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4)

嬴櫟道:“如今賊軍兵臨城下,鹹陽唯有抵抗到底!”

王倉道:“在下已得知公子大計,既然為了調集人馬伏擊,何不另尋他法以巧技破之?”

子嬰心念稍動,言道:“還望伯頡明示!”

王倉道:“公子府上兵馬人手不足,此為之一;又為宮中侍衛門人,此為之二;大典之時,趙高盡聚丞相府與鹹陽宮兵馬戒備都城,這是第三。公子若是靠這門人護從聚之而且的百人之隊.......與鹹陽守軍交戰,勝算幾何?”

子嬰道:“伯頡,這些宮人,我視若手足,豈能讓之無端端與禁軍廝殺,而是要等擊殺趙高之後,盡數拿下宗廟百官以及趙高黨羽,攻其首腦!”

王倉道:“公子,臣下所知,趙高之弟趙成,是鹹陽郎中令,有調集鹹陽禁軍之權力,彼時無論是宗廟還是鹹陽宮,都會有大批人馬駐守,公子這隊人馬衝入進去,無疑是以卵擊石,徒增傷亡罷了。”

子嬰和嬴櫟相互一看,心中不禁又都憂慮起來。王倉繼續道:“公子,櫟兄,兵法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現下我部人馬不過一伍之餘,如何與這鹹陽數旅作戰。故而我想,與其相爭,不如避之。”

兩人看著王倉,一時不解其意。王倉指了指子嬰掛在牆上的鹹陽城城圖,說道:“公子請看,此處為宗廟,東北方位是為鹹陽宮。鹹陽宮以外則是民宅屋宇。祭典之時,全城戒備。倉之計策,要將這一伍人馬分為三隊,其中,公子可讓一隻人馬待事成之時,在民宅街巷散播訊息,另外一支人馬則要在鹹陽宮附近攔阻禁軍。剩下的還請公子調撥於一得力之將,打通鹹陽城門,以作後應。”王倉繼續道:“待趙高一除,百官震懾之際,這第二支人馬就要在鹹陽宮與宗廟附近盡量鼓動聲勢,造成我部壓製禁軍之象。故爾,無論百官還是黔首見之,皆會以為公族勢力取得宮中權柄,屆時,還請關內侯嬴顯率領這支人馬,以關內侯的威望,更能震懾趙高餘黨。故民心所向,盡可用之。如此一來,再憑子正之力,更加容易勸降禁軍!”

子嬰聽了,甚是佩服。他歎道:“伯頡不虧為王將軍後人,計謀韜略,大將之才!”

王倉拜倒,說道:“公子言重,在下不過多度幾卷兵書,敝人之才,未能及得武成侯之皮毛。”子嬰點點頭:“伯頡之策,吾皆采納之。”

王倉道:“第一支人馬,公子可讓王廉隨行,三弟在城中多有同伴,少年遊俠,皆有義氣。隻需讓他們隨同人馬放出流言消息,坊間民巷無一不會動搖。待公子除去老梟,登基為帝,再發安民之榜,鹹陽必定矣!”

子嬰拉住王倉的雙手說道:“但有籌謀,我等必能除去老賊,安定鹹陽!”

王廉上前道:“還請公子下令。”

子嬰看了看王倉,他隨即會意說道:“叔冽,你且召集鹹陽少年,待一一集結,再來見我。”

“王廉遵命!”他對三人一拜,轉身大步而走。子嬰看著王廉矯健朝氣的步伐心道:“常言道將門虎子,果然名不虛傳。王廉若是多加曆練,他日定能獨當一麵。”

王倉又道:“公子,倉還有一言相進。”

子嬰道:“伯頡但說無妨。”

王倉道:“公子,河北戰事既敗,鹹陽城內還需要早作應對之策。公子奮擊而安內,然關外之事,宮中卻是鞭長莫及。”

子嬰歎了一聲,點點頭。末了,他問道:“伯頡,王離將軍在書信之中......可還有提及他事?”

王倉這時候說道:“公子,家父在書信之中提及,钜鹿之戰時,章邯曾派遣長史司馬欣前往鹹陽求救,但是後來隻有司馬欣一人而回。”

嬴櫟聽到王倉說起這一段舊事,立刻提醒子嬰說道:“公子,你還記得司馬門外之事.....”

子嬰被嬴櫟這麽一提醒,立刻想起之前在鹹陽皇宮司馬門所遇到的怪事。

子嬰對王倉說道:“彼時我在鹹陽宮走動,曾遇長史司馬欣在皇宮門外徘徊。我與子正上前詢問,司馬欣支吾不答。爾後一連三日,我都曾見到此人在宮門外等待求見趙高,後又問起軍中之事,此人言曰,鹹陽宮派遣使者前往河北,督令章邯出戰。”

“在司馬門外留處三日?”王倉言道:“當時,章邯還未背叛秦國。除了前來都城麵見君王。司馬欣或許還有別的意圖。”

“司馬欣還有他意?”子嬰一臉愕然。

王倉道:“司馬欣尋求援軍不假,但是他為何要在司馬門外白等三日?軍情緊急之下,就是半日都不能耽擱。”

嬴櫟道:“伯頡,我曾代公子上前詢問過,司馬欣為求見趙高與先君,而在鹹陽宮外等候。但是其中有還有一事我頗為不解,先君怠政,然趙高以及丞相府、太尉府一眾官吏皆在鹹陽宮中,司馬欣為長史,乃是朝中要員,他要進宮麵見君王,料想也不會有人攔阻。可是他一等就是三日,直到最後方才離開。”

“這就是在下疑惑之處。”王倉說罷,忽然覺得司馬欣一事疑點重重。

子嬰道:“此事暫且不議,眼下還需處理宗廟之中的安排。”子嬰對嬴櫟道:“子正,我意已決,就按王倉的計策行動。這兩日之中,且讓你與伯頡一道處置興樂宮外之事。你二人務必齊心協力,不得有所差池。”

嬴櫟抱拳一拜是,說道:“屬下明白!”

王倉見子嬰指派嬴櫟協助自己,一時倒也沒想到此次議事會如此順利。子嬰不僅對自己未起疑心,更是對這計策大加讚賞。這讓王倉忽然生出一陣士報知己的感歎。

王倉道:“公子,倉眼下需要回去準備家中之事,王家今遭劫難,且讓在下安頓好府中上下人丁,再回興樂宮複命!”

子嬰道:“伯頡,你不必憂慮。隻要能夠扭轉這混沌局麵,待到政歸公族。我定然會撤去閹宦加在王家的罪狀,還你們一個公道。”

王倉拜別子嬰,嬴櫟領了公子命令,自當一同隨王伯頡行事。

回到府中,嬴櫟問起王家和趙高之間的恩怨。王倉談道:昔日趙高害死蒙恬將軍時,曾派人遊說父親,要父親立下偽證,陷害蒙將軍,但是家父不從。這恩怨就結下了。”王倉又道:“家父為蒙恬將軍麾下,曾與先太子扶蘇在九原郡一同掌兵禦敵。可恨可歎,蒙將軍慘遭冤殺,扶蘇公子無辜自裁,而我父戰死疆場......國之棟梁盡數崩塌,大秦支柱,一夕盡毀矣!”

嬴櫟道:“伯頡兄,事已至此,你我歎悔亦有何用?大丈夫上報君王,下安黎庶,你我為大秦社稷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就無愧於天地之間!”

王倉道:“子正兄氣度非凡,的確是上上之人。”

嬴櫟抱拳說道:“伯頡兄,明日趙高就要派人前來查封府邸,你作何打算。”

王倉想了想,說道:“父兄殉國,故園不在。說來慚愧,在下不知前路何在。”

嬴櫟道:“伯頡兄,何不投入公子門下?”

“投入公子門下?”

嬴櫟正中地說道:“公子常常憂歎缺少賢人輔佐。今日我等得伯頡指點,一時皆是茅塞頓開。你若與叔冽輔佐我家公子,他日必成大事!”

王倉聽嬴櫟這麽一說,拜倒說道:“子正兄如此一言,那先前在下所為險些誤了大事!”

嬴櫟知道王倉還在為之前與自己的衝突擔心,他道:“伯頡兄,先前之事不必掛懷,你我以後同殿為臣戮力同心,共同輔佐公子!”

王倉沒想到嬴櫟不計前嫌,反而有意協助自己投入興樂宮門下。一時激動,不知如何言謝。

此時,李軹在屋外求見王倉。兩人走出屋外,李軹道:“公子,家丁皆已遣散,前來登記戶冊的中車府官吏也已打發了。”

王倉冷笑一聲:“用了多少錢財?”

“回長公子,中車府官吏五人,各從庫房支取金二十兩。外付白璧三雙。”(注:秦朝時,金子大部分為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