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千手毒王的痛苦往事
千手毒王沒有直接解釋，反而問了陳問水一個問題：“你應該知道施恩不望報施恩施大俠？”
陳問水愕然道：“聽過，施恩是二十多年前我國鼎鼎大名的大俠，為人文質彬彬，風流倜儻，從不發怒，每年都將自己所有田產出產的食物留夠自己家人所用之後，其餘全部贈給有需要的人，又從不求回報，所以江湖人因其名而稱施恩不望報大俠。他成名比你還晚幾年，又跟你或者歐陽重山有什麽關係？”
千手毒王道：“嘿嘿，施恩不望報？我呸！先不說他們的關係，我再問你一個人，你聽度惡水嗎？”
陳問水道：“嗬嗬，可是和你同輩大名鼎鼎的大惡人，自稱要劫盡天下所有有錢人的千惡劫煞度惡水？”
千手毒王幽幽的歎了口氣道：“世人都知道千惡煞劫度惡水，卻從沒有人知道他還有兩個一同燒殺搶掠的同夥！”
“千惡劫煞度惡水還有同夥？是誰？”
千手毒王惡狠狠的道：“施恩和歐陽重山！”
陳問水驚道：“怎麽可能！”
千手毒王神色黯淡：“我就知道沒有人會相信！”
楊凡一字一字慢慢的道：“我相信你！”
千手毒王訝然望向楊凡：“你相信？”
陳問水認真的看了千手毒王一眼道：“是，我也相信你，因為我看不出，你是個說謊的人。”
千手毒王聽罷哈哈大笑，雖然在笑，可是卻有渾濁的眼淚流出，聲音有說不盡的辛酸：“我和你們無親無故，你們居然會相信一個滿臉橫肉惡名昭著的人，說兩位大俠和善人是強盜？真是蒼天開眼！”
楊凡臉色淡然道：“你說這些話時心緒的變化瞞不過我。所以我相信你。”
千手毒王驚奇的對楊凡道：“你煉有可探察他人內心的道家玄門內功？”
楊凡不置可否的道：“我天生對人的情緒波動有微妙的感覺。”
千手毒王發出長長的一聲歎息，似乎要將這幾十年來的酸苦一歎而出道：“既然你們願意相信我，我也不瞞你們，我的真名是度橫山。”
陳問水道：“度橫山，度惡水？難道你是度惡水的兄弟？”
千手毒王臉色痛苦，似乎往事不堪回首：“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們自小父母被仇家所殺，走散流浪分別被師門收養，我弟弟養成了一副憤世嫉俗恨盡天下人的心性，所以在他師傅死後就當了強盜，發誓搶盡天下有錢人。而我一直並不知道，因為我們兄弟自小分開，直到一個偶然的機會才相遇。”
陳問水道：“偶然的機會？”
千手毒王臉色更加痛苦：“追尋我妻子的時候。”
陳問水哦一聲道：“這麽說江湖中說你殺死你妻子是真的了？”
千手毒王搖了搖頭道：“我怎麽會殺她？就算她再錯我也不會殺她，我隻是追她要回我的女兒而已。”
“你女兒？”
“是，我女兒。二十五年我前離家之時已有了個兩歲的女兒。如果不偷不搶，不當鷹犬不為爪牙，武功再高其實也當不了飯吃。除一身武功外我別無所長，隻有去當保鏢，隨商隊四處漂泊。離家一年之後回去，發現家裏妻子孩子都已不知去向，我千辛萬苦尋到她才發現，她為了自由和新歡在一起居然將女兒送人了！我氣憤之下一直追到她新歡那裏。”
楊凡苦笑道：“你妻子確實有點離譜！所以你在異常的憤怒之下，錯手殺了她？”
千手毒王臉色更加黯淡，軟軟的靠在椅子上無奈的說：“沒有，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殺她。她父親是我的救命恩人，三十年前我師傅過世後沒有她父親的救助，我早就一命嗚呼。臨終前她父親將她托付於我，我當時確實很喜歡她也就和她在了一起，卻不知道我和她的結合根本就是我這一輩子最大錯誤。
我容貌醜陋，終日和毒物暗器為伍，又不懂溫柔體貼，更沒有大把的銀子給她花，所以……哎！”說罷長長的苦歎一聲。
陳問水撓了撓頭道：“毒王你老人家也是，女人期望男人應該有的所有優點你一個都沒有，也真難怪你妻子她……哎！”陳問水也歎了口氣。
千手毒王口氣忽然有些激動起來：“其實我一點也不怪她，真的，一點也不。開始的時候當然很是憤怒，但更多的是憤怒她為什麽不等我回來再好聚好散？我長得如此模樣，自知配不上她，她要離開我也隻是錯在於我，除了一身武力，我年輕的時候根本無以謀生，為了生活，我隻能離開她四處給別人當保鏢。
一個女人常年獨自在家，丈夫又不是她所愛，如果喜歡上其他男人，那也隻能歸結於他丈夫的無能。我又能說什麽？可是，她真的不應該將女兒交給了別人！真的不該！我女兒那時隻有三歲！所以當時找到她後，就用力緊緊的抓住她，逼問女兒的下落！”
楊凡輕歎道：“但無論如何，一個女人連自己的骨肉都不珍惜，任何理由都不可原諒。你得到女兒的下落了嗎？”
千手毒王語氣非常消沉的說：“不知為何，她已經變得有些瘋狂，甚至連我都好象不認識，隻是一直的說男人害了她，卻始終不說我女兒的下落。”
“後來怎樣？如果江湖傳聞有錯，那你妻子是怎麽死的？”
“後來，在逼問我妻子時我，來了兩個人，雖然分離十幾年，其中一個我一眼就認出那是我親弟弟度惡水。”
“另一個呢？”
“嘿嘿，我當時並不知道他就是施恩，何況那時他還沒成為施大俠，我也不知道弟弟就是那可惡可恨的大盜。”
“他們為什麽回出現在那裏？”
“或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妻子的勾搭上的就是施恩！我一路尋她，卻讓我意外尋到我尋了十多年未果的親弟弟。”
“你妻子的新歡是施恩？也難怪，以施恩的英俊瀟灑和年少多金，若有心勾搭，你寂寞的妻子很難抵抗。”
“但當時我並不知道，遇見弟弟我實在太開心，甚至暫時忘了問我妻子女兒的下落，抱著弟弟痛哭，根本就沒有多看施恩。”
“但是你弟弟怎麽和施恩在哪裏？”
“那裏就是他們當時的老巢，我妻子就是到那裏去尋施恩。”
“後來你又如何發現施恩是你妻子的新歡？”
“又何需我去發現？我妻子見到施恩就馬上撲了過去，形態瘋狂抓住他的衣衫不停問他為什麽始亂終棄？”
陳問水無限歎息道：“哎，原來隻是你妻子喜歡施恩，施大俠隻是玩玩而已。那你妻子是施大俠所殺？”
千手毒王一臉淒然：“是，但其實也是意外。那混蛋當時非常尷尬，不耐煩之下隨手就推，想把她推開，隻是沒料到，我妻子狀若瘋狂之下立腳不穩，重重的摔了在地，腦袋砸在尖石上，當場就沒命。”
楊凡和陳問水聽到此處，都長長的歎了口氣：“你真是個可憐的家夥。”
千手毒王卻堅決的搖頭道：“我從不覺得我可憐，可憐的是我妻子。我父母雙亡後，師傅收留了我，並傳我一身本事；師傅年老壽盡，我嶽父又救濟我，臨終前還將如花似玉女兒許配給我。而我妻子卻完全沒有選擇的跟了我，其實沒有過一天幸福開心的日子，還死在自己真正喜歡的男人手裏。所以她死後我忽然一點憤怒都沒有，隻有悲痛。我寧願她可以跟她喜歡的男人在一起。”
“當時你有沒有找施恩報仇？”
“我當然想殺了那混蛋，可是他當時馬上就逃了，我兩兄弟在，他自認不是對手，自然當即遠遁。我馬上去追，可是卻被我弟弟攔住了。”
陳問水立時大奇：“你弟弟？”
“是，我弟弟說施恩救過他一命，所以讓我也放他一馬。”
“可是後來幾年後，也就是二十年前歐陽重山一家被放火劫殺一案又怎麽發生？”
“好好的埋葬了我妻子後，和我弟弟住在一起不久，我就發現他做的行當，知道他其實和施恩、歐陽重山兩人一起幹了好幾年的大盜，歐陽重山負責踩點，我弟弟負責搶掠，施恩武功最高，則負責滅口。
我發現後費盡心思都無法勸服氣我弟，正準備強行逼他隱居時，他卻不知所蹤。我辛苦尋了五年後，某一天卻收到施恩的來信說，我弟弟和我女兒都在歐陽重山的家裏，和我約定了時間，說是會幫忙勸服我弟弟，作為對我妻子的死的補償。我雖然很是懷疑，但自恃武功高，也想想知道如何，就依時前往。”
停了停，千手毒王長籲口氣道：“我一生精明，卻在那次上了一個大當。”
陳問水眉毛一挑：“施恩約你去，那是一個陷阱？”
千手毒王道：“正是。那時的施恩已是大名鼎鼎的施大俠，歐陽重山也是京都首曲一指的大富翁和大善人。我為了尋我弟弟和女兒，錢物皆已耗盡，在不知情之下接受幾個江湖敗類的錢財，當了他們的保鏢，我的巨毒暗器出手招招要命，錯手殺了十幾個前來圍剿那些敗類的江湖正道人士，也變成了江湖中人人口中痛恨的要錢不要命的千手毒王。當天深夜，我依時潛入歐陽家的莊院時，那裏已是屍橫遍地，四處火起。”
楊凡也是有些詫異起來：“已經有人先你一步將歐陽家洗劫了？”
千手毒王黯然點頭道：“是施恩，我看見他和幾個不知名的高手正在指揮手下搬運財物，我頓時明白那混蛋和我弟弟分開後，依然還在幹打家劫舍的醜陋行徑，而且將主意打到自己原來的同伴之上，於是我馬上就對他出手。”
“你殺了施恩？”
“沒有，我根本下不了手。”
“為什麽？”
“因為他用一個小女孩擋住了我，還說那是我女兒，還將小女孩拋給了我。我就算明知道很可能是假的，也不可能對一個小女孩出手，所以就接住了她。”
“這小女孩也是個陷阱？”
“是。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兒，那是歐陽重山家族裏的小女孩。我剛一抓住，就感覺食指巨痛，低頭一看，就發現我已經上當了。”
陳問水和楊凡似乎都有所悟，同聲道：“惡魔漏鬥蜘蛛？”
千手毒王牙齒咬得啪啪做響：“正是，也不知那混蛋從那裏找來這等巨毒之物，惡魔漏鬥蜘蛛的毒性太過霸道，以我十幾年練就的千毒之體也抵抗不住，巨毒馬上侵入我肺腑，我隻好放下那小女孩，甩掉毒蜘蛛，一邊用大部分的內力進行壓製蛛毒，一邊使出最強的絕招千手穿心毒刺，迅速逃遁。”
楊凡和陳問水忍不住驚歎：“施恩真的是好算計！”
千手毒王黯然的抓了抓頭發道：“我當時為逃命，也來不及顧及其它，使出的當然是自己的保命招式，後來細想，我那招牌式的毒刺留在歐陽家火燒過後的現場，那罪名自然就落在我的頭上了。”
楊凡同情的搖頭道：“就是，事後就算你敢站出來，任你有十張嘴也說不清。施恩此人真是陰險，步步算計你，環環相扣，先是用你最重要的事情引誘你，讓你明知很可能是假的也不得不來，然後就抓住你的弱點暗算你，逼你匆忙逃遁之時留下你的物證，然後順便將燒殺搶掠的罪名扣在你的頭上，厲害！厲害。”
千手毒王苦笑道：“事後我如何還能站出來？中了蛛毒之後，我的武功十去八九，如果不是還有一手精妙的暗器，連江湖中的三流高手都不如，如何還能尋仇，不僅如此，老夫還要隱姓埋名，千方百計的躲避。
那時，不僅施恩和我當保鏢時結下的仇家尋殺我，在官府發出通緝令後，連一些我根本不認識的為了出名的江湖中人都打著正義的旗號追殺我，我就是連一過街老鼠都不如。
我躲了二十年，躲到這鳥不拉屎的沙漠，這不今天還是被人發現了。還好幸運的是，救我的那位小姐輕功十分高明，回來時並沒有人跟蹤到，要不就連累你們了。”
陳問水道“或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五年前施恩得了無藥可救的瘟疫，受盡百般折磨方死，也算是老天給你一個交代。”
千手毒王說著忽然爽朗一笑道：“我不相信什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現在看來，似乎畢竟天無絕人之路，萬般巧合的遇到你們，你們又可以解除糾纏我整整二十的毒，我又可多活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