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3)

剛待趙成說完,嬴櫟霍得從席上而起,嬴櫟道:“敢問郎中令,河北戰事我等隻字未聞,為何今日突然有軍情來報。再者,擅定軍中大將戰敗之罪,未經廷尉,禦史大夫審查,如此不辨黑白而草率下罪,如何給朝中群臣一個交代!”

“放肆!”趙成大喝一聲道:“區區黔首,竟敢這樣與朝中大臣說話?嬴櫟!汝立殿門之外,何以涉足朝中之事?又憑什麽在此質問本令?”

嬴櫟盯著趙成,他心想,河北戰事勝敗與否,鹹陽上下全然不知。而且,兩地聯係在此之前幾乎是完全隔斷,钜鹿之戰一無進展,二無軍報,而王離是秦國長城軍主帥,身居大將軍之職。丞相府竟然隨意治罪。

趙成輕蔑地看著嬴櫟,又讓侍者交給王倉一卷竹簡,他道:“王倉,你可認得此筆跡?”

王倉拿起岸上的竹簡,他拆開一看,忽然他雙手一抖,竹簡嘩得一聲掉落在地。王廉上去拾起一看,他顫聲道:“大哥,這....是父親的軍報。”

王倉點點頭,他深吸一口氣,先前郭侍曾與他密商此事,他心中雖然已有準備,但真到慘事發生之時,王倉也感覺到陣陣的絕望與無助。

隻見王倉走到趙成案邊對他拜禮道:“趙令,武成侯府上下對丞相府決斷皆無異議。家父戰敗辱國,其罪難咎,父遺子女,承罪.....受罰。”

趙成環視了一眼眾人,他收回王離的軍報,轉身道:“王倉,中丞相對汝網開一麵,這幾日鹹陽新君登基,待秦王登位,大赦天下之後,你等再隨鹹陽軍馬前往嶢關。嗬,本令告辭。頻陽王家,頻陽王家,興盛不過三代,就此了結吧。”

嬴櫟明白趙高等人的陰毒之意,新君登基大赦天下,那是赦免先君時候的罪犯,而趙高要讓王倉等人與秦王登基之後再判連坐之罪,就是要其錯過大赦之期。

李軹上前扶住王倉,王倉攔住趙成問道:“郎中令,丞相為何要封鎖钜鹿的消息?”

趙成見王倉擋在自己麵前,他伸出手來按住王倉的肩膀道:“章邯在三個月前投降了項籍,彼時先君在位,若是相邦與二世皇帝坦明此事,你們頻陽王家,還能留到現在?”趙成朝著王倉冷笑數聲,他喚過隨從,一把推開王倉。他頓了頓,將軍報丟擲在王倉的麵前。王廉看著趙成離開,他又驚又怒,問道:“大哥,軍報怎麽說?”

王倉呆了呆,他看道:“罪臣王離,敢拜陛下。楚軍斷我甬道,軍中糧盡數日。章邯救之不力。我軍士卒饑饉,兵臨絕境,已無持戈再戰之力;臣離率九原兵馬再戰不能取勝,今離為報君王,戮力死戰,直至最後一卒......”

王廉撿起竹簡軍報,他看著這牘片上的斑斑血跡,眼前浮現出父親與二哥在戰場與叛軍血戰的場麵。他憤而一摔,怒道:“大哥!趙高這是要趕盡殺絕!你我還在這做什麽?”

嬴櫟上前說道:“長公子,莫忘蒙恬李斯之禍!”嬴櫟續道:“現在正是大秦用人之際,長公子既然身為大將之後,何不助我家公子一臂之力?”

王倉臉色蒼白,他撿起竹簡,輕輕擦去書信上的泥塵,說道:“趙高......陷害父兄......害我王家......國之社稷,一夕之間盡喪於小人之手!”他整好衣容,對著嬴櫟深深一拜,說道:“王家三代忠良,卻為奸臣所害!倉,有負父兄之托。嬰公子賢良仁義,王倉願為公子驅除閹賊,重振朝綱!”

王倉這一下拜倒,王廉,李軹等人皆紛紛下拜。嬴櫟半跪在眾人麵前,抱拳說道:“若有長公子相助,我家公子之勝算,就又多添一分矣!”王倉起身,他將李軹喚道跟前一一交代了家中之事。又命王廉在大門外守候,他對嬴櫟說道:“櫟侍衛,還請後堂敘話。”

兩人回到後堂,嬴櫟開門見山,又將子嬰的計劃完整地和王倉說出。王倉聽罷,便即問道:“鹹陽城在這數日之內,會有兵馬調動?”

嬴櫟點點頭,道:“公子已經得知,這幾日趙高會調集部分兵馬前往藍田大營守備。公子便是要趁這期間安排人手,以作準備。”

王倉想了想,和嬴櫟說道:“祭祀大典之時,趙高定然會派兵馬戒備全城,公子府上隻有百來人手,依在下看,這些人馬不能全部聚於宗廟。”

嬴櫟道:“長公子何意?屆時公子以及關內侯皆要在宗廟舉事,若是不用這些人手,如何抵擋得住趙高的侍衛?”

王倉思慮道:“並非不用,而是要做宗廟的疑兵!”

王倉對嬴櫟道:“還請櫟侍衛帶領在下前往公子府,以申在下之策。”嬴櫟道:“長公子請隨我來。”

王倉和嬴櫟走到門口,見到李軹和王廉正在商議。王倉上前說道:“李軹,你與叔冽在府中等候。我須前往興樂宮拜見嬰公子。”

王廉道:“大哥,我也一同前去。”

嬴櫟道:“正好,待在下給兩位引薦。”

王倉想了想,便同意嬴櫟的提議。三人出了府邸,徑直前往興樂宮。半個時辰之後,韓談在府前見到嬴櫟帶著兩人匆匆往這邊趕來,上前道:“子正,你可來了。”

嬴櫟點點頭,對韓談道:“談伯,這位是王家長公子王倉,這位是王廉王叔冽。”

禮過,韓談和嬴櫟說道:“子正,快快隨我進府,公子有要是急議。。”

子嬰見到嬴櫟,忙說道:“子正,我聽太尉府消息,劉季在武關收編兵馬,正往鹹陽來!”

嬴櫟心下忐忑,但是仍然回稟道:“公子......武城侯兵敗殉國,少府章邯已投降楚軍,背叛了秦國。”

子嬰眉頭緊鎖,連問究竟。

嬴櫟便把剛才發生在王府的事情一一告訴子嬰,子嬰聽完,一下子癱軟在席上,嬴櫟道:“公子,趙高將戰況隱瞞到今天......我軍在河北的戰力已全軍覆沒。不光是劉季,河北叛軍也正殺往鹹陽。當務之急,我等要盡快收聚兵馬,守衛鹹陽!”

子嬰瞪著眼睛看著窗外道:“驪山和九原兩軍都沒了,大秦已無可用之兵了.....大秦.....要亡了.....”

就在這時,屋外響起一人聲音說道:“公子,我等還有一絲勝算,隻要除掉趙高,還政公族,屆時整頓朝堂,固守鹹陽,未必不能擊退劉項叛軍!”

子嬰轉頭看去,隻見王氏兄弟正站在門外等候自己召見。他神情一冷,問曰:“兩位何人?”

嬴櫟道:“公子,方才進言之人是王離將軍長子,王倉王伯頡,這一位則是三公子,王廉王叔冽。”

兩人待嬴櫟引薦完,雙雙拜倒下去。子嬰聽罷,上前忙道:“兩位快快請起......”他看著兄弟二人道:“將門之後,終能相救於危難之際!”

王倉道:“公子,倉已經知曉公子之謀。今番前來,便是要與公子再作商議。”

韓談聽了,立刻退出門外。

子嬰將二人請到內室,對著王倉懇求道:“還請賜教,救我秦國!”說罷就要跪將下去。王倉見嬴嬰下跪,立刻托住他的雙臂道:“公子快起!”他道:“公子,眼下劉項兩軍正往鹹陽而來,趙高奸賊,與劉季私下傳信,往來已久。這朝中之事皆有此人操縱,即便公子登上君位,要死守城池,也奈何不了趙高一簡文書,舉城而降。故倉所慮,便是公子能否徹底誅殺老梟,盡收廟堂權柄!”

子嬰道:“我心已決,絕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