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連線

“我們先從陳帆這個人開始。”

顧正站在小黑板前,將陳帆的名字畫了一個圈。

“楊旭你和我說過,陳帆最初找你那是在三四年前的事情了,他原本是個混混,但不知道什麽原因竟然想到了強迫你成為他的代筆,而在你的描述中,陳帆其實對於寫作一竅不通對嗎?”

“沒錯,就是這樣。陳帆完全不懂寫作,別說寫書了,就連寫篇兩千字的作文對他來說都是挺困難的一件事。”

楊旭聞言當即點了點頭。

“所以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想到找人當代筆賺錢?就算他想到了,他又要怎麽去分辨作品的好壞?許倩的案子發生在一年半前,而陳帆開始在趙陽付手下撰稿是三四年前的事情,這其中有一個明顯的時間斷層,所以我認為陳帆很可能從一開始就和趙陽付認識,甚至兩人之間在過去存在過某種關聯。關於這一點,之前老孫發來短信的中也提到過,趙陽付之前涉及過一起高利貸追債的殺人案。換句話說,他在成為編輯之前同樣也算是混混這個圈子裏的人,在這種情況下,陳帆有沒有可能是在那個時候認識趙陽付的?”

“要搞高利貸的話,應該需要不少這種混混才對。”

楊旭若有所思地看著顧正,

“趙陽付是個文化人,所以顧老板你的意思是說,在趙陽付來榆林縣發展之後,之前認識他的小混混陳帆想找他幫忙混口飯吃,趙陽付看在往日的情麵上答應了這件事,隨後他讓陳帆來找我,強迫我答應成為代筆。因為趙陽付看過我的稿子,也認可我的水平,是這個意思嗎?”

“這是在我這邊唯一的假設,但具體的情況還需要老孫他們去調查。不過這並不妨礙我們整理案情,因為在這之後一直都沒發生什麽,直到陳帆找你說想要自己進行創作,而從時間上看那個時候也正是女大學生自殺案發生之後。我們現在可以回憶一下剛才看到的那個視頻,視頻角度的位置是裝在大門右上方的位置,靠近天花板,所有拍攝出的鏡頭也是由上自下的斜角。從這一點來說,這個攝像頭應該不是被害人自己裝的才對。”

顧正在黑板前一邊走著,一邊說著自己的推理。

許晴聽到這裏的時候忽然露出了奇怪的神情,她連忙打斷了顧正,問道——

“等一下顧正,為什麽你通過這些能判斷出攝像頭不是被害者自己裝的?”

“因為目的性。”

顧正看著許晴回答道——

“我們揣測一個人的行為,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就是順著過程找到對方的根本目的。許倩是一名單身女大學生,居住在出租屋裏,如果她在房間裏安裝攝像頭的話,那一定是為了防止有人入室盜竊,這也大多數單身人群在自己家中安裝攝像頭的主要原因。那麽在這種情況下,攝像頭的拍攝位置一定是正對房門的,隻有這樣當有人進門的時候,才可以第一時間看見那個人的容貌。但從我們獲得的視頻角度來看,和我所描述的卻正好相反,攝像頭拍攝的反向是正對房間的,也就是說這個攝像頭存在的目的是在監視被害人的生活而並非是在監控入室盜竊的歹徒。”

“那這個攝像頭如果不是許倩自己安裝的話,難道是陳帆安裝的?”

許晴有些不解地看著顧正繼續問道。

“不排除這個可能,但無論如何趙陽付肯定不知道這件事。否則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在這個畫麵中露麵,雖然隻是一瞬間,而攝像頭也不能拍攝到他的正臉,但從體型和發型以及部分容貌來判斷,視頻中最後出現的人很大可能就是趙陽付,如此也就和楊旭一開始所說的信息完全對應了起來。如果趙陽付參與殺人的證據落到了陳帆手裏,那他完全可以借此對趙陽付進行勒索,而那個時候陳帆可能並不知道在趙陽付背後隱藏了什麽。”

“一個大型的黑惡勢力團夥,對嗎?”

楊旭有些緊張地說道。

“可以這麽說,但如果更準確一點的話,我覺得更像是一個存在雇傭性質的黑惡勢力殺人團夥。從之前我所舉出的真實案例來看,這夥人熟悉並了解刑偵手段,並且極具針對性地進行殺人活動,為某些即將暴露或者可能暴露的案件提供銷毀證據的犯罪行為。比如說許倩,又比如說當初農信社的那個會計。從現在這個視頻來說,這群人行事幹練,並且目的明確,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所以陳帆的死有很大可能同這群人有關。而這裏,我們所引出的是趙陽付這個人。”

顧正於此時在黑板上寫下了趙陽付的名字,並用一個箭頭將陳帆和趙陽付連在了一起。

“從我在老孫那裏得到的情報看來,趙陽付這個人本質上就是一個極為矛盾的人。一個生活規律,節儉克己,甚至可以說有些無欲有求的人根本沒有理由參與到灰色地帶的產業之中,更不用說出現在這段視頻裏。我們回想一個細節,楊旭說過在陳帆死亡前以及死亡當天,他的精神狀態處於極度緊張和恐懼之中。他詢問楊旭如果書裏的配角從他上司那裏得知了不該知曉的事情還有什麽補救的方法,而當楊旭說到自首的時候,陳帆甚至暴怒了起來。可是陳帆為什麽要暴怒?”

顧正在此時將目光轉向了許晴。

“陳帆其實沒有犯罪對嗎?”

許晴這麽問了一句。

“對,從陳帆這一係列的行為來看,就算許倩房中的攝像頭是他安裝的,也不至於緊張到這種程度。”

顧正點了點頭應道。

“那隻能是受到了某種威脅,並且在這個威脅中讓陳帆知道就算報警也同樣是死路一條。”

“和我想得一樣。無論是怎樣的犯罪團夥,如果警方這邊沒有絲毫紕漏的話,這群人根本不可能如此肆無忌憚,了解刑偵手段和完全躲避刑偵根本就是兩碼事,在我調查的那些案件裏,有很多都是我們刑警隊還未接手就已經結案的。再加上發生在我自己身上的這些事情,我隻能認為在榆林縣的公安體係中,有人充當著這個團夥的保護傘。而陳帆知道這件事,所以楊旭的提議才會導致他的暴怒。而對方威脅陳帆的理由隻能是讓他主動拿出這段視頻。”

“可這種時候,任何正常人都會覺得如果拿出來的話,肯定就是死路一條了。”

楊旭緩緩說道,隨後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所以陳帆真的死了,他知道拿出證據也是死路一條,所以想將這件事拖延下去,尋找其他的解決辦法。可趙陽付顯然已經不想等了,他們在對楊旭進行了監控之後,認為證據有很大可能存在於他所居住的地方,或者說就算不在,隻要防止陳帆留下證據藏匿地點的信息也同樣可以讓這件事永遠沒人可以知道。”

“但他們沒想到陳帆從我這裏學到了隱藏暗碼的方式,並且還藏在了自己的作品裏。”

楊旭緊跟著說道。

“這不能算是他們的疏漏,而是從一開始這群人就已經準備好鋌而走險了。我們一直都忽略了一個重要問題,我們把趙陽付當成這件事的核心。可問題在於這視頻中還有其他三個人實施了殺人行為,而且攝像頭清晰地拍攝到了他們的容貌。隻要找到這三個人並對其展開調查的話,那無論如何都可以順著他們找到更多的線索。所以陳帆必須死,而且這個案件也必須迅速結案,於是才會出現在我調查到楊旭的時候突然結案的情形。我想,在他們得知楊旭當日來到過陳帆住所之後,所想的一定就是用楊旭的死來完結這個案子,所以如果楊旭你沒有跑,而是一直待在家裏的話……”

“顧老板……你……你別嚇我,我真的有心髒病的,這種事就算想一下我都承受不了。我當時真的很害怕,因為聯想到陳帆最後的表現,我覺得他是攤上了什麽大事,我……不想變成替罪羔羊,所以我才想躲起來,看看之後的發展。”

楊旭深吸了口氣,顫顫巍巍地說道。

“但事實就是這樣,我被停職之後,陳帆的案子就陷入了停滯狀態,到現在都沒有任何進展。而這個案子至少讓我掌握了兩個關鍵。”

顧正再度拿起了水筆,隨後分別在黑板的左上角和右上角寫下了三個字。

“保護傘和聯絡人?”

許晴皺著眉頭說道。

“沒錯,保護傘我之前已經說過了,一個黑社會性質的殺人團夥之所以能夠隱蔽起來一定是因為警方內部出現了問題。但如果隻有保護傘,那是遠遠不夠的。因為殺人不可能是毫無目的的,就比如許倩這個案子。如果她的死和榆林農大的那位副校長有關,那麽這位副校長又是如何聯絡到這個團夥的?這種事情總不能上門推銷吧?就好像假如許晴你抓住了楊旭的把柄,我知道了這件事主動去找楊旭,問他要不要我把你做掉,你覺得楊旭會相信我嗎?那反過來說,假如楊旭不知道我的存在,他想殺你,那他又要去哪找我?”

“我明白了,所以這件事當中需要有一個手眼通天的聯絡人去充當橋梁的作用對嗎?”

許晴稍一思索,隨後極為認真地點了點頭。

“對,一個手眼通天並且能讓各方相信的人,一個貫穿在榆林縣裏,足以洞悉各路消息的人。趙陽付顯然還不夠這個資格,如果我是那位副校長的話,一個出版社的編輯和我說能幫我解決這件事的話,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的。”

“所以是劉豫西?”

許晴咬著牙說出了這個名字。

顧正搖了搖頭。

“目前的推斷還不能完全證明就是他,農信社在這件事中也扮演了非常怪異的角色,特別是王農心的死,始終讓我覺得他對於運鈔車的案子從一開始就有所了解。不過就目前來看我們所掌握的證據已經非常了不得了,唯一的問題就是無論誰持有這個視頻,那對於這個人來說就像是隨身綁著炸彈一樣。而一旦對方知道有人得知了這件事,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展開追殺。我現在還無法確定有多少人同這個團夥進行過殺人的交易,所以也就無法得知我們所麵臨的阻力到底有多麽龐大。”

“可是如果我們什麽都不做的話,一樣會麵臨危險,難道不是嗎?”

許晴向著顧正質問道。

顧正無法否認這個問題,所以他隻能點著頭,緩緩說道——

“我知道,所以我正在尋找一種可以同時解決這兩個問題的可能。你們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到底應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