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深秋的夜空並不是純粹的墨黑,襯托著繁星的更像是深藍,在那繁星當中懸掛著的月亮,仿佛為樹林鍍上了一層朦朦朧朧的光茫,似幻似夢。

徐徐的夜風帶來林子外麵一對急促的腳步聲。稚嫩的小手緊緊地握在一起,跑在前麵的男孩有著一頭耀眼的金發,垂落在額頭上的幾縷被風兒吹起,露出了一雙水藍色的大眼睛。他的小嘴緊抿著,隨著加快的腳步時不時的勾起嘴角,純真的快樂。

他回頭看著跑在身後的女孩,那女孩要比他高出一些來,鵝蛋臉旁的兩根小辮子隨著跑動一翹一翹的,說不出的可愛。

小女孩微微上翹的鼻尖上點綴了幾滴汗水,微微張開的小嘴巴呼吸著夜晚清淨的空氣。一個不留神,險些被腳下的灌木叢絆倒,稚嫩的驚呼聲短促而慌亂,拉著他的男孩不知所措,停在她的麵前,緊張兮兮地看著,卻不肯說些什麽。

“你怎麽了?”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在深夜的林子裏絲毫沒有感到害怕。也許是因為有一位“騎士”保護著她,綻開的笑顏如初生的雛**,單純的幸福。

“為什麽要到這裏來?老哈森知道了,會罵我。”女孩說。

他不會讓老哈森責備她的,男孩這麽想著,嘴巴卻還是閉的緊緊的。他有些固執的拉著女孩繼續往林子的深處走,他們走過了楊樹、又過了橡樹,走過了非常令人討厭的灌木叢。

“就是這裏。”男孩終於說,“你知道那是什麽嗎?”

“知道哦,今天我聽安德魯太太講過,這是槲寄生。明天聖誕夜要用的。”

男孩笑了,就像以往那樣對她甜甜的笑著:“安德魯太太一定沒有告訴你槲寄生可以帶來幸福。”

“我才不信,因為安德魯太太常常騙人。你知道的,她說萬聖節拿著南瓜燈就能看到精靈,但是我根本沒有看到。”

女孩撅著嘴巴,看到男孩非常驚訝又難過的樣子,好像是要哭出來。她噗哧一聲的笑了,去擦掉男孩眼角的一滴未落下的淚水:“騙你哦,我根本沒拿她做的南瓜燈,我覺得她不是真正的女巫。”

“這一次,我相信安德魯太太。”男孩固執地拉著小夥伴走到槲寄生下,“她說,德魯伊信仰槲寄生,聖誕夜他們會讓女孩站在槲寄生下麵,那樣就能得到永遠的幸福。你來,站在這裏,就是這裏。”

女孩被推到寄生在橡樹上的槲寄生下,幾根枝椏刮了她的頭發,她皺皺眉,提醒有些興奮的男孩:“但是,明晚才是聖誕夜。”

“沒關係。”男孩從懷裏拿出卡通手表,那是用阿拉伯數字顯示的時間日期的手表。他舉到女孩麵前,“我把時間撥到了明天,現在就是聖誕夜。你不要動,就站在這裏,嗯,很好。”

“哦,這簡直太奇怪了。”女孩說,“你確定這有用?”

“當然,我以基特家族的榮耀發誓,這肯定有用。”

女孩笑的開心極了,說著:“但是你知道什麽是‘榮耀’嗎?上次佩菲爾先生問你的時候,你並沒有告訴他。”說著,她拉著他的手,“好吧,你可以站在我身邊。”

“我不喜歡佩菲爾,我不喜歡他們所有人,我隻喜歡你。別再拉我了,我是男的。”

“不,我堅持。”

男孩故意裝出很不情願的樣子,但被拉過去的時候稚嫩的臉上浮現出濃濃的紅暈。

他們拉著手,在槲寄生下麵的笑容燦爛。

男孩說:“我希望你永遠幸福。”

女孩說:“你該發誓說,你會讓我永遠幸福。”

男孩又說:“好吧,我發誓會讓你永遠幸福。”

女孩又說:“那,下麵做什麽?要親吻嗎?”

遠處傳來一聲驚叫嚇得兩張小嘴巴急忙分開,女孩望著聲音的方向,不知不覺地握緊了男孩的手:“我覺得,我,我們應該離開這裏。”

男孩沒有反應,瞪大了一雙水藍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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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時駿覺得自己已經跟所謂的藝術徹底脫離了關係。即便他的母親是國家一級演奏員,他的父親是一級作曲,他這個出生在藝術家庭的孩子從小至今也沒習慣過音樂。但這並不妨礙他偶爾參與一下藝術Party。

說到過年過節,時駿隻對春節以後點概念,所以,他理所當然的無視了平安夜。隻是因為有些問題需要向母親大人詢問一下,結果時媽媽很果斷的決定要在第二天聖誕節帶著自己“可憐”的兒子出席藝術家聚會,順便物色一下未來兒媳的人選。這一決定,幾乎要了時駿的老命。

在時媽媽的麵前,時駿除了哀歎之外沒有任何勇氣反擊,所以他隻能把自己打扮的幹淨整潔準時去赴會。

Party在市郊一棟獨門獨院的別墅內舉行,主人家是在音樂學院擔任西洋打擊樂係主任的英國人,克勞爾.基特。據說這位已經過了五十歲的基特先生剛剛娶了一位比他小十九歲的女孩。

藝術啊,人生啊……時駿感慨著。

庭院裏擺放著一米多高的聖誕樹,彩燈閃閃爍爍,挑染出聖誕節的色彩。他按響了門鈴,很快走出與一位四十多歲的保姆為他打開大門,並熱情地帶著他走進主屋內。

房門剛打開,時駿就想轉頭回去。這裏絕對不是他該來的地方!與他的氣場安全不和!簡直就是異空間!

“小駿!”時媽媽的好友,音樂學院聲樂係的教授柯敏最先看到他,許是很久沒見,在她眼中時駿已經從青蔥般的小青年蛻變成硬朗帥氣的男人,驚訝之餘又是滿心的歡喜,快步迎了上去。

時駿乖乖叫人:“柯阿姨,好久不見了。”

柯敏很欣賞時駿,在早些年前當時媽媽還在為兒子討厭音樂而煩惱的時候,柯敏建議她任由孩子自然發展比較好,就算時駿有一雙天生的魔音耳,也不要強迫他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所以,從某些方麵來說,時駿也很喜歡柯敏。

“你媽媽在那邊,我們去打聲招呼。”說完了家常話,柯敏拉著時駿走到主會廳裏。這裏的人很多,粗略的計算一下至少有二十幾人。男女老少打扮光鮮,其中不乏當今的影視明星、音樂家和他們的經紀人。

時媽媽正被幾個樂壇上的後起之秀簇擁著,見到兒子來了,很自然的抓住兩個女孩迎上前去。按照時駿對老媽的了解,估計這兩個丫頭是她一早就滿意的。

女孩們是漂亮的,漂亮的幾乎有點刺眼,時駿和女孩們打了招呼正準備去找老爸求助,忽聽身後傳來口齒不清的驚呼聲:“你應該親吻她們。”

老外?時駿回頭看去,一位金發碧眼的外國男子迎麵而來,他的手指著時駿的頭頂上方。順著他指的方向抬起頭看去,才發現自己剛好站在拱門下,上麵懸掛著一束槲寄生。

這個時駿還是了解的,西方的聖誕節上如果站在槲寄生下麵,那就要相互親吻祝福。但這是在國內吧?

時駿很巧妙地向前走了兩步,時媽媽笑眯眯地問他們介紹:“克勞爾,這是我的兒子,時駿;小駿,這位是克勞爾.基特先生,你該叫叔叔。”

“真是個漂亮的小夥子。”克勞爾操著他有些生硬的中文誇獎著,“嵐,他長的很像凱旋。”

時凱旋是時駿的父親,也在音樂學院工作,想必與克勞爾甚熟,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叫自己老媽“嵐”,時駿瞥了眼不遠處正在跟人聊天的父親,琢磨著他那個脫線的性格八成永遠不會有所謂的婚姻危機意識。

跟克勞爾客氣了幾句,時駿轉身去找老爸打招呼。時凱旋還是一副學者的摸樣,給朋友們介紹自己引以為豪的兒子。

“私家偵探?”某位知名的製作人驚訝地看著時駿,眼神中流露一點輕視。

時駿不在乎他的態度,拉著老爸走去一邊哀求:“我能不能現在就走。”

“死心吧,兒子。你媽已經準備了三個孩子給你介紹,千萬別給她機會發飆。”

“怎麽又是這事啊。我才三十,不急著結婚。”

“但是你媽急著抱孫子。”

時駿咧嘴:“要不,你倆再生一個?”

時凱旋瞥了眼兒子,數落道:“沒個正經。”

“真的,你倆考慮考慮。你看那姓基特的,眼瞅著奔六十了吧,還能娶個二十來歲的。老爸,你還能比他差?”

父子倆的目光落在了正在跟時媽媽聊天的克勞爾身上,隻見,克勞爾輕輕挽住時媽媽的手湊過去在上麵落下一吻。

時駿嘴角抽抽,低聲道:“爸,這要是我老婆讓人親了,我肯定過去抽他。”

“如果他敢親你媽脖子以上任何一個部位,我也會去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