遠在潞州,怎知我過的什麽日子?那李存渥,每日裏在李存勖耳邊說我的不是,現在李存勖已經動了殺機,我還怎麽靜待時機!?再過幾日,隻怕我的人頭就要給你們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