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籌劃

中原戰場噩耗連連,繼右路軍朱儁部失利敗退撤入長社城中開始,就遭到了黃巾軍波才部的圍攻,士氣低迷形勢危急;左路軍皇甫嵩親率前軍急行救援長社,無法在長社城外站穩腳跟,隻能舍棄輜重突圍入城,與朱儁部抱團守城。

竟然形成了波才部十餘萬黃巾軍在長社圍困左、右兩路大軍中軍的危險形勢,而左路軍餘部又隔著波才部紮營對峙,使得波才部無法全力進攻長社城,又舍不得丟棄這口即將吃到嘴裏的大肥肉,就這麽陷入僵局。

右路軍大跨步後撤時,孫堅部與大多數右路軍分散撤離,與朱儁中軍脫離;故而長社城中隻有長社守軍、朱儁、皇甫嵩兩人親率的左右兩路中軍,再動員城中豪族部曲、仆僮之後,守軍兵力依舊不足一萬。這才是波才不願離去的原因,隻要攻破長社俘殺朱儁、皇甫嵩,將徹底擊垮戰場周圍的漢軍士氣、戰意!

波才部圍攻長社時,被其分割在長社外圍的左、右兩路官軍也紮營對峙,雙方不斷發起小規模突擊戰企圖拖疲、瓦解對方防線,可以說是晝夜鏖戰,戰況慘烈。

譬如孫堅,就在一場遭遇戰中擊潰黃巾軍追殺時與部屬失散,入夜後迷失方向隻能躲入草堆裏過夜。過夜時可能是擔心受傷的馬匹引來黃巾軍,孫堅便將戰馬趕走,戰馬跑回營地後引著部曲尋到孫堅,才使得孫堅安然歸營。

中原戰場陷入不利於官軍的僵持,噩耗傳入河北戰場,钜鹿郡治所癭陶,根據中軍盧植傳來的軍令舉行一場軍議。

這場會議中負責宗員輜重事務的魏越有資格列席會議,他這位別部司馬怎麽說也是獨統一部的指揮人員,隻是位列末席而已。會議中幾乎人人都留有胡須,最次也是淺淺八字胡,而魏越臉上無須,盡管個頭很高,依舊引得郭典與巨鹿郡尉陳奢連連側目,看的魏越都有些不好意思。

會議中不計宗員,屬於北路軍建製的校尉、別部司馬一共八人;郭典部雖然兵力不差宗員部多少,但隻是地方守軍,列席會議的隻有郭典與钜鹿郡尉陳奢。一樣是統兵兩千的校尉,隸屬北路軍編製的校尉就是比钜鹿守軍的校尉有份量。

在钜鹿休整的這段日子裏,宗員也有空修飾了胡須,端坐主位待諸人坐定後,才開講:“潁川左、右兩路軍失利於敵,各地賊軍氣勢猖獗更勝以往。依中軍盧公將令,命我部時刻備戰,莫要因張寶避戰而鬆懈。”

對盧植率領的北路軍,張寶采取守勢,不僅主動撤除對鄴城的攻勢,也暫停了清河國的攻勢,正不斷收縮軍力,重組著基層戰鬥編製。然而中原戰場波才部對抗左右兩路大軍取得極大的優勢,使得河北黃巾軍普遍陷入浮躁狀態,渴望與官軍作戰,這種求戰心態旺盛,已非張寶所能約束。

郭典也開口:“賊酋張寶極力避戰,為的是拖住北路諸軍,使得其兄張梁能盡力攻拔幽州。故而依盧公將令,我部不僅要備戰擊敗來犯之敵,更要主動破敵。故而,盧公這道將令不僅僅是命令我部應戰,更是在督促我部製造戰機。”

稍稍沉默後,宗員補充道:“這是兩件事情,要分清其中其中,本將看來製造戰機破敵營壘為重,以靜製動破敵於野反倒是次等之事。同時,這兩事也可合並為一事共同進行,此事就需钜鹿軍與我軍協力進行。”

野外擊潰黃巾軍並沒有多少戰略意義,隻有攻破他們的營壘才具有一定意義。黃巾軍兵力補充實在是太過方便,隻要拔除他們的據點、奪取他們的物資,那他們空有人力,卻無處聚集,自然也就無法以一處處據點連成線,進而形成威懾力。

幾名校尉先後發言,魏越則學習著宗員、郭典的思維方式,他並不需要發表什麽出奇言論來表現自己,他已經做的夠優秀了,隻要保證輜重營運轉正常,本身就是大功勳。他需要的就是低調行事,不要引發別人的嫉妒並造成一係列不必要的麻煩,最好所有人能都遺忘他這個負責後勤的別部司馬,到戰後評功時再說。

至於曆史上盧植被下獄,對此魏越毫不擔心,當今那位皇帝也不是那麽昏聵,做事情雖然奇葩,但知道哪些人能大用,哪些人不能用。總感覺盧植被皇帝借故下獄,似乎是一種賭氣行為。

隻要盧植活著,誰能黑掉他的軍功?

沒多久,廳堂中諸校尉你一言我一語,在宗員、郭勳定下的要求中將一個動靜結合、以靜製動、後發製人的計劃不斷完善。

在作戰計劃中,宗員率部朝東南行軍向盧植部靠攏,同時郭典部積極備戰做出固守钜鹿的姿態;隨後宗員部改道向西迂回趙國,以奇襲戰術攻拔邯鄲;而郭典部要做的就是等待趙國公孫勉部來犯,並迎頭痛擊,無法擊潰公孫勉部也要將他拖住,等待宗員部回師夾擊。

這個戰術唯一不可控的就是公孫勉部,如果公孫勉部如預料的那樣來犯钜鹿再好不過;若公孫勉部堅守不出,那也要貫徹攻取邯鄲的戰略意圖,即宗員部先攻,郭典部後繼,兩部合力圍攻邯鄲。

哪怕不能短時間攻取,也將吸引大量的黃巾軍援軍,屆時盧植中軍就有戰機了。

定下計較後,其他校尉、別部司馬依令去做準備,魏越則留下進行最後的計劃。

宗員飲一口茶,問:“魏司馬以為我部當帶幾日幹糧?”

魏越眨眨眼,道:“軍士每人攜帶八日幹糧不會影響行軍腳程,我部千人有車馬四百二十輛,可運十日幹糧與三十萬箭矢。”

他不需要運輸備用軍械,沒有戰鬥能激烈到損毀雙方軍械,人體相對於軍械來說實在是太過脆弱;即便戰鬥時有軍械損毀,戰後紮營時也能進行修複。所以魏越的輜重營主要負責運輸人、馬所需的糧食,藥材,以及箭矢這類消耗品。

宗員又問:“軍中箭矢儲備幾何?”

魏越眨眨眼,斟酌著回應:“我軍自鄴城來時運輸五十萬有餘,分撥巨鹿軍約十萬,還餘四十萬。臨戰,我軍留三十萬,應再分撥巨鹿郡十萬。”

宗員緩緩點著頭道:“有見地,應該照顧巨鹿郡。但本將需要這十萬箭矢,魏司馬若運輸這四十萬箭矢之餘,還能運幾日軍糧?”

“五日。”

魏越說著皺眉,左右看一眼廳堂中,卻不見其他書吏,便疑惑問道:“宗將軍莫不是要督率我部為餌?”

宗員撫須不語,雙目眯著細細打量魏越:“自鄴城發軍時,盧公就多有囑咐,多揚祖有奇計,令某不可輕慢。如今軍中誰都知道中原戰場失利於敵在於軍中有奸,那我北路軍呢?”

魏越微微頷首:“是,若我軍中上下一心,此刻張寶不可能采取守勢。以冀州黃巾軍威勢,卻對我軍退避三舍,可謂是咄咄怪事。”

就連宗員所部運輸軍械補充郭典部,也是悄悄隱藏一半兵馬,為的就是吸引黃巾軍來攻。可張揚、痛恨官軍的黃巾軍沒有動靜,幾乎是坐看宗員部抵達钜鹿,對郭典部完成補給。

見魏越如此,宗員也就放心了,擺手道:“揚祖回去就如此安排,以五日軍糧為限,餘下盡攜箭矢,若有多餘運力,以藥材、采伐器具為主。切記,對外隻說運箭二十萬,老夫會托郭典差人來領取箭矢,揚祖與其軍糧便可。”

魏越緩緩抬手抱拳,卻問:“我軍為餌,目的何在?”

“邯鄲。”

宗員吐出兩個字,見魏越神色恍然,宗員嚴肅臉上也擠出笑容:“這是沒奈何的事情,中原失利於敵,我北路軍若無大建樹,有心作亂卻無膽之輩會蜂擁而起。眼前唯有收複邯鄲,並大破賊軍一陣,方可重振朝廷威勢。”

這是為政治、輿論而不得不打的一仗,而冀州黃巾軍普遍浮躁、驕橫、求戰的心態也適合打這一仗。為避免張寶做好準備開戰,所以北路軍必須主動製造戰機,打斷張寶的準備,令張寶倉促應戰。

故而軍中製定的計劃相對充分,但這套宗員部、郭典部參與的計劃隻是表象;魏越估計中軍盧植部也會參與進來,所以這是三支軍隊分處三地配合發動的一場複雜戰役,所求的就是朝廷所需的:攻取名城邯鄲,大破冀州黃巾軍一陣。

輜重營,魏越開始準備出征時的物資,為避免箭矢與糧食體積上的差距被人識別,他將箭矢裝在車輛底部,頂部再裝載糧食。相對來說,同體積的糧食比成捆箭矢重,而車輛載重有;於是同樣的載重下,裝箭矢的車輛要比裝糧食的車輛要看著高、大。

同時他還有其他考慮,比如隊伍遇襲車輛損毀,或急行軍時不得不拋棄一些故障車輛。裝載較高的箭矢車輛重心高,損毀率高於糧車;如果運氣不好會意外損失不少箭矢,若這麽做會平坦風險,不讓箭矢出現高於糧食的損失。

他的這種考慮明顯無法說服趙範,趙範是太學生,在不清楚魏越的底細前,反正朝野也沒有幾家魏氏高門,所以最多豪強出身的魏越是嚇不住趙範的;趙範又是太學生,在太學裏也沒見過、聽說過魏越這麽一號後起之秀,故而他見有機可乘,便上前與魏越理論。

趙範是豪強出身,他父兄健在,為了給有太學生身份的趙範積累資本,這支趙氏部曲就歸趙範領導,為的還是讓趙範今後能走的更高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