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真定義兵

作為一代代的武人偶像與道德榜樣,趙雲的歲數一直是一個謎,有說他比劉備大的,也有說他歲數比張飛還小的。

懷著這種好奇心,四月初四日,魏越身穿蔡琰所贈的白袍,騎馬挎劍領著二十餘健騎半途迎接真定義兵;經過他好一番軟磨硬蹭,宗員將真定縣義兵補充到輜重營,這批義兵分屬三個陣營,兩家姓趙,還有一夥義兵是縣吏拉起來的隊伍。

在任何時期來說,輜重營都是僅次於中軍、前鋒的好去處,甚至不需要戰鬥隻要管好大軍輜重就是功勳一件。

被編入輜重營的消息傳入耳中時,真定義兵的幾位統領還有些不相信,但軍令就在眼前不容置疑,隻能率兵前往接受整編。

楊氏縣城北郊外一處馳道旁被戰火燒毀的亭驛側旁,魏越在這裏等候時,與宗員部所派的小股騎兵隊相遇,這股騎兵護送著近百名自常山逃難的百姓,百姓多汙垢滿麵衣衫襤褸,長時間的苦難經曆讓這些人目光呆滯反應遲鈍。

見此,魏越便取出攜帶幹糧招待這些人,畢竟他是管輜重的,軍糧補給十分方便。

這股騎兵約三十餘騎,盔甲、旗號服色新舊不一,就連裝備的馬匹也有較大的體形差異,是典型的新近混編斥候部隊。這種斥候部隊大麵積鋪撒在周邊,以清剿小股黃巾軍、匪寇,探測消息為主,但這幾天幹的更多的工作卻是護送逃難百姓以及收斂沿途一切能看到的敵我屍首。

就連旁邊殘破的亭驛,也是在這兩日內完成了亡者收斂工作,此前的巨鹿郡在郭典指揮下隻能見招拆招被動的機動防禦,根本無力維持境內的基本秩序,甚至派出的使者無法安全抵達目的地,使得人員、物資調動有種種延誤,無法高效運轉。

經過這些斥候之口,魏越對野外偏僻地界的慘況有了更進一步的理解;原本沿著道路修建的亭裏,大多在戰火逼迫下不得已放棄,聚集人口於一處堅守;而那些消息相對封閉,生活在丘陵地帶的亭、裏百姓,往往還沒得到消息就被黃巾軍攻破,並裹挾為亂。

野外各處都有逃難途中病死、餓死或被殺死的屍體,黃巾軍根本沒有能力收斂這些屍體;暴屍荒野短的也有兩三天,屍體已開始變形生蛆,時間過月的,找到的隻能是一堆蛆蟲吃剩下的骸骨,十分慘烈。

瘟疫,這些收斂死屍的斥候騎士對此深深擔憂,再三警告魏越不要飲用野外生水。

送走這批騎士不久,魏越派出的警戒斥候回歸報信,與真定義兵接頭了,魏越不由輕呼一口氣。

常山國雖然沒有如趙國那樣徹底被黃巾軍打破,但也殘破到了一定地步,而常山真定的褚燕本不是太平道信眾,跟張角又沒什麽關係,見冀州大亂,二十歲出頭的褚燕便領著一幫追隨他的真定少年四出劫掠。

遇到官軍他能打就打,黃巾軍若惹到他,褚燕也是如此對付,遇到同樣目的的武裝更是毫不客氣的進行火並,成了獨立於官軍、黃巾軍之外的第三股力量。

褚燕剽捷善戰往往衝鋒在前,所部真定少年又善於山地作戰,整體作戰風格迅疾輕捷,故而褚燕被稱作‘飛燕’,其所部軍隊擅長山地戰,也被稱作飛軍。

可能也是因為褚燕所部行事乖張,就連黃巾軍也不願在常山國活動,而之前常山守軍又一心固守,使得褚燕部不受限製發展,旬月之間兵力暴漲。然後褚燕帶著萬餘兵馬富貴回鄉,攻破真定縣城狠狠地威風了一番。

魏越就是顧忌褚燕,畢竟真定百姓是褚燕的鄉親,褚燕憎恨要報複的是官府、豪強,與當地百姓沒關係,甚至褚燕所部骨幹出身真定之故,他還有義務庇護真定百姓。至於真定豪強募集起來的義兵,顯然在褚燕的打擊範圍內,這也是真定義兵為何遠離家鄉外出作戰的原因所在。有褚燕在,真定還維持著基本秩序。

稍稍不久之後,約兩千餘人的隊伍出現在魏越視線內,這是一支帶著婦孺老弱的義兵;跟張岐這位清河國甘陵豪強一樣,是聚集義兵部曲,護衛著宗族外出求生的。

見此,賀彪皺眉道:“少主,恐怕安置真定婦孺就花費不少。”

這筆支出自然劃到軍費支出中,賀彪不是顧慮安置費,左右瞄一眼繼續說:“真定義兵不過七八百之數,拱衛家眷時,丁壯能悉數披甲執兵作戰;一旦家眷得以妥善安置,還有幾人願意作戰?”

魏越也沒想到真定義兵會有這麽多家眷,稍稍沉吟故作神秘道:“或許虎臣疑惑,為何我非要真定義兵不可。估計宗員也有此疑惑,甚至猜測我與真定豪強有舊。”

賀彪露笑,眼睛眯著:“別說奴與宗將軍,恐怕真定豪強也有此疑惑。”

“說來可笑,我抵達钜鹿當夜夢中見我孤身陷於敵陣之中,惶恐無措之際見一條白龍從黑雲中而降化作一銀甲健騎,救我於萬軍之中。”

魏越神色緬懷,說的認真不似作偽:“我再三問其姓名也好他日相報,此人自稱南越武王族裔,受武王所差特來救我。”

說完不見賀彪回應,魏越撇過去問:“虎臣以為如何?南越武王出自真定趙氏,漢初厚恤其族,為的就是撫慰武王。我以為那銀甲將軍,應出自真定趙氏,且與南越武王有所關聯。”

賀彪一臉的不以為然,很確定自家少主在糊弄他,便分析道:“趙國義兵約有四五千之眾,恰好能編成兩部;钜鹿義兵又歸郭典節製,不論宗將軍還是少主都不便征募钜鹿義兵。故而,奴私以為少主選真定義兵,所求不過是編練省事,易於指揮而已。至於常山其他各縣義兵,皆不過二三百之數,適合宗將軍合編,卻不適合少主。”

整編是一件麻煩的事情,不用心整編完全可以做個甩手掌櫃,那下級軍吏、軍官任命大權一股腦交給下麵的曲長,讓他們自己去擴充羽翼;若用心整編,就要顧慮上下軍官的感受,便用心觀察每一名軍官的性格、才能,讓這些人去合適的位置,才能保證軍中不會出現質疑聲。否則下麵軍官懷疑你的用人能力,軍心不齊的結果是致命的,會導致上戰場後因不信任之故,沒人願意聽從魏越的軍令,哪怕軍令是正確的。

賀彪的分析讓魏越詫異,不由露笑點頭:“是呀,我素無威望,張岐所部是盧公差人整編,就算張岐所部有所不滿,也是對盧公所差之人不滿,與我無關;而如今卻是我要編練部伍,小到伍長,大到百人將,都需我一一過問並拿捏輕重後委任。”

說著魏越眉頭皺下:“如今隨時可能要與趙國公孫勉部交鋒,我哪有時間去安撫部內瑣事?不若簡練一些,短則兩日,長則四日便可編成營伍。”

他這個別部假司馬,手下就兩曲編製,一曲是清河國甘陵義兵組成的張岐部,另一曲魏越也準備如此辦,用一個縣的義兵組建。

雖然會讓真定豪強全麵把持兵權,可戰後這些軍隊都是要遣散的,這些義兵本就是豪強部曲,遣散後依舊是豪強的部曲……哪怕魏越處心積慮從豪強手中奪取義兵的指揮權,軍隊遣散後這批義兵回歸本籍,可能機會當人家的部曲,反正怎麽都不可能成為他魏越的部曲。

搶奪、兼並他人的部曲……這種事情比強盜還強盜,誰若這麽幹,會遭到其他豪強一致反對。

魏越甚至不認為自己能掌握這支輜重兵到戰後,可能再次與盧植中軍匯合後,自己就要交出兵權重回中軍大帳;所以他真的不需要長期的影響力,隻要真定豪強短期內感激他,願意遵從他的指揮就行了。

其實就算他不要真定義兵,這支義兵也很有可能被宗員分撥到他名下。誰讓褚燕的名聲太大,雖然劫掠縣城,但人家也打過黃巾軍,所以北路軍甚至有招安褚燕部的構想。

若要招安褚燕,那真定義兵就成麽麻煩,最好讓這支軍隊消失在戰場;總不能故意坑害真定義兵,不讓真定豪強立功,少讓這些人出風頭就是一種打壓,如此將給足褚燕麵子:你看,你不喜歡的真定豪強都在吃灰呢。

魏越這名上司親自來迎接,這讓真定義兵上下感激,隻是一來就鬧了個誤會。

遙遙望來,見魏越一襲白袍如同便服佐吏一樣,真定豪強趙範、趙風督兵在前,雖感慨於魏越風骨姿態,卻更在意賀彪。見賀彪雖然年青,卻麵目威武嚴肅頗有氣度,不似尋常庸碌麵相,故而心中一定,紛紛打馬上前,對賀彪抱拳行禮,自報家門。

“某真定趙範、趙風奉命前來,魏司馬遠道相迎,我等不勝感激。”

賀彪眨眨眼,稍稍側身展臂對馬上二人笑道:“我家少主說常山多亂,不放心真定義勇,這才親身趕赴郡界來迎。”

趙範、趙風下馬後見魏越身形修長,這回認真一看才見魏越俊秀之餘更有英武氣息,站在那裏就令人難生輕視之心,兩人互看一眼,趙範笑道:“魏司馬遠道出迎,我等感激涕零。”

一樣的話趙範能說兩遍,趙風放不下顏麵,臉色漲紅抱拳道:“趙風拜見魏司馬。”

魏越感覺很有意思,露出笑容問:“二位現居何職?”

趙風回應道:“此前尚是白身,護烏桓中郎將宗將軍委某為常山屯將。”

趙範稍稍思考後回答:“範乃太學生,回鄉春耕時值此大厄便督率家中健仆護衛鄉裏,因破賊之功,受北路軍將令為假軍侯。”

屯將、隊率可以實授,軍侯、軍司馬普遍來說都是代理性質的‘暫署假授’,戰後如屯將、隊率之類的可以就地轉業為縣吏、郡吏;而其他的軍官就要看考校功勳另行授命。

魏越先開口問這兩人現在的身份,就是要確定到底是趙範、趙風兩人誰的勢力最強;至於真定另一股義兵不需要擔心,是縣吏拉出來的義兵,處理起來不似豪強部曲這般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