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悍勇
第十七章 悍勇
果然，魏琢先行帶了幾車的金銀珠玉，綾羅綢緞先去了洛陽。半個月後傳來消息，現在整個後宮，從李存勖的母親、李存勖的夫人劉氏到宮裏倒馬桶的小太監，都在說李繼韜的好話，李存勖已經答應，隻要李繼韜來洛陽認錯，就不再追究。同時，樞密使郭崇韜的幕僚謀士在收了不少錢以後，慫恿郭崇韜當朝上本，彈劾李繼韜，非殺李繼韜，結果不出所料，李存勖與郭崇韜大鬧一場，不歡而散，散朝後立刻下令，封李繼韜為兵部侍郎，即刻進京。
李繼韜聞言大喜，帶著自己的親衛就去了洛陽。
說是親衛，但並不是全部，部分不會騎馬，武藝一般的還是留下了。被他帶走的自然都是親衛中武藝嫻熟之人，劉大牛也在其中。雖然李繼韜心中並不安穩，但是他也不敢多帶，隻是帶了一百名親兵。
一路無話，到了洛陽，已經是寒冬臘月天了。一行人在漫天的大雪中進了洛陽城。對於少年顯貴，際遇坎坷的郭威來說並沒有什麽，可長這麽大就沒出過潞州的劉大牛就仿佛是到了另一個世界。短短兩個月的時間，戰亂的痕跡已經全部消失，展現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壯麗的大都市。
天降大雪，街上行人步履匆匆，可就這樣，都讓劉大牛感覺這裏的人實在是多。相比潞州，這裏的人一個個衣著華麗，兩旁的店鋪，鱗次櫛比，酒樓茶肆更是人聲鼎沸。劉大牛感覺自己的眼睛不夠用了，他有好多話想說，恪於軍紀，他緊緊閉著嘴，一言不發。一行人迎風冒雪，直入館驛，自有相關差役接著他們，一一安排。
第二日，李繼韜僅僅帶了郭威和另外一個親兵，上朝去了。臨走時吩咐手下，在京城安心呆著，不得鬧事。這群人多多少少知道點自己目前的處境，一日裏竟然連門都不出。
回來後，李繼韜麵有喜色。原來，在花了大量的財物之後，雖然李存勖恨不得將李繼韜碎屍萬段，但李繼韜居然安然無恙，並且還在洛陽城裏住了下來，李存勖還在寸土寸金的洛陽城裏，賜予他一片府邸。
李繼韜雖然保住了性命，可李存勖雖然耳根子軟，但並不傻，李繼韜在洛陽好吃好喝，養老沒問題，可是要想回去，再當一路封疆大吏，那是想也別想。對此李繼韜是心知肚明，可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事，現在能保住性命，李繼韜就頗為知足了。
轉眼間，冬去春來，這些原來的親兵現在轉行做了家將。在洛陽城中，李存勖從來沒有想過用他們打仗，他們也樂得清閑。隻有劉大牛與郭威，每日閑來無事，便是走馬練槍，特別是劉大牛，功夫長進飛快，在親衛當中已經少有敵手。
這一日，李存勖靜極思動，便下令讓李繼韜陪他出城打獵。李繼韜卻心下猶豫。他這個侍郎，雖然是實職，可大家都知道怎麽回事，平日裏小心謹慎，十分低調。無奈，有個人卻始終和他過不去，這個是就是後唐莊宗李存勖的弟弟，也是他李繼韜的叔父，李存渥。李存渥當初被李存勖派去處理李嗣昭遺體被李嗣昭兒子劫走的事情，差點被李繼韜打死。當時幸虧李存渥跑的快，否則肯定血濺當場了。如今，李繼韜落到這般處境，落井下石以報仇雪恨的機會，李存渥怎能放棄？所以，那是天天讒言不斷。
這些事，李繼韜都心知肚明。而且，李存渥說的，也並非就是讒言。比如，說李繼韜暗中依然招兵買馬意圖不軌，這些事，李繼韜走的時候就給自己的弟弟李繼遠說過了，乃是正在做的事。他也心虛，萬一哪天李存勖想明白了，要殺自己，不過一句話的事。自己雖然是李存勖的侄子，可李存渥乃是李存勖的親弟弟，自己的叔叔。在親情上，他不占優勢。
是以，李繼韜得知李存勖下旨，要他陪伴著外出打獵，心裏就是一驚。郭威苦勸，李繼韜這才戰戰兢兢，領了三十名武藝好的親衛，連馬都是精挑細選，打算一看見勢不妙，立即溜之大吉。
一大早，李繼韜就帶著這二十名親衛早早等在城門口。不多時，隻見一隊金甲銀槍的禦林軍開路，中間一隊隊各色人等，架鷹牽犬，更有好幾輛馬車，不知道車廂裏坐的是什麽人。隨後，在數十名背弓帶箭的武士簇擁下，李存勖一身金甲，騎著一匹白馬出現在眾人眼前。
隻見李存勖頭戴衝天冠，身披金甲，眉毛很重，眉梢直飛如鬢，眼睛不大，但目光銳利，一臉的威嚴。雖然穿著盔甲，但仍然能看出來，身形十分健碩。一舉一動，自然帶著一股威風煞氣。
李繼韜趕緊上前見禮，寒暄幾句，李存勖一揮手，讓李繼韜歸隊。李繼韜乖乖帶人回歸後隊。後隊中，是各路在京城的將領，各個領著家將，帶著鷹犬，緊跟著後唐莊宗李存勖大隊人馬。其中還有幾個與李繼韜關係不錯的，一路上與他談笑風生。
這一路人馬出了洛陽府，一路向北，直奔黃河邊的邙山而去。頭一日，在邙山腳下紮下營寨，李存勖宴請所有隨行的官員，李繼韜就帶著郭威和劉大牛兩人去了。
到了中軍，就見一頂金頂牛皮大帳，足足有五間房子那麽大，傲然挺立。大帳前麵的空地上，早已經擺好了桌案，案上無數的牛羊肉，切做大塊，煮得爛熟。在一旁，更有無數的美酒，一壇壇堆積如山。四周的桌案邊，無數的將領文官早已就坐，按著親疏遠近，一個個喝酒吃肉，甚是痛快。李繼韜與眾人打過招呼，早有隨行的小太監過來領路，安排入座。跟周圍人打了個招呼，李繼韜就坐下了。劉大牛與郭威就站立在李繼韜身後，朝中間空地望去。
隻見中間是一大塊空地，一大盆炭火燒的正旺，一員大漢，不帶帽子，赤著膊，露出一身精裝的肌肉，上麵斑痕累累，正滿頭大汗，用一杆鐵叉，挑了整整一隻羊，在那炭火上燒烤。一隻羊重量約有百斤，這大漢毫不吃力地單手挑著，不時還與周圍人說笑幾句。
劉大牛仔細一看，這人頗有些眼熟。仔細一想，原來這名大漢，竟然就是今天早上見到的當今天子，李存勖！他大吃一驚，按捺不住，悄悄用胳膊頂了大哥郭威一下，向場中示意。郭威也看出來了，微微點頭，隨即又搖搖頭。劉大牛明白了，那烤肉的大漢，正是李存勖，郭威的意思是讓他不要說話。
劉大牛頓時內心五味雜陳。從小到大，劉大牛接受的教育都是皇帝如何威嚴，乃是上天之子，不可冒犯，不料今天這天子做了大廚，在這裏燒烤！
不多時，那羊肉烤的色澤金黃，十分誘人。李存勖從腰帶上拔出一柄小刀，割了一塊嚐嚐，滿意地點點頭，隨即一揮手，兩個太監抬了一個巨大的銀盤上來，李存勖把整隻羊帶著鐵叉放到了銀盤之中。
隨後，數名小太監端著盤子在邊上，李存勖親自持刀，將一隻羊分割，堆滿一盤，小太監就送下去，放到在場的將軍大臣麵前桌上。不一會，場中的桌案上便香氣撲鼻，擺滿了羊肉。李繼韜麵前也擺了一盤，劉大牛鼻子一嗅，心中暗想，這皇帝倒是烤得好羊肉！
李存勖一邊割肉，一邊說道：“往日裏行軍打仗，晚上便是如此，打贏了仗，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甚是痛快。如今天下太平，朕卻閑得發慌。所幸，這烤肉的本事，還不曾放下。”
早有將軍文臣在下麵一片奉承，那些早年跟著李存勖南征北戰的將領，更是大聲叫好，讓李存勖一陣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眼看烤肉分割完畢，卻剩下了個羊頭。李存勖想了想，將小刀紮在羊頭上，衝著場中文臣武將說道：“都說肉好吃，其實這羊頭才是美味。吾於十指上得天下，信的乃是身上的本事，手裏的槍槊！今日在座各位，不分高下，且來場內比武，贏的人，這羊頭便賜予他！”
一聲令下，氣氛更是高漲，武將們更是拍案叫好。不多時，就有兩名將軍，脫了鎧甲，赤膊在場中相撲角鬥，李存勖在一邊，吃肉喝酒，看得高興，便大聲叫好。
下場的，都是些年輕的將領和李存勖禦前直的軍將，其中一名壯漢，已經連敗數人，一時間竟然無人再敢上前挑戰。那漢子，身高過丈，兩臂仿佛水桶般粗細，一身筋肉又黑又亮，力大無窮，好幾個人，剛一交手，就被他舉過頭頂扔了出去。此刻見無人挑戰，這壯漢自然是得意洋洋，連聲挑戰。
李存勖看得卻是無趣，連聲叫道：“你等莫要怕了他！鮑林這廝是我禦前骨朵直班頭，雖是力大，卻沒那麽好的身手，上啊！”雖然他在一旁催促，場內的人卻無人上前挑戰。李存勖看來看去，忽然就看到了李繼韜這裏。他手一指：“繼韜賢侄，上來啊！”
李繼韜心裏就是一驚，莫非，這李存勖想讓這人趁機把我打死，以絕後患？一時間內心惶恐不已。眼看眾人目光看過來，他卻連連作揖：“皇上饒了侄兒吧，侄兒武藝粗疏，就不上去丟人現眼了。”
李存勖哈哈一笑，說道：“玩玩而已，你看，方才郭崇韜郭樞相，偌大的年紀都敢下場，你有何不敢！你要不來，朕就不看臉麵，辦你個抗旨不遵的罪名！”不知李存勖所說是真是假，但這句話讓李繼韜頭上，滿頭大汗。他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此刻，在李繼韜身後，一名家將昂然下場，跪地行禮道：“我家李帥最近身體略有些感了風寒，身為家將，自然要替主帥分憂。小人不才，願替我家李帥下場，打死也不悔！”
李存勖抬頭一看，隻見這人，身高八尺，四體勻稱有力，雙目有神，鼻梁高挺，長得是儀表非凡，不由得叫了一聲好：“好個壯士！朕允了，就由你來代替！你叫什麽名字？”
那家將抬頭，說道：“小人郭威，無名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