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血腥氣的吻

寧檬不知道該怎麽給這種傷勢止血,按著已浸濕的小外套的手也不敢鬆開,心中瘋狂地祈禱著他自愈的速度能快過失血的速度。

她耳中什麽也聽不見了,視野中也唯剩了他那生命倒計時器一倒的血條。剩四格。剩三格,兩格,一格。

她眼前黑暗一片,什麽也看不見了,頭微微搖著,嘴裏低聲地念:“不要,不要,不要……”

千萬千萬不要出現“守護者已陣亡”那行字幕。

直到冰涼的手指撫到臉上來,她的意識才稍稍地回攏,首先進入眼簾的,是維持在僅剩一格的紅色血條。

“我好了,沒事了。”在自愈力的加持下恢複了體能的程遠洲氣息平穩,“沒事了,寧檬老師。”

自愈力跑贏了失血速度。

她的身體忽地垮下,將就著跪姿,額頭抵在那團血糊糊的小西裝上,緊緊閉上眼,喉嚨哽住,發不出聲音。

程遠洲吃了一驚:“你沒事吧?”就往上起。

她猛地直起腰,把他一把按了回去,拿開小西裝,去摸索他中槍的地方。他的白襯衫已被血浸得一塌糊塗,她摸了幾下沒摸出個所以然,動作粗魯地抓住他襯衫的衣襟用力一撕,鈕扣迸飛,撞到旁邊的鐵櫃上發出叮當細響。

程遠洲的臉頰不合時宜地燒了起來。

寧檬的禽獸行為並沒有及時刹車,撕開人家的衣服不說,手指還在人家腹部摸啊摸,反複確認那彈孔是不是真的消失了。

“有六塊腹肌了嗎?寧檬老師?”他的聲音微微地喘。

她的手一頓。

他欠身坐起,還沾著血跡的手指按住她的後頸,接了一個沁著血腥氣的吻,纏綿,辛辣,富有攻擊性。

鼻尖挨著他冰涼的麵具,她在喘息的間隙裏凶巴巴說:“這一格血你給我保住了。”

他音線喑啞:“保住了的話,能給個教師家屬名額嗎?”

“……給一個。”

“好。”他悄聲笑了,“我一定保住。我愛你,寧檬老師。”

兩人離開這間屋子的時候,造型很奇特。寧檬的小西裝已經被血浸透,沒法穿了,上身隻有一件粘染血跡的無肩帶白色小抹胸,程遠洲當然把自己的外套給了她。

她的小白裙太短,黑色西裝外套穿在她身上甚至長過了裙邊,從外套下緣露出兩條筆直的腿,一眼看去倒像隻穿了件外套似的,莫名地竟比小抹胸造型更性感。

而程遠洲被血染紅一半的白襯衫已被某人的魔爪撕飛了鈕扣,隻能敞開著,露出隱隱的腹肌。配上金屬麵具、指虎和腰間唐刀,散發著迫人的凜冽氣息。

這樣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醫院昏暗的走廊裏,像從暴力美學的鏡頭中走出來一般。

寧檬右手抱著那隻鞋盒,唯有宋星遠收下這件禮物,他們才有可能通過這一關。

他們身處二樓,決定去先去五樓的院長辦公室找宋星遠,順著樓梯一層層走上去,經過二樓、三樓的各科病房區,路過四樓時程遠洲往一旁掃了一眼,腳步忽然一頓,不由自主拐了方向,朝西側走廊入口寫著“傳染病區”的玻璃門望去,就像被什麽聲音忽然叫過去的。

寧檬快步跟上去拉了他一下,問:“怎麽了?”

他愣了一下才說:“我……去那邊看看。”

寧檬以為他看到宋星遠了,便跟著他一起走進傳染病區。

他一步步走著,不知為什麽,進到隔斷病區的玻璃門後,環境變得異常安靜,建築外麵的雷雨聲都仿佛遠去了,鞋底踏在地磚上的聲音有些刺耳。

走廊裏塗著上白下綠的漆,燈光下顯得異常清冷。病區裏隻有三間緊挨的病房,裏麵都透出燈光。

實習生周擇青說過醫院生意不好,沒幾個住院的,傳染病區倒住滿了?程遠洲的腳步停第一間病房門前,向透過方形玻璃視窗向裏望去。

再往前走,第一間病房是單人病房,病**躺著個看上去十歲出頭的男孩,他跟隻蝦米似的側臥著,正在抱著腦袋無聲地哭泣,像是因為頭疼受不了在哭,也像在極度恐懼著什麽。

第二間病房同樣是單間,病人是一名年齡相仿的少年,蒼白瘦弱,一臉病容。他卻沒有老實躺著,而是跪在**。正趴在與第一間病房相隔牆壁上,湊近一根水管,拿著一隻杯蓋輕輕敲著金屬管子,仿佛在給隔壁那孩子發信號。

少年一邊敲,一邊說:“ 你別害怕。”

大概是為了讓隔壁聽到,他的聲音不算低。隻聽少年接著說:“明天我替你好嗎?”

替?都是住院的小病人,誰又能替誰承受病痛呢?

少年又用哄小孩的語氣說:“你別哭,等我們出去,一起玩遊戲好不好?”

兩間病房相鄰,這少年又能下床行走,為什麽不直接到隔壁去,而要隔著牆說話呢?

程遠洲低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病房門上裝的居然是指紋鎖。指紋所在老舊的醫院中顯得格格不入,特別高大上。看來少年是被鎖在病房裏了?這麽嚴防死守,是因為裏麵的人得的是很嚴重的傳染病嗎?

第三間也是單人病房,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蜷成一團坐著,腦袋上纏著繃帶,臉深深埋在膝蓋一動不動,看不清麵容,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在哭。

隔著小窗上的玻璃,程遠洲怔怔望著那男孩,不由自主想進去看看,抬手去摸指紋鎖試試不能打開,他的手卻被另一隻柔軟的小手接住了。

他偏頭一看,是寧檬。她握住他前伸的手,皺眉望著他:“你怎麽了?”

“啊,我有事問他……”

“問誰?”

他朝前看去,愣住了。麵前病房的小視窗中漆黑一片,裏麵並沒有什麽男孩。

再轉頭看看來時的方向,另外相鄰病房的燈也是黑著的,一片死寂,並沒有住任何病人。

但是指紋鎖是存在的、且是沒有通電的狀態。

他茫然說:“那個小孩……”又沒有說下去。

“什麽小孩? ”她迷惑地追問。

“……沒什麽。隻是,忽然想起小時候住院時候的事。”他含混地說。

她狐疑地打量他:“你沒事吧?”她伸手想試試他體溫,看是不是發燒了,可是他額頭被麵具遮著,再說他個子太高,她也夠不太著他腦門兒,索性把手掌貼在他頸側捂了一捂。

這親密的接觸似在他莫名焦慮的神經上輕輕一褽,雜亂的心神忽地安穩,有點魂魄歸位的感覺。

“沒發燒啊。”她小聲說。

“沒事。”他捉住她的這隻手握住便不鬆開,拉著她往回走:“走,去找宋院長。”