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夜,已經深了,黑墨的天空上烏雲遮掩了星星,隻有一輪月影影綽綽地掛在雲層的後麵,仿佛在消耗最後一點能量。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刺骨,像是發了瘋的野牛群在滿是堆積物的地上疾奔,轉眼就灌進了大樓五層幾扇沒關著的窗戶裏。

他裹著一件髒兮兮的棉襖,膽顫心驚地跑進了這個房間,猛然間腳下的積水讓他打了個寒顫,就像在前一分鍾聽到怪異的聲音一樣。

那聲音還在砰砰地作響著,夾雜著一個年輕男子的呼救,沉悶而又惶急。

他的手電照在對麵一排更衣櫃中的其中一個,聲音來自那裏麵,正密集地朝他撲來!

“快救救我,放我出去!有人嗎?外麵有人嗎?快救我出去!”

那個聲音似乎喊了很久,嗓子已經嘶啞走調,難聽極了。但闖進來的人因此少了些恐懼,他急喊著:“別急哈,俺這就把門打開。”

他發現關著男子的更衣櫃是上了明鎖的,滿是鏽跡的鎖頭雖老舊卻並不容易強行破壞,沒幾下,他長滿老繭的手吃不住力氣,反而還傷了自己。他急了,敲著更衣櫃的門:“你再等等中不?俺去下麵找個斧頭給砸開。“

“快打開,快打開!”裏麵的人顯然已經嚇壞了,隻是一個勁兒地喊著快把門打開這類話。

他顧不得許多,拿出揣在口袋裏的手電筒便轉身準備去找工具。

光束在漆黑的房間裏劃過半圈,瞬間撲捉到了古怪的東西。他下意識地用手電照了過去。

正對更衣櫃的牆麵下,頹萎著一個男人。男人低著頭,能看到他的右手全部浸在積水裏,胸口心髒部位上插著一根黑色的鐵棍與垂在胸口的一根銀色項鏈形成鮮明的對比。

驚叫聲,打破了寒冬清晨的寧靜。

早上六點整。

時駿窩在被子裏翻來覆去的滾動著,站在一旁穿戴整齊的霍鋼看他這樣真有些哭笑不得。走過去推了推,把人叫醒,得來一個非常不友好的瞪視。

霍鋼不滿地把襯衣扔給他,提醒道:“你電話響了很久,快點接聽。”

時駿還因為宿醉頭疼,撓撓頭看了看霍鋼,下一秒才想起:“我怎麽在你家?”

無可奈何的霍鋼白了他一眼,實在不想回顧這家夥因為喝多把所有的東西都丟了,最後還是自己把他撿回家的過程。

這時候,時駿還不知道自己丟了錢包鑰匙等重要物品,他拿過手機看也不看上麵顯示的號碼就按下接聽鍵。而那邊已經走出臥室的霍鋼同樣接到了一個電話。

兩分鍾後,霍鋼急急忙忙返回臥室,看到時駿竟然精神抖擻地起了床,也就免去一些囉嗦話,直接說:“有人報案了,我要去C大一趟。你走的時候記得鎖門,對了,錢我放在書房抽屜裏,你先回家找開鎖的撬門吧。”

一聽這話,時駿猛地抓住要出門的霍鋼,眼睛爍爍放光:“死者為男性,今年21歲,C大大二國際金融係的學生,滕子文。”

呆呆地愣住了幾秒鍾,霍鋼可不覺得時駿已經神到未卜先知的地步,他問:“你怎麽知道?”

“走吧,路上說。”

C大的校長是時家爸爸的青梅竹馬,是看著時駿長大的。他所創建的這所股份製私立貴族學校出了命案,急得有病亂投醫,報了警後直接聯係上了時駿。這也是時駿死賴在霍鋼車上的原因。

C大,坐落在本市的郊外,占地麵積共有一百萬平方公裏。教學師資力量在國際上也是可圈可點的。頭一次來這裏,時駿覺得就像是異空間一樣,處處是他不理解,不接受的地方。

比方說,時駿指著一進大門就能看到的十二宮星座噴水池跟霍鋼吐糟:“這玩意到底有什麽用?一天有十二個小時噴水,好像全球就這裏沒有水資源缺乏危機。”

霍鋼懶的廢話,揪著他的衣襟加快腳步。時駿還在不滿地嘀咕著:“為什麽校區內不允許機動車行駛?”

見過了這位伯父客套幾句,時駿直接切入主題,在霍鋼手下的警員之前見到了發現屍體的工人,細聽他描述當時的經過。

在早晨不到五點的時候,這個自稱姓馬的工人拉肚子,他們臨時住的工屋隻能在外麵方便。覺得那樣非常凍屁股的老馬拿了手電,去正在重新修建的體育大樓內上廁所。

這是他走進大樓的原因。時駿聽過之後,問他:“你為什麽不在一二樓的廁所反而跑上了六樓?”

對此,老馬的回答是:“俺也想擱一樓拉,可那啥沒水,咋衝?從一樓到五樓老早就斷水斷電了,就六樓還有水電。”

“好吧,繼續說。”

老馬在六樓並沒有進得去廁所,他在樓梯口就聽見了很古怪的聲音。起先,他還以為自己遇到鬼了,最後仔細一聽,發現是有人在呼救的聲音。

恐懼感暫時治好了他的腹瀉,他上了七樓後順著聲音的來源進了右手邊第一個房間,也就是男子更衣室。

當時裏麵很黑,他隻能憑借自己的手電照明。進去之後他找到了被關在自右向左數地二個櫃子,呼救聲就是在裏麵發出的。這個櫃子被上了明鎖,沒有工具的老馬徒手是無法破壞這把鎖的,所以,他決定去三樓找把斧鑿一類的工具。

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在更衣室的牆下看到了一具屍體。

按照老馬的回憶,情況很簡單。他身上沒有電話,隻能先去找工具打開還關著個活人的更衣櫃,之後還要跑到大樓外麵的工屋拿自己的電話報警。

“停。”時駿打斷了他的話。恰好校長的秘書進來送茶,有些厭惡地看了眼老馬。時駿直接把自己的茶放在老馬麵前,“老大哥,為什麽當時沒有先去拿手機報警?”

“那孩子受傷了。”老馬回道,“就是被關在櫃子裏那學生被人打了,他跟我說腦袋後麵呼呼冒血,我怕再晚點那學生會有危險啥的,就先把他救出來。再然後,我看那學生走路都打晃,就沒讓他跟著跑下去,我把他放在走廊裏歇著,自己下去的。”

“你回去的時候,那個學生在幹什麽?”

“還擱那坐著呢?哎呀,你是沒看見,腦袋後麵一灘血啊,也就是擱在小年輕的腦袋上,要是我這歲數的挨一下子,早翻白眼了。”

時駿爽朗的笑著,並提議一起去案發現場看看。

去往現場的路上,霍鋼一直陪伴時駿左右。並向他說明目前為止得到的第一手線索。

那個被打中腦後關進更衣櫃的男生叫“騰勇”也是本校金融係大二的學生,可巧的還是死者滕子文的堂兄。目前,騰勇已經被送往醫院治療,在路上有跟著去的老王打回電話匯報騰勇的口供。

據說,昨晚是騰勇21歲的生日,他邀請了滕子文和其他同學去參加生日party。他們從八點開始玩,到了九點半左右,滕子文帶著其女友先行離開。其他人是在十點左右party結束時離開的。當時,騰勇多喝了幾杯,就去超市買綠茶來解酒。在十點四十分左右,接到滕子文的一個短信,約他在改建體育大樓七樓見麵。

“他去了?”時駿詫異地問。

“這不是廢話麽?他不去怎麽會在現場?”霍鋼好笑地說道,“他好像是擔心滕子文出什麽事,就去赴約了。到了七樓的男士更衣間後裏麵很黑,他沒走進去幾步就被人打暈。據他自己說暈的時候並不長,他還看過表,當時是十二點。”

“就是說,他昏迷的時候大概在四十分鍾到一個小時左右。我很好奇,為什麽早上五點才有人發現他?”

“這小子說醒過來後手機沒了,他隻能喊救命,從十二點一直喊到早上五點,才被老馬發現。”

00:00——05:00可就是五個小時,騰勇喊了五個小時居然才被發現,這是不是也太不可思議了?

一路琢磨著古怪的問題,他們已經到了改建中的體育大樓。這座樓共有七層,說是改建,其實也就是翻修一下內部裝潢設施問題,大樓外部也隻是重新粉刷一遍而已。

站在一樓大廳,時駿問帶路的工作人員:“大樓平時都是斷電嗎?”

“不,施工的時候要給電,晚上九點之後就會切斷電源。啊,六樓是有電的。也沒什麽特殊原因。”

說著話的時候,電梯門打開了,霍鋼等人走了進去,時駿卻還在外麵。霍鋼按著開門的按鈕,催著他快點進來。時駿卻搖搖頭:“我走樓梯。”

單獨一人爬樓梯,他的腦子裏已經被很多謎團弄得擁擠不堪。他想知道滕子文半夜約見騰勇的真正原因,也想知道騰勇是不是真的因為擔心滕子文去赴約。這些問題都要見過騰勇之後才能有結論,但現在,不是為何,時駿不想見那個被打傷了騰勇。

爬到了七樓,時駿並不急著和霍鋼等人匯合。他看了眼時間,從一樓到這裏他消耗了三分十四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