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隱秘戰線

時間是晚上八點,當孫濤抵達了和許晴約定地點的時候,卻發現許晴並不在那個地方。

這讓孫濤產生了某種疑惑,甚至開始了擔憂。

他叫來了服務員,來時詢問關於許晴的情況。

但服務員卻對他這麽說道——

“不好意思,先生。之前是有位小姐在這裏等什麽人,但是後來好像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所以急急忙忙地離開了。不過她已經把單買了,還特意關照我們把位置留著,要是有位姓孫的先生過來的話,讓您務必在這邊坐一會。”

“是嗎?”

孫濤對於服務員的描述產生了某種疑惑。

急忙離開這件事顯然和許晴之後對於服務員的囑咐存在著某種矛盾,而且如果真的發生什麽突**況的話,她也應該第一時間聯係自己才對。

但孫濤顯然不可能去同服務員表達自己的疑惑,他隻是點了點頭,隨後坐在了之前他接受采訪時所坐的那張座位之上。

然後突然感覺在坐墊下麵有某個東西磕到了他的屁股。

孫濤愣了愣,不動聲色地將坐墊下的東西拿了出來,甚至沒有看上一眼,就塞進了褲子裏。

隨後他慢條斯理地吃完了桌上的東西,離開了這個地方。

而就在他離開之後不久,那個被孫濤塞進了褲子裏的東西就開始震動了起來。

他連忙找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朝著四周看了看,見沒人之後,才把拿東西掏了出來,發現是一個十分老款的手機。

而剛才的震動則是因為有人將一條信息發送到了這個手機上。

“老地方見。”

“嗬,這老顧,逃犯當出臥底的感覺來了。”

孫濤看到了這條信息之後,忍不住露出了莞爾的笑容,甚至自言自語地吐槽了起來。

可說歸說,這事卻是他求之不得的。

在上次同顧正見麵之後到現在的這段時間裏,也不知發生了多少其他的事情。

孫濤對於顧正所說的老地方並沒有太多的概念,不過他和顧正隻見過兩次麵。

這老地方顯然不可能是自己的家,所以剩下的也就隻有最初的那個地方了。

一個小時之後,孫濤來到了那個地方,第二次走進了橋洞,然後感覺到一隻手搭上了自己的背脊,隨即耳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好久不見了,老孫。”

“是好久不見了,不過你這是自己把自己派去當臥底了?”

孫濤轉過身來,借著月色他看到了顧正臉上所帶著的三分笑意,有些無奈地說道。

“我倒是也想,當臥底總比當逃犯好。好了,言歸正傳,我今天找你在這裏見麵,是因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問你。老孫,你覺得上麵有多大可能派巡查小組來我們這邊調查?”

“我覺得沒什麽可能。楊旭的案子被歸咎成了流竄入室搶劫殺人的案件,而王農心的案子更是連定性都存在著矛盾,至於運鈔車的案子,本質上就是銀行搶劫殺人案,凶手在外人看來隻能是老顧你,就算這裏麵存在很多疑點也沒有用,因為現在案件的關鍵就是找到你以及找到丟失的款項。上麵最多就是提供警力協助調查。至於巡查小組,那應該是不可能來了。”

“那就是說,我們現在隻能依靠自己了。”

顧正隨意地聳了聳肩,倒也沒有在聽完孫濤的分析之後出現多少沮喪的感覺。

“靠自己是隻能靠自己,不過你今天特意用這種方式把我找來這裏,不會就是問這個問題的吧?”

孫濤笑著向顧正顧正望去,他顯然非常了解顧正,所以在等待著他之後想說的事情。

“當然不會,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和你確認一些東西。老孫,你現在應該都知道了,在我們榆林縣裏隱藏著某個大型的黑社會犯罪團夥對嗎?”

“隻有烏合之眾組成的才叫團夥,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黑社會性質的組織。因為在這個組織之中我感覺到了明顯的分工,以及各種防止暴露的危機預案。”

孫濤搖著頭說道。

“好,我讚同你的說法。那你告訴我,這個黑社會組織的主要從事的是哪些事情?”

“這件事我暫時還無法確定,但我可以確定的是這是群心狠手辣的人,並且同榆林縣不少大型企業有所關聯,而且還擁有著完善的保護傘體係。我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目前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最早這個組織可能產生的端倪是來源於八年前的一起高利貸殺人事件。我詳細調查了這個案子,被害人表麵上是因為欠下了高利貸而在追債過程中被誤殺,但其實在這件事的背後,真正獲利的是農信社的行長錢江新,而當年他還隻是副行長。我詳細調查了當時的情況,為凶手陸江華安排好所有一切入獄後事宜,並且為其購置房產的人就是王農心,而王農心從八年前開始就一直是錢江新的心腹了。”

“真是有意思。”

顧正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像是一種自嘲的笑容,讓孫濤覺得顧正是在對於他此刻的處境而感到無奈。

“你覺得哪裏有意思?”

“我覺得你說的這個案子如果順著說的話聽起來好像合情合理,但反著說又覺得荒唐無比。錢江新當年隻是一個副行長,他為了得到一塊市政開發中的土地特意搞出了一個高利貸騙受害人上當,最後還用誤殺的方式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先不說這其中的可行性有多少,最主要的是你在調查高利貸團夥的過程中完全沒有查到錢江新的身影,反倒是在善後的過程中他將王農心給暴露了出來。然後還有趙陽付這個人,我之前和你說過他的問題,你覺得他和錢江新是什麽關係?”

“你說的這點我也想到了老顧,趙陽付這個人到目前為止還是毫無破綻的,但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這個人非常可疑,隻是我還無法抓到他的破綻。”

孫濤露出了為難的神情,但讓他沒有料到的是,顧正竟然在此刻向他說道——

“我抓到了,我不僅抓到了趙陽付的馬腳,我還知道陳帆是到底為什麽會被殺的。老孫,你知不知道許倩這個人?”

“許倩?”

當顧正說出了這個名字的時候,孫濤突然露出了一臉奇怪的神情。

“我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但到底是什麽事的話……你等等,你讓我想一下。”

孫濤衝著顧正擺了擺手,他知道按照顧正的性格絕不可能提起什麽無聊的事情,所以從他嘴裏說出的這個名字一定和現在的案子有著至關重要的聯係。

“我想起來了!”

片刻之後,孫濤忽然拍了拍手掌,向著顧正說道,

“是不是那起女大學生自殺案?我好像記得那個女大學生就叫這個名字。”

“這案子是你辦的?”

顧正衝著孫濤挑了挑眉毛。

“胡說八道,這案子我知道的時候都已經結束了。我也是偶然在報紙上看到的。而且這是一起自殺案,根本不需要我們出麵。”

“許倩是農業大學的學生,在自殺前曾報案稱受到了所在大學副校長王安福的強奸。那個時候我在外地辦其他案子,回來的時候連風聲都沒有了,甚至根本不知道有這麽一回事。老孫你是出了名的喜歡蹲辦公室,你應該知道這個王安福最後是怎麽處理的對嗎?”

“我沒怎麽關心,因為這種事情其實根本說不清楚,再加上當時案子已經定性歸檔了。所以我也不可能插手其他部門的事情再重新翻出來查一遍。”

“那我告訴你,許倩不是自殺的,是有一夥人衝進了她所居住的出租屋,用藥物令其昏迷之後,再將現場偽裝成了自殺。我看到那群人行事作風非常幹練,顯然不是第一次殺人,你對此有什麽看法。老孫?”

“你看到?”

孫濤聞言陡然一震,

“你從哪裏看到的?”

“這就是陳帆被殺的原因了,我現在已經無從追查陳帆是如何得到這個視頻的,隻能推測從攝像頭安裝的角度來看,陳帆當時可能對於許倩有著某種企圖,卻意外地錄下了這段視頻。他應該並不知道趙陽付到底扮演的是一個怎樣的角色,所以在之後企圖對趙陽付進行勒索,而這個想法也最終成為了他的催命符。”

“趙陽付也在這個視頻裏!那現在視頻在哪裏?”

孫濤很少會露出這樣激動的神情,他忽然不自禁地握緊了拳頭,衝著顧正問道。

“你先等一下老孫,出於某種理由,我現在不可能把這件證物交到你的手裏。我想如果是你的話,你也不會做這件事。我今天把你找來,特意告訴你這件事,隻是因為想聽聽你的看法,以及想知道你之後打算如何調查這個案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明白的。”

孫濤正在努力平複著內心中的激**,他一邊深呼吸,一邊這麽說道。

“連起來了,很多東西都連起來了。其實許倩的這件事和八年前高利貸殺人案是異曲同工的,他都是在為某些人解決急於想要解決的問題。錢江新要的是當年死者建造廠房的土地,而王安福是想要盡快解決到許倩這個麻煩,但不可能隻有這麽兩起案子才對,在這八年甚至更長的時間裏,應該還有更多類似的案件……”

“沒錯,的確還有很多。”

顧正點了點頭。

“就在許倩自殺案發生前不久,還有一名王姓女子從高空墜樓的案件發生。前年八月十三號,有人匿名舉報了農信社副行長王農心涉嫌挪用用戶存款,一周後一名李姓男子在榆林縣鬧市主幹道發生交通意外,被一輛失控大卡車碾壓致死,事後查明此人為農信社一名普通的會計。去年1月7號,榆林縣一家私企法人在家中自縊身亡,但這件事甚至都沒有進行詳細的調查就以當事人自殺草草結案。事後,當事人妻子報案聲稱自己丈夫死於謀殺,因為在案發前一夜,夫妻兩人還打算帶著六歲的兒子外出旅遊,第二天就發生了這起自殺案。但最後,警方並沒有受理這起案件,並且從此之後這對母子也消失在了榆林縣中。我根據線索順藤摸瓜地找到了那對母子的家人,那根據他們的說法,自從去年開始,他們就已經無法聯係到這對母子,換句話說這兩個人在榆林縣神秘地消失了。”

顧正將自己當初同許晴說的話又在孫濤麵前說了一遍。

這些事情對於顧正而言就仿佛是噩夢一般,甚至在午夜夢回之時,他偶爾也會因為那些被害人的身影從夢中驚醒。

孫濤深吸了口氣,他同樣難以置信在榆林縣竟然會出現如此喪心病狂的黑社會勢力,但現在事實已經完全擺在了他的麵前。

“這根本不是我們通常意義上所理解的黑社會團夥,這群人簡直就是一個殺手集團。為了達到目的,他們甚至會主動布局來誤導我們的刑偵方向,而通過這種行為獲益的人也在同時與他們捆綁在了同一條船上。錢江新,王安福這些人都算是榆林縣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利用這種方式為自己構築起了一道天然的保護屏障,在這種情況下,尋常的證據根本不足以將這個團夥一網打盡。”

“所以我才問你有沒有可能讓省調查小組參與到這個案件的查辦裏,否則如果隻是你和老薛的話,我覺得你們……”

顧正的話沒有說下去,但其實他也已經沒有必要繼續說下去了。

孫濤是個聰明人,他比任何人都知曉此刻自己麵對的究竟是怎樣的情形。

“應該不可能,按照你剛才的說法,再加上李局和劉隊最近的表現,他們兩個人之間至少有一個人在某種程度上是和這個團夥存在關聯的。我沒有任何證據越級去要求調查小組來榆林縣查辦,而你剛才說的證據,唯一的作用應該就隻有證明趙陽付參與過殺人,但趙陽付的背後到底有誰,這個組織的核心又是什麽人,包括圍繞在他們周圍的保護傘有什麽人,這些事情我們恐怕一件都查不出來。不過……老顧你知不知道林舒被人殺了這件事嗎?”

“林舒?林法醫?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顧正的眉頭陡然間皺了起來。

“前天,我看了你的分析,也明白了你說沒說完的那些話代表了什麽。我們現在所麵對的這個組織本質上就像是一個刺客,如果我不能讓他們動起來,那我就永遠不可能在霧迷中尋找到他們的身影。所以我利用林舒想要打草驚蛇,讓他們動起來。老薛不能理解我的做法,但我相信你是可以理解的。”

“我不想理解,但我也沒資格說你就是了,直接說結果吧。”

“暫時還沒有結果,但我確定很快就能有了。我確信自己可以抓到殺死林舒的凶手,而你這邊有著指正趙陽付以及另外三名凶手的證據。我能找到八年前那起案件凶手故意殺人的證據,但問題王農心已經死了,在沒有直接證據的情況下我沒有任何方法能夠對農信社行長錢江新展開調查。如果我們可以抓到錢江新的把柄,那這件事就完全不一樣了。”

“怎麽個不一樣法?”

顧正皺著眉頭問道。

“這個組織的內部的確無懈可擊,可問題在於那些充當保護傘或是找過他們幫忙的人卻並不是無懈可擊的。就好像是錢江新,又或者是你剛才說的王安福。如果我們張開一張大網,在這個組織不知情的情況下,將這些人找出來。找出他們的罪證,隨後在通過已有的證據將這個組織的行動人員全部抓獲的話,那麽這個組織就會被徹底掏空,隻剩下其關鍵人物而陷入徹底癱瘓。這同我們以往的查案方法不同,我們不去考慮一鍋端,擒賊先擒王,而是快刀斬亂麻地令其隻剩下一個源頭,是不是就有可能掃除這個長在我們榆林地界上的毒瘤?”

“你有沒有考慮過這種方法的實行難度?”

顧正莞爾地看著孫濤,對於這如同天方夜譚般的想法感到了駭然。

“難如登天也總比束手無策要好吧?老顧,在揣測犯罪嫌疑人心理這件事上你比我厲害很多,無論是陳帆還是王農心,這兩個案子本質上都是你找出的破綻,所以我有個請求,我希望你可以找到運鈔車案的真正內幕,而剩下的其他事情都交給我來搞定。”

顧正沒有當即回答孫濤的請求,他站在原地思索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許久之後才緩緩應道——

“這和我之前所想的有些出入,不過我可以嚐試一下,暫時就先按照你說的來執行吧。對了老孫,雖然作為證據的視頻我不能交給你,不過這個u盤你可以先拿著。之後有問題的話,我會聯係你的。保重,老孫。”

顧正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裏掏出了一枚黑色u盤遞給了孫濤。

孫濤不知道u盤裏藏著什麽,但他明白這一定是對於破案至關重要的東西,於是感激地衝著顧正點了點頭。

隨後看著顧正緩緩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默默地說了句——

“你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