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甲子劍

身邊各種反常事件不斷發生,魏越也加快自己的準備,在王越的中介下,魏越以五十萬錢的價格定製了二十口劍脊加厚的闊劍,以及一些投擲短斧。尋常佩劍在七斤左右,軍用刀劍十斤出頭,這批闊劍略短於軍用劍,又刻意加重到十五斤(漢斤,一公斤約等於死漢斤)。

“成劍六十煉,不及揚祖所需的八十煉。”

前後不到十天的時間,王越親自護送到魏氏園堡,升官為虎賁仆射的他擁有了更多的自由時間。

百煉級別的刀劍每一口價值萬錢,因工藝、製造者名氣等等原因,會有一定的額外增值。但作為利器,一萬錢出頭就是極限,這是一名奴仆的價格。

尋常民間刀劍也就十煉、二十煉,三十煉是軍用劍的範疇,五十煉就是難得的鋼劍。也隻有如今的雒都,可以花錢買到大量的高品質兵器,待天下大亂後,這種高品質兵器將越發珍貴。不是製造難度升高,而是流轉難度大。

東坡土牆前,王越取出一口闊劍倒持遞給魏越道:“百煉戰劍需月餘時間錘煉,這些寬劍雖說六十煉,但揚祖出兩倍市價,工坊之中就以九十煉鋼重鍛打造,兼之劍脊筋骨厚闊,不遜色於百煉戰劍,可斬斷牛首。”

這些闊劍裝飾可以說是平淡無奇,連尋常十煉佩劍都不如,劍身研磨光滑,隻有劍脊兩側有淡淡蝕刻交錯菱紋,一眼看去與幾百錢的刀劍沒多少區別。能高成本製作上乘兵器,自然不會介意多花點時間做裝飾,哪像魏越這麽急促?

魏越掂著手中闊劍,扭頭看賀彪:“虎臣,拿槊柄來。”

賀彪轉身去一旁草廬中,王越卻打量四周草廬,問:“揚祖這裏建造空廬所為何事?”

魏越拇指輕輕擦拭劍刃,是他再三要求的破甲優良的大角度斧刃,而不是銳角利刃,或其他各有側重的刃口,不由微笑道:“隆冬時接濟太平道信眾時所建,近來散去二百餘人,故顯得荒敗了些。等冬雪消融後,會拆去草廬搭建屋舍。”

說著展臂指點各處,很多房屋已經築好牆壁,就等開春後請木工過來搭建頂梁。說話間賀彪從草廬中走出,將一丈二尺長的槊杆遞來,麵有難色道:“少主,柄過長,不利於舞動。”

“利於劈砍就可。”

魏越接住槊杆,對著闊劍柄端的凹槽鑲入,不過凹槽略大,魏越又纏了幾層布才固定。眨眼間,三尺闊劍又延伸出一丈二尺的長柄,柄刃足足一丈五尺,魏越試著揮舞,的確利於劈砍,自己一劍劈下竟然難以左右慣性。

王越見魏越如此,也在他預料之中,卻問:“揚祖欲造斬馬劍?”

斬馬劍是邊軍重甲軍士手中的利器,步戰殺傷效果出眾,但使用要求頗高,非身高體壯者不可。

首先斬馬劍的劈斬威力來源於慣性,而柄越長慣性越大自然劈斬威力越大。而柄過長,又無法自然施展,使用時反倒會吃力、不順暢;為保證斬馬劍的威力,不能降低柄杆適應軍士,隻能選拔天賦合適的軍士來適應這種兵器。

斬馬劍隻有兩個地方有裝備,第一是邊軍重甲步軍,第二就是虎賁步軍士,一模一樣的兵器在虎賁之中稱呼為‘長铩’,與畫戟、斧鉞一樣屬於儀仗兵器,天子儀仗兵器。也因為長铩是天子儀仗兵器,卻又有不俗的威力,故而邊軍裝備時又有一個形象的名字,斬馬劍。

王越的態度難以捉摸,魏越怎麽敢當麵承認自己製造違禁兵器?

故而,魏越打馬虎眼道:“王先生,侄兒不知斬馬劍是何說法?隻知近來所造劍名為甲子,天幹地支六十年一輪回,能經曆一次甲子年也是幸事,合該造劍紀念。”

王越也懶得追究,真要追究,越騎舊部各家之中什麽違禁品沒有?別說是軍中利器斬馬劍,光是重甲就能湊出二三百套!

他左右瞥一眼,告誡道:“莫要讓外人得知,就怕讓人知曉,老夫這才親自操勞。還有,近來四方遊俠匯聚雒都,都亭內多有凶殺命案;行人稀少時不要獨行,否則老夫也不好向你父交待。”

“侄兒不敢違背。”

魏越鄭重抱拳,目送王越離去後,對賀彪、魏昂等人扭扭頭示意,一眾人齊齊來到驢車前,一口口闊劍被取出,人人神情喜悅,這可是斬馬劍,家中有盔甲不稱奇,令人稱奇、羨慕的是暴力到極致的兵器--斬馬劍。

他右手抓住劍柄,左手挽著袖子輕輕擦拭光滑劍身上的薄薄油脂,又對著嗬一口氣,輕輕擦拭,幾乎可以看到一個扭曲的自己倒映,露笑:“好劍,虎臣?”

賀彪兩手各握一把劍並列在自己麵前做著比較,聞聲扭頭過去:“少主?”

魏越這時候正打量車中闊劍,這批闊劍屬於定製,劍身裝飾都沒細做,更別說量身定做的劍鞘,故而六口劍一捆,魏越一掃發現竟然比自己訂購的二十口多出四口來。估計打造過程中有廢品率,而自己兩倍市價又限定時間,才多造了幾口備用品,而劍又是特製,不好再轉賣他人。就因為這些原因把多出來的備用品當贈品?

怎麽想都有些想不通,雖說融了麻煩,可這是四口鋼劍,足足六十斤上乘鋼材,完全可以再打造出四、五口百煉利器。魏越不清楚冶煉工序,更不知道工坊給他造劍屬於接私活,加上王越與程夫人那種不好明言的關係,所以工坊贈出四口劍。而王越,似乎不在意這些,連多出四口劍的事情提都不提,跑一趟似乎真的就是為了隱秘送劍,防止消息外傳。

“二十四口,這是個好兆頭。”

魏越發自內心的喜悅,抬手在劍身比劃著,露笑囑咐:“虎臣眼下就兩件事,第一是尋找合適的長柄,第二就是劍上留銘,就留‘五原魏越造甲子劍於正月’,再以左右生肖為副銘,以區別諸劍。”

說著又扭頭看共昭,在賀彪、魏昂等人到來後,共昭態度更為謙卑,躲避著來自賀彪、魏昂的排擠:“共君,雒都之中遊俠健兒漸多,我不求名動州郡之輩,隻求負勇沉毅之輩。勞煩共君走訪物色壯士,若有入共君眼界者,某當親自拜訪。”

共昭抱拳應下,略有疑惑口吻:“少君若需健兒,何必青睞於輕俠好鬥之輩?”

魏越可以將那些不務正業抱著一口劍都天下的人稱之為遊俠,而共昭不願意褻瀆遊俠這個稱謂,他故主袁紹就是當世遊俠之尊。共昭心中連袁術為主的氣俠都看不上,更別說劍客輕俠。

可不從輕俠之中招募有武學根基的壯士,難道去招募退役軍士?

這是一種妄想,軍中晉升渠道完善,那些壯年、青年時就退役找不到生計的軍士,絕對有各種各樣的問題。一名合格、有武學天賦的軍士出路無非四種,要麽一路高升成為將校;要麽經北軍體係當郎官,再轉地方官員;再要麽因人賞識,能‘自主’退役後為恩主效力;再要麽戰死、傷殘退伍。

想要短期內就形成戰力,找不到生計的退役軍士屬於殘次品可以直接放棄,那麽唯一能找到的‘兵源’就是遊俠……不對,是輕俠。不隻是魏越會混淆輕俠的概念,很多人都會混淆,故而當世人又把輕俠稱為‘劍客’,以區別遊俠。

這能怪誰?隻能怪袁紹、袁術兄弟少年時要做俠客,他們兄弟要爭遊俠第一的名聲爭到了現在,結果弄出了遊俠、氣俠、輕俠這三種和稀泥的說法。至於傳統的遊俠,就失去了冠名權,成了現在的輕俠、劍客。

若放到其他時期,王越這位輕俠之尊就是遊俠之尊,是天下遊俠的楷模,是朝中公卿都會賞識的對象。而袁氏強大的輿論控製力,已將‘遊俠’這種稱呼從王越這類武人身上剝離,帶走的還有過去曆史上曆代遊俠積累的號召力、影響力。

這就是袁氏的恐怖,兄弟相爭的二十年時間裏就改變了世人對傳統遊俠的認知!

至於生肖說法已經有了,十二生肖裏為什麽沒有生活中常見的貓?因為生肖說法成型後,貓才順著商路來到大漢,現在一隻貓比軍用獵犬貴的多,屬於典型的貴族寵物,就連魏越也沒見過幾次。不過也因為稀少,魏越見過的貓都是賣相極佳的。

他也疑惑過,貓的野外生存能力不錯,為什麽沒有大規模的野貓出現?

眼前,共昭不讚成招募輕俠,魏越實在是想不到第二條合適的途徑,便問:“莫非共君有另有良策?”

魏昂、賀彪也認真起來,他們兩個也很好奇共昭能有什麽高見,能成為袁紹扈從的共昭,自然不可能隻有出眾的武力。

他微微沉吟,對魏越抱拳道:“仆所料不差,少君招募輕俠壯士為的是甲子劍?”

這下賀彪、魏昂都急了,這可是斬馬劍,不說其本身價值,光斬馬劍就值得他們引以為傲,賀彪眼巴巴看魏越不好出口詢問,魏昂直問:“阿越,這是為何?”

“殺人。”

魏越簡單回答一句話堵住魏昂,看共昭:“共君所言不差,某正缺這類壯士。”

共昭微微眯眼,解釋道:“若如此,招募輕俠無異於養虎為患。彼等生性不羈素來藐視號令,多徒有其名之輩,若少君稍稍不盡人意,一哄而散敗壞少君計劃不說,為遮掩惡名還將百般詆毀少君,無中生有指責少君種種罵名。故而,少君需要重甲壯士,不妨……重金贖買死囚為奴。”

“哦?”

魏越大感驚奇,細細打量共昭見他似乎很有底氣,難道這家夥以前跟著袁紹時幹過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